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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快報警!」
蘇珊娜在結婚前就已經是華爾街的證券商。二十八歲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頭髮開始變灰,就覺得是該給自己找個丈夫了。那時特德正在紐約出差,他是梅里爾·林奇的經紀人。
蘇珊娜爬上樓梯,手槍抵在她後面。她怎麼就不安好報警器呢?他們來到主卧室,她看到電話在桌子的另一端。她必須拖延,想辦法打911。
「救命!」她尖聲喊叫,希望有人能聽到。
「你要對我做什麼?噢,上帝……求求你……我丈夫會給你一大筆錢,幾千……讓我去給他打電話。他十五分鐘就能來。」
「我願意做任何事情,」蘇珊娜哀求道,「我願意做|愛……任何事情。」她感到了針刺的疼痛。
「上帝,救命啊!」蘇珊娜大聲喊,看見他從皮茄克里掏出一個塑料包裝的注射器。
她心中充滿期待。幾個月前,她就決定要送給丈夫一件完美的聖誕禮物,實際上,那同時也是他的生日禮物。她現在真是太激動了,激動得幾乎不能再等兩個星期才把禮物送給他。
她打開門,歡迎她的是矮腳獵犬弗雷迪。他跳躍的時候不是很有激|情,但卻伶俐可愛,它的腿不夠強壯,支撐不起它的整個身體。它跑到門口,「汪汪」地叫著把蘇珊娜帶向車庫。
蘇珊娜用節前最後一個星期的時間為節日作準備。她為全家操辦這個聖誕節,希望一切事情都完美無缺。丈夫的妹妹賈尼絲是個美食家。為了穩妥起見,她想讓拉·奧林奇餐館提供飯菜,那是文圖拉最好的餐館之一。她嚇唬特德說,如果特德把這個計劃透露給任何人,她就把他在網際網路上看裸體女孩圖片的事告訴他媽媽。她就是這麼一個糟糕的廚師又能怎麼樣呢?她只會做沙拉和意大利麵條,所以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在外面吃。
「怎麼了,弗雷迪?」蘇珊娜拍著手說,「我們上樓吧,寶貝。媽媽身上有汗味了,她得為爸爸收拾漂亮點兒。」
突然,不知哪裡出來一個人,從後面抓住了她,一隻胳膊緊緊地勒住了她的喉嚨。她尖叫了起來,用胳膊肘使勁往後撞,企圖掙脫。
她從路邊的郵箱里取郵件時,幾份清單落在地上九*九*藏*書。股票正在暴跌,股票市場就是這樣,不是被撐死就是被餓死。每個人都想過上流社會的生活。他們可能被資金困擾,但卻很少改變自己的消費習慣。如果削減了開支,他們就會感到像個失敗者。幹這一行的,信心是必需的。
蘇珊娜扭回頭,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戴著一個有護眼罩的黑色摩托車頭盔。一把槍頂在她左臉頰上。襲擊者勒得她幾乎窒息,那隻戴皮手套的手緊緊抓住她的左臂。她的心跳得像懷裡揣了一隻兔子。
蘇珊娜的牙齒咯咯打顫。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巴,感覺到了血的鹹味。
蘇珊娜倒退了幾步,看著他消失在房子里。也許特德不想要孩子是對的。沒有那種傲慢無禮、喜怒無常的十幾歲的孩子,她照樣可以生活。嬰兒是可愛的,但他們不會永遠那樣。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會成為罪犯還是天才。
蘇珊娜往下一看,看到注射針頭已從血管里滑出來,心想為什麼一點兒都不疼。那兒只有一點血,媽媽用棉球擦掉了。一股暖流充滿了她的全身。她感到就像飄浮在幸福的海洋里,那種感覺是那樣強烈,她幾乎不能承受。她的眼睛模糊了,她把頭轉向一邊。一切都美好而安寧,她想永遠待在這個地方。媽媽會擁抱她,撫摸她。
她看到她丈夫在他們婚禮那天微笑著的臉,然後時間向後跨躍了很遠。她跟媽媽在她家附近沿街的公園裡,她在盪鞦韆。天空很美,到處是軟綿綿的白雲,她想盪得更高,以便能觸摸到它。她旁邊的樹上落滿了鳥,它們唧唧喳喳的聲音就像一種秘密的語言。媽媽坐在她對面的長凳上,穿著白色的太陽裙。風拂過她黑亮的頭髮和脖子上細膩的皮膚。下面的事情,她記得從鞦韆上摔到地上,她的右臂扭到後面。她聽到媽媽那……溫柔而令人安慰的聲音。
襲擊者用槍頭撥開她的長袍,暴露出她的裸體。她恐懼地蜷縮起來,胃部的肌肉一陣抽搐。
她走過去整理了一下聖誕樹上的一個栩栩如生的裝飾品——一個士兵打鼓的小模型。深吸一口松樹那令人愉快的香氣,她在心中默默地檢查了一遍購物單,確信所有該九*九*藏*書買的禮物都已買了。
「弗蘭妮下班回家了嗎?我打算為我丈夫舉辦一個讓他驚喜的生日晚會,想邀請你的父母參加。」
襲擊者把槍插|進腰帶,然後用靴子尖把她翻轉過來。他彎下腰緊抓她的雙手,把她拖進浴室。她害怕極了,全身都變得僵硬起來。襲擊者把她按倒在梳妝台上,抓起她的左臂,然後用戴手套的那隻手拍了拍她的前臂。
「你就會好的,寶貝。做個懂事的大姑娘,不要哭。等劉易斯大夫給你固定好胳膊,我帶你去吃冰淇淋。」
「別出聲,否則我殺了你。」
「帶我到你的卧室,」他說。
「我丈夫也喜歡漂亮的內衣。我抽屜里塞滿了這類東西。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穿上給你看。」她抓起一把衣服扔到他臉上,然後箭一樣沖向電話。
來到家門前的走廊,她彎下腰從門墊子下面取出鑰匙。特德提醒她裝好警報器,不要把鑰匙放在別人能找到的地方。但是舊習難改,她總是不長記性。好在她只是離開家一會兒。他們以前的房子一直沒有報警器。他們現在裝了一種報警器,即使打開一扇窗戶,也會引起它鳴叫報警。
蘇珊娜脫掉短褲和T恤衫,將其掛在禮物筐上晾乾,然後走上冰涼的浴室地板,抓起一條邊上繡花的藍色長毛絨毛巾,扔進沐浴間,然後走進去。溫暖的水像瀑布衝過她的身體,熱氣給透明的玻璃蒙上一層霧。今天晚上他們要出去跟特德最好的朋友及其太太共進晚餐。她還沒有想好要穿什麼衣服,她要去吹乾她那自然捲曲的頭髮。
「然後我們可以做|愛。我相信你是個勝過我丈夫的情人。」她強作笑臉。臭雜種,她想,你該下地獄。
她丈夫以修汽車作為緩解工作壓力的辦法。一輛車修好之後,需要幾個月才能找到買主。可是,每修完一輛后,他就渴望能馬上開始下一項修理工程。但這個願望並不能實現,因為家裡的車庫沒有那麼大的地方存車。三個星期以前,蘇珊娜偷偷地賣掉了一些結婚前的股票,然後僱用承包商對車庫進行了擴建,現在它能容下四輛小汽車了。她準備在聖誕節那天把這項計劃說給丈夫聽,他肯定會喜九*九*藏*書歡的。
「戴上乳罩,穿上內褲。」
蘇珊娜等他關掉發動機,然後走過去。
「你以為我是個賊嗎?」他說,勒她喉嚨的胳膊更緊了。
「蠢女人,」他哆嗦著,一把揪住她的頭髮,使勁拽著,把她的臉扭過來。
她不願意成為自己房子的囚徒。
「不要殺我,」她懇求他,淚水從眼裡流出來,「我錢包里有將近一百元錢,你拿走吧……拿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我不會報警。我發誓!」
蘇珊娜幾乎喘不過氣來。入侵者放下胳膊,把她轉過來。她感覺到他在從上到下打量自己。他打算殺死我嗎?她記得不久前有一家人全被殺了。兇手非常殘忍,竟然殺了一個六個月的孩子。報紙上說他還砍掉了自己母親的頭。一股熱乎乎的尿液順著她的腿流下來,她嚇得尿褲子了。
她祈禱但願這個人就是鄰居家的男孩,「埃里克?」
一切都會好的,蘇珊娜想,溫暖的、舒適的感覺又籠罩了她。她現在可以睡覺去了。媽媽會照顧她的。
他肯定是變態的性|虐待狂,看到穿內衣的女人才興奮。也許這就是他的所有要求。她猛地拉開衣櫃抽屜,拖出一個白色的增高乳罩,把它貼在前胸,然後轉動一下讓乳罩晃動著戴上。然後找了一條花邊的丁字型內褲,迅速地穿上。
死神正蜷伏著等待在蘇珊娜·波特漂亮房子的車庫裡。
她跑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鞋子「啪嗒」、「啪嗒」地敲打著地面,現在她才跑了幾個街區。在她剛離開家,開始每天例行的長跑時,天空就已經陰雲密布。現在她已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她的頭髮是分層剪的,一縷一縷很粗,被雨一澆粘在臉上,弄得她很難受。要把它們理順的唯一辦法就是戴一個棒球帽,但她不願意,因為戴帽子使她頭疼。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中午十二點半
她低頭看見地板上的一灘小便,弗雷迪在她腳邊嗚咽著。入侵者把它從開著的車庫裡踢了出去,然後關上門,鎖緊。她想起了一個自衛的技巧,手指緊緊扣住他的胳膊,然後故意摔倒在地,想用全身的力量掙脫他的控制。但是他的胳膊像https://read.99csw•com鋼鐵一樣強壯。他低頭看著她,笑了起來。
他可能不是埃里克,她想,他的聲音和埃里克不同。但也不一定,因為這個人渾身穿著皮衣。
但入侵者速度太快了。她摔趴在地上,感覺他就壓在自己背上。
又一次穿過街道時,她加快了腳步。到家時,她已經筋疲力盡。這才只增加了一英里。幾年前,她連跑十英里幾乎都不出汗。她彎下腰,手扶著膝蓋,然後跳上了人行道。雨已經變小,但天氣預報說另一個降雨高鋒將在晚上到來。她懷念雪。蘇珊娜在康涅狄格長大。她記得聖誕節和兄弟們在她們家前院里打雪仗、在惠特曼湖滑冰、在布萊克峽谷滑雪橇的情景。當然,那裡的天空常常是陽光明媚,天氣非常好,但當平均溫度在攝氏二十幾度時,她常常會忘記那是在幾月。聖誕節如果沒有雪,看上去就不像個聖誕節。總算下了點兒雨,為聖誕增添了一些節日氣氛。她笑了,覺得自己應該把白色的床單鋪到草坪上,並把空調開大些,好營造一種雪天的氣氛。
入侵者默不作聲。
她突然感到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她感到有人把她的頭推到馬桶里,嘔吐讓她窒息。她覺得皮膚好像著了火。
「你為什麼不脫掉衣服?」她問,努力做出挑逗的語氣。
她希望他們看見的是海景而不是小山,但也不能抱怨,因為他們攢的錢都用於改善條件了,比如增加了豪華傢具櫻桃木壁廚和兩層的圖書室。她每天下午的時光大都在那裡度過,在那兒讀書、品茶,每當這時,弗雷迪就蜷縮在她的腳邊。就這樣,她的潰瘍病也被治愈了。
「等你的胃好受了,我就給你幾片阿斯匹林退燒。」
「這隻是流感,甜心,」媽媽說。
文圖拉這座城鎮始建於1782年,它的興起與歷史上著名的聖布埃納文圖拉傳教團有關。蘇珊娜非常喜歡她丈夫特德的家鄉文圖拉,它處於山海之間。她確信他們將在這裏度過餘生。她父母雙亡,所以很愛特德的父母。另外,他們在這兒有一個特別龐大的朋友圈,其中不少人與特德自幼相識。
今天她不會為一些瑣碎的事情而煩惱的。她喜歡雨中的文圖拉,跨過街道,她的目光read.99csw.com穿過房屋之間的空隙,瞥見了太平洋蜿蜒的海岸線和白浪翻滾的海面。當看到衝浪運動員們腦袋上下擺動,期待著下一個波浪時,她想,他們一定高興極了。
她看到鄰居家十九歲的兒子把車開進了私人車道,就走過去跟他打招呼。拉普音樂的聲音從他的黑色野馬車窗戶里衝出來。他的媽媽弗蘭妮給他買了這輛車,條件是他只有在周末才能開車。他媽媽擔心他會把自己撞死。
在節假日的時候,蘇珊娜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慾,她會吃自己能看到的一切食物。新年前夜,她能鯨吞半盒子戈黛娃巧克力。一個月前她度過了三十五歲生日,這時她才知道對食慾放任的後果會顯示在大腿上。她每天的鍛煉內容包括在家庭體育館里練一小時的舉重,緊接著就是兩英里的長跑。那天早晨,她硬著頭皮邁上了體重稱,她估計自己的體重也就增加了三磅或四磅,可怎麼也沒想到,在兩個月里她竟增加了八磅!而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六碼的。於是她決定延長跑步的路程。
她擦乾身體,打開了浴室的門,聽見弗雷迪又叫起來。她匆匆穿上長袍,朝樓下走去,看見它正在通向車庫的門邊又抓又叫。她打開門,聽到特德最近修的一輛車旁邊有響聲。車布的下面是一輛美洲豹XKE。難道又鬧老鼠了?
襲擊者站著紋絲不動。手槍放在了他身體的一側。她看到他的胸脯在一起一伏,她不在乎他是否會強|奸她,只要別殺她就行。她媽媽已經教會她如何做最壞的打算,生命之外的任何東西都無關緊要了。她用手擦乾眼淚,挺直了脊樑。她必須堅強。他可能是那種不能勃起的男人,除非女人是順從的。不能勃起他就不能強|暴她,但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也許會殺了她。她下了決心,做出一副主動的姿態,希望他能放棄。
「你就不該打開車庫的門。」
「你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埃里克·瑞特米爾說著從小汽車裡鑽出來,「砰」的關上車門。他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神情憂鬱,面色蒼白,眼睛黑亮。他的左鼻孔上戴著兩個鑲鑽石的鼻飾,一頂藍色的編織帽低低地壓在前額上,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灰色T恤衫和寬鬆的牛仔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