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王翁季的貼身家僕，怎麼會不知道？」

陳湯拱手道：「深知連累了府君，非常慚愧。乾脆我也問一問罷。」

「好了，不廢話了。我們開始罷，等會藥性過了又要重新一番折騰。」我道。

王黑狗回答很爽快：「因為陳湯那小豎子大胆，竟敢勾引我家的小主母，罪不容誅。」

我也笑道：「子公，你來得正好，這豎子是君況抓來的，君況給他灌了胡巫的幻葯，現在我們想問什麼，他就會回答什麼。你有什麼想問的沒有？」

甘延壽站起來，走到王黑狗身後，豎起手掌「啪」的一聲向王黑狗頸項上剁去，王黑狗立刻往前一撲，像條死狗一樣暈倒在地。甘延壽手臂一伸，抓起他往腋下一挾，說：「我過會再來。」說著他大踏步往堂外奔去，轉瞬不見了蹤影。

我糾正道：「王翁季為什麼要殺陳遂，他們之間有仇嗎？」

我對甘延壽道：「君況你說說看，什麼叫正事？難道男女情愛就不叫正事？」

「她是誰？」

陳湯臉紅了：「你他媽的說什麼，想找打。」我很少聽他說粗話，現在被人揭了老底，惱羞成怒了。

「你，你是誰？」他迷茫地看著我。

「不要緊。等藥效一過，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得，比他媽的做夢還糊塗。這是確定無疑的。」甘延壽道。

「進度？」我有些狐疑，「什麼https://read.99csw.com意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好，上次刺殺陳遂沒有成功是罷？」

陳湯頓時呆了，渾身顫抖：「原來我的父親竟是王翁季派人殺死的。」他突然一把揪住王黑狗，作勢欲打，甘延壽趕忙攔住他：「子公，打他沒有什麼用，打死了反而沒法問話了。」陳湯緩緩點頭，怒聲問道：

他道：「當然，我家主君一直很恨陳遂，因為陳遂竟然庇護陳湯那個無賴子，使得我家主君殺死陳湯的願望落空。而且陳遂最近很得車騎將軍寵幸，非常囂張，我家主君才華遠過陳遂，當然也不服氣。」

「你是誰？」他的兩眼又翻白，像奄奄一息的樣子，可是說來奇怪，跪坐得卻很穩當。

他很乾脆：「不知道。」

「一般有冤屈的鬼才會作祟，為什麼樂縈會作祟？肯定是有冤屈，樂縈是不是王翁季害死的？」陳湯還想套問。

「連我陳湯都不認識了？」

「你是誰？」

「很多年了。」

我們三個人坐到王黑狗面前。我開始發問：「王黑狗，你們家主人認不認識一個叫萬章的人？」

陳湯道：「王家的小主母過得怎麼樣？據說自從她生子后不久，三輔的大族就很少有人見她露過面。」

「下一步他們準備怎麼做？」

「沒有，不過還有下次。」

「我剛從西域回來，九九藏書一下車就往這裏趕。」他見我和甘延壽都在，非常高興，繼而又掃了一眼我們面前跪著的王黑狗，有些奇怪地說，「這個人我認識，好像是王翁季的貼身家僕，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他對王黑狗叫道，「喂，黑狗，還認識我嗎？」

「你說樂縈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我本來想說：其實她是被你害死的，如果當時你能勇敢點，帶了她私奔，又何至於落得這種下場，當然你不會那麼做，因為做官才是你的第一渴望。但是覺得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沒必要再責備。於是我又問王黑狗：「萬章什麼時候還會再來殺陳遂？」

王黑狗突然「嘿嘿」笑了一聲，表情顯得非常恐怖：「早死了，當然見不到。」

原來如此，我看了一眼陳湯：「子公，看來我為你負累不少啊。」

「因為我家少主對樂縈念念不忘。對了，你又是誰？」王黑狗反問。

「嗯，陳遂我知道，陳長年說了，陳遂那豎子是個偽君子，一天到晚就謀划著要殺死弟弟，謀奪弟弟的家產。陳長年還說，他自小受到節侯的厚恩，一定要保護節侯的幼子平安。」他回答得出奇流利。

陳湯又失聲道：「什麼？你說她死了？」

「不知道。」

這豎子兩眼目光獃滯，看來也有可能前言不搭后語。我繼續問：「王翁季為什麼又要幫萬章殺我？我跟他可無冤無仇ｒeaｄ.99cｓｗ•ｃoｍ。」

「沒錯，當然那是在瑕丘縣的事了，那時我家主君還不是京兆尹，僅僅是瑕丘縣長。」

王黑狗不屑地說：「樂縈會有什麼冤屈？我家主人說樂縈因為和陳湯那豎子通姦的事實被發覺，才畏罪自殺的。」

「既然樂縈死了，為什麼我沒聽說王君房再娶妻子？」我看見陳湯的眼睛濕潤了。

陳湯對王黑狗說：「為什麼王翁季一定要殺我？」

甘延壽道：「男女情愛——當然不算，比不上兩個男子……」他看看陳湯，又趕忙剎住，「難道子公也懂得情愛嗎？我看這豎子倒更像個做官狂。」

「王翁季想過什麼辦法？」陳湯道。

「到底什麼時候？」

甘延壽插話道：「府君，你得告訴他你的名字，否則他不知道。」

陳湯一拳砸在案几上：「王翁季這個禽獸，樂縈很可能是被他害死的。我很瞭解她，她不是那麼輕易想不開的人，尤其她的兒子還那麼小的時候。」

「陳湯那個小無賴，我當然認識。」王黑狗道。

「王翁季官為京兆尹，想陳湯一個小小的人物，怎麼敢勾引京兆尹家的小主母，是不是弄錯了？」陳湯道。

一聽見王黑狗被灌了幻葯，陳湯的神情似乎變得有些緊張。「哦，原來這樣。」他不自然地說，「西域的幻葯果然厲害，果然厲害。」他又瞇起眼睛，好像在回憶著什麼，繼而又看著https://read.99csw.com我們，補充道，「沒什麼好問的，府君你先問，你問完了正事再說。」

這時甘延壽道：「府君，以我的經驗，再也問不出什麼了，他的確是不知道。不如現在我把他弄回原處，免得王翁季發現他丟失了會起疑心。」我說：「那好吧。有煩君況了。」

甘延壽倒是哈哈笑道：「子公是很會寫文章的，怎麼也像我們這些不識字的人一樣開罵？」

這豎子懂得還不少，看來在官宦人家做下人，也會長很多見識。

「下次在什麼時候？」我追問。

第一個回答就這麼可怕，我氣得罵道：「難道是陳長年叫萬章來殺我？」

王黑狗道：「我家主人派人殺死了陳湯的父親陳黑，陳湯必然回鄉奔喪，主人準備在陳湯奔喪的途中截殺他。陳湯竟然不肯辭官，我家主人於是派人告發陳湯父死不奔喪，並勾結群盜，傷風敗俗，大逆不道，陳湯由此下獄論死，可惜功虧一簣，最後被陳遂那豎子救了，真是遺憾。」

他道：「那是陳遂的父親歷陵節侯生前的評價，父親說兒子不孝，那兒子就是不孝，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請便。」我朝王黑狗一伸手。

王黑狗道：「因為王家是官宦人家，怕傷了臉面，只能背地裡想辦法。」

陳湯對著甘延壽笑笑：「彼此彼此。」

他道：「陳遂是不孝子，節侯不想讓他繼承爵位。子不孝，父就可以不慈read.99csw.com。孝武帝當年殺衛太子也是這樣。」

「這種畜生，狗眼看人低。當年在瑕丘縣的時候，他就住在我家附近，這豎子本來是個流民，又算什麼好貨了。自從投靠了王翁季，就他媽的不知道自己是老幾了。」陳湯還有些憤然，「咦，這豎子好像喝醉了。」

「不是喝醉了，而是吃錯了。」甘延壽笑著糾正他。

我點點頭：「我叫陳遂，當今大漢朝廷的廷尉。」

「為什麼王翁季一定要殺陳湯？」陳湯重複道。

我正準備審問王黑狗的時候，陳湯來了。

王黑狗翻翻眼皮看了看他：「你是誰？」

「當然認識，那是陳長年介紹給我們主人的。」

陳湯道：「既然如此，王翁季完全可以去官府告發陳湯，以取公道，為什麼要暗害？難道不知道漢法規定報私仇是不允許的嗎？」

「他沒告訴我，不過曾經提到，按照現在的進度，應該快了。」他竟然顯得有點委屈。

我忍住憤怒：「難道陳遂就不是節侯的兒子？」

「不知道。」

王黑狗仍是響亮地回答：「不知道。」

王黑狗道：「對，那是她的閨名。」

陳湯重複：「王家的小主母是不是叫樂縈？」

「我可不想讓王翁季知道我在查他。」我有些遲疑。

「她在小主人過完週歲不久，突然自殺了，死之後據說還曾鬧鬼作祟呢。」

「陳長年怎麼能這麼說？憑什麼說陳遂不孝？」我的肺都要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