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慌張張下了樓，其他人自顧自的搬桶上樓，小貝獃獃地站在那裡，懷抱大桶，靈魂出鞘。

兩人又調笑起來。

正義的化身不會永遠隱沒在校園裡，他有更大的計劃。不久他就辭去了助教的工作，從此消失了。

小玉笑道：「好哇！真有你的！」

肚子里的孩子——這句話像大鎚一樣敲在小貝的心上。

「什麼我的男人！我和他還沒結婚。那個呆瓜只知道去打籃球，要麼就是去教堂做禮拜，我這個未婚妻沒感覺到半分關懷！」她的手環上他的脖子：「哪兒有你好，前天晚上陪我到那麼晚，我該怎麼謝你呢？」

「我們和其他人沒什麼不一樣，只不過我們的心中有信仰。有信仰的人比沒信仰的人過的更心安。」父親用手撫摸著孩子的頭髮，「乖，別想太多，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

母親先看到了他，發出一聲尖叫。

父親帶著小貝走出法庭，外面下著雪，父親脫下大衣，想為小貝披上，小貝搖手拒絕了。父親現在瘦了太多，像變了個人。

父親的手顫抖著，臉漲成了紫紅色，他拎著男孩一直來到閣樓上，男孩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這次糟了，真的闖大禍了。

小貝跑上樓梯，連上四層樓，連喘都沒喘，常年的鍛煉使他的身體非常強壯。他來到實驗室門前，忽然聽到裏面有女人的笑聲，這笑聲再熟悉不過，是小玉。只不過，和她平常的聲音不太一樣。

小貝茫然的點了點頭。

小玉說：「很快就有人知道了。我要和他解除婚約，然後跟你了。」

他的爭辯引來了一頓暴打。父親狠狠地揍他，直到孩子的哭叫聲越來越大，母親捶著門，喊道如果孩子再喊下去就會把鄰居招來。

小貝和父親肩並肩回了家。這個刻板的父親有史以來第一次變得這麼虛弱，他腳步虛浮九_九_藏_書，小貝不得不攙著他，好在身為運動員的他肩膀已經足夠結實。

白大褂歇了一會兒，看著小貝：「看你挺壯的，要是沒事就幫個忙成不成？這是大慶油田運過來的石油樣品，讓咱們學院給分析分析。」

男孩鼓足了勇氣，問道：「爸爸，我覺得我們和別人不一樣。」

八年後。

小貝悠然自得的盯著這一切，他覺得那兩個被火苗吞噬的人有點像小曹和小玉，那兩人的慘叫聲太動聽了，猶如畢加索的音樂。儘管幾十分鐘前他還心衰若死，但現在的他忍不住要跳起舞來。復讎的滋味太爽了。

路上他遇到了院長，院長笑道：「又來給老婆送飯？」

「這兒不讓抽煙！」一個穿白大褂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隊人搬著幾隻貼著封條的大桶上了樓。一面搬一面氣喘吁吁的罵這樓太高。

穿著白襯衣的小貝興沖沖地走向學校實驗樓，手裡提著不鏽鋼飯盒。飯盒裡是番茄蛋炒飯，他的未婚妻小玉最愛吃這個。

腦袋裡嗡的一聲，他蒙了，像泥塑木雕一樣站了很久。恍惚中他推門走了進去，地上都是那兩人的衣服，差點把他絆倒。

下面的一具是母親的，另一具，是個不認識的男人。

父親摸了摸男孩的額頭：「奇怪，沒發燒啊。乖，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大火把那兩人的身軀點燃，他倆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校園，不少人捂著臉不忍再看，小貝一直看著，心怦怦直跳，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膨脹了起來。

「哈哈。」兩人調笑了一陣。門外人的心在這笑聲中漸漸冰冷。

「Our God is consuming God.」

父母二人對視了一眼，父親問：「你是不是在學校遇到了什麼事？」

他將手裡的獎盃狠狠打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一下ｈttps://rｅａｄ.9９ｃｓｗ.coｍ，兩下……獎盃碎裂了，金色的碎片像噴發的熔岩四處飛濺。

「切，生米得早煮成熟飯才成，全院的人都在等著喝你倆的喜酒呢！」院長忽然嘆了口氣，「你老子是趕不上了，他走得太早。」

「爸爸，我沒做錯什麼！」孩子都快嚇糊塗了，但他堅持認為自己沒錯。

「仁慈的上帝！」父親站了起來。母親一聲尖叫，她看到父親把男孩拎了起來。

父親顫抖了一下，說：「你是上帝賜給爸爸媽媽的。」然後，他從外面鎖上了門，黑暗將閣樓里的空間完全吞沒。在屋子徹底變黑前，小貝看到了上帝畫像下的一句話：「Our God is consuming God.」

警察始終未來找他，最後大火被歸咎於化學系所進行的不知名實驗。小貝在心中暗暗讚美上帝，是上帝讓他逃脫了法律的制裁，他是正義的化身，是上帝派來懲惡揚善的。

小貝臉上的表情暗淡了下去，院長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說：「瞧我這老糊塗，你老婆還在實驗室呢，快去吧，別把老婆餓著。」

他來到父母卧室的門口，門虛掩著，他從門縫裡望進去，看到兩具雪白的軀體正糾纏在一起。

在父親把門關上之前，小貝低聲說：「爸爸，如果沒有我說的那個詞，那麼我是怎麼來的？」

「Our God is consuming God.」不知怎的，他嘴裏冒出這樣一句話。

有兩個人打破了四樓的窗戶，從裏面伸出手。

那句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小曹？小貝從記憶里搜索著這個人的形象，好像是和自己一個年級的，平時只是點頭之交，小玉和他好像是在同一個教授手下做事。

他們的笑聲像刀尖一樣戳在小貝的心裏，讓他喘不九-九-藏-書過氣來。

從今天起，父親成了鰥夫。

「那你讓我咋辦？」小玉撒嬌道，「你讓我連人帶孩子都便宜那個呆瓜？」

那把火燒掉了實驗樓三分之一的樓層，燒死了兩人，燒傷四人，損壞器材無數。沒人注意到他丟在樓里的飯盒，那玩意已經被火燒化了。老院長為此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小貝想，也好，他在那樓里見過我。

小貝揭開桶蓋，桶里黏糊的黑色物質帶著一股臭氣，他小心地把石油傾倒在地板上，石油從門縫裡流了進去。小貝小心地閃開那玩意，不讓它沾上自己的鞋。

陳設簡單的房子，牆上掛著粗製的十字架。黃色的電燈光雖不亮卻很溫暖。房間正中是張小圓桌，一家三口正圍在桌前吃飯。

他來到樓梯口，下面正有人走上來，他猶豫了一下，繞道跑到側面的樓梯，從那裡下了樓。

遠遠的，小貝看到來了一輛車，車門開了，裏面走出一個纏著繃帶的男人，把母親接了進去。小貝見過那個男人——在母親的床上。

男孩惴惴不安地看著父母。他的父親穿著黑色的外衣，即使吃飯的時候也一本正經；母親則手端著湯碗，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多麼慈祥可敬的一對父母，假如自己問了他們那個問題，他們會不會還會像以前一樣愛自己？

小貝失魂落魄地走向樓梯間，順手把飯盒扔進垃圾箱。

他掏出鑰匙開門，為了給母親帶來驚喜，他躡手躡腳，不發出一點聲音。

母親在離去前遠遠地看著小貝，像是有話要說，但車窗慢慢的拉上了。黑色的汽車冒出一股嗆人的尾氣，像個來自遠古的妖怪散布著瘟疫。小貝低聲罵了句什麼，車的噪音太大，父親沒聽清楚。

小曹笑道：「你可別這麼風風火火的，大家會起疑心，以為是我第三者插足……」

他掏出火柴，剛https://ｒeａｄ•９９cｓｗ.ｃom才他用這點煙，現在他要用這點更好玩的東西。

小貝抱著籃球賽的獎盃跑回家。今天他在場上拼的很出色，連搶了七個籃板，投中兩個三分球。校隊的教練拍著他的肩膀贊道：「幸虧當年把你留在了籃球隊，要是讓你去練足球，你就糟蹋了……」

他點了一根煙，靈魂隨著煙霧一起冉冉上升，他覺得自己快體會到當年父親的心情了。

實驗室的一張台上鋪了乾淨的白布，好像鋪了新床單的床，小玉就在那張「床」上，頭枕著一個男人的肩膀。那個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留著小鬍子，正是小曹。

他抱著桶來到實驗室門前，裏面的人還在竊竊私語，絲毫沒料到外面已經有人全聽到了。

小曹趕緊哄小玉：「唉，先別這麼說嘛，學院里要評先進個人，這個稱號可是很值錢。教授偷偷跟我說，人選里有我。」

「哈，院長瞧您說的，我們還沒結婚呢。」

實驗室的門鎖的很緊，推不開。門玻璃上貼了報紙，看不到裏面的情景。小貝彎下腰，從鑰匙孔望進去。

小曹吻了吻小玉：「你就不怕你那個男人過來找你？」

小玉說：「切，你本來就是嘛，怎麼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想一邊當婊子一邊立牌坊么？我肚子里的孩子……」

父親氣喘吁吁的停了手，對男孩一字一頓地說：「你做錯了事，應該受到懲罰。今晚不許你吃飯，你在上帝的畫像前好好懺悔。」然後他甩手離開了，離開前不忘了說：「以後不許你跟那些壞孩子來往。」

遺憾的是，為了防盜，從一樓到四樓，窗戶外側都安有鐵柵，那兩人只能把手伸出來，火苗依然從背後吞沒了他們。

「跪下，在上帝的畫像前跪下！」父親怒吼道，他在兒子的膝彎上踢了一腳。

白大褂把懷裡的桶塞給他：「你跟他們上樓，下面還有一桶，我去搬九*九*藏*書上來。」

「上帝，請原諒這個無知的孩子，他不知道他念誦出的字眼有多骯髒。」父親從桌上取過一個瓶子，在額頭上畫了個十字。「小貝，用這聖水漱口，把你骯髒的嘴洗乾淨。」

「小曹，我要是結婚了，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小曹問：「沒人知道咱倆的關係吧？」

「還有。」男孩垂著頭，不敢抬起來，「今天有個同學跟我說，他看到爸爸媽媽『做|愛』了。爸爸，『做|愛』是什麼？」

火柴發出「哧」的一聲，一團黃色的火苗躥了出來，小貝將它丟向那攤石油，然後輕快地跑開了。

小曹趕緊說：「不是那個意思。我看這樣好了，你創造一個機會，最好是在人多的場合，你設法惹他生氣，最好是讓他打你，然後你哭哭啼啼裝可憐，一方面可以博得大家同情，一方面可以順理成章的為解除婚約製造條件……」

「小貝，你怎麼在發獃？今天沒胃口么？」母親關心的問道。

「今天老師發了一張表，表上有一欄是『宗教信仰』，其他同學這一欄都空著，而我這一欄卻寫著『基督教』。爸爸，我們為什麼和別人不一樣？」

現在是下午四點，老爸應該還在教堂，大門緊閉，老媽在廚房準備晚飯吧。先讓她看看這獎盃，這是她兒子贏得的驕傲。

火警聲忽然響起，聲音來自實驗樓，接著，被驚擾的人群從實驗樓大門跑了出來，其他樓的人也跑了出來，仰頭觀看從四樓冒出的濃煙。

男孩發出一聲哭叫，父親隨後給了他一巴掌，男孩噤聲了。

兩年後。

三個月後。

他繞了一個大圈，從偏門跑到操場，在和打籃球的學弟們打了個招呼，以便製造不在場的證明，然後他大搖大擺地向實驗樓走。

他愣住了，呻|吟聲是母親的，那喘息聲……卻很陌生。

這時，他聽到了男人的喘息聲，中間夾著女人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