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與憤怒湧上心頭。拉烏爾呢？究竟怎麼啦？

我剛想喘口氣，背上就遭到某種堅硬的東西一擊，於是雙腿一軟，側身倒向地板；剛要伸手防止摔倒，頓覺手腕劇痛。我呻|吟著，想轉身坐下，頭上又遭到沉重的一擊，什麼東西直把我的臉往下猛推，恨不得把我摁進地板里。熱氣噴到我的臉頰上，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鑽進我的耳鼓。

我試著正常呼吸，但吞不下足夠的空氣。咽反射再次襲來。我的喉嚨後部發出啜泣聲。肯定他們會憐憫我的。

「這倒是；可就是因為你一開始就出笨，才讓我們陷進麻煩。你本該知道那老太婆當時帶著那雜種散步的。」

接待處籠罩于黑暗之中，除了「滴答滴答」的掛鐘走動聲，一片沉寂。樓下一輛小車飛馳而過，飄出響亮而刺耳的重金屬音樂。一副白色的耳機躺在大理石桌面上。我們繞過拐角。街燈透過飾有圖案的玻窗，把鳶尾花的陰影扭曲地灑在地板上。接著我們從接待廳後排繞過，經過羅傑的辦公室，多莉皺起了眉頭。

「等把她一解決，以後不就沒問題了嘛。」

「你把她處理掉了？」是那個粗啞的嗓音。

這就是他們的憐憫。

「我在做，尤金。我就是那樣的。」

「假如我們沒有返回去善後的話……」他的聲音逐漸變小。

「這還差不多。」頭上的刺痛減輕了。我感到一下猛戳，好像是一件硬物深深抵進我的後背。

幾秒鐘以後，破裂聲兩次劈開了寂靜。

機箱隨即嗚嗚地響了起來。片刻之後，藍色的微光洗刷著一切。我走了過去，深知時間極為寶貴。游標https://read.99csw.com終於從沙漏變成了箭頭。多莉剛點擊瑪麗安的郵箱，就被要求輸入密碼。

「說！你明白了！」

一陣噁心差點使我窒息。車門重重地關上。油門加大。車子左右搖晃地行進。我翻滾著側身卧在後座上，忽前忽後地傾斜移動。最後，車子成直線加速行駛，我也或多或少地感到比先前平穩些了。

多莉和我交換了一個眼色，並向我示意印表機。拉烏爾曾說過無論找到什麼都要列印下來。我點擊列印。

有人在開外面的門！她臉上頓顯恐慌。

柯爾特！我試著扭轉身，背上就戳得更厲害。他們猛地把我推了出去。門外，還沒到羅傑辦公室門口，一個暗黑的身軀躺在地板上。

打火機的咔噠聲。車內立即充滿了煙味。有人呼氣。

更多沉重的腳步聲踏過地板。打鬥聲回蕩在四壁。咕嚕聲，明顯是男人的。一個憤怒的低聲「臭婊子！」然後一聲呻|吟——女人的。

然後一片沉寂。

拉烏爾。

哎呀，不妙！我打開了柯爾特的保險。更加密集的腳步聲，直向我這間屋奔涌而來！

多莉猛地轉過頭去，伸著腦袋傾聽。

眼前出現一雙黑色橡膠後跟的鞋子，背上的重物沒有了。有人抓住我的右手，然後是左手，反扭到我背上。疼痛頓時衝過全身。

多莉豎起一根指頭緊貼自己的嘴唇要我閉嘴，接著把鑰匙滑進鎖眼；門倒是一下子就開了，但推門時卻吱吱吱地響了幾聲。進去便聽見門已鎖上。進門處是一排電子按鍵。多莉輕輕觸碰了4個數字，一個紅色指示燈就變綠了。她鬆了一口氣。我以前也沒注意到這個警報系統。可是，她怎麼知道自己離職以後密碼還未改變？一陣擔憂掠過全身。

我試著用鼻子輕微呼吸，咽喉部的緊張逐漸減輕。我力圖用數ｈｔtps://ｒｅａd.9９cｓw.ｃｏm數來記時，可就是數不過8。多莉真的死了嗎？拉烏爾呢？這是去哪兒啊？

背上立即戳得更深。

我的頭髮被人抓住拉扯，我的臉露出來——疼痛痙攣，頭皮欲裂。

「可我們還是搞定了，尤金。對不對？」聲音含糊不清。

「給我點上一支，」啞嗓子說。

「你能確定我們應該——」

接著是「咔嚓」一聲，冰冷的金屬箍在了我的手腕上。然後，另外一樣小小的東西刺在我的背上。槍管？

突然間，門「砰」地一聲打在我臉上，像要把我壓進牆壁里。疼痛撕裂了我的鼻子。我順著牆壁癱軟下去，一陣眩暈襲來。柯爾特「咔噠」一聲掉到了地板上。我雙手捧臉，觸到了一種溫熱、黏糊糊、有著金屬氣味的東西。一雙手把我從門背後拽了出來，打了我一個趔趄，再把我扔過去撞到牆壁上。

「糟糕！我們上當了！快跑！」她低聲喊道；立即衝到門口，身影隨即消失。

「拿著，笨豬。」

我在後排蠕動著，想找到什麼可以利用之物。但座椅套太滑膩了。好像過了很長的時間，兩邊車門都開了，前排座位下面的彈簧嘎吱嘎吱地響了幾聲。

她鍵入STEEL，郵箱打開了，出現了一百多條信息。看來瑪麗安從不刪除，要不就是她的粉絲比搖滾歌星還要多。多莉和我瀏覽著郵件列表，在寄件人地址里搜尋吉布斯、聖約堂或教堂的字樣。

我發瘋似地四面張望。辦公桌的四面都沒有擋板，任何人往瑪麗安辦公室里一看，都會發現我。我想爬窗出去，但窗子上都有鐵條。沙發背後沒有藏身之處，屋裡也沒有衣櫃之類的。我掏出柯爾特，從辦公桌下面爬出來，跑到門口，緊貼在門背後。又一陣扭打從其他房間傳來，接著好像是急促的喘氣聲。

多莉掏出另一把鑰匙，九九藏書插|進鎖里，開了門。一大片黑暗延展開來，我瞪大眼睛幾秒鐘以後，屋裡的輪廓才逐漸從黑暗中分化出來。一頭是瑪麗安那張圓形的會議桌，椅子和沙發；另一頭是辦公桌，電腦顯示器就在上面。多莉輕輕地走過去伸手到下面去開機。

印表機嘎嘎嘎地響著，她繼續滾動網頁。底部冒出又一封聖約堂來的郵件。剛點擊這封信，第一封信就列印完畢，她便伸手去拿列印件；想把它塞進包里；我突然呆住了——門外有響動！

多莉點開了這封信，我看到了開頭幾行。這是要求瑪麗安詳述其國內政策的，行文客觀中立，單調乏味。許多組織在評估應該支持哪一位候選人時常常這樣做。

「可以起來了，規規矩矩地走到電梯。明白？」

我呻|吟著說了。

幾英尺外就是瑪麗安的辦公室。門關著。

多莉。

「我把它解決了，難道不是？」

車裡混合著陳腐的香煙、雜草以及暴力的酸臭氣。我面朝下挨著座位，每一次顛簸都增加一絲疼痛；左臉被一塊粗糙的膠帶摩擦著；那膠帶可能本來是用來修補傢具襯墊物上裂口的。

多莉用鑰匙打開了大門，我們靜悄悄地進入了窄窄的走廊。走廊太小，一個保安也藏不下；不過，指示牌上寫著：本樓警報系統與第18選區直接相連。這牌子我以前並沒注意到。

另一人抓住我的肩膀提著我站起來。手一松我就失去平衡，不覺向前撲倒；粗糙的雙手抓住我，這才沒倒下。我小心地邁出一步，然後想要癱倒在地——這是我在60年代學到的自我保護絕招。

「另外那個老墨呢？」rｅａd•99cｓw•coｍ

他們把我推進電梯，讓我面朝後壁。門一關，有人拿東西蒙住我的雙眼，連我的鼻子都給緊緊地綁住。頭部充血引起了新一輪眩暈。一塊硬紙板樣的東西塞進我嘴裏，把我的舌頭頂到了喉嚨；嘴也被堵住了——膠帶封住了我的雙唇。電梯門開，我被推著穿過大廳。

「扔進了垃圾箱。」

減速轉彎。不知道車子開了多久，但從崎嶇的路況推斷，此刻已不在公路上。又轉了幾個彎，輪胎髮出在砂礫上摩擦的聲音，車停了，門打開，一雙手拉出我，再推出去。我向前跌倒；微風傳來青草剛被割下的氣息，以及安靜的波浪輕輕拍岸之聲。

「不錯，」另一個聲音回答。沒那麼低沉，有些尖利。

布魯諾。露絲·弗萊希曼。

討厭的煙氣噴到我的臉上。

「再不規矩，就用你的槍斃了你。」

我剛抓起印表機上那張紙，突然間，接待處燈光齊明，大廳如同白晝。已來不及逃出去，也來不及關電腦。我連忙藏到辦公桌下面，旁邊是交織成一團亂麻似的電源線，這些電線連接著一個閃著橘黃色指示燈的插線板，我摁了一下插線板上的總開關。一切頓時黑暗，一片沉寂。

「給，你拿著。」

露天停車場里，一位彎腰駝背的老人接過停車費，並祝我們晚上愉快——笑口一開，滿嘴無牙。走到兩個街區之外的瑪麗安競選總部時，片片薄霧飄過，煙霧狀的觸鬚逐漸飄散。拉烏爾藏到了隔壁的義大利餐館，他要在那兒望風；發現有人進入大樓，就撥打多莉的手機，響兩聲就掛斷。

我屏住reａd•9９csw.coｍ呼吸，恐懼像鋒利的刀刃刺透了我的皮膚。外面究竟是誰？多莉跑到哪兒啦？腦海中突然一閃：警報器密碼其實早已修改，可多莉並未察覺到。他們很可能設計好了一套程序，讓舊密碼依然可用但同時激發警報系統。也就是說，他們早就懷疑她了，或許保留警報密碼就是要引誘她自投羅網。

「以防萬一。」

「想都別想，婊子！」我嘴裏觸到了灰塵砂礫；鼻腔里撲進一股令人作嘔的體臭。

只聽得門上的合頁與金屬摩擦的吱吱聲。這是大樓的後門，我從沒走過，但知道它通向衚衕里的臨時停車場，瑪麗安和羅傑的車平常就停那裡。身後門一關，就算出了大樓。我吸進了帶有蒜香的空氣。他們拉開一輛小車門，把我扔了進去；我側身倒向後排座。車門「砰」地一聲關上。車外一陣低語，然後一片沉寂。

吱吱吱的聲音。

「滾你媽的。從遇到那條惡狗以來，你啥都沒學到。」

幾秒鐘以後。

狗？

只有踏過地板的腳步聲！

「拿手銬來。」又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腳步聲到了我右邊。

「明白嗎？」他扯得更緊。我感到頭皮都掉了。

接近列表底部時，我指著一個地址——聖約堂！

「必須提前打算，伯爾。預測。並且做好準備。」

「要是再弄出聲音來，臭婊子，我立馬做掉你。就像對你的amiga那樣。」

又一陣衣服擺動的聲音——「砰！」然後是沉寂。結束了嗎？他們走了嗎？

「柯爾特？嘿，謝謝。」

小小的電梯搖搖晃晃地把我們馱到了三樓。我竭力把恐懼和著唾液硬咽了下去。若不是想到蕾切爾可能處於危險之中，我絕不會被他們說服來攙和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