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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通敵者 第十章

第二部 通敵者

第十章

「是嗎?」
約拿坦穿過路障組成的迷宮,然後緩慢地加速前行。一堵十二英尺高、架著大口徑機槍的水泥牆出現在他們的右手邊。牆的有些地方已經坍塌了,看上去像一張長了一口壞牙的大嘴。巴勒斯坦保安組有些搭著卡車,有些坐在吉普車裡,正沿著邊界巡視。他們挑釁地看了看加百列和約拿坦,不過並沒有舉起武器。加百列摘下頭盔,脫掉了防彈衣。
加百列打開門,又轉回身來:「你一個人在這兒行嗎?」
「也許吧。」加百列回答說,雖然他的語氣十分悲觀。
進城的第一個標誌就是看到一隊阿拉伯人在高速公路的邊上走,女人裹著的頭巾像隨風飄揚的旗幟。隨後,毫無生氣的拉馬拉城便出現在了一片乾涸的土壤上。他們沿著耶路撒冷大街開進了城中心,經過的每一根燈柱上都有一張殉難者的面孔,眼睛直直地瞪視著加百列。這裏很多街道、廣場和市場都是用逝者的名字命名的。有一個小攤正在發放有死者頭像的鑰匙鏈,一個阿拉伯人在車流中穿梭,兜售著殉難者日曆。最新的宣傳頁上是一個漂亮年輕女孩的圖片,頗具誘惑力。兩天前的夜裡,這個阿拉伯女孩對本·耶胡達商場發起了自殺式襲擊。
這是他們第一次沉默地在這張小桌前相視而坐。上次會面的陰影依然還在,那是在曼哈頓公寓的書房裡。塔里克·阿爾·胡拉尼——也就是那個在維也納給加百列的車底安裝炸彈的人——試圖謀殺阿拉法特,因為他「背叛」了巴勒斯坦人民。塔里克在逃走之前開槍打中了加百列的胸膛,那次槍傷差點兒要了他的命。
阿拉法特長滿斑點的臉上突然泛紅了,下巴也開始顫抖。加百列低下頭,凝視著杯子里的茶。余光中的凱梅爾上校緊張地在座位上挪動了一下。阿拉法特再開口時,努力壓下了自己出了名的暴躁脾氣。
他們從1號公路轉向60號高速公路。那是一條穿過灰濛濛的約旦河西岸、通向北方的黑色瀝青絲帶。加百列上一次去拉馬拉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和現在一樣,他戴著以色列國防軍的頭盔,坐在防彈車裡。佔領早期,這裏還是相對安寧的——事實上,加百列每周最大的挑戰,就是找車帶他回到耶斯列谷的母親家裡。對於大部分西岸的阿拉伯人而言,約旦佔領的結束讓他們的生活質量顯著提高。以色列人的到來振興了經濟,方便了用水用電,同時還普及了教育。曾經位居世界最高的新生嬰兒死亡率急劇下降,而世界排名最低的識字率則快速上升。受到激進派伊斯蘭教徒以及巴解組織的影響,西岸陷入了無邊的硝煙之中,同時也讓以色列國防軍天天與扔石頭的孩子們為敵。但對於加百列來說,軍隊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讓他習慣了沉悶的生活。
「你要去見那個『事不關己』的人了?」約拿坦的話把加百列的思緒拉回了眼前。
「要我說,那是我們美麗土地上的醜陋傷疤,是我們的新哭牆,比之前的那堵要長得多,而且它還有一個不同,就是兩邊的人都在哭,可是恐怕我們沒別的選擇。我們可以靠情報工作儘可能地減少自殺式襲擊的發生,但是我們不可能完全制止他們。我們需要這條隔離帶。」
「沒九九藏書問題,」約拿坦說,然後向加百列揮了揮手,「替我向他問好。」
「是啊,」約拿坦說,「偉人對自己的孩子都很苛刻。」
那個巴勒斯坦人用手持無線電向上司請示了幾分鐘,然後拍了拍吉普的車頂,示意他們通行。「慢一點兒,沙姆龍上校,」他警告說,「特種部隊闖進來掃射那晚,我們這兒有幾個人也在場。我們不希望有什麼誤會。」
「我知道你幾年前在紐約幫過我,如果沒有你,塔里克很可能會在那間公寓里殺了我。你大概有時候恨不得他能得手。」他狡猾地笑了笑,「誰知道呢?下一次可能是你,拿著槍對著我。」
「你知道這不是真的。」
「我想要一份關於哈達維的個人資料。」
工作。看樣子,約拿坦早已找好借口迴避任何與他父親相處的機會。加百列一直不想介入沙姆龍的家庭糾紛,但他知道那位父親因為子女的冷漠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同時,他也有一個自私的想法:如果約拿坦能夠多見見沙姆龍,他自己就可以輕鬆很多。現在加百列從威尼斯回到了耶路撒冷,沙姆龍顯然有更多時間打電話向他詢問情報處的事,了解目前的政治動向。加百列需要自己的空間。如果處理得當的話,約拿坦可以扮演隔離帶的角色。
「因為你值得我這樣做,你在突尼西亞的那晚為自己贏得了榮譽。是的,你殺了阿布·吉哈德,但你沒有碰他的妻子和孩子。事實上,你還在他的別墅外面安慰了他的女兒,讓她照顧她的母親。你記得嗎,加百列?」
「就像我剛剛說的,我不知道哈立德在哪兒。」
約拿坦問:「你要去多久?」
「哦,是,達烏德·哈達維。如果他真的在那裡服務過,如果我們有他的資料,我很願意給你。但我想,找到那份資料的幾率實在不高。」
加百列冷冷地點了點頭。「哈立德·阿勒·哈利法在哪兒?」
「爆炸發生后,米蘭開始了一項搜索行動。當時有一個人躲在那裡,叫達烏德·哈達維,是你們的總統安全服務人員。」
多年後,坐在阿拉法特面前,加百列的胸口第一次感到疼痛。除了沙姆龍之外,沒有一個人像阿拉法特這樣對加百列的生活造成了如此深重的影響。三十年來,他們一直在同一條鮮血匯成的河流中潛泳。加百列殺掉了阿拉法特最信任的臂膀;阿拉法特則在維也納發起了對加百列的報復行動。但莉亞和丹尼是他的真正目標嗎?十三年來,加百列一直被這個問題所困。阿拉法特當然知道答案,這也是加百列答應沙姆龍來拉馬拉的原因。
這一次,阿拉法特沒有回應。
等在老城城牆附近的那位上校和阿里·沙姆龍並不相像。以色列的特別之處——陽光、強大的社會凝聚力,還有四周瀰漫著的緊張空氣——足以改變這個國家的公民面貌,哪怕只隔一代,差距都很大。約拿坦·沙姆龍比他鼎鼎大名的父親要高六英寸,長相英俊,也沒有他父親那種天生的警惕感——可能因為他在這裏長大,而不是波蘭。只有當這位上校從裝甲吉普車上一躍而下,走到加百列面前,伸出他短刀一樣的手時,加百列才能看到老沙姆龍的影子。他的步伐並不匆忙,當他有力地握了握https://read.99csw.com加百列的手,又猛地拍了拍加百列的肩胛骨時,加百列感到像被希羅天安石砸到了一樣。
這間辦公室不比他在掃羅王大道的那間大多少,裏面擺了一張不大不小的書桌和一張行軍床。白色的枕頭上放了一本皮面的《古蘭經》,窗戶上遮著厚重的天鵝絨窗帘。書桌上有一盞檯燈——那是房間里唯一的光源,燈下是一疊文件。牆上的陰影里掛著一排相框,裏面都是巴勒斯坦的領袖和名人的合影,包括那位默認了他的小國家的美國總統——那個在戴維營遭遇阿拉法特背後一刀,以至於和平談判最終破裂的美國總統。
「你父親是個偉人。」
「我們的總統安全服務組有上百個人。如果這個人——」他支吾了一下,「他叫什麼?」
「這隻能怪他自己,加百列,記住這一點。」
「阿拉法特主席,我找的哈立德就是哈立德·阿勒·哈利法。」
「是薩布里把巴黎變成了戰場,拜您所賜,阿拉法特總統。」
阿拉法特放開了他,向門口走去,然後又突然停了下來。「你讓我有些驚訝,加百列。」
「是啊,」約拿坦說,「它建成后,我們就可以轉身離開,不再理會那些阿拉伯人。這就是為什麼他們這麼恐懼。他們希望繼續和我們這樣對抗下去。這道牆可以讓我們脫身,這是他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加百列望著檢查站前的隔離帶。
「沙姆龍說你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討論,」阿拉法特說,「我同意見你是對他的禮貌。我們是同齡人,沙姆龍和我。歷史把我們拋到了這片土地上,不幸的是,我們已經戰鬥了這麼久;有時候我贏,有時候他贏。現在我們都老了,我希望在死之前能過一段和平的日子。我的夢都已經碎了。」
「你殺了我的妻兒,」加百列說,故意讓阿拉法特認為莉亞已經死了,「我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有個了斷。」
「他想見你,約拿坦。」
加百列停住了腳步。阿拉法特煩躁地緊了緊他的圍巾,然後轉頭用阿拉伯語輕聲命令凱梅爾離開。
「為什麼?」
他們沿著9號公路出發了。那是東西耶路撒冷曾經的分界,拉馬拉——巴勒斯坦政府名義上的基地,就在這裏向北十英里之外。前方出現了一處檢查站,過去就是格蘭蒂亞難民營——一萬多巴勒斯坦人被安置在幾百間公寓里。右邊有座小山,山前那片紅頂的房子就是薩格特猶太區。山頂立著一尊巨大的亞西爾·阿拉法特像,雕像上面用阿拉伯語刻著「永遠與你同在」。
加百列看到有兩輛載人運兵車停在路邊。「沒裝備最好別進城。」約拿坦說。他們組成了一支小小的護送隊,約拿坦的吉普在中間。三輛車一起向前開去。
有,他想。亞西爾·阿拉法特親自命令塔里克·胡拉尼殺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的父親死在了戰場上。」
「是嗎?」
「是哈立德·阿勒·哈利法炸了羅馬的使館。」加百列肯定地說。
阿拉法特的笑容就像是一面盾牌。「我花了那麼大力氣保護那個男孩不遭受你的報復,你為什麼認為我現在會告訴你他的名字?你以為我會像加略人猶大一樣,把我的兒子出賣給你,讓他遭受審訊和刑罰?」阿拉法特緩慢九_九_藏_書地搖了搖頭,「我們確實有很多叛徒,就在這裏,在總部工作,但我可不是。如果你想找到哈立德,恐怕要靠你自己了。」
「阿拉法特總統。」那個巴勒斯坦人更正道。
「他現在叫什麼?」
「誰能怪他呢?」
「我很高興我們能正式見面,」阿拉法特說,「如果我們可以和平地坐下來談話,或許我們就還有希望。」
加百列搖了搖頭。阿拉法特把兩隻不大的手疊在一起,沉默地看著加百列。他的臉上帶著一個淺淺的微笑,加百列感到阿拉法特心裏應該很得意。
「顯然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東西。」
阿拉法特搖了搖頭。「不是的,加百列,我沒有殺他們。我命令塔里克殺掉你,為阿布·吉哈德報仇,但我特意告訴他不要動你的家人。」
阿拉法特的辦公室位於總部北牆旁的一棟二層小樓里。這棟樓雖然損毀嚴重,不過依然屹立在所剩無幾的殘存樓宇之中。在大廳里,加百列又被搜查了一次。這次的搜查者是一名穿著平民服裝、留著長鬍子的大個子,胸前掛了一桿衝鋒槍。
加百列轉頭看到一件高領防彈背心和一頂金屬頭盔。從國防軍退役之後,他就再沒有戴過頭盔。這頂頭盔太大了,擋住了他的眼睛。「現在你才像個真正的軍人,」約拿坦說,然後又微笑著加了一句,「好吧,也沒那麼像。」
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麼你不接受那份把加沙和百分之九十七約旦河西岸的土地——包括作為首府的東耶路撒冷——都劃分給你的條約呢?加百列知道答案,它明顯地寫在了阿拉法特披著的那條圍巾上。他要的是全部。
「我猜你是指薩布里·阿勒·哈利法的兒子?」
「準備聽長篇大論吧,他最近情緒可不太好。」
「哈立德?」阿拉法特重複了一遍,穩了穩身子,「我認識很多叫哈立德的人,那是個很普通的巴勒斯坦名。你得說得更具體一點兒。」
耶路撒冷,3月22日
「胡扯。」阿拉法特不置可否。
「但這不是我們建它的唯一原因。」
加百列透過頭盔上的防彈視窗研究著檢查站的另一邊。有兩名武裝士兵正在要求人們脫下大衣,撩起襯衫,以確定他們沒有在身上綁炸彈。女性也是一樣,只不過會到一個隔斷後面去檢查,以避免被男性看到。檢查站的另一端已經排起了一條幾百碼的長龍——根據加百列估算,排隊的人至少要等上三到四個小時。自殺式襲擊者為巴以邊界的兩邊都帶來了無限災難,為此付出代價的其實是那些誠實的巴勒斯坦人——想在以色列找一份工作的工人,想賣掉農產品的農民,等等。
「我的養子,」阿拉法特說,「因為你殺了他的父親。」
「還有嗎?」
「是你父親安排的。」
「他已經七十五歲了,卻還是喜歡玩操線木偶遊戲。」約拿坦笑著搖了搖頭,「他為什麼不退休去透透氣呢?」
「這恐怕得由他決定。」
「我再說清楚一點吧,」阿拉法特繼續道,「我們巴勒斯坦人跟你們使館的爆炸案沒有任何關係。可能是黎巴嫩真主黨或者奧薩馬,也有可能是新納粹。天曉得,你們的敵人太多了。」
「對他,我只能小劑量攝入。」約拿坦轉臉望了望九*九*藏*書加百列,「而且他更喜歡你。」
獨眼治安官告訴加百列他是凱梅爾上校,然後帶他走進了建築群。加百列來過他們的總部,那還是英國委任統治時期的事,當時這裡是一座英軍城堡。六日戰爭之後,以色列國防軍從約旦人手裡把它奪了過來,建成了佔領時期的西岸指揮基地。加百列當兵時經常要到如今亞西爾·阿拉法特的總部來述職。
「為什麼?」
一名巴勒斯坦治安官在大門的護欄前迎接了加百列。他穿著一套土灰色的制服,戴了頂平頂帽,左眼上矇著黑色眼罩。他把門開了條縫,剛好夠加百列進去,然後示意加百列往前走。他的手少了三根手指。進門后,又有兩名穿著制服的人圍了過來,野蠻地搜了他的身。那名獨眼治安官則在一旁望著他們,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彷彿這一切都是為了取悅他而安排的。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阿拉法特審慎地選擇著措詞:「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把哈立德當作目標。這就是為什麼在薩布里的葬禮之後,我就把那個男孩送走了。我給了他新的生活,他也接受了那種生活。他成人後我再沒見過他。」
阿拉法特哆哆嗦嗦地把茶杯放回茶碟,問加百列為什麼來拉馬拉。加百列的回答讓阿拉法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這正是加百列所期待的效果。
「所以我覺得,我們對你應該像你對待阿布·吉哈德一樣,讓你在妻兒的見證下像軍人一樣死去。但塔里克不同意我的觀點,他覺得對你需要進行更嚴苛的懲罰,讓你看著你的妻兒死去,所以他把炸彈放在了你的車底盤下,確保你會看到整個過程。維也納是塔里克的主意,不是我的。」
加百列把手掌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準備起身走人。阿拉法特抬起手來。「行啦,加百列,」他用阿拉伯語稱呼他道,「先別走。再待一會兒。」
加百列知道,假裝無知是阿拉法特最愛用的談判策略。加百列繼續推進他的問題。
「我欠你一條命,加百列,所以這一次我願意幫你。沒有什麼哈立德,哈立德只是你的想象。如果你一直尋找他,就會錯過真正的兇手。」
徹底搜查之後,大個子朝凱梅爾上校點了點頭,後者便帶著加百列走上一條窄樓梯。樓梯頂部有一把搖搖欲墜的椅子,僅靠兩條椅子腿勉強支撐平衡,上面坐著另一個保安員。他冷冷地看了加百列一眼,然後抬手敲了敲身後的木門。裏面一個兇巴巴的聲音傳來:「進來。」凱梅爾上校擰了一下門把手,帶著加百列走了進去。
約拿坦右轉進入廣播大道,然後向前開了大概一英里左右,停在路障前。這兒有六名巴勒斯坦治安官把守。拉馬拉已基本回到了巴勒斯坦的掌控之下,加百列受他們統帥之邀前來,就好比受當地黑手黨邀請進入西西里的村莊。約拿坦正用流利的阿拉伯語和巴勒斯坦治安隊的首領對話,氣氛好像並不緊張。
一名步兵向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通過檢查崗。看到約拿坦之後,他笑了:「嘿,約拿坦。」以色列國防軍的等級觀念和情報處一樣,非常稀鬆,大家基本上都互稱名字,敬禮更是聞所未聞。
「你覺得怎麼樣?」約拿坦問。
「好吧,這可能誇張了一點兒,但也絕對不是假話。他確實視你為read.99csw.com己出。」
「既然哈立德和羅馬沒關係,那想必您也不會介意告訴我他在哪兒吧?」
書桌后的阿拉法特看上去像個鬼魂,一臉病容,穿著硬邦邦的制服,圍著黑白格的阿拉伯頭巾。和往常一樣,圍巾圍過他的右肩,在制服前打了個結,讓它看上去就像巴勒斯坦的領土形狀——加百列注意到,那其實是阿拉法特眼中的巴勒斯坦,因為它的形狀其實像是以色列的版圖。他用手示意加百列坐下,雙手抖得很厲害。然後他問加百列想不想喝茶,說話時突出的下唇也同樣顫巍巍的。加百列對阿拉伯的習俗很了解,拒絕意味著錯誤的開始,因此他接受了對方的好意。看著阿拉法特命令凱梅爾去倒茶,他心裏有些暗爽。
加百列猛然站起身來,結束了這次會談。阿拉法特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把手放在加百列的肩膀上。加百列感到渾身一緊,不過沒有對這個巴勒斯坦人的熱情做出任何回應。
「你真的想過要和平嗎?或許那只是你的戰略之一,為了摧毀以色列,得到一切?」
「事實上,他現在是您的兒子了。」
「他是在巴黎街頭被殘酷地殺害的。」
「這很奇怪,加百列,但有很短的一段時間里我們曾經是同盟。你和我,我們都想要和平。我們都需要和平。」
約拿坦用拇指指了指後座:「把它們穿上。」
加百列還沒來得及回應,凱梅爾上校就托著一把銀壺和兩隻杯子走了進來。接著,這位上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用完好的那隻眼睛盯著加百列。阿拉法特說他會講希伯來語,可以幫他們做翻譯。加百列更希望和阿拉法特單獨談話,但翻譯或許能有所幫助。加百列的阿拉伯語雖然還過得去,但要和亞西爾·阿拉法特這樣的人談話,恐怕很難應付自如。
加百列沒有回應。殺掉阿拉法特?在維也納事件發生后的幾個星期中,他的腦子裡除了血肉模糊的妻兒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那段時間里,他想過太多次殺掉眼前這個人。事實上,在他最低落的時刻,他寧願和這個人同歸於盡。
「我們有證據證明,哈立德·阿勒·哈利法參与了羅馬的使館爆炸案。」
加百列閉上眼睛,點了點頭。突尼西亞的那一幕和維也納的爆炸一樣,一直出現在他的記憶長廊之中,在他進入夢鄉時纏繞著他,揮之不去。
「我要工作。」約拿坦迅速回絕了。
阿拉法特桌上的電話響了,刺耳的鈴聲像一把剪刀,劃破了加百列對維也納的回憶。阿拉法特猛地起身,把加百列晾在了一邊。凱梅爾上校已經等在外面了,他沉默地跟著加百列穿過一地的殘骸,離開了總部。離開阿拉法特燈光昏暗的辦公室后,外面的強光幾乎讓人無法忍受。殘破的大門外,約拿坦·沙姆龍正在和幾個巴勒斯坦守衛玩足球。他們爬上裝甲車離開了那條死寂的街道,出了拉馬拉城之後,約拿坦問加百列有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以為你會利用這次機會把維也納的事做個了斷。」
「那樣他會發瘋,」加百列說,「也會把你可憐的母親逼瘋。對了,他讓我向你問好,他想讓你安息日的時候回太巴列。」
「你還沒喝過你的茶呢,加百列。要不要再給你拿點兒別的,比如糖果?」
「達烏德·哈達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