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岸笑說忘了。他和國府只在嵯峨家中見過面，才有此誤會吧。

「清親曾隨德川慶喜在那一帶住過兩年。因為佐藤正吉的關係，我想稍微調查調查。」

「你是說佐藤正吉？聽說的確沒有。」

「這樣啊……之前有些在意，就特意問問。」

峰岸泡著紅茶，對緊盯畫冊的國府說道。

「此外還有製作費、印刷費，全部加上怕是接近千元吧。再平攤到每一冊……開玩笑，一本就將近現在的二十萬。當時手裡有一千日元，完全能修棟豪宅了。看來這佐藤真是錢多得沒地方花。」峰岸羡慕地嘟嚷道。

「您多心了，公所或者資料館他都去過，該做的調查全沒落下。」

國府連忙撥下號碼。

突然被問及照片方面的術語，峰岸的反應多少慢了一拍。

（就算我辦不到，總會經峰岸或者良平之手得出真相。）

二人不禁長嘆。

「嗯，跟其他字體比較來看也沒有可疑之處……說是筆跡鑒定到底有些小題大做，不過單隻清親的署名照片，我就從同時期的手繪作品當中拍了好幾十種。縮放成同樣大小一比較，除了文字位置有些微出入rｅad.９9ｃsw•cｏm，整體結構簡直完全一致……這叫一個頭痛啊……」

「自己有相機或者有親戚開照相館那還另當別論，老老實實托外人製作不會低於這個數。」峰岸笑著繼續道，「那時候拍張照片大致得花一日元。單說一日元估計你也沒什麼概念，要知道同時代一杯咖啡只要三錢，看場電影也就二十錢吧，是那種物價水平下的一日元，換到現在相當於一萬吧。照片加印費按一張二十錢計算，製作五十冊就需要十日元。等於說一張照片連拍攝帶加印得花十一日元，光製作每冊七十張的粘貼照片就得耗去將近八百日元。」

「真不愧是峰岸老師，我們可做不到這一步。」

「如果題字是真跡……」

國府在外用過午餐回到公司，就見桌上放著一張便箋，記著峰岸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國府猜想他多半回了東京，這才主動跟自己聯繫。最近國府幾乎每天都往他家去電話，但峰岸因為工作去九九藏書了九州，屋裡始終沒人。

「真不能怪他，佐藤至多不過是收集昌榮作品的藏家而已。假如在秋田一無所獲，或許也會上靜岡吧，可是秋田就有昌榮的資料，寫樂之謎也成功破解，佐藤已經無關緊要。」

「選用蛋白相紙大多只是從經濟性出發吧，鎮里諸如照相館的地方會使用更華麗的紙張或者沖印技術。」

「怎麼說？」

「正在複印呢，現在就在我手頭哦。」

「是哦，五十冊是極限了。那時候可不比現在，拍照片得耗費巨資，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我記得那本畫集大概貼了七十張照片吧？照現在的物價換算，一本怎麼著也得花上十萬日元。」

「印相紙是指？」

「畢竟全是繪畫作品嘛，或許製作者認為用貼的比直接印刷更鮮明吧。」

峰岸立刻接起了電話。這是四谷某間公寓的號碼，峰岸一直把那兒當工作室。

「沒錯。出版社為了控制材料費會用薄紙，從原理上講，不管多厚的紙張都能使用這種方法印相。而且蛋白相紙跟我們通常使用的溴素紙或者燈光相紙還不一樣，是印相紙，不需要進暗室，製作使read.99csw.com用都非常簡單。」

「這樣嗎？」

「嗯，並非印刷，而是直接把照片貼上去。」

國府默然不語。

（亂線漸漸解開了。）國府拉著拉手反覆回味跟峰岸的對話。

「就不知吉村君認真找過沒嘍。」

「是往照片的感光劑裡頭混進成比例的蛋清，所以才叫蛋白相紙。」

「從九州回來的途中，我順道去了湖西市和三保。」峰岸突然改變了話題。

「沒什麼大不了，我是靠這吃飯呢。」峰岸頗為自得地笑道，「不過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國府驚道：「不會吧，一本就得花十萬！」

「完全空手而歸。湖西市是合併而來，早前的資料幾乎沒有。我對三保抱了挺大期待，結果白跑一趟。想想也對，清親雖然寫著是在靜岡結識佐藤，又沒說他是靜岡人，沒資料也不奇怪。之前想得太簡單，這兩人的關係也值得重新推敲。假如佐藤當真跟清親非常親近，現階段的研究至少該出現他的名字才對。」

「那時候的八百日元……就相當於現在的八百萬？」

「嗯，原來如此……那些傢伙從來都把對自己不利的部分藏著掖著，我還以為九_九_藏_書這回背後也有問題呢。」峰岸不好意思地擺出假笑，又道，「對我而言，畢竟清親才是重點。」

清親是幕府臣下，明治維新后慶喜移封靜岡，多數家臣也都跟著轉移。

「的確是上乘之作。」

國府提出希望借畫冊一看。

「等於說並非紙的種類或者顏色啊。」

「蛋白相紙並不是指紙張的種類。」

峰岸搖頭道：「嘿嘿，真能折騰。」

「很奇怪對吧？難得一口氣找到兩份資料，這下該信誰？反倒更混亂了。」

峰岸堅信調查是由吉村操辦。

「話說回來，那本畫集怎麼沒用銅版或者珂羅版印刷？」

「題字也是真的？」

國府為津田抱不平。

「對哦……說來你也是西島先生的——」

（乾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國府腦海中浮現出名片中的男子。

「蛋白相紙……哦，是說相紙裡頭加了蛋白吧。沒錯，當時貼在雜誌當中的照片基本都使用蛋白相紙。」

「可是昌榮的畫集稍微有些不一樣，比蛋白相紙更厚些，很有光澤，秋田那種地方也有這種技術？」

二月一日。

國府忍不住問道：「有哪裡不對勁啊？」

返程時，國府從四谷htｔps://read.99cｓｗ•ｃom搭了中央線。

「那為嗎不去靜岡調查？」

國府不去理他，問道：「對了，說到明治四十年，正是蛋白相紙的時代吧。」

但國府絲毫沒有托與他人的念頭，這是他的問題，必須由他親手解決。

「不清楚……總有五十冊吧？」

峰岸發出邀請。國府的公司位於神田須田鎮，打出租去四谷還不到二十分鐘。國府單手向身邊的同僚示意，拜託他暫時幫忙頂著。

「喲，貌似你打了不少電話？」

「湖西和三保啊，是靜岡的——」

峰岸訝道：「嚯，這我真不知道。之前也只看過報紙或者複印件，完全沒往這方面考慮。」

這下國府也明白了。

「不，我是說題字。」

峰岸訝然。國府報出了津田的名字。

「在那兒有什麼發現嗎？」

「從誰那兒打聽來的？」

「我是擔心他眼裡只裝著寫樂，對清親其實毫不上心吧。」

峰岸問道：「在秋田也沒找到他的資料吧？」

「倒不是不對勁，我是佩服佐藤捨得砸錢呀，真不知那畫集印了多少冊。」

「我猜你小時候肯定也玩兒過，叫作青版照相法的玩意兒，那也是印相紙的一種。」

「怎麼看都是真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