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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畫師的不在場證明 第一節

第七章 畫師的不在場證明

第一節

「你還認為嵯峨先生的自殺是因為老師嗎?」
還請見諒——男子不停向小野寺低頭道歉。
津田愕然,周圍竟無人將西島之死和嵯峨的自殺聯繫起來,也正說明西島是如此親近的存在,而嵯峨是如此疏遠無緣。二者在世人眼中同為浮世繪研究者,在圈子內卻身處不同世界。津田先發制人,問道:「老師的死因有什麼疑點嗎?」
(原來如此,所以他才專程現身。)
上百花圈送至葬禮會場,寺里擱不下,只好一路排至山門外。預定會由文部大臣致悼詞。事到如今,津田才深刻體會到西島權力之強大。
「拜託了,缺了那部分就沒法完成復刻,這也是老師的遺作,請務必借複印件一用。」
津田心一沉,他還沒跟水野打上招呼。
(我們怎麼就沒意識到呢……)
「說起來還真遺憾,才短短兩個月,嵯峨和西島這兩位浮世繪研究界的核心人物就先後過世了。」
「這不是小野寺先生嗎……怎麼有空來這兒?」
「沒辦法,眼下唯獨他有作案動機……也有吉村的證詞。」
這就意味著西島可能死於謀殺,津田失控地質問小野寺。
津田啞然。
在方才兩人就座的席位背後,一名年輕男子主動打起招呼。小野寺毫不掩飾滿臉的不快,在男人對面重新坐下。
「總覺得老師過世之後,唯一受益的就是吉村前輩。」
「沒錯。沒有同時針對兩人的共同作案動機,所以可以考慮是單方相關人員出於復讎目的殺害了另一人。」
「水野先生也來了?我都沒注意。」
「他說這叫禮尚往來,答謝你之前出席嵯峨先生的葬禮。」
「這樣啊。https://read.99csw.com
(還好意思說什麼遺作,分明是想在老師過世之後唱主角。)
「不過他能向國府先生透露多少還是個問題,而且最近兩人都沒見過面。」
「可是為什麼非得把兩人都殺了?他們從前確實有往來,可現在幾乎就是陌生人。」
津田也理不出頭緒。
「真是看走眼了,吉村也好大學也好——」
「貌似從今年開始那傢伙就要回咱們大學當講師了。」
「起火原因還沒確定,不過可以斷定起火點是在書齋,畢竟書都給燒成那樣了……可是不清楚具體火源,當地警局似乎也在考慮人為縱火的可能。」
仔細想想,就算小野寺不提,也的確奇怪。
(和嵯峨先生那時相比,真是天差地別啊……)
「確實。不過只要存在可能性就該放手去做,科長也沒異議。」男子說完沉思一番,又補上一句,「一切都看國府洋介知情後會採取什麼行動。」
「說真的,這麼做太過火了,我認為國府先生跟案子無關。」
「你是說吉村前輩?」
確認津田走出視野之後,小野寺重新回到餐廳。
(水野先生肯定火冒三丈吧,自從拿走畫集就再沒聯繫……)
「說是說了,但我又沒說跟國府先生有關。」
(貪得無厭也該有個限度吧!)
「請給我些時間考慮……老師才剛過世,眼下談這種事恐怕不合時宜。」
「聽說國府先生是去跟西島斷絕師生關係來著——」
小野寺略一猶豫,說道:「所以我打算調查到信服為止。個人認為嘛,最終還是會得出自殺和事故的結論,可是有兩點讓我很在意。」
九_九_藏_書男子忙向小野寺賠不是。
「怎麼會!」
岩越大怒附和道:「說來真是,聽說昌榮的研究也由吉村繼承了。」
「我可傳達清楚了。」
「實際上,有證詞顯示,西島死亡當晚,曾有酷似國府先生的人物出現在事發現場附近。」
「美術館那頭怎麼辦?」
「真是抱歉,讓你為難了……」
裕美之言讓全員愕然。
吉村好歹還知道看臉色,沒再糾纏。恐怕他也明白在這裏惹惱津田會難以收場吧。
「只是單純的疑問,畢竟接連發生了兩起事故嘛。聽說是由轄區刑警首先提出他殺可能,於是久慈警局也跟著檢討了嵯峨先生的死因是否存在疑點。」
小野寺苦笑道:「不,還不好說。」
「他是非常駐,打算腳踏兩條船呢。聽說直接讓他接替老師講課。」
(難道失火並非老師的疏忽?)
「哎呀,差點兒忘了,剛才水野先生來找津田前輩呢。」
全員也都表示贊同。在場幾乎全是研究班的學生,比起吉村,還是跟岩越和津田更為親近。
「還不好說,是指——」
「你聽說吉村的事兒沒?」
小野寺喝著番茄汁,說道:「剛才還瞧見水野先生了。」
「怎麼會。小野寺前輩不也說嗎,接連死了兩名研究者很不尋常。」
「到底怎麼了?」
葬禮結束后,會在總門寺的分館舉行盛大的法事。津田並未受邀,索性利用這段時間跟著小野寺出了寺院。津田除去了領帶,反正穿著外套,並不算顯眼。步行五分鐘的距離有一間小餐廳,小野寺一聲不吭地推開店門。
「別激動,那只是開玩笑而已,嵯峨之死和西島先生無關。可是,只https://read.99csw.com有這樣考慮才能把兩人的死聯繫到一起。」
「這樣啊,那我過幾天再跟你商量。」
一月七日。
小野寺不悅道:「吉村那只是中傷,東京的警察都這麼辦案?」
津田一時怔住,須臾問道:「沒有其他複印嗎?」
津田婉言拒絕道:「複印都留在盛岡了。」
昌榮畫集的出版正是由大崎美術策劃。
「原件給燒了。」
等津田回到總門寺,法事已經結束,人潮從山門后湧出。津田一路小跑趕到接待處,桌子都已收拾乾淨,岩越等人正圍著火盆抽煙。
「附近酒館的店員在夜裡九點左右出門扔垃圾,據稱正好目擊到酷似國府先生的男子往西島住宅方向走去。國府先生上門拜訪老師時常在那家店買酒,店員記得他的長相。不過當時相互都沒打招呼,店員也說沒法斷定,可是總有些在意。」
「剛才大崎美術的編輯來過了——」
津田都把這事忘了。
「一句『這樣啊』就完事兒了?你不覺得委屈嗎?咱們是為了什麼才留在研究所的?吉村心裡頭也該清楚才對,就算是校長提議,也不至於一口答應吧,怎麼著也該跟咱們商量商量。」
吉村難得地低下頭。
小野寺意味深長地盯著津田。津田這才恍然大悟。
裕美從口袋裡摸出留言條遞給津田。
「非常難辦。還好論文有備份,小字輩手裡留著底片,照片也不成問題,只是關鍵的序文和小傳還沒拍照。最初就定好在復刻版的附錄裡頭收錄,老師也沒料到會變成這樣吧……」
「只因為認識嵯峨先生就說前輩有動機……」
岩越的唐突提問讓剛回來的津田摸不著頭腦。
「校read.99csw.com長出席了告別式,算是正式提出吧,吉村也痛快地答應了。開什麼玩笑。」
「沒錯。轄區警局那幫人並不知道國府先生的為人,只是單純從程序上把他跟案子聯繫起來。國府先生絕對不是那種人,這隻是我的直覺,但我相信他不可能是縱火犯。」小野寺爽朗一笑,似在鼓勵津田,「我是打算趕在同行發難之前還國府前輩一個清白,所以想事先知會你一聲。」
「辛苦了。」
「這樣啊……」
雖然實屬巧合,但僅僅兩個月時間,「江戶美術協會」和「浮世繪愛好會」共同失去了各自的中心人物。加之二人又是數十年的好友,任誰都會起疑吧。
「立刻就有人拿這做文章呢。」小野寺搖頭點煙,「九點跟十二點畢竟有時間差,現階段也沒有國府先生和火災的直接聯繫。只是,一旦確定了人為縱火,這動機嘛……」
「怎麼說呢,只是不排除這種可能。」
「喲,好久不見。」
「津田前輩。」從津田身後傳來一聲輕呼,是研究班的學生,「吉村前輩在休息室等你。」
吉村的強硬讓津田慌了手腳。
這讓津田難以置信,再一想又不無可能。自津田的發現被西島霸佔以來,國府的確暗自盤算著什麼。這是事實,但絕不能告訴小野寺。一來會對國府造成不利,二來也不得不說明西島的蠻橫行徑,這對津田而言太過艱難。既然無法告知來龍去脈,小野寺想必也無法理解國府的憤怒吧。
津田立刻追問。
津田回到接待處,意料之外的男子正等著他。
「你得講理吧。我從老師那兒得知整件事都是『寫樂=昌榮』說解決之後了,哪兒還需要製作複印。何況九_九_藏_書,老師把畫集當作心肝寶貝護著,連拍照都不讓。」
津田急忙反問道:「沒,今年還一次都沒見過……國府前輩怎麼了?」
「人為縱火?」
津田剛到休息室,吉村立刻出來將他迎進室內。休息室里沒有其他人,津田暗自琢磨著吉村在這當口專程叫來自己的用意。
「哪兩點?」
津田懶得開口。
「他交代說讓前輩明天下午給這裏去電話……」
津田驚道:「就是說,兩人不是死於自殺或者事故?」
「那就等你方便了再拿過來就行,一切費用都由我付。」
津田故作隨意地答道:「是嗎?」
「去了老師的住所……」
小野寺不再多言。二人走出小店,左右分頭而行。
「聽說原本都定在昨天左右開始拍照……編輯說只是活字部分倒能照著複印件重做——我一想到你手裡正好有,當時就給了回復。」
「你最近跟國府先生見過面沒?」
「這樣下去我們只會陷入被動。如果國府洋介和案子無關,自然會有別的發展。」
吉村是治喪委員之一,負責接待安排出席者。西島過世的打擊起初讓他一蹶不振,經過數日倒也逐漸恢復了元氣。
真是厄運不斷的一天——津田謝過裕美,心下一片呆然。
「唉,稍微有些事兒……話說回來,葬禮辦得可真豪華,果然大不相同啊。」小野寺刑警沖裕美親切一笑,壓低嗓門詢問津田,「待會兒想跟你打聽幾個問題,不介意吧?」
午後一點,西島俊作的葬禮于中野總門寺舉行。治喪委員長由眾議院議員橫山周造擔任,出席者超過七百人。接待處共設有四個,津田和內田裕美二人負責其中一處,協會事務員也交替進行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