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載著她的小巴士就開走了。

夕陽炫目的光亮也映照在薩賓娜的臉頰和頭髮上，就像灑下一片金粉，閃閃發光。

我對她開始有點興趣了，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露出這又有什麼關係的表情，告訴我她叫薩賓娜，今年十一歲。才和她聊了一下，我就發現她果真和一般小孩不同。我才說了一句話，她就能明確地把握語意，簡潔扼要地回答，對話也不曾停頓。她的英文是從各地遊客那裡學來的，程度也不錯。

「要不要來我家住？附兩餐只要七塊美金哦！」

我忍不住笑出來。她象是發現自己被別人取笑了，瞬間表情有點複雜地羞怯起來，然後又變得難以親近，馬上回到平常冷淡的表情和老成的口吻。

有一天，我在米納諾廣場上素描圓頂的清真寺。她走過來，正想看我畫了些什麼，我啪地把素描簿合上。

她一打開九九藏書，就驚訝地張大嘴巴，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還沒來得及得意，就發生了一件意外――她嚼了一半的口香糖從張開的嘴巴掉出來，啪嗒一聲粘在我的畫上……

另一方面，我也注意到她缺少某種關鍵的東西。仔細想想，我一直沒看到她的笑容。她既不靦腆，也不會訝異，大概沒有任何地方象個孩子。那雙染著茶褐色的眼睛象是洞悉一切事物，也拒絕表露出任何情感。

薩賓娜每天都在米納諾廣場招攬客人，我每天至少會遇見她一次，和她站著交談幾句。她冷淡的態度也稍微改變了，大概是明白我對她的善意吧。不過，就算這樣，她還是沒有一絲笑容，只有態度稍微親切一點。

在日落時分淡淡的粉紅色微光中，整座城市被更加濃重的鄉愁包圍著，薩賓娜的笑臉也漸漸融入其中。這一幕是無可取代的。

九-九-藏-書薩賓娜坐在我身邊，我們面前是整片巨大的清真寺大門，畫滿細密的圖樣，沐浴在夕陽強烈的光線中閃爍著輝煌的金光。美景抓住我的全副心神，一時之間，我忘了身邊這名女孩。

「美金六塊。」

薩賓娜用嘹亮的聲音大喊著，露出燦爛無比的笑臉，用力朝我揮手。我只能獃獃地看著她。

「哇！」

「抱歉，我已經住在另一家民宿了。」

再者，整座城鎮飄揚著中世紀的芬芳，古城的四周角落是十五、十六世紀建造的圓頂市集，現在賣的是地毯、傳統服飾或各式各樣的小東西，讓人深深體會到自己的確是在絲路上旅行。

到了翌日。

不久后，她把我丟在一邊，跑到前方路過的白人觀光客身邊。那個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連說好幾聲「不」就走了。不過是在開發中國家旅行常見的一幕，這一刻我的心裏卻有read.99csw.com點介意。

我象是看到什麼難得一見的東西，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注視著薩賓娜的表情：慌亂的樣子、圓睜的眼睛，拚命地辯解著。我第一次看到她這一面，表現得象個孩子。

我嘻嘻笑著，把素描簿交給她。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啦！真的，真的！」

「你長大一定會很漂亮喲。」我說完她還是無動於衷，只答了一聲「謝謝」。

她也注意到我了，下一刻，發生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老是宣言「明天我就走了」，卻沒有辦法立刻爽快動身的我，一如預定計劃，還是沒有啟程。這天一想到要出發，就浮現強烈的不舍，「還是再優哉一天好了……」我又容許自己賴著不走。就因為老是這樣，行程才一直延宕下來。

心裏覺得無比滿足。一步又一步，我走在逐漸昏暗的街道上，慢慢回到民宿。

漫步眺望著四周ｒｅａｄ•９９cｓw•com的街景，越來越覺得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我在世界各地見過的「古都」中，這算是最傑出的了。首先，顏色很漂亮，房子以晒乾的磚頭疊成，各處矗立著藍色的清真寺圓頂。在我眼中，這樣淡淡的膚色和鮮艷的藍色相互對照，真是亮眼，讓我不知不覺看呆了。

我離開那裡，走向別處。

「你會在布哈拉待到什麼時候？」

「我打算明天就走，已經在這邊停留五天了。」

――今天是為了目睹她的笑容，我才留下來的吧……

「啊，小氣鬼！讓我看啦。」她說。

「他跟你收多少錢？」

「啊啊！你搞什麼啊！」

從伊朗越過中亞，我來到烏茲別克，探訪絲路的要衝――繁榮一時的古都布哈拉。

我還是一樣在城裡到處閑逛，傍晚，又到米納諾廣場看看，沒想到唯獨這天沒見到薩賓娜。我頓時覺得有點失落，今晚就只有我一https://read.99csw.com個人欣賞染上夕陽餘輝的清真寺了。

「裕輔！」

她在老城區的市中心米納諾廣場向我搭訕。在中亞，有不少人將家裡的房間租給觀光客，以賺取收入。

我決定在這裏停留幾天，沒有特定目的，只是隨興漫步著，走進小巷探險、在市集里閑逛、在茶店喝茶，欣賞著這座充滿異國風情的城鎮。

她會覺得有點捨不得嗎？我有點期待地看著。薩賓娜的表情還是一樣，只是「嗯」了一聲。

「OK，我明白了，那算你五塊美金就好了。」

她現在心裏作何感受？又或者……

在回城路上我終於找到她。遠遠看見她似乎和她母親在一起，正要搭上一輛小巴士。

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就已經精通殺價的技巧了。仔細一看，她的五官端正，穿著短褲，透過柔順的劉海可以看到一雙大眼睛。那雙眼睛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在城裡遇到一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