晚上10點，偵破郵電局局長被殺案件的慶功宴會漸入佳境。

「我們的鄰居V縣好像有人使用了氰酸鉀！」

「您看，關鍵人物朽木班長沒笑。」

森隆弘一邊撓著他那理得短短的小平頭，一邊罵道：「你這渾蛋！你說得好笑我才會笑啊，你說得不好笑叫我怎麼笑？」

森隆弘撲哧一聲笑了，「這小渾蛋，耍我。」

「小朋友，你爸爸的腳是不是很臭？」男人捏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一個流浪漢被毒死了。有人把氰酸鉀放進了他喝水用的塑料瓶里。」

矢代小跑著追上去的同時，偷偷看了朽木一眼。

重案一班的刑警矢代勛雙手比畫著，誇張地叫著。

跟阿部研太郎的兒子勇樹一樣，矢代小時候也被壞人當「工具」使用過。

「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男人把神奇藥粉的使用方法告訴男孩以後，撫摸著男孩的頭囑咐道：「要是讓你爸爸發現了，這種神奇的藥粉就不靈了，千萬不要讓你爸爸知道哦。而且你也不能用手摸藥粉，摸了也就不靈了。」

兇手把孩子當作「工具」來使用，雖然沒有親自下手，卻是真正的罪犯。相信法庭一定會這樣定罪的。但是，警方沒能把罪犯抓住。當時的特別偵查指揮部主要負責人就是時任一班班長，現任刑偵部部長尾關。

矢代心裏很不平靜，因為他覺得朽木是故意點名讓自己跟田中去V縣的。

猶如濃霧在瞬間消散，宴會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有人被毒死嗎？」發問的人是森隆弘。就像變戲法似的，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F縣警察本部的刑警們對氰酸鉀的反應近乎神經過敏是有原因的013年前，F縣南部一個化學藥品公司，被小偷偷走了裝在玻璃瓶里的250克氰酸鉀。250克氰酸鉀，htｔpｓ://rｅａｄ.９９ｃｓw.com是1600個成年人的致死量。盜竊犯特別偵查組剛開始偵查，利用氰酸鉀毒死人的事件就發生了。雖然不是人們擔心的那種投毒濫殺大量無辜民眾的重大事件，但手法之卑劣令人髮指。

田畑很快就回來了，在尾關部長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森老前輩，您怎麼連笑都不笑一下？捧捧場嘛！」矢代噘著嘴埋怨道。

一個8歲的男孩正在兒童公園的沙土地上玩耍時，走過來一個戴著墨鏡的中年男人，親切地跟男孩閑聊起來。

於是啊，那女人周圍的紫羅蘭也燃燒起來，一片火紅。雖然我沒有見過真正的地獄，但我敢說那就是地獄。緊接著，女人臉朝下倒在地上，眼看著就被燒成黑乎乎的一團。我就像一匹快馬似的跑進附近的一個派出所，大叫：

男人模仿的是動畫片里動物的發聲，男孩子被吸引了過去。

就算知道是田畑的手機在響，也不會有人留意。大概是因為宴會廳里太亂聽不見吧，田畑到走廊里去接電話。

救護車來的時候，父親已經瞳孔擴散，失去知覺了。男孩哭泣著把那個透明的小盒子拿給醫生看，醫生馬上確診為氰酸鉀中毒，雖然採取了注入亞硝酸鋁等搶救措施，還是沒搶救過來，死因是氰酸鉀中毒造成的呼吸停止。

「瞧，您終於笑了。以後還請您多多指教。演技太差，請原諒。」

男人又說：「你把小盒子里白色粉末撒在爸爸的鞋子裡邊一點兒，剩下的呢，倒進爸爸喝酒的酒杯里，以後你就再也聞不見臭味了。很簡單吧？」

殺死他！

當然，尾關投入了一班的大部分刑警，調查了跟受害者有仇恨的人。受害人阿部研太郎，35歲，職業是為債權人催繳欠款。干這種工ｒｅａd•9９csw.ｃoｍ作的人遭人怨恨是不奇怪的，然而調查結果卻出人意料。從比例上來說，比起被阿部催繳欠款逼得哭天抹淚的人來，吹著口哨賴賬不還的人要多得多。在這種背景下，調查陷入了泥沼，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既不能肯定是嫌犯又不能肯定不是嫌犯的灰色人物多得數不過來，刑警們被「灰色的泥沼」吞沒了。

聽朽木說話的語氣，並不是命令田中和矢代去偵查是不是跟「傀儡事件」有關。重案組的刑警都知道，「傀儡事件」已經過去了13年了，同一個兇手相隔13年再次行兇的可能性極小。而且氰酸鉀如果不是在完全密封的狀態下保存，慢慢跟空氣中的二氧化碳產生化學反應，用不了三年就會變成一種無毒的物質。

幾分鐘以後，悲劇發生了。

森隆弘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去，看了一眼身後，矢代也順著森隆弘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朽木班長把胳膊肘頂在榻榻米上，手托著腦袋躺在那裡閉目養神。

這起案件發生在矢代當警察8年前，當警察以後也沒有跟這起案件有過任何直接的關係，但是，每次聽到談論過去的案件的刑警說出「傀儡」「工具」等詞語時，矢代都會戰慄不已。已經沉人心底的記憶，復甦、騷動，攪得他的心隱隱作痛，讓他煩躁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甚至想大喊大叫。

「嗯，我爸爸的腳臭死人了。」

如果只是往鞋子里倒了一些氰酸鉀，還不至於出問題。氰酸鉀雖然是劇毒，但需要跟酸混合或加熱產生氰酸瓦斯。在人體內氰酸鉀能產生強烈的化學反應的地方，一個是有大量胃酸的胃，還有一個就是有大量黏膜的女人的陰|道里。假如把氰酸鉀的溶液用注射器注人體內，由於血液屬於弱鹼性的，不會產生ｈtｔpｓ://reａd.９9cｓｗ.coｍ化學反應，人就不會死亡。更不用說撒在鞋子里的氰酸鉀最多只有腳底板接觸，腳底板的皮膚只排出少量的二氧化碳，只會產生輕微的化學反應，是絕對不會出人命的。

「那我送給你一種神奇的藥粉，使用了這種藥粉，就一點兒臭味都沒有了。」男人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透明的小盒子，小盒子底部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但是，調查了很久也沒調查出跟光子關係密切到情夫的程度的男人來。勇樹描述的中年男人，身高一米六到一米七，年齡在40~50歲之間，瘦長臉，高鼻樑，尖下頜，濃眉毛，夾雜著幾根白髮的大背頭。只是由於戴著墨鏡，沒看見眼睛。光子周圍的男人們，沒有一個是這種長相的。肖像畫公開后，也沒有得到有用的情報。

不過，朽木心裏肯定在想：偵查時一定要留意跟「傀儡事件」是否有關聯。

「V縣警察本部是這麼說的。」

「嗯，可討厭了。」

「那有什麼辦法，冒牌相聲嘛。」

勝者王侯敗者寇——矢代深深感到世界就是這樣的。光榮的一班最年輕的刑警矢代，今年27歲，調來一班的時間還不長，因此慶功會還是第一次參加。其實矢代也就是跟在老刑警田中身後四處奔走，幾杯清酒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居然覺得自已可以肩負起F縣警察本部刑偵部的重任了。

父親用手捂著脖子痛苦地昏死過去，母親尖叫著喊救命，男孩哇哇大哭起來。

不知是誰的手機在響。

「是不是滿嘴酒氣？」

矢代突然感到一陣令人窒息的苦悶。

田中站起來：「班長，我們怎麼去？」

既不是由於怨恨，也不是為了獲得保險金，只是為了享受一下殺人快|感——偵查指揮部也做過這樣的分析。如果是這樣ｈttｐｓ://ｒｅａｄ•99ｃｓｗ.ｃｏｍ的話，再次發生氰酸鉀毒殺案件的可能性很大。雖然殺害阿部使用的氰酸鉀量很大，但兇手至少還有足以毒死一千人以上的氰酸鉀。結果呢，氰酸鉀毒殺事件再也沒有發生過，「殺人快|感說」在偵查指揮部里自然也就沒有下文，不了了之了。

「唉，班長不笑是可以理解的。他那個人哪，就算是單口相聲大師小桑師傅起死回生，他也不會笑的。」

田中點點頭，衝著矢代叫道：「喂！別在那裡傻笑了，跟我走！」說完輕輕捅了一下矢代的腦袋，大步走出宴會廳。

距時效成立還有兩年。在刑偵部里，這起利用氰酸鉀間接殺人的案件被簡稱為「氰殺」，不喜歡這個沒有品位的簡稱的刑警則將其稱之為「傀儡事件」，意為兇手操縱男孩殺人。不管怎麼說，這起案件已經是一個被束之高閣的案件，偵查指揮部已經解散，只在F縣警察本部管轄之下的P市警察署保留著一個形式上的專門偵查班。

當天晚上男孩就行動起來了。他先往爸爸的鞋子里倒了一些藥粉，然後伺機把剩下的藥粉倒進爸爸的酒杯里。

尾關的四方大臉顯得有些僵硬，環視了一下宴會廳之後，大聲喊道：「喂！聽我講幾句話！」

只有一半左右的人把臉轉向了尾關。朽木依然閉著眼睛。

這時候，父親從廁所回到餐桌前，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但是，男孩忠實地執行了中年男人交給他的任務。他趁父親上廁所的機會，把剩下的藥粉倒進了父親的酒杯里。本來男孩的母親跟男孩的父親一起喝酒來著，但她忽然想起貓還沒喂，就跑到院子里喂貓去了。可是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沒找到那隻貓，嘆著氣回到房間里，看見男孩滿臉興奮的樣子，就問：「瞧你高興的，有什麼好事嗎？」

不用說，read.99csw.com光子——阿部研太郎33歲的妻子——也被列入了調查對象，因為阿部死前買了3000萬日元的人壽保險，阿部喝醉了酒家暴的事也時有發生。光子在一家餐館打工，是個皮膚白皙的漂亮女人，認識她的男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偵查指揮部曾認為，在喜歡光子的男人里，有一個跟光子關係密切，想合謀殺死阿部，但親自把氰酸鉀放進阿部的酒杯里，很容易暴露，就把他們的獨生子勇樹當作「工具」來使用。

朽木那陰沉的眼睛正看著矢代呢。班長果然發現了。

慶功宴會設在朽木班長熟悉的一家日式餐館里。重案一班的10個刑警和刑偵事務組的4個刑警，還有下屬警察署的十多個刑警在一起，喝酒喧鬧。今天不分上下級，也不講客套。刑偵部部長尾關和刑偵一課課長田畑，也就是舉杯祝酒的那幾分鐘坐在上座，以後就移到部下的座席邊上輪流向部下敬酒，剛才還敬了矢代一杯呢。部長向矢代敬酒的時候，大聲說道：「好樣的！以前我還以為你就會嘿嘿傻笑呢。還是朽木有眼力！小夥子，好好乾，以後就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矢代「啊，啊」地答應著，搖起了扇子。扇子上模仿曲藝演員寫著的藝名「重案亭一飯」幾個大字在他眼前躍動。

「肯定是氰酸鉀嗎？」

「他媽的！太可惜了！」

「田中，你帶著矢代去V縣看看。」說話的人是依然躺在榻榻米上的朽木。

「我覺得噁心。單口相聲到此結束，以後絕對不再講這種東西。您給我吃炸豬排我不會講，您給我吃炸大蝦我也不會講，您要是給我吃鰻魚蓋飯呢，那還有得商量。」

「坐計程車吧。」

日式宴會廳一隅，聽矢代勛說單口相聲的，只有一個比他資格老的同事——森隆弘。森隆弘臉和眼睛都喝紅了，幾近酩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