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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聽了濱岡女士的話之後,我一直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把父親的事忘得一乾二凈。」花惠在一旁補充道。
花惠注視著身旁的丈夫,搖了搖頭,「不,沒這回事,這並不是一廂情願,我很了解你是多麼痛苦。」然後,她看著中原,銳利的眼神讓中原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對。他說,我不必再擔心了,只要我不說出去就好。」
「我認為你的前妻……濱岡小夜子女士錯了。」她明確有力地說,和剛才判若兩人,「在這起事件發生后,我得知很久之前,你們的女兒被人殺害了。我很同情你們的遭遇,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濱岡女士有那種嚴酷的想法,但我認為她錯了。」
「原本以為客人說得太久,他等不及了,所以就回家了。當時並沒有想得太嚴重,因為我正面對更嚴重的問題。」
「我知道。不,但是……」仁科抬起頭,「如果你和沙織見過面,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井口小姐說,她做好了被殺的心理準備。」
中原用力吐了一口氣。
「你先不要說話,讓我先說幾句。」
「對,她告訴了我,」中原回答,「町村去了井口小姐家裡。」
「你知道町村在殺了小夜子之後,到翌日的晚上為止,到底做了什麼嗎?」
「不必再擔心https://read.99csw•com,只要不說出去就好嗎?所以……」
「我完全能夠理解你太太的心情,至於正確答案,我也答不上來,所以我不會要求你們怎麼做。而且,我也曾經和井口小姐約定,我不會去報警。仁科先生,一切由你自己決定。」仁科抬起頭,驚訝地張大了眼睛。
「外子……我先生一直在彌補。」她好像在向眾人宣告似地高聲說道,淚水突然從她眼中流了出來,但她沒有擦拭眼淚,繼續說了下去。
「岳父也這麼對我說,所以叫我不用擔心。我覺得他簡直在開玩笑,竟然做了這種蠢事。我叫他立刻去自首。我對他說,我會陪他去警局,也會自首二十一年前的事,但岳父說,這樣不行。這麼一來,他殺人就失去了意義。他哭著拜託我,叫我別再提這件事,希望我讓他的女兒和外孫幸福。」仁科看著身旁的花惠,「然後,花惠也和岳父一起拜託我,希望我答應她父親的要求。我對他們說,這件事瞞不過去的,沒有人能夠保證沙織會遵守和岳父之間的約定。於是他們說,至少在此之前不要主動提這件事。看到他們這樣,我也動搖了。然後……」他咬著嘴唇,沒有說下去。
中原把攤在茶几上的雜誌收進公文包read.99csw.com後站了起來。花惠仍然在哭,但已經聽不到哭聲了,只見她的後背微微顫抖著。
中原不由得警戒起來,「她有什麼錯?」
「對,」仁科一度垂下雙眼,「岳父說,在隔壁房間聽到了濱岡女士和花惠的對話,心想大事不妙了,他必須阻止這件事。於是走去廚房,悄悄溜了出去,等濱岡女士離開。」
「我知道自己錯了,用謊言來掩蓋謊言,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雖然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我覺得背負著謊言活下去,或許是另一種承擔責任的方式……對不起,我太一廂情願了。」仁科垂下了頭。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仁科說:「你知道她……沙織的電話嗎?」中原注視著對方真摯的雙眼后,拿出了手機,「我當然知道。」
中原從仁科花惠說的話中聽不出有任何謊言,也認為小夜子的確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從她那份『以廢除死刑為名的暴力』的稿子中,就可以了解她認為無論有任何理由,殺人就應該償命,應該被判死刑的信念。從量刑的角度來看,井口沙織和仁科史也的行為不可能被判處死刑,但她無法原諒這件事隨著時間的過去而被埋葬。
「所以就繼續隱瞞一切。」
「我叫你別再說了。」仁科斥責她之後,向中原道歉九九藏書,「對不起。」花惠雙手捂著臉,然後趴了下來。她痛哭失聲。仁科沒有再責備她,一臉沉痛地低下了頭。
「花惠嘆著氣告訴我,雖然她拜託濱岡女士放過我,但濱岡女士並不同意。我認為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因為我早晚必須接受審判,所以對她說,要她做好心理準備。之後,我打電話給濱岡女士,但電話一直打不通。這時,花惠突然說了一件莫名的事。她說她父親不見了。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告訴我,濱岡女士上門后不久,她父親也來家裡,她請父親等在飯廳,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聽岳父說,濱岡女士的皮包里有採訪筆記,上面寫了沙織的住址和聯絡電話。」
「好了,」仁科在一旁制止,「不要再說了。」但花惠仍然用銳利的視線看著中原說:「請你回答我。」
「隔天晚上七點左右,岳父來到家裡。他一臉凝重的表情,說有重要的話要和我談。我仍然聯絡不到濱岡女士,所以感到惴惴不安,但還是決定先聽他說。聽了之後,真是大驚失色。不,並不是驚訝而已,我以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所以,之後他跟蹤了小夜子,在她住家附近動手行兇嗎?」
「那我就告辭了。」中原向他鞠了一躬。
「無論你做出什麼結論,https://read.99csw.com我都不會有意見。殺人兇手該如何彌補這個問題,應該沒有標準答案。在這起案例上,我會把你在苦思后得出的結論視為正確答案。」仁科眨了眨眼睛后,簡短地回答:「是。」
中原點了點頭。
仁科把手放在額頭上,「唯一慶幸的是,還好沒有發生這種事。」
「不久之後,外子回來了。他看到我的神情,猜想可能已經從濱岡女士的口中得知了真相。」花惠看著身旁的丈夫。
「好像是。」仁科的聲音很沮喪。
「他告訴你,他殺了濱岡小夜子嗎?」
「町村要井口小姐保證,今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可以說出殺死嬰兒的事。」
「花惠,」仁科試圖制止,「你在說什麼啊?」
花惠舔了舔嘴唇,用力深呼吸后開了口。
他在玄關穿鞋子時,仁科走出來送他。
「如果當時沒有遇見我先生,我現在早就不在人世了,我兒子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我先生或許在二十一年前奪走了一條生命,但他拯救了兩條生命。而且,他身為醫生也持續拯救無數生命。你知道我先生拯救了多少罹患罕見疾病的兒童嗎?他不辭辛勞地拯救一個又一個小生命,即使這樣,仍然說他沒有付出任何代價,沒有做任何彌補嗎?有多少被關進監獄的人根本沒有反省,這種人背負的十https://read.99csw.com字架或許很空洞,但我先生背負的十字架絕對不一樣。那是很沉重、很沉重,如山一般的十字架。中原先生,你的孩子曾經被人殺害,請身為遺族的你回答我,被關進監獄,和我先生這樣的生活方式,哪一種才是真正的彌補?」她越說越激動,最後發出像是尖叫般的聲音。
「她臉色發白,而且眼睛都哭腫了。我問她,是不是得知了二十一年前的事。她回答說,對。——好吧,接下來由我說吧。」仁科對著妻子輕輕舉起手,看向中原。
聽到中原這麼說,仁科點了點頭。
「我先生用至今為止的所有人生,彌補在二十一年前犯下的罪。從濱岡女士口中得知這件事時,我第一次了解到這件事。同時,多年來一直感到納悶的事……為什麼這麼優秀的人願意拯救我這種落魄的女人……這個疑問終於有了答案。我先生並不是我兒子的親生父親,當年我愚蠢無知,被人欺騙后懷了孕,但我先生視如己出地養育他,還願意照顧我父親。這一切都是我先生在贖罪。我父親在隔壁房間聽到濱岡女士的話之後,應該也了解到這件事,所以他想報恩,才會做出那種事。如果當時——」花惠泣不成聲,但咽了一口口水后,又繼續說了下去。
「打擾了。」中原走向門口。
「沒想到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