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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璧歸趙 第七節

第三章 完璧歸趙

第七節

陳麻子老婆累壞了,長時間的山路讓她的腳有些腫脹。剛打開院門,她就坐在了老槐樹下歇起了腳。她一邊揉著酸脹的小腿一邊嘀嘀咕咕地咒罵陳麻子,老婆這麼晚回來,都不知道去村口接一下。
終於,黃江水伸出了手去,慢慢地撕開了粘在窗戶上的報紙。
「不知道。」
黃江水咽了口唾沫,沒敢接話。
陳麻子不緊不慢地說:「你真想知道?我說了你可別害怕。後來,你嫂子逃回屋子后,把這事告訴了我。我當時也嚇了一跳,就撞著膽子去你屋看了看。可趴在窗戶後面,我什麼都沒看見,更沒聽見有女人在哭。」
那聲音就像電視劇里演的一般,一個受氣的小媳婦被惡婆婆大罵一頓,悲從心來,卻不敢有所反抗。
「那天之後,你嫂子就病了。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開始發高燒。沒辦法,我把她送到了鎮子上的小醫院。由於去的匆忙,我沒帶夠錢,當天我又趕回來拿錢。到家時天早就黑了,我想著反正你嫂子情況已經基本穩定,等我再返回去到醫院,已經是凌晨了,我就想在家睡一晚。」
風忽然颳了起來,裹挾著聲音在她耳邊繞來繞去,好像有個女人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又故意不想九九藏書讓她聽清楚。這時她才確定,這聲音是從自家小院里傳來的。難道,自己今天走親戚時,有新租客租下了房子。
手電筒的光芒穿透玻璃,毛乎乎地照在屋子裡。屋子裡空無一人,除了傢具意外,連個老鼠的影子都看不到。黃江水拿著手電筒像機關槍掃射似的把屋子的角角落落照了個通透,依舊毫無收穫。他的心落進了肚子里,不管陳麻子夫妻看到了什麼,反正,他是什麼都沒看到。
陳麻子喝了一大口水,這才繼續講了起來,突兀的一句:「兄弟,你嫂子沒有騙我。」
黃江水「暴走」了。他返回屋中取了一隻手電筒,轉身走出了大門。他走得很急,雖然表姐家和陳麻子家隔著好幾排房子,但很快他就來到了院門前。他先側耳聽了聽,裏面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這哭聲滑坡空氣,撕扯著每一個人的心臟。
外邊,天地一片黑暗,蒼穹像被妖魔一口吞進了肚子里,看不見一顆星星。
恐懼往往就是如此,有時它就像一種積累,一種疊加,當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承載體就會陷入一種瘋狂,就好像那些絕食自殺的人,當飢餓的感覺已經漸漸散去,身上的力量已經逐步消失時,人反而read.99csw•com會出現亢奮和暴走現象。
她一下就呆住了,腳底板開始發涼,一直涼到腦袋頂。她再一次回過頭去,這一次將目光鎖定在西屋的窗戶上——那哭聲正是從那房子里傳出來的。
「你表姐呢?」
「後來呢?」
可他心裏更煩了。
黃江水關上手電筒,決定打道回府。
她將雙手抱在了胸前,一點一點挪動雙腳,向西屋靠近。終於,她靠在窗戶前。透過窗帘縫隙,她向內窺去,可大半個屋子都被擋在了窗帘後面。
這個假設並非不能成立。
院門發出「吱呀呀」的呻|吟聲,院子里一團漆黑。黃江水踮起腳尖,輕飄飄地挪到了西屋的窗戶根下。他又豎起了耳朵,屋子裡靜得讓人駭然。他吸了一口氣才打開了手電筒,一束亮光「啪嗒」一聲照向天空,他慌忙又捂住了手電筒,生怕這光明吸引到某些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動的未知生物。
屋裡太黑了,僅有的一條縫隙也陷進了墨色之中。她忽然有些焦急,越是看不到越著急。這時,月亮從雲層中悄悄地探出了半個腦袋,朦朧的光線照在窗戶上,屋子裡籠了一層熒光似的發白。與此同時,她的頭髮一下就豎了起來。
「就這些?」黃江水聽得很糊九九藏書塗,「那後來呢?嫂子她到底看到什麼了?我屋子裡那女人是誰?」
有一天晚上,陳麻子老婆去外地走親戚,晚上很晚才回來。回來時,陳麻子已經睡了,小院子里格外安靜。全村的人幾乎都睡了,整個村子都陷進一片泥沼之中,安然無聲。只有風中偶爾傳來的狗吠聲,時遠時近地響幾聲。
陳麻子說到這裏又停了下來。黃江水發現,陳麻子的手在抖。他本能地意識到那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他沒有追問,沒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陳麻子再次開口。
陳麻子望了一眼床上的老婆,說:「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時尿急。我就跑到院子里撒尿去了。等我往回返的時候,我……我聽到了那陣哭聲。那陣從你房裡傳出的哭聲。我當時就傻了,本想回屋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跑到你屋的窗戶根下,打算看個究竟。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了一雙鞋子。
黃江水覺得頭大了,他跌坐在椅子上,腦袋一下就亂了,他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自己明明已經將那些金飾還回去了,她為什麼還不放過自己。屋子外面,表姐家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小孩兒不知道做了什麼噩夢,哭得撕心裂肺。
確切地說九-九-藏-書,是看到了半截套著紅色高跟鞋的小腿,那雙小腿白皙透明,鞋子紅如火焰。可惜的是,除此之外,那女人剩下的大半截身子都被阻隔在了窗帘後面的黑暗之中。只能看到那雙小腿隨著哭聲微微顫抖。
半夜的時候,黃江水自己起來了,陳麻子老婆又發病了,在床上大喊大叫地,一雙眼睛充滿殺氣,像要吃人似的,搞得一家子都不安省。他一個人跑到了院子里躲清靜。不一會兒,屋裡的聲音消失了,陳麻子老婆又睡著了。
黃江水忽然想起了一個救星,也許,現在只有他能解釋這一切:「麻子哥,你知道怎麼找到藍師傅嗎?」
黃江水突然冒出一個大胆的想法——他要回去看一看,看個究竟,看個徹底。
「什麼意思?」黃江水有點急了,「你說清楚點。」
那天晚上,她嚇壞了,幾乎是屁滾尿流地鑽回了北屋。
她仔細聽,發覺這聲音並不生疏,是人的聲音——是一個女人嘀嘀咕咕的聲音。
黃江水離開西郊村之後,藍老頭匆匆為表姐家的女兒舉行了冥婚儀式,之後便離開了這裏。
黃江水鼓足勇氣,將半個腦袋探了出去,探到了窗戶上。
黃江水的身子猛地縮了一下,陳麻子繼續說:「那個紙人穿著花裙子、高跟鞋,九_九_藏_書坐在你床上,捂著臉不停地哭。我嚇得腿都軟了,屁滾尿流地逃回了房間。打那以後,幾乎每天晚上那東西都在你屋子裡哭個不停,我是真的不敢再呆在那裡了。」
那天晚上,黃江水和陳麻子都沒有回家,幾個人擠在表姐家度過了憂心忡忡的夜。黃江水根本睡不著,他一閉上眼就看到那個女紙人坐在自己床上不停地哭,一邊哭一邊哀怨地質問他為什麼不要她了。
陳麻子一字一頓地說:「我看到有個紙人坐在你床上!」
「他?」陳麻子搖頭,「他臨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
陳麻子講到這裏,停了下來,好像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但顯然,並沒有這麼簡單。
於是,她轉身向空著的東屋走去。東屋的門鎖著,透過窗戶她向屋子望去。屋裡什麼都沒有。她感到奇怪,但並沒有多想什麼,轉身又向北屋走去。可這時,那陣似有若無的聲音突然變了,變成了女人特有的哭聲。
揉了一會兒,她站起來打算回屋睡覺去了。就在這時,四周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夜太靜了,這聲音很清晰。她停下回頭張望著。院子里沒人,除了她以外,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說來也怪,剎那間,那些在院牆外狂吠的狗也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