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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山二虎

第十四章 一山二虎

向天歌說:「看你大呼小叫的,這屋子剛安靜了幾天,又開始鬧騰了。」
艾小毛有些生氣地說:「嫂子,我沒有興趣和你討論這些傳言的真假,如果你願意寧信其有,誰也沒有辦法,但我請你說話放尊重一些,用不著對我的做人指手畫腳。」
葉子凡選了100句名人名言,上報到市委宣傳部。政績工程就是這樣,上級機關要對導向不厭其煩地把關,生怕有什麼隱患從自己的眼皮下溜走。也許是工期太緊,這次的效率還算可以,三天以後就有了迴音,其中有20句古代名言被換成改革開放以後若干位知名人物的理念性、標誌性言論,傳遞出一股強烈的改革氣息。向天歌讓設計部變換字體、鋪上底紋、綴上尾花用不幹膠做了出來,排成一隊,效果十分搶眼。向天歌就是這個脾氣,就連給自己找麻煩也要找出極致的效果。
艾小毛將頭埋在向天歌懷裡,輕輕廝磨著:「天歌,今晚留下來,好好陪陪我行嗎?」
向天歌無語,他覺得艾小毛的話字字句句都像一根鞭子,抽在他的臉上、他的心上,他知道艾小毛不是在抱怨,至多隻能說是求而未得的幽怨,只是這幽怨積攢得太久了、太深了,像冬天里穿了一件沒有晾乾的衣服,又重又涼,冰得人特別難受。
艾小毛知道無法挽留,就不冷不熱地說:「看你多操勞啊,應著景,趕著場,隨你便吧,反正你有這個家的鑰匙。」
向天歌也是一驚,老總的頭號大忌就是太太鬧到單位,他迅速地瞥了艾小毛一眼,艾小毛還沒弄懂這一瞥的含義,向天歌就從沙發上拉起謝真真,說:「行啦,去我辦公室吧,一會兒小毛的同事就到了,看見了成何體統?」
向天歌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伸出舌頭,輕輕舔著艾小毛臉頰的淚水,過了一會兒,他也嘆口氣說:「小毛,你越這樣說,我越覺得這輩子對你是報答無望了。」
氣過之後,向天歌有些後悔,覺得自己的話說得過分了。畢竟艾小毛是孤身一人,沒有任何依靠,就是這一點渴望也要躲進陰影里悄悄等待。感情是很消耗人的,但也確實是生活的佐料。沒有感情摻雜其間,真不知道生活還有什麼味道?向天歌有時也想逃出來,結束這種一仆二主的日子,但是只要一聞到艾小毛獨特的、猶如遠遠飄過來的茉莉一般的體香,一看見她充滿活力的背影,向天歌就忍不住怦然心動。本來是一樣的女人,一樣的生理構造,但是由不同的表情、聲音組合起來,竟然有著那麼大的差異,變換出那麼多種風情來。艾小毛在門裡小鳥依人,在門外獨當一面,這是最讓向天歌不可思議的地方。剛開始時,向天歌也有一種負罪感,但很快就從謝真真的獨斷中找到了平衡。
謝真真出門的第二天,向天歌就把艾小毛帶回了家裡。有了第一次的肌膚相親,兩個人的心貼得更緊了。其實,艾小毛溫馨的家私密而安全,足夠他們龍鳳呈祥的,但是讓向天歌遺憾的是艾小毛還沒有走進過他的家,他覺得,一個男人接納一個女人的標誌,就是向她敞開自己的家門,所以謝真真前腳剛走,向天歌就迫不及待地把艾小毛領進家,畢竟謝真真出的是遠門,他有足夠的時間清理戰場。
艾小毛說:「我怎麼刻薄,這些年,我對你問心無愧,可是,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麼?在你需要平衡的時候,需要打一派拉一派的時候,我就是你任意擺布的棋子,我看,為了顧全你的大局,棄子求和也是做得出來的。我不是刁蠻的人,但我受不了你這種愛憎不明的態度。」
艾小毛用手點著向天歌的腦門說:「呵呵,聽聽你說得多好,是呀,公開場合,我們這種關係天生就是被公開場合排斥的,是見不得人的,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賴著你,我也沒想用我的身體和你交換什麼,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那不是我的初衷,所以在這種衝突下,你可以向著你老婆,你可以不向著我,但你起碼要尊重我。謝真真就差指著我的鼻子罵娘了,虧你還聽得下去、笑得出來?我剛才想,這些年,你確實給了我許多精神上的支撐,情債難嘗,所以這種賬是永遠算不清的,也最好不要去算。」
向天歌說:「你怎能這麼想呢?家是好的,然而有一個空虛的家,比沒有更悲慘。」
向天歌:「咱們倆這是幹什麼呢,像開賽詩會似的,好像悟了幾十年的道理這一刻一下子都參透了。不過,選擇總是艱難的。尤其是前邊有兩條路,而更可怕的是兩條路都沒有路標。人是在沒有能力去經歷,或者有能力而沒有條件去經歷時才有了幻想。」
這是自從艾小毛認識向天歌以來兩個人吵得最厲害也是最傷和氣的一次。男女之間,即便沒有愛慕、體貼和默契,也要想方設法保住和氣這條最後的底線,一旦超越它,即使不反目成仇,心也會一點點冷卻下去。
艾小毛卻一下子擰過身子:「這算什麼,我又不是沒有收入,怎麼能要你的錢?這會使我覺得難堪的。你不要以為女人都是為了錢,你怎麼也像靳克曉一樣了,以為什麼樣的女人都能拿錢擺平?」
艾小毛環著向天歌肩膀的手並沒有鬆開:「反正你是借口大王,就為我再編一個吧。」
向天歌吃了一驚,心想,每次就差舉著放大鏡在床上檢查了,怎麼還有漏網之魚呢?但他決定死不認賬,而且必須虛張聲勢惡人先告狀,於是做出一臉無辜而又氣憤的樣子說:「我說你無聊不無聊,平時對我不聞不問,只知道收稅不懂得服務,可要是落個清靜也就罷了,現在倒好,真的叫牽一髮動全身了,我怎麼知道那是誰的,在這張床上,除了你還能有誰,就算不是你的,你也用不著往偏處想,興許還是咱們以前養的小狗的呢?你要不信,拿到醫院去做DNA檢測。」
艾小毛的臉上掛著滿足后的嫣紅:「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很壞呀?」
昨天,修琴特地打來電話,讓小兩口今晚回去吃晚飯,明天是謝廣仁的七十大壽,按照海江市的民俗,頭一天是要吃催生餃子的。但他提前答應了艾小毛共進晚餐,就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連趕兩場,一個早去,一個晚到。
向天歌心冷似鐵,回家已經成了他的負擔。既然這道裂痕無法彌合,還不如早日逃離出去。
艾小毛轉了一下脖子,讓枕在向天歌胳膊上的頭更舒服一些:「還不是為了你?西方女子流行一種凱格爾練習,簡單說,就是以恥骨為基點,進行收縮訓練,我是偶爾上網時看到的,就練了一段,這種功法動靜相宜,靜的時候有點像瑜伽,動的時候,就read.99csw.com像我們剛才……」艾小毛忽然嘆口氣:「我是在沒有你的時候練這種能夠給你帶來快樂的功的,可是,那些時候你都躺在別的女人身邊。」
向天歌心裏起急,但又不好發作,畢竟上次剛剛吵得那麼凶,需要用情調緩和一下,而且艾小毛為他付出了那麼多,不願獨守空閨也算不得非分要求,只是向天歌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今天一定到場,如果爽約確實不好交代,可是這些理由又不好點透,不然艾小毛會更加失落。向天歌進退兩難,走是必須走的,鬧是不能鬧的,否則事後又要拿出精力哄呀勸呀,再說自己是有婦之夫,本身就佔盡了便宜,所以只有寄望于艾小毛讓步。向天歌說:「小毛,要不這樣吧,我先過去應付一下,然後趕回來睡覺好不好?」
剛進入三月,謝真真就念叨著出門旅遊。這次選的地方是深圳,名義是到沿海發達地區學習街道管理的先進經驗。
謝真真對向天歌說:「你向天歌不仁,我謝真真可就不義了。咱們看最後誰耗得過誰?」
艾小毛寸步不讓:「別以為只有你受的才是折磨,別人都是在裝樣子!」
聽到這兒,艾小毛明白了謝真真並沒有抓住什麼實質性的把柄,而是來投石問路、敲山震虎的,就不太高興地說:「我覺得嫂子今天有些怪呢,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謝真真無語,因為她的嘴正專註在向天歌身上,一路撩撥著,向天歌有了反應,正想探身起來,謝真真的手從他的後背抄過去,這時,向天歌感覺他身下的那隻手遲疑了片刻然後停了下來,謝真真騰出另一隻手擰亮檯燈,向天歌看見她正手捏著個什麼東西對著檯燈靠過去。
向天歌的手機屏幕亮了兩下,他以為又是垃圾簡訊,也沒在意,後來看閃得心煩,就按了一下,小箭頭指向的竟然是艾小毛的名字,向天歌打開信息,上面是幾句話:「春宵苦短,良辰難得,兩情相悅,心路蹉跎。」向天歌心頭一熱,才幾天不見,就這樣被人惦念,就像每天回家時都有一窗燈火等著一樣,溫暖而踏實。他知道「春宵苦短」說的是那個纏綿的夜晚,每一個細節又彷彿重現眼前,向天歌的心裏有些燥熱,忍不住在手機上按著一個一個的文字:「春宵苦短無奈短,良辰難得畢竟得,兩情相悅深深知,心路蹉跎憶如昨」,發出這條信息后,他把自己擺成一個「大」字攤在床上,閉上眼,用回憶填補分離的空白。剛靜了一會兒,手機的屏幕又亮了,他趕緊打開來,還是艾小毛:「春短宵短緣短?歲長夢長情長!」
正這麼胡思亂想著,向天歌又折了回來,艾小毛忍不住說:「真是不簡單呢,四兩撥千斤,又躲過了一場風暴。這回你舒服了吧,放心了吧,以為兩邊都擺平了吧?」
這段時間,向天歌僥倖地有驚無險,完全得益於謝真真的嚴謹型意識和粗放型管理,只注重家中的細節,忽略了家外的跡象,加上和艾小毛的這種辦公室戀情,很方便又很隱蔽,用不著過多的掩蓋和躲藏,即便謝真真有所猜疑,也抓不住實質性的把柄。對這一點,向天歌一直很得意,但他無法預測這樣的好運究竟能夠陪伴自己多久,與其最後敗露,不如先下手為強,趁早提出離婚。
一聽情人二字,向天歌警覺起來,怕謝真真話裡有話,就搶先說:「我可不想賠了夫人又輸錢。」
謝真真忽地坐起來,嗓門兒一下提了上去:「怪不得你心虛呀,這還沒檢查就露餡了。向天歌,我問你,這是什麼,是哪個女人的?」
謝真真大包小包地回來了,一進門就鑽進浴室,稀里嘩啦地洗起來。她洗得很快,簡單擦了擦,頭髮還掉著水珠,喊:「天歌,快過來,幫幫我。」
日子總是叫人忍不住去回想,忍不住停下來轉過頭去看看從前的那些腳印,是深了、淺了,被風吹平了還是被沙掩埋了,原來都沒有,特別是那些已然刻進生命的經典鏡頭,一切還是那麼清晰。
向天歌沒有料到的是,謝真真對離婚的反應比她爸爸要激烈得多。她氣哼哼地說;「向天歌,老謝家成全了你,讓你搖身一變從土炕爬上了席夢思,怎麼你也學會了人一闊臉就變?今天我就告訴你,離婚可以,你捲鋪蓋卷滾蛋,一草一木都不許給我帶走,不光這些,我還要你身敗名裂,在圈子裡一天也沒得混!」說著說著,謝真真竟嗚嗚哭了起來,「向天歌,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忘本了你,我是什麼人家的姑娘,當初放著那麼多大幹部的兒子不嫁,一門心思跟了你,賠了你人賠了你房,伺候你吃伺候你穿,沒有暖氣,五十幾平米的小單元房一住就是兩三年,你現在有錢有權了,不琢磨著怎麼報恩,反倒學會了過河拆橋,想的頭一件事就是休妻,我媽說得對呀,小農意識的人最不值得可憐,真是誰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隔道手,想當初,這些房呀地呀的要都是在我的名下,你還敢這麼張狂嗎?向天歌,你摸摸良心,還熱不熱?」
向天歌只好作罷,站起來,去客廳的包里拿了一個鼓鼓的信封回來,遞給艾小毛:「小毛,這是一萬塊錢,一直想陪你去買幾件衣服,可是你看我忙得像陀螺一樣,也不懂女裝樣式,還是你自己選些喜歡的東西吧。」
向天歌說:「都這麼大人了,這樣有意思嗎?」
向天歌摟過艾小毛,摩挲著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說:「怎麼了,小毛,我不是你的嗎?雖然在她旁邊,但是心是留在你身上的,而且……」他頓了頓,說:「刀邊一滴血,懸在心頭上,這是什麼,是忍呀,這麼多年,我都是忍過來的,沒有一點快樂可言。」
潮退了,向天歌意猶未盡地問:「小毛,你真好,每次和你在一起,都是這麼盡興,只是我搞不懂,你一個未婚女子,哪裡來的這些技巧?」
向天歌為難地說:「小毛,明天好不好,我帶你去一個新開的地方,很有情調的。」情人關係就是這樣,需要時一路綠燈,有事絆住手腳時,撒嬌就變成了糾纏。
謝真真似乎就等著這句話:「一天見不著你個人影子,再沒點寄託活得還有什麼意思?再說,爸媽喜歡麻將,我不去湊個手,誰陪他們去?有什麼可送的,你巴不得我走得遠遠的呢。」
謝真真鼻子一哼:「你累不累?自己忙著放火,還防著別人點燈。」
再有就是艾小毛。向天歌不願意承認離婚的緣起是因為艾小毛,他寧肯把這個如果將來成真的鴛夢當做一個偶遇,這樣,至少心裏的負擔會輕一些,不至於像是策劃已久的陰謀。
謝真真https://read.99csw.com喊夠了,坐在沙發上呼呼喘著粗氣,豐|滿的胸脯有節奏地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口角,都是以向天歌的沉默告終。謝真真彷彿天生就是吵架的材料,越嚷越高的調門,從來不帶重複的措詞,新鹽舊醋,引經據典,沒理也是理,有錯不認錯,激烈的時候,別說還嘴之力,向天歌就連起碼的招架之功也跑得無影無蹤。
向天歌現在是騎虎難下。離婚的底牌攤開了,對手卻並沒有回應,把他晾在一邊。
艾小毛歪著頭,柔情地看著他說:「可有時你愛得太盲目,沒有羅盤,在情網中亂撞,這樣,搞不好是會被黏住的。家庭可不是公園,買張門票進去,然後玩夠了走人。我怎麼會甘願做一面彩旗呢?我暗戀了你那麼久,我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嗎?是因為我知道很有可能永遠占不到紅旗的位置,可又抵不住旗杆的吸引,才退而求其次的。」
謝真真反駁他:「解悶不就得了,我又不是去找情人,真假朋友無所謂的。」
向天歌:「這事就看你怎麼看了,反正有包裝的東西透氣性就差,最後,只有一個結果,窒息。」
艾小毛說:「這不很簡單嗎,男人是半個圓,女人是另外半個圓,只有他們共享一個圓心的時候,才能夠自如地滾動。但是旁觀者清啊,身在其中,可能誰也不好免俗。」
一天下午,謝真真拿著從服務台開的會客單找到了艾小毛的辦公室。
儘管沒有旁人在場,但是艾小毛仍然感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侮辱。坐在電腦桌前,艾小毛的心怎麼也靜不下來。這不是委屈的問題,而是尊嚴被踐踏的問題。他向天歌一方面口口聲聲表白謝真真在他的心裏已無留戀,另一方面,居然對她這麼大的屈辱熟視無睹。她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向天歌的傾向如此明顯,那她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她想找出一個貼切的名詞來概括她和向天歌的關係,情人、知己、朋友還是性|伙|伴?哪一個彷彿都沾邊兒,但哪一個都不完全。
艾小毛笑了一下,向天歌感到那樣子有點古怪,嘴唇彎出的弧線和正常笑的時候不太一樣。艾小毛說:「我又沒要你的承諾,能享受現在,已經很好了。其實你我都清楚,為了讓你快樂,我可以費心費力,但換過來,你也想讓我快樂,可同時又要兼顧許多別的東西,這不是你的錯,是感情的錯,因為感情進行到一定深度,就想要一個與之匹配的外殼,但我想要的這個外殼已經攥在了別人手裡。」
艾小毛的一番話,讓向天歌特別傷感。以前的他們,常常陶醉在身體的享受之中,抓緊一切時間用做|愛證實和加深著感情,用做|愛體會著彼此的存在,往往忽略了心靈的交流,或者說,他們誤以為身體的交流能夠替代所有的交流,但是這一刻,向天歌明白了,心靈雖然藏在身體裏面,實際上離身體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他緊緊攥著艾小毛的手,一時無語。
向天歌一邊擦著她的後背,一邊應付著:「想又能怎麼樣,天各一方,夠也夠不著。」
向天歌說:「我原來認為矜持的女孩只限於欣賞而不宜接近,是你讓我改變了這個看法。愛情並不是一個人駕馭另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兩個人共同駕馭生活的問題。我一直驚訝的是,很多事,你考慮的角度比男人還男人,但好多女人想不明白這一點,以為只有把男人緊緊攥在手心裏讓他俯首貼耳才會安全,其實,這樣只會讓他們貌合神離。」
向天歌說:「小毛,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真心的,我沒時間去逛超市,去了也不知道買什麼,你自己挑些喜歡吃的買回家,就等於是我在心疼你了,你怎麼就不懂我呢?你別覺得我市儈,現在最能表達心意的就是錢,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不然你說感情是什麼,感情如果沒有了性|愛的包裝,沒有了物質的保障,就什麼也不是!」
謝廣仁的請求讓向天歌心裏不是滋味,原先的堅決稍稍有了些猶豫。儘管有了艾小毛,但是如果謝真真溫柔賢惠,他又何苦如此選擇呢?向天歌承認自己自私,犯了大多數成功男人的通病,渴望一種家有賢妻、外有閑情的情調。艾小毛的出現讓他領略了女人最可人的一面,但他一直覺得這種意外之緣不會有什麼理想的結果,所以,這麼長時間,對艾小毛,他也只局限於激|情地經歷,並沒有投入地珍惜,但是,這回不一樣了,他決定逃出來,就必須先給自己找到落腳的地方。
向天歌不說話了,他知道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比賽,他是搶跑者,但又不肯退回去,只好一邊跑著一邊對落在後面的人說,你看,真不合適,我比你早出發了。向天歌覺得似乎大多數男人都是這樣,喜歡把自己放在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一方面,家的籬笆很牢固,另一方面,外面的知己又很投入,這樣,在享受無限成就感的同時,情感的狀態就像一根韌性很好的彈簧,能夠隨心所欲地擺到希望的位置,而且,還隨時可以回到初始的模樣。
向天歌:「什麼事都有兩面性,那個詞概括得最好,雙刃劍。就像春天一樣:花開了,樹綠了,細菌也活了。不管怎麼說,如果你真有一天離開,將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市委書記如果來,無疑是最好的廣告,可是向天歌著急的是工期,因為方案剛定,吧椅的設計、製作至少也要二十天時間,在這上面,向天歌不想有一點埋伏,如果偷工減料,沒坐幾天,就斷腿摔人,後面是很難收場的,政治影響不說,報社的信譽也跟著毀了。
艾小毛沒想到謝真真會說出如此惡毒的話來。
向天歌掩上門,有些生氣:「你這又扯到哪裡去了?我什麼時候跟你算賬了?你們是不是看著我百般折磨才算舒服?今天真是撞了鬼了,本來晴空萬里的,怎麼都像吃了槍葯?」
一仆二主累就累在這裏,要時刻注意不同的對象、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情景、不同的分寸甚至不同的語氣,不知道哪一塊雲彩就能帶來一陣暴風驟雨,這還是在艾小毛比較通情達理的前提下,否則向天歌就等於生活在火藥桶里了。
謝真真說:「你別狡辯,你難道不知道我的顏色不是這個樣子的?」說完,她可能覺得這樣表達有點粗俗,就改口說:「向天歌,你我心裏都清楚,你在外面有人了,別以為我是瞎子聾子,到底是誰,你不說我也會找出來。我告訴你向天歌,你要是敢給我戴綠帽子,小心我找一條紅圍巾勒死你。」
向天歌嘆了口氣:「小毛,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孩,甘願做一面彩旗飄在家外面。我總想,沒有經歷過迷茫九九藏書的愛情是簡單的。」
「但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正是爬坡的時候,不應該在感情問題上分心。這兩年我曾經不止一次動過離開《海江日報》的想法,是因為我對這種機械的缺乏激|情的重複已經厭倦了??我要去充電,然後再考慮以後的事。天歌,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能夠得到你,哪怕是短暫的,我也很知足。即使離開海江,我也會記著你的。其實在彼此印象最好的時候分手未必不是個好的選擇。這樣,以後的回味也許更加長久。」說這番話時,艾小毛像是一個耐心開導學生的老師。
謝真真說:「沒什麼,我們剛才正在探討女人怎麼把握自己的話題,有的地方可能戳到了她的痛處。」
艾小毛是個機靈人,一看謝真真的表情和語氣就知道來者不善,但她一時無法判斷是向天歌無意中走漏了風聲還是謝真真從什麼地方聽到了有關他們的傳言。
向天歌說:「你怎麼把話說得那麼刻薄,我沒做什麼呀?」
向天歌有些不耐煩,他不知道現在的艾小毛為什麼變得這樣固執,老實說,他不太習慣按照艾小毛的步調生活:「今天是我們老丈人的七十大壽,無論如何我是要露上一面的,這一段總是見不著我的影子,你說他們這把子年紀了,再跟著我們擔心不太合適,我晚上好歹要回去睡個正點覺。」剛說完,向天歌就知道走了嘴。
向天歌搞不懂一個小小的街道辦事處用得著天南海北地學習嗎,一年一次甚至兩次而且人人有份。向天歌在心裏慨嘆,要不這些單位效率低下呢,用不著走一點成本的腦子,反正都是財政的錢,不花白不花,白花誰不花?唉,就算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確實有舒服受罪之別,像謝真真,每周上五天班,冬有暖氣、夏有空調,上班時既能人與人聊也能人與網聊,還有些文員,甚至把去農貿市場買菜、接孩子都算進工作時間,這種強度的崗位每個月卻能拿到近三千元的工資,還外加五斤雞蛋和一桶花生油,謝真真說過,她的同事大多是各路領導的七姑八姨,都是看中這裏的清閑自在並且待遇不低調過來的。
向天歌不屑:「打麻將可不都是這樣嗎,前面贏的是紙,後面贏的才是錢。你這不過是初級階段,小心玩大了上癮。後天就出門了,總得有個送別儀式吧。」
艾小毛:「也許你說得對,在這方面,我是沒有發言權的。可是有一點我清楚,很多人,絕不會輕易改變他們抱怨著的生活狀態,因為,日子只要還能推著走,就不願意大興土木,這裏也包括你。」
除了非要以打麻將的形式故意輸錢,向天歌從來不上牌桌,他忍受不了那種「嘩啦嘩啦」的聲音,也賠不起那個閑工夫。向天歌畢竟心虛,謝真真隨口一說,他覺得似乎已經被人看透了心思,雖然知道謝真真就是這麼一種刻薄的表達方式,但仍然感覺讓她抓住了什麼確切的把柄。
向天歌已經隱約看見了青春遠去的背影,按老家人的觀點,另立門戶的標誌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現在,他的炕頭冰冷,就是擺滿了錢匣子,也不是知冷知熱的活物。決定離婚前,向天歌單獨約岳父談了一次。謝廣仁臉色很難看,一言不發地聽著向天歌講他和謝真真之間的衝突以及謝真真的任性,向天歌特彆強調的是孩子。他揣摩和岳父同為男人,這樣的心思應該能夠共鳴。講完了,向天歌低下頭,像是等待宣判結果。
謝真真說:「我們家向天歌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很放心,我放心不下的是環境,是他周圍的人。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現在是老總難過助手關。艾小毛,咱們都是女人,你知道有些事是用不著證據的,憑感覺就足夠了,不瞞你說,這個報業集團里,我不光認識向天歌,我還有其他的朋友,從他們那裡聽過關於你的傳聞。誰也不是瞎子,做過的事總會有人看見,如果以前真有什麼出格的事,我表示理解,現在的女人趁著年輕,用身體換些實惠,也不算十惡不赦,但是以後,我還是希望那些傳聞只是閑人嚼的舌頭。」
向天歌的火氣也點起來了:「好,謝真真,你的名字叫得絕,我真真地謝你,但是我告訴你,你既然連這麼狠的話都說出來,那最後勒死的沒準是你自己。」
艾小毛故作茫然:「嫂子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謝廣仁的臉色轉成青綠,覺得已經給孩子們的一切安排妥當的他顯然對這麼大的變故準備不足,或許是見向天歌封死了口,一種保護自家孩子的本能佔據了上風,謝廣仁說:「我怎麼會平白無故地提攜你,還不是衝著真真的面子,你也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提攜你,提攜他,又能差得了多少?還有,天歌呀,不是爸幫著真真說話,過日子哪有一點委屈不受的呢?」謝廣仁可能覺得話說得有些硬,又心有不甘地緩和了一下:「天歌呀,回去我再好好做做真真的工作,她其實就是嬌寵慣了,心眼兒還是蠻好的,聽你說了這麼多,其實也沒有什麼原則問題,不就是生個孩子嗎,我看也有你的策略問題,人是你的,天天在一張床上睡覺,有孩子還不是早晚的事?當初我那麼看好你,固然有你能力出眾的一面,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的閨女有個好的、穩定的歸宿,這是爸爸的心裡話,你不要嫌爸爸自私,父母之心,概莫能外啊。」
謝真真沒再說什麼,跟著向天歌出去了,艾小毛衝著他們的背影喊了一句:「你混賬!」,然後一個人獃獃地站在門口,眼裡涌滿了淚水。
謝真真說:「雅興與敗興是相對的,把握不好就會事與願違,艾小毛,你還小,有些事情一定要慎重,不要輕易跌跟頭。」
謝真真不冷不熱地說:「不找向總了,就想和你聊聊。」
艾小毛:「也許做副刊的人總會多愁善感,前兩天,我寫下兩句話,你聽聽,我們如果不能一同擁有星空,也要在同一個星空下擁有懷念。」
向天歌說:「是呀,盤點一下我這十多年的生活,我悟出了一個道理,特立獨行的人畢竟還是少數,當婚姻退化成一層包裝紙的時候,好面子的人仍然希望這層紙的顏色能夠鮮艷一些,以分散別人的注意力,也給自己一個蒼白的安慰。」
向天歌說:「看你,我要是那麼想,就不會這麼問你了。」
感情出軌的人不一定都是尋找刺|激,很多時候其實就是為了給感情找一個寄存的地方。向天歌知道尋找刺|激很容易,但是沒有共鳴僅有宣洩的快樂只會留下空落的記憶。當今社會,很難用道德一類的字眼兒去界定一個人,婚外情搞得轟轟烈烈的人並不九_九_藏_書一定都對家庭不管不顧,生活是流動的,境遇是變化的,如果謝真真知情達理,向天歌的心裏恐怕也就擠不出位置留給別的女人,日子也許平淡,但是家庭穩固。可謝真真太專橫了,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的霸道已經遠遠超出一個名氣、財力、權力都今非昔比的男人的承受底線,所以向天歌覺得自己的背叛有著充分的理由,並不是做人有失檢點而是純粹的官逼民反。
謝真真將毛巾遞給向天歌,用濕漉漉的頭髮掃了一下向天歌的臉頰:「我走了這麼多天,就不知道想我?」
艾小毛:「我一直認為,人生就是一張彩票,而機遇和幸運就是那一組中上獎的號碼。」
謝真真意猶未盡:「這可不是一般的幾十塊錢,是我的戰利品。」
向天歌故作鎮靜,眼睛仍沒離開棋譜:「你迷麻將,錢可是越耍越薄的,常在一起湊局的未必是真朋友。」
謝廣仁知道女兒的脾氣,但沒想到在家裡會如此驕橫跋扈,他先是重重嘆了幾口氣,然後求援似的問向天歌:「天歌,這些年也真難為你了,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唉,兒大不由爺,要孩子的問題我和你媽不知說過她多少次,在這點上,我們和你還有你父母的心情是一樣的,可是,天歌呀,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就非得走離婚這條路嗎?這樣吧,回頭我讓你媽再說說真真,儘快要個孩子,這家不就完整了?她也就是貪玩,哪有女人不喜歡孩子的?」
謝真真將向天歌撲在床上:「要你就是最好的休息!人家說小別勝新婚,老公的心在不在你身上,小別後趕快親熱,一下子就能試出來的。」
向天歌說:「都洗完了,不嫌臟啊?」
謝真真說:「艾小毛,我是好意來勸你的,你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艾小毛:「情感之事,難言公平。常常是這樣,當你存起那麼多思念的時候,卻又找不到收購它的人。而且不管過去是什麼顏色,反正畫上了就再也無法塗掉。」
艾小毛的鼻翼顫了兩下:「那是不一樣的。凱格爾練習的最高境界是通過女子自如的緊縮達到對伴侶敏感地帶最愜意的包容,可是我總是感覺無法完全包裹住你。雖然給你的時候,我也得到了好多快樂,可是給過之後,我又要面對一個又一個的等待。這些年,屬於我的分別太多了,特別是一個人寂寞到了極點,腦子裡就會湧出奇奇怪怪的念頭。我現在特別喜歡『廝守』這個字眼,你看它們的偏旁,一個廠頭,一個寶蓋,都是一副遮風擋雨的模樣,可我……」艾小毛的話頭止住了,一股酸辣的滋味猶如一隻吸盤拉住她的心,往下沉著,沉到底后,又翻了上來,堵住她的喉嚨,讓她定定地無法動彈、無法表達。
但是今晚艾小毛偏不領情:「怎麼總是我依著你呢?你還是男人呢,你還比我大呢,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你來去自由時,考慮過我的感覺嗎?」
向天歌的鼻子酸了一下,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為什麼動情,沒想到寥寥幾語,竟然又讓他生髮出那麼多感慨。他忽然喜歡上了簡訊息,以前他一直嫌麻煩,從來不用這個功能,一個個地按著字,哪像直接通話來得痛快?所以向天歌總是把簡訊看做孩子們的把戲,青春期的專利,這會兒他覺得簡訊就像一襲紗簾,比直接通話要神秘、溫馨、聯想、浪漫許多,它可以把直白無味的東西包裹起來,蘸上糖,抹上蜜,藏在鍋里烘烤,什麼時候饞了就拿出來舔一口,舔過之後,閉上眼,還有許多回味。在一來一往的簡訊上,他竟然找到了初戀的感覺,心是顫的,頭是熱的,特別是與謝真真中性性別的冷漠擺在一起,那種用反差滋養出來的思念就像浸水的鞭子,抽在殘破的傷口上,一陣陣的發散性的疼,但是疼過之後,慢慢就變成了麻酥酥的痕癢。
艾小毛和謝真真只見過幾次,並不熟悉,但她還是很親熱地迎上去:「嫂子來了,向總在後面的裙樓里辦公,用不用我帶你過去?」
向天歌:「是呀,平淡之所以容易忘卻,是因為它沒有消耗感情。」
謝真真瞄了艾小毛一眼:「是嗎,什麼能力,辦公室的還是卧室的?」
正當兩個人僵持不下時,向天歌進來了,看到謝真真,他先是一愣,沒等他說話,艾小毛就站起身對謝真真說:「你懷疑的另一個當事人來了,繼續你的調查吧。」
向天歌最近很少到岳父家去。以前,為了哄二老高興,他們至少一個星期去一次,沒有別的事情,就是坐在一起打麻將。後來,向天歌越來越忙,謝真真就自己過去,約上一兩位鄰居湊手盡興。向天歌深諳處理這種關係的真諦,他知道不要去試圖改變老人,而要學著去適應老人,即使心裏不情願,只要大面上過得去,就能相安無事。謝廣仁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曾經給女婿打過兩次電話,含蓄地說閨女自小嬌慣,做事任性,讓他多些寬容。向天歌當然聽得出這話後面的意思,總是很客氣地說:「爸,您就別操心了,真真的脾氣我知道,這麼多年,我習慣了。」
向天歌擋在門口,問:「你這是幹什麼,說話氣哼哼的?」
兩個人洗完澡,向天歌把屋裡的暖氣調高了些,免得艾小毛著涼,艾小毛覺得向天歌有時心細如針,真是體貼女人的好手。兩個人很久沒有親熱了,這會兒,向天歌一把攬過艾小毛,急急渴渴地要去解開那件薄薄的浴衣。艾小毛輕輕捏住胸前的鈕扣,說:「等一會兒嘛,你現在越來越直奔主題了,先陪我說會兒話嘛。」
謝真真說:「壓根兒這就不是有意思的事。」
離「五一」還有一個多月,報欄的事開始升溫。作為落實科學發展觀的一個舉措,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張力沿途考察提出要求,海江市的主要媒體都刊發了這條消息,而且將報欄的地理位置和效果圖一併刊登出來,很壯觀,也很現眼。顯然,市裡邊已經將後門關死,不管中間困難幾重,竣工日期無法更改。宣傳部列出的時間表是:4月27日,報欄主體必須完工等待驗收;29日,園藝小品、照明、吧椅等輔助設施安裝到位;5月1日上午10點半之前,當天出版的幾十種報紙確保張貼出去,11點鐘,市委書記況文明有可能前來剪綵。
屋裡的黑暗將兩個人罩住,面孔是模糊的,彼此只能看到對方的輪廓,但無所謂,難忘的肌膚相親已經讓他們記住了對方的每一個細節。也許是這種難得的氛圍觸動了他們久違的情思,他們像是一對在大漠里遠足的情侶,一會兒是詩人,一會兒是哲人,物我兩忘,眼裡只有沙丘和彩虹。
艾小毛仍在堅持:「https://read.99csw.com不嘛,我就是今天想你。」
向天歌把那個信封隨手放到艾小毛的背包里,兩個人都坐在地毯上,靠著床,也不開燈,說一陣,停一陣,當他們安靜下來的時候,顯得有些空曠的卧室里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向天歌:「我現在常常這麼想,如果生活是只鐘擺,那麼,累,不是因為單調的往返,而是因為積存了過多的油泥,擦掉它,或許會輕鬆許多。」
這時,艾小毛輕輕推開向天歌,開始脫浴衣,向天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裡滿是淚水。裸體的艾小毛交叉雙臂虛掩著胸脯,決絕地說,「天歌,我要你,我要你,我也要你要我、要我,直到明天太陽重新升起。」
艾小毛:「其實生活中是沒有永遠的。我覺得那不是痛,而是一道彩虹。彩虹不求永遠掛在天邊,只求確實出現過,這就足夠了。」
艾小毛嫣然一笑:「嫂子今天怎麼這麼有雅興,想起和我聊天來了?」
謝真真冷冷地說:「好吧,艾小毛,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索性就把話挑明了,我倒是希望寧信其有,實則其無,我的性格你們向總最清楚,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我的人,哪怕是一點點的傷害。」
艾小毛笑了:「那也用不著這麼多錢呀,我該吃成相撲運動員了。你說我不懂你,可是誰會說自己不真心呢?天歌,我從來沒有認為你是個辜負別人的人,給你的一切也是我自願的,你既沒有逼迫我,也沒有利誘我,我相信那是情之所致。如果你現在沒有結婚,我會義無返顧地嫁給你,但是你現在有家有室,感情是需要呵護的,我不想弄得兩敗俱傷。也許,我們分開了,彼此的心態會冷靜下來,真的,靜下心來的時候,我總是想,我們之間大概不會有圓滿的結果。」
向天歌的心堵了一下:「你怎麼總是用窺視的心態對別人,做|愛還帶著這麼多的任務?」
向天歌說:「如果不是忍無可忍,爸,您說我會出此下策嗎?我跟您說這些,並不是想要一個回心轉意的台階,而是這麼多年來,您一直提攜我讓我有???今天的局面,無論今後怎麼樣,我都會感激您的。」
向天歌看看表,已經晚了,但他還是耐著心說:「小毛,錯過今天,我再加倍補給你好不好?我們還有的是時間。」
向天歌知道,只要不付諸行動,什麼樣的許諾都是蒼白的。婚外戀好像就是這樣,不動感情,很無恥;動一點感情,很無聊;真動了感情,又很無奈。雖然艾小毛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但是恰恰是這種無言的等待造成的心理壓力最沉重,而且找不到逃脫的出口。
謝真真穿一襲睡衣,腳下搭了床春秋被,湊在檯燈下顛來倒去數著幾張鈔票。
聽了這話,謝真真的臉上竟然浮起了一層嬌羞的表情:「都在你懷裡了,還說夠不著?」說著,就用屈起的雙臂往卧室里頂著向天歌,向天歌聞著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倒也有些動情:「大老遠的剛回來,也不歇歇就要?」
艾小毛說:「但是你要知道,再簡單的包裝也是包裝呀,總比裸|露著正規。」
謝真真來電話告知將於轉天下午飛回海江,向天歌趕緊大掃除,然後留出一天時間揮發掉房間里被艾小毛熏染的獨特氣味。
最終讓向天歌下決心離婚的是孩子。年近不惑膝下無子,已經顯出了寂寞的苗頭,可是謝真真偏偏沒有一點母愛之心,自己不願意生孩子不說,就是別人的孩子逗上一會兒也興味索然。女人三性,妻性母性女兒性缺一不可,如果按照這個標準衡量謝真真,她實在是個糟透的女人,為妻專橫,為女任性,母性更是蕩然無存。
艾小毛:「那是因為眼球有時候需要洗一洗才能看得更清楚。」
向天歌有些急:「那你說,在公開場合,她是我老婆,我又能怎麼樣?」
向天歌愣住了,那是一根毛髮,在謝真真的兩指間輕輕搖擺著,成年人一眼便知,那是女人下體的毛髮,纖細的,捲曲的,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黃。
向天歌合上書,徹底熄火:「你別無中生有呀,本來難得說說話的,又讓你攪了情緒,算了,睡覺。」
謝真真的態度十分明確,決不會輕易地好離好散。她擺出持久戰的架勢,反正向天歌天天忙於應酬,一直和她聚少離多,現在她對向天歌的去向更是不聞不問,任由他折騰。
向天歌在心裏盼著謝真真趕快出門,而且地方越遠時間越長越好。實際上,謝真真在家與不在家是一樣的,她每天晚上就是泡在電視機前,不厭其煩地看著一集集的電視劇,然後淚眼紛飛地向他講述那些人物的命運。但她畢竟像是一根連著風箏的線,不動的時候,向天歌可以自由自在地飄,往回一收,還就是一種牽扯,只有她身在外地,向天歌才能真正地無所顧忌,才可以和艾小毛過一段無人打擾的日子。
向天歌晚上的心情不錯,淋浴后,靠在床頭看一本圍棋雜誌。
向天歌打著哈哈:「你真是閑極無聊,跑到這裏幹什麼?什麼大不了的事沒完沒了的,小毛現在是我們廣告部的創意靈魂,很有能力的。」
夜晚的街道,燈光很美,只是向天歌一點心情也沒有,他把車開到一百公里的時速,看著刷刷閃過的樓房,他想,婚外情就好像是一支部隊同時在兩個戰場上作戰,戰鬥不激烈的時候還勉強能夠應付,一旦膠著起來,補給就成了問題。捉襟見肘的情況一出現,就免不了忙中出錯,或者誤傷友軍,或者自己陣亡,凱旋幾乎是不可能的。
向天歌:「不覺得痛,那你說,你為什麼要哭呢?」
離婚是這段時間困擾向天歌的主要問題。他不敢輕易提出來,是怕岳父那一關不好過。畢竟謝廣仁是海江市有名有姓的人物,呼風喚雨了那麼多年,一直是讓別人看自己臉色的,好不容易幫著女婿打出一片天地,讓唯一的掌上明珠有了切實的依靠,忽然間親手扶植起來的人說不想幹了,從此要各奔東西了,他是無論如何接受不了的。向天歌還有一個擔心,就是落下個忘恩負義的名聲,讓旁人指指點點。不管你的能力有多強,只要攀了高枝,世俗的習慣就會把你的成功看作是權力和背景的成功。
選擇今天攤牌,向天歌有他的考慮。忍無可忍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羽翼豐|滿,不再需要來自岳父的扶持,再深一步,現在即使岳父想扶持他,也不具備了在位時的條件。向天歌並不認為這是卸磨殺驢,他覺得如今的成功是對他多年壓抑的一種補償。
兩個人像是夢囈,一會兒說著一個話題,一會兒又自顧自地有感而發,彷彿要把一生的經歷、規劃和遺憾來一個總盤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