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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 車禍

第七篇

車禍

「也可能是六十天。要是那樣,就太糟糕了。」
他倆嚇了一跳。他看見那兩個人面面相覷,然後又蹲了下來。
「可他受傷了。」那姑娘的影子跪下來,跪在他身邊,藉著手電筒的光,很憐憫地看著他。在明亮的月色中,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那姑娘的臉。
馬路上傳來腳步聲,那小夥子轉身回自己的汽車去拿手電筒,一切又變得安靜下來了。
「知道。我會小心的。可這又有什麼區別?」
「那是啊。」那姑娘的聲音忽然有點異樣,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那好吧,溫斯。」他聽見姑娘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你小心點。」
這時候他忽然明白,那輛車正以高速朝他疾馳而來,車速要超過正常速度很多。他本能地踩了剎車,專心致志地行駛在馬路上自己這一側,盡量不去看直射過來的那些燈光。可是,這一切都晚了,他發現那輛車躥到了馬路中央。
「我覺得也是。」
一陣劇痛忽然沖亂了他的思路,讓他感到神志格外清醒。
「當然,我們可以去找個醫生來,不過這傢伙可能到時候已經死了。那我們就得向警察局報告。」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終於說。
接下來的聲音也很猶豫。
「是啊,你說我撞死了一個人。」
佚名譯
他忽然走開了,從桑丁的視野里消失,但桑丁能聽見他在亂草堆中翻找著什麼。過了一陣子,就聽見他叫:
「他還活著,」那姑娘說,「他的眼睛是睜開的。」
「你傷得好厲害呀,是吧?」問話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有那麼一陣子,世界似乎顯得很安靜,桑丁蜷曲著腦袋,可以看見那兩個人,他們是天空下的兩個影子,緊緊地挨在一起。桑丁可以感覺到,他們在擁抱,在絕望中擁抱。姑娘出於女性的本能表現出憐憫,小夥子則像是一頭野獸,狂怒著想施行自我保護。可以看得出來,姑娘很愛他,也正因為很愛他,所以跟他站到了一起。
姑娘現在很害怕,她悄悄地說:「可他只是快要死了呀。」
「瞎說什麼?」
起先,他看見的是兩隻前燈,出現在四分之一英里遠的一個轉角。那兩盞燈亮得出奇,司機似乎沒法將車燈減弱,桑丁罵了一句:
「你不是有一把手電筒嗎?」
小夥子將臉轉向那姑娘。
現在開始感覺到痛了,他感覺到有好幾個部位都痛,臉,胸口,兩條腿,還有身體內部的某個地方,那個地方只有醫生摸得到。正是那個地方的痛,讓他想到了死。
他必須迅速做出決定,要麼靠右行駛,擰響喇叭,希望那司機會避到另一側;要麼開到外邊的碎石和泥巴里,圖個僥倖。
姑娘偷偷笑了起來:
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想避開那燈光,但是沒有力氣。隨後腳步聲匆匆趕過來,兩個人影站在他面前,在天空的映照下像兩堵牆。手電筒在他眼前晃動,他九九藏書眨了眨眼,但他們並不明白這是因為他不喜歡燈光的照射。
那輛車也受到了撞擊,它要麼是被撞停了下來,要麼是被司機自己剎住了車。反正那輛車裡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走到他的車跟前來尋找他。
「他快死了。」她說,好像她跟桑丁一樣明白這個事實。
他心中默默地祈禱著,祈禱會有一位精明的警官。
桑丁等待著,因為一種新的恐懼而全身汗濕。他不怎麼喜歡那兩個人的聲音,那個小夥子和那個姑娘,聽上去不是那種會關心別人的人。要是他快死了,他們是不會幫上什麼忙的。
他們停了下來,一人站在他的身體一邊,那塊沉重的巨石懸在他的臉上。
桑丁看見姑娘一把抓住小夥子的胳膊,盯著小夥子的臉。她的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
小夥子忽然跪了下來,用手電筒直射桑丁的臉。桑丁雖然眨巴著眼睛,卻也頭一次看清楚了那小夥子,年輕啊,跟那姑娘一樣年輕,可是沒有那姑娘那麼沉著,他的眼睛里有一種衝動。他也被撞傷了,腦袋的左側有一道難看的傷痕,頭髮上還沾著血污。
「可這隻是一起事故啊,你知道的,這隻是一起事故,阿麗娜。我是說……」
「要是我們抬你,你受得了嗎?」
「他看上去傷得並不厲害哎,不像會死的樣子。」他對姑娘說。
他一點也不生氣。他記得車禍發生前,自己是有點氣憤的,但此時此刻,那種氣憤似乎變得很遙遠,很不真實,死亡的念頭再一次從他腦海中閃過。
「我不知道,」他說,「但我得試試。」
或許是出於女性的本能,姑娘衝著小夥子喊了起來。
「可是我們相撞時,你的燈是很亮的。」
桑丁沒有回答,他不想再說出讓他們滿意的那個答案,他不想告訴他們,滾燙的鮮血正在他的體內流動,疼痛一陣比一陣厲害;他不想告訴他們,他已經聽見了他們偷偷摸摸地談論他的死。
這時,他聽見了聲音,從世界的某個角落傳來一陣很清晰的聲音,那輛車裡有人。他靜靜地想象著他們,既不怨恨,也不同情,只是全神貫注地傾聽著。
「有一點什麼?」
要是他們藉助手電筒找到了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
「我想也是。那我們怎麼辦?」還是那個男子的聲音,也就是說,他們只有兩個人。
要是他快死了?他開始回味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呀?我們正在……」
接下來一陣沉寂。桑丁躺在他們的腳邊,望著那兩個人影。他們就那樣談論著他,好像他已經死了。但他並沒有生氣,也許是因為他也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那男子的聲音有點哆嗦,「我真的不知道……」
小夥子的答覆同樣尖聲尖氣的:「他得死!我得幫他死!」
「是啊,我們得去報告,你撞死了一個人。」
桑丁腦中閃過一線希望,他睜開了眼睛。小夥子站九_九_藏_書在他跟前,似乎有些猶豫。
又聽那小夥子激動地說:「那傢伙不是被拋出汽車的嗎?那就好了,他一頭撞在了石頭上,不是嗎?我們可以把他的屍體挪一挪。來,一起搬起來。」
亂草堆中響起更劇烈的聲音,只見姑娘跑過去幫那小夥子。
一陣沉重的腳步慢慢走過來了。桑丁看見了他們,他們一起朝他走來,弓著身子。在他們兩人中間,是一塊沉甸甸的巨石。
「哦,對,我去拿。」
「我的腦子是有點亂。」他說,「可這並不重要,是你把車,開到了馬路上的我這一側來。」
「不!」他拼盡全力朝他們喊道,「不!」
小夥子又沉默了一陣子,隨後說:
他想了想,不知該如何回答。儘管他想了想,他還是犯了個錯誤。「我想我可能快死了。」他說。這句話一說出口,他就覺得自己說錯了。
不過,桑丁對自己能夠說出下面這席話,還是感到很寬慰。
「我們做不了什麼,就等在這兒唄。這兒偶爾會有車子路過。」
「怎麼了?」
她很年輕,真是太年輕了,可能只有十六歲。她也很漂亮,頭髮黑黑的,皮膚很白,白得有點異樣,塗過的嘴唇特別醒目,可是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可能被嚇壞了吧。等到她的眼睛盯著他的傷口時,他發現那眼神里並沒有同情的光澤。
小夥子似乎完全為姑娘的態度所左右。
「誰,警察?」
「那就是說,他非得死不可。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阿麗娜?」
「是的,可是他只是快死了,我們也覺得他快死了,可他並沒有死,我們得確信他已經死了才行。」小夥子的聲音變得很急促,有點歇斯底里的意味。
小夥子耳朵聽著他說話,眼睛卻望著那姑娘。
「阿麗娜,過來幫幫我,幫我把它搬起來。」
他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汽車最後摔成了什麼樣,只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撞向山腳,就跟撞在一堵結實的牆壁上一樣,隨後滾落在碎石和泥土裡。他靜靜地躺在地上,周圍的世界一片安靜。
桑丁聽著他們說話,心裏感到越來越氣憤。有可能是九十天,他心裏想。保險公司倒是會賠付,兇手本人不會賠那麼多的錢。兇手會在牢里蹲上九十天。
「他肯定被拋出去了。」一個姑娘的聲音,戰戰兢兢的。
「你這是幹什麼?」姑娘問道。
「是的,是的……」
她揪住他,把他往回拖。
「你不能殺了他!」
「可能在溝里,我想。」
其實不是這樣的,桑丁暗想。損傷是在身體的內部,非常致命,但我不會告訴他們的,讓他們害怕吧。也許我可以堅持到有人路過。
「在這裏!」
這次他沒有叫喊,他叫不動了,他的腦袋已經麻木,但他可以看見他們,看見他們慢慢走過來,氣喘吁吁。
「那是因為你不減弱你的燈。」
負責管理高速公路的巡警萬尼克中尉,正是這樣一位精明的警官,在灰暗的黎明中,他查看著九-九-藏-書馬路上輪胎的印記。那些印記很模糊,看不出什麼結果。
他的喊叫嚇壞了那兩個人,他們鬆開了。小夥子手中的手電筒又射向了他的臉。桑丁沒有動,讓那柱燈光一直照在自己臉上,讓他們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恐懼。
炫目的燈光不見了,他躺在一片亂草堆中,眼前是星星和一輪明月。星星和月亮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晰,或許是因為這種幻覺,他產生了一個念頭,覺得自己快死了。
「全身都傷,裏面傷得更厲害。」
他做出了第二種選擇,但速度不夠快,他看見那輛車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於是只好盡量往右偏,結果左側的擋板和車輪遭到重擊,車後座被撞飛起來,整輛車一陣翻滾,摔到馬路邊,又彈跳起來,將桑丁摔到前方。
「我開始時減弱了。」
她沒有說完那句話,可是桑丁猜到了她接下去想要說什麼。他們肯定是在摟摟抱抱,或者撫摸,或者做些如今的年輕人喜歡做的那些事。正是因為這樣,小夥子沒能打暗車燈,他也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車子,而他,桑丁,卻為了他們的好時光付出了代價。
「哪怕我就是開到了不該去的那一側,」小夥子說,「這也只是一起事故呀。我並沒有想去撞這傢伙的車,更沒有想過去撞死他。」
「你感覺怎麼樣了,先生?」小夥子問。
那姑娘的臉忽然有了一種不易察覺的變化,桑丁不明白那變化是什麼意思,他只是知道確實有變化。她站起身走到那小夥子跟前。
「你這樣做身上會沾血的,是吧?」
桑丁不得不承認了這一點。
「誰也不知道這中間有什麼區別,」他對她說,「他已經受傷了,別人會以為他是被撞死的。」
他們悄悄地說著話,可是桑丁可以清楚地聽見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他忍不住說了一句:
「瞎說是誰關掉了燈,誰又沒有關燈,誰開到了馬路的另一側,等等。可是如果他死了,他就沒辦法瞎說了。」
「那麼說我們可以開車回城裡了?」
〔美國〕C·B·吉爾弗德
「我們得把他找出來才是。」
「首先你沒有減弱你的燈光……」
要不要吭聲呢?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叫喊,告訴他們他所在的位置。他們那麼自私地躥到馬路中間,但此刻又想來幫忙。但是很快,第二個念頭冒出來了,反駁著第一個念頭,難道那些人真的很友善嗎?他忽然對那些人感到害怕,也不知道為什麼。當然,每個人都會幫助車禍的受害者,難道他們不會嗎?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心中掠過一絲欣慰。我要死了,他想,當然,這樣死更快,也更利索。不過,這依然是謀殺。
「可你後來又把燈擰得很亮。」
「怎麼是我的過失呢?」
「阿麗娜……他們會把我怎麼著?」
他把自己的車燈減弱下來,可是並沒有看見對九_九_藏_書方做出相應的回答。他又罵了一句,擰亮了自己的車燈。他並沒有意識到這樣做有多麼危險。
「怎麼了,中尉?」
「找找看吧。」那姑娘說。
「警察局?」
「什麼東西。」
他有點累,也有點困,在這剩下的半小時內,不停地跟倦意作鬥爭。但他並沒有打瞌睡,完全控制著自己的車子。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
「你瞧,你把車子開到了不該去的那一側,所以這是你的過失。」
「這件事可以被稱作一起事故,或許也可以說是我的過失,但有一點,除非是這個傢伙去跟別人瞎說。」
但他對站在面前的這一對情侶有一種感覺,他們注視著他,看他怎麼調查這件事。小夥子名叫溫斯,姑娘名叫阿麗娜,他們像所有捲入交通事故的年輕人一樣平常,但又有點異常。因此,隨著曙光越來越明亮,中尉的調查工作也越來越細緻。
零零落落的腳步聲,踏著碎石,絆著亂草和低矮的灌木,若隱若現的燈光,前前後後地照著。燈光和腳步都越來越近了。毫無疑問,他們最終會找到他。他本想朝他們喊一聲,但他沒有這樣做,只是等待著。
姑娘尖叫起來,好像是衝著他在尖叫。小夥子顯然想用什麼方式攻擊他。
「當然。」
他從溝里爬上來,走到姑娘和小夥子跟前。小夥子臉上充滿了恐懼,顫抖著問:
「那又有什麼區別?」小夥子的聲音顯得歇斯底里,「我已經撞死了他,不是嗎?他馬上就要死了,你還不明白嗎,阿麗娜?」
小夥子不知所措。
「溫斯,溫斯,你怎麼那麼傻?他們會查出血跡的,總會有人懷疑的,他們會去驗血,會查出那是誰的血。」
「那就是說現在去找醫生也沒用了?」小夥子的聲音聽起來鬆了一口氣,似乎他已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是呀,我看見了……」
在最初的片刻,他並不覺得疼,完全因驚嚇而變得麻木了,但他知道自己還活著,自己還有意識。他多少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破碎了,而且開始流血。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先生?」過了一陣,那小夥子問。
想到這裏,他終於開始生氣了。不過這種氣憤很快又消失了,因為畢竟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這件事對他已經無足輕重了,他快要死了。
桑丁看見他走過來,閉上了雙眼。
「還有一點,」小夥子說,聲音有點激動,「我老爹說過,關於賠付金的事,一個傢伙如果只是被撞跛了,那麼他得到的賠償要比被撞死的人多得多。他們給被撞跛的人賠一大筆錢,我還不知道我們家的賠償金有沒有那麼多呢。要是這傢伙沒死,只是受了重傷,那把我們家所有的錢賠進去都還不夠。你瞧,要真是這樣的話,我老爹還不把我揍死呀?」
「我們怎麼能知道?」
「傷在哪兒了,你自己知道嗎?」
他找到的線索比他想象得還要多。屍體被挪動過了,周圍有一片雜亂的腳印,但最重要的證據https://read.99csw.com卻不是這些。證據是確鑿的,毫無疑問。
「你是撞死了一個人,不是嗎?」
那姑娘聽他這麼說,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接下來的問題聽上去有點冷漠。
「他們會拿我怎麼著?」他問她,「我是說那些警察。他們會拿我怎麼著?」
萬尼克中尉說:「一塊石頭分為兩部分,頂端被雨水沖刷,是很乾凈的,底部埋在泥巴里,自然粘著泥土。現在你跟我說說,小子,桑丁先生怎麼會從汽車裡拋出來,一頭撞在那塊石頭的底部?」
「那我們怎麼辦?」
「那倒是,但你也沒有減弱呀。」
桑丁此時不覺得痛了,只是覺得憤怒。他們一點都不想幫他,卻想要他死。他們真是自私,自私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他們真是殘忍,殘忍到可以當著他的面談論他的死。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或者是她,究竟怎麼了?」
「他說他快死了……」
「好吧……那麼黑。」
但桑丁無能為力,只能依舊躺在那裡。他可能會被打死,或者被踢死,隨便哪種方法都可以將這個虛弱的人置於死地。他倒並不害怕再死一次,只是害怕這種死法,這種死法本身帶有恐懼的意味。
「每起事故,都是因為,有人犯了錯誤。」他對他倆說。
「是的。」他發現自己說話並不特別費勁。
「阿麗娜,我把車開到他那一側了嗎?」
「這起事故是你的責任,我就想說明這一點。」他依然沒有生氣,他並不想就這個問題進行爭吵,只是想說明是誰的過失。
「為什麼?」聲音猶猶豫豫的。
他超越了好幾輛車,此時來到一條空曠的馬路上,他選擇走這條路,就是因為這條路車少,沒有交通問題。然而就在這條空蕩蕩的路上,他看見了另一輛車。
「你瞧瞧報紙上關於這類事情的報道吧,一般來說司機不承擔什麼責任,但是可能會被索賠。我老爹可以拿錢出來的,哪怕我就是得去蹲監獄,在裏面待的時間也不會太長。是吧,阿麗娜?你覺得是這樣嗎,三十天?」
保羅·桑丁今天特別快活。這座小城市裡的醫院和藥店大量進貨,他作為藥品推銷員,大大地賺了一筆。不過一天總有天黑的時候,此時已經十一點多了,桑丁駕車疾速行駛在偏僻的鄉村公路上,想在午夜前趕回家。
「好了,我拿到手電筒了。」小夥子的聲音,「到哪裡去找啊?」
「這裏沒人。」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你能行嗎,溫斯?」姑娘問道,她的聲音很鎮定。看得出來,此刻她是兩人當中更堅定的那個。
「不過有一點……」小夥子忽然說。
「我怎麼知道?」她對他說,她一直保持緘默,也許此時此刻,開始時的那份驚嚇已經消失了,她現在只是感到有點神經質。
他看見小夥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絕望,小夥子舉著手電筒在他的身體周圍尋找著什麼,隨後站了起來。
「等等。」他聽見那姑娘說。那姑娘的聲音好像是從哪個角落裡傳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