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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

戰場

「怎麼回事兒?」她緊張地說,「快叫出租,拉爾夫,行嗎?我們去警察局,萬一上面出事了呢!我們快走,到了那裡,你進去報警。」
這一次,照片上的人是邁阿密的一個商人,黃皮膚,名字叫漢斯,莫利斯,莫利斯玩具公司的創始人、老闆。有人聯繫了組織,想要他的命。
他臉上滿是血污,他用手臂抹了一下,準備繼續開火,但眼前所見讓他暫時停止了行動:那些撤回到盒子里的迷你兵士正艱難地往外搬著什麼,那東西看上去像……
我的眼睛,狗雜種想要我的眼睛!
此時,牆角像一把匕首,他的胸脯和腹部就剛好壓在刀刃上。在他前面的牆壁上,有一攤鳥屎。
他雙手死死抓住窗欞,身體盡量保持平衡,眼睛望著下面:四十層啊!從他所處的高度看,下面的街道彷彿玩具火車的軌道。明亮的街燈一閃一閃,如一顆顆被拋灑出去的寶石,放出迷亂的光芒。
照這樣說,老媽媽是世上絕頂聰明的人,對嗎?聰明絕頂,還遠遠不止這些呢!
枕頭下面藏著一把點四四口徑的馬格南左輪手槍,能夠輕鬆地在對方身上留下兩個拳頭大的窟窿。倫肖轉過身,雙手緊握手槍。他清醒地意識到,他將要對付一個尺寸不超過電燈泡的移動靶子。
他永遠都不知道,他究竟被什麼東西給擊中了。
該死的,這一項沒有在盒蓋上列出!
要是有辦法從側翼包抄它們……
他瞄準那東西,開了一槍,但沒打中。他腳底抹油,沖向走廊盡頭的浴室。他砰的一聲關上門,並且上了鎖。浴室牆上的鏡子里,有個人正盯著他看,一個嗜殺成性的印第安人,惶惑、驚恐的眼神,身上針眼大的小孔不斷往外流淌紅色的血液,一側臉頰已經破裂,即將脫落的臉皮搖蕩著,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
倫肖從沙發上拿起一個枕頭,朝箱子走去。
「行,好的。」
他用一隻顫抖的手,捋捋自己的頭髮。通往前門的路已經被切斷,電話和廚房裡的分機也遙不可及。天殺的,它們竟然有火箭發射裝置,如果打得准,他的腦袋早就搬家了。
他猛然轉過身,看著浴缸上方牆壁上的那扇窗戶。有辦法了。當然有辦法了!
他推開玻璃拉門,走到陽台上。外面有些冷,風像刀子,吹透了他身上的輕便大衣。但是,他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像將軍檢閱一座剛剛攻下的城池一般,俯瞰著下面的城市。大街上,車輛像一個個甲殼蟲,慢慢地爬行。遠處,透過午間色的霧靄,海灣大橋閃閃發光,美輪美奐,彷彿海市蜃樓。東邊,城區的高層建築如同一道屏障,遮住了那些擁擠、骯髒的公寓樓,連樓頂的不鏽鋼天線也看不見了。住在這裏真好,比貧民區好多了。
樓下,一對攜手散步的夫妻恰巧抬頭,看見一片白光,彷彿上百桿槍同時開火。
現在,他要越過那個該死的牆角。
倫肖回到衣櫃旁,搬過一個放雜物的紅木箱子,箱子很沉,琳達聖誕節送給他的。他試著將它舉起來,感覺很滿意,隨即走到門口,貓著腰穿過走廊。他弓著身體,像職業投球手,迅速將手中的箱子投擲出去。速度和力量九-九-藏-書相加,箱子彷彿保齡球,把那些迷你士兵砸得人仰馬翻。有一輛吉普車連續翻滾了兩次。倫肖朝客廳進發,看見一個在地上爬行的小人,狠狠地踢了它一腳。
該死的小雜種打中了我!
裏面裝的是炸彈!
他回到屋內,關上拉門,走進浴室,在熱水下面沖了很久、很久。
一個熱核武器的比例模型
四十分鐘后,他手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開始檢查他的包裹。此時,夕陽西下,酒紅色的地毯上已經陰影斑駁,午後最美的時光已經過去了。
沒打中,該死,沒打中!
「包裹,先生。在這兒簽個字,好嗎?」
直升機瘋狂地向他撲來。此時,迷你子彈對準了他的臉,落在眼睛周圍。他擊中了領頭的那一架,隨後又一架。面部的刺痛使他感覺眼睛發花。
一端的口蓋完全打開了,裏面是一隻深綠色的盒子。金屬的,有鉸鏈。他拿來一把摺疊小刀,割斷了繩子。繩索脫落之後,他用刀尖把剩餘的透明膠帶一一解決,盒子展現在他的眼前。
它們沒有進來。
四名士兵和一架直升機留守在盒子旁邊。其餘的應該還在浴室門外,火箭發射器也在那邊。
他伸出手,正準備去碰那個盒子,隨即又把手縮了回來。用品箱里有東西在動。
小臉仰視著他,氣喘吁吁,幸災樂禍。
他的目光落在藥箱上的一罐打火機油上。他剛要伸手去拿,傳來一陣沙沙聲。
在房間的另一頭,他背靠著牆坐起來,手握著槍,與胸口持平。可是,飛機開始撤退了。它停頓了一下,隨即俯衝下來,目的是了解倫肖手中那把槍的威力。然後,它退出了卧室,回到客廳。
「倫肖先生,要找人給您送上去嗎?」
在他們身後,沒有人注意到,一張小紙片隨風起舞,落在約翰,倫肖的襯衫旁邊。上面仍然是那種細細長長的斜體字:
此時,他有些狗急跳牆,將手邊一條厚實的浴巾朝另一架飛機甩過去。飛機墜毀了,在地上不停地扭動。他抬起腳,將地板上有生命的東西統統踩死。他喘著粗氣,一聲接著一聲,鮮血流進了眼睛,滾熱,刺痛,他用手將血擦去。
眼前所見,亦真亦幻,他不想理會,他關心的是勝算的幾率。
倫肖踢了它一下,小小的身體飛過房間,撞在牆上。它沒有出血,而是留下了一攤黏糊糊的紫色污漬。
他把一隻枕頭套從枕頭上拽下來,撕成條狀,包紮住自己的大腿。然後,他從衣柜上拿過一面鏡子,走向通往走廊的那扇門。他跪在地上,把鏡子放在地毯上,調整好角度,然後往鏡子里看。
倫肖向後退去。炮彈穿過門上的小洞,擊中了毛巾架上方的淡藍色牆磚,漂亮的牆壁頃刻間變成了一片廢墟。彈片猶如滾燙的水珠,迎面撲來,倫肖趕忙用手遮住眼睛。他的襯衫被燒出好些個小洞,背上火辣辣的。
假如是一顆炸彈,肯定是那種不帶時鐘控制的。它靜悄悄的,樸素而又神秘。如今,比較流行塑料炸彈。韋斯特克洛克斯和大本生產的鍾錶彈簧式炸彈,與此相比,性能不夠穩定。
他不去想墜樓的可能,不去想直升機的追殺,他決定不九*九*藏*書去想這些,他慢慢地朝前面的牆角移動。
他拿出打火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大拇指轉動了打火開關。他將火湊近布條,火苗噌的一聲躥起,他撞開拉門,進入客廳。
慢慢地,他抬起一隻腳,將身體的重心移過去。
三十英尺以外,客廳的陽台凸出在牆外。
士兵們身著短小的軍裝,頭戴鋼盔,背上背著背包,小卡賓槍斜挎在肩上。其中兩個掃視了一下房間,看著倫肖。它們的眼睛比鉛筆尖大不了多少,閃閃發光。
詭異的時刻,時間彷彿凝固了,他的身體搖搖欲墜。他右手向後,拚命保持平衡。他像擁抱戀人一般,緊緊扶住大樓的兩面牆壁,臉貼在堅硬的直角上,胸脯隨著喘息起起伏伏。
「什麼事兒?」
邁阿密,沒錯。細長的字體,向左傾斜的風格。
有一批小兵已經恢復了戰鬥力,它們有的跪在地上射擊,有的負責掩護。還有一些撤回到盒子里。蜜蜂蜇咬的感覺開始在他的雙腿和軀幹蔓延,但高度沒有超過他的肋骨。也許,那裡超出了它們的射程。
「誰家的保險絲爆了,」男的說,「我猜——」
哧哧!一股耀眼的黃色火焰騰空而起,木片、石灰從牆上飛起,落在他的左側。
「是倫肖先生嗎?」
他伸直手臂,擋住飛機,螺旋槳撕裂了他的皮肉,疼痛迅速向肩頭蔓延,可他無暇顧及。
最後,他還是成功了,他的手抓住了陽台上的鐵質裝飾欄杆。
他直挺挺地坐在那兒,雙手抱在胸前,集中精力,盯著那個包裹。莫利斯那個絕頂聰明的媽媽是如何弄到他的地址的?諸如此類的問題,現在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這些額外的問題還是留給卡爾,貝茨吧。當務之急不是這個。
就在這時,他聽到前台工作人員的聲音,倫肖不耐煩地轉過身,把輕便手提包換到另一隻手裡。外套口袋裡的信封,裏面裝滿了二十塊和五十塊的紙幣,寒率作響。工作順利,報酬也讓人滿意——組織扣除百分之十五的中間人傭金。此時,他只想沖一個熱水澡,喝一杯金湯尼,然後睡上一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憤怒地一口將氣吐出。就在這時,燒焦的木頭渣滓伴著一塊拳頭大小的門板沖了進來。門上的那個小洞,邊緣參差不齊,零星的火苗依舊在燃燒。它們又發射了一枚,隨著耀眼的火焰在眼前升騰,更多的木片飛了進來,浴室地毯上四處可見金星和銀花。他用腳奮力把火苗踩滅,兩架飛機穿過破洞,呼嘯而至,迷你勃朗寧沖他胸口一陣狂射。
五天前寄出的。這麼說,不是定時炸彈,否則,已經在旅館爆炸了。
倫肖站起身,慢慢地向後退,穿過客廳,朝廚房和走廊方向移動。他把燈打開了。那個士兵用品箱搖動起來,墊在下面的牛皮紙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突然,箱子失去了重心,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掉落在地毯上,一頭著地,蓋子上的鉸鏈啪的一聲,裂開了一道約兩英寸的縫隙。
不管怎樣,一切都在瞬間發生了。
連續的爆炸告一段落,倫肖抓緊時機,開始行動。他站上浴缸,把窗戶打開,冷酷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九-九-藏-書這是一扇狹長的窗子,窗檯也十分狹窄。儘管如此,他來不及多考慮了。
綠色的盒子,黑色的標識,正面印著幾行白字:士兵喬越南士兵個人用品箱。下一行:步兵二十名,直升機十架,勃朗寧自動步槍手兩名,反坦克火箭手兩名,醫生兩名,吉普車四輛。下一行:紅旗貼紙一張。再往下,角落裡:莫利斯玩具公司,邁阿密,佛羅里達。
倫肖扔出手中的罐子,頃刻間,它變成了一個大火球。倫肖趁機後撤,朝大門奔去。
他迅速轉過身,舉起那把馬格南……只見一張小紙片從門底下塞了進來。那個空間,倫肖認真打量了一下,非常小,那些傢伙誰也不可能從那兒進來。
「天啊,是件襯衫。布滿小孔,還有血。」
當然不是啦!但是,拆包裹的時候,依舊小心翼翼,彷彿裏面裝的是一顆炸彈。這麼多人已經加入了天上的失業大軍,而他卻能夠坐在這裏,享受美味。原因就在這裏。
直升機立刻做出了反應,自殺似的朝他俯衝下來。倫肖迅速跑過地毯,火星四濺,落在地上。
他縱身一躍,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外。寒風,彷彿一隻手掌,拍打著他那被撕裂的臉與脖頸。
他環顧四周,看見一輛出租,吹響了口哨。計程車的剎車燈亮了,他們跑過馬路,上了車。
他的左腳一滑。
門開了,他拿起包裹,走出轎廂。他打開房門的鎖,走了進去。在這個時候,下午三點多一點兒,寬敞的客廳沐浴著四月的陽光。他停下腳步,享受著這份溫暖,然後,把包裹放在門邊的茶几上,鬆開領帶。他把信封放在盒子上,朝陽台走去。
他轉過身,跑進走廊,然後進入卧室。一架直升機擦著他的臉頰飛過,螺旋槳呼呼直轉,勃朗寧機槍朝他掃射。然後,它飛走了。
接到貝茨的電話之後,倫肖的信箱里出現一個牛皮紙信封。名字、地址、照片。一切必須牢記在心。然後,一把火燒掉信封和裏面的東西,將灰燼扔進垃圾箱。
剩餘的六架飛機分成兩組,從兩側向後撤退。
迷你士兵撤回到盒子里。
倫肖看著包裹上的郵戳:邁阿密,4月15號。
倫肖故作輕鬆,像一位受過專業訓練的體操運動員,將膝蓋提起,擱在窗戶的下沿。假如此時那些黃蜂般的直升機從門上的小洞里偷襲進來,只需一發炮彈,他就會一路哀嚎,跌入無底的深淵。
的確,它們退縮了。接下來的十五分鐘,它們沒有發動任何進攻。倫肖坐在浴缸邊上,氣不打一處來。必須得想辦法擺脫這個絕境。必須的!
瞧吧,該死的,讓你們長點兒記性!
還有一半的路,就到電梯口了。
他開槍了,但沒打中——該死,目標太小了——但接下來的一發子彈卻把一個傢伙打翻在地。
五個,十個,十二個,總共二十個。其中之一揮舞著雙手,正在下命令。它們在裂縫處排隊站好,開始往外擠。裂縫越來越大。
他能夠感覺到前胸口袋裡的液體在晃動,也能感受到插在皮帶里的那把馬格南的重量。
行動吧!像偵緝犯罪集團似的,穿過拉門,進入客廳。消滅守護在盒子旁邊的那幾個傢伙,然後離開九-九-藏-書客廳。然後,緊急搭乘計程車,趕往機場。
他一點一點地挪動,終於,另一隻腳也過去了。
「謝謝,我自己拿就行了。」包裹的一邊長大約十八英寸,如果夾在腋下,應該可以。轎廂的地上鋪著長毛絨地毯,他把盒子放在地上,然後把鑰匙插|進常規按鈕上方一個標記為屋頂公寓的小孔里。電梯平穩、無聲地向上運行。他閉上眼睛,工作像過電影一般,在腦海里一幕幕閃過。
一架飛機爆炸了,成了碎片,不見了。還有一架,他心中暗想。他瞄準第二架,扣動了扳機……
媽媽,是什麼樣的聰明才智啊?自製的殺人武器?
他悄無聲息地翻入陽台。剛才,他從陽台返回客廳的時候,玻璃拉門內側的窗帘,只拉了一半。
倫肖簽好字,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外面貼著一張塗膠標籤,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和地址,細長的字體,向左傾斜的風格,看上去很熟悉。他晃動了一下那個放在人造大理石桌面上的盒子,裏面傳出很輕的咣當聲。
飛到邁阿密,找到那個聰明絕頂的姑娘。他暗下決心,他要用噴火器把她的臉燒掉。惡有惡報!
他小心翼翼地向裏面看。此時,它們的狀態正是他希望的——一群豬!
我輸了!
首先,跟以往一樣,接到卡爾·貝茨的電話:「約翰尼,有空嗎?」
「那是什麼?」年輕女人問道。
他憤怒地發出一聲哀叫,赤手空拳搗毀一架直升機,自己的手掌上因此留下道道深深的傷痕。
十五英尺……十英尺……到了。他停住腳步,將胸脯抵住牆壁,張開雙臂,扶著粗糙的牆面。
組織的代表,卡爾文·貝茨,跟約翰·倫肖已經談過了。砰!送葬的人不用買花了。
他扭轉身體,一條腿先出去,一隻手抓牢頭頂上方的飛檐。片刻工夫,他已經穩穩地站在外面的窗台上了。
紙片上只有兩個字:投降倫肖不懷好意地微微一笑,將打火機油放進胸前的口袋。那兒,有一截小鉛筆頭。他拿起筆,在紙上也塗了兩個字,把紙從門下塞了回去。他寫的是:做夢一連串的火箭彈爆響了,頓時,屋內天昏地暗。
微型的步兵,身高約一點五英寸,一個接著一個爬了出來。倫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它們。
他扔出手中的枕頭,擊中了目標,那些小人被打翻在地。枕頭隨即又擊中了盒子,盒蓋徹底被打開了。蝗蟲一般,時高時低的嗡嗡聲,盒子里飛出一批直升機,清一色的綠色機身。
他一年干兩次,最少可以收穫一萬美金。他很優秀,很可靠,但是,他的客戶真正花錢買的卻是捕獵者萬無一失的能力。約翰·倫肖是一個獵鷹般的人物,基因和環境造就了他,他可以高質量地做到兩件事:殺人、存活。
上帝啊!他暗自感慨,我以前真不知道,小鳥竟然可以飛得這麼高!
頂層公寓房門的鉸鏈在氣浪的作用下脫落了,木門撞在牆上,四分五裂。
……火箭發射器!
一個步兵正站在他的鞋子上,用刺刀捅他的腳踝。
飛進來兩架直升機。倫肖坐在床上,開火。
(限時使用)
倫肖站起身,受傷的大腿必須負擔身體的重量,他疼得皺起了九*九*藏*書眉頭。傷口流血不止,有什麼奇怪呢?他痛苦地想著。面對面地遭遇到反坦克火箭的打擊,有幾個身處此境遇的人能夠活著向世人講述自己的經歷呢?
飛機突然一個該死的弧線,朝他直撲過來,速度非常快,螺旋槳在他頭頂上轉動。他瞥見艙門口蹲著一個勃朗寧機槍手,突突突,子彈一梭子一梭子朝他飛來。他飛身撲倒在地板上,快速朝一邊滾動。
一枚火箭發射器二十枚地對空「旋風」導彈
指揮官轉過身,打著手勢。其餘的原地轉了個圈,摘下卡賓槍。突突突,聲音不大,倫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被蜜蜂給蜇了。
它們在盒子周圍安營紮寨,該死的,不這樣才怪呢!迷你士兵跑東跑西,忙著支帳篷。兩英寸高的吉普車在周圍巡視。一個醫生正在搶救剛剛被倫肖踢傷的那個兵士。剩餘的八架直升機在營地上空盤旋,高度跟咖啡桌持平。
什麼東西飄飄蕩蕩,垂直墜落下來。他伸手接住了它。
他慢慢靠近它,微弱的呼吸在肺部流動。他有兩次被迫停下腳步,陣陣寒風襲來,隨時有可能讓他失足跌下萬丈深淵。
砰的一聲,好像一隻保險柜從半空中掉落下來。這聲巨響響徹整棟公寓樓,像調音叉,敲擊著大樓的鋼樑。
突然,它們感覺到了那面鏡子,三個步兵單腿跪地,開始射擊。數秒鐘后,鏡子被擊中,四分五裂。好吧,讓你們打,打吧!
他脫下襯衣,從一隻衣袖上撕下一長條。他隨後把衣服胡亂地往地上一扔,用牙齒把燃料罐的蓋子咬掉。他把布條的一頭塞進罐子里,抽出來,然後把另一頭塞進去,先前浸濕的那一塊,大約六英寸長,掛在罐子外面。
他停下手,觀察著,然後探過身子,嗅著包裹的氣味。紙板、紙張、繩子。沒別的。他繞著盒子轉圈圈,還時不時地蹲下身子仔細打量。黃昏已近,灰黃色的光芒鑽進室內。
傳來類似咳嗽的爆炸聲,疼痛撕扯著他的大腿。一個反坦克火箭手已經從盒子里出來了,手中的武器發出一團煙霧。倫肖低頭看了看,褲子上被火燒出一個黑色的洞,有二十五美分分幣大小。大腿上的肉被燒焦了。
砰!砰!砰!低低的聲音傳人倫肖的耳朵,他看見直升機的艙門打開了,針頭大小的槍口對準他開了火。他的肚子、右手臂,以及脖子的一側,感覺針刺般的疼痛。他伸出手,一把抓過一架飛機——手指劇痛,鮮血直流。飛速旋轉的螺旋槳在他的手上留下長長的紅色切口,已經傷及了骨頭。其餘的飛機立刻爬高,像蒼蠅一樣在他頭頂盤旋。被他摧毀的飛機掉落在地毯上,一動也不動。突然,他的一隻腳鑽心地疼,他不禁叫出聲來。
那個黃臉的商人,辦公桌上有一個相框,照片上是一個老婦人,臉比他還要黃,頭上裹著一條三角形的包頭巾。照片下方有一行斜體字:來自最聰明女人——媽媽——的問候。
嘿,孩子們!這是越南士兵用品箱里的乾坤
突然,他不假思索地從錢包里拿出一張賽璐珞日曆卡,然後,熟練地將卡伸進褐色外包裝紙外面交叉綁紮的兩根繩子下面。接著,他把卡片插|進封口處的透明膠帶裏面。口蓋鬆了,向上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