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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案 人砌地獄 6、雪暴

第六案 人砌地獄

6、雪暴

接近半夜的時候,派出所里的電話忽然響了。
「警察同志來了?請坐請坐,喝口熱水。」招待所的負責人孫思覺迎了過來。
其中一封帶著濃重的火藥味:「玉:你又和那小子呆在一起,我實在受不了啦!就算他長得像你親生弟弟,就算他油畫的水平不高需要你幫忙,你每天晚上陪他那麼久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室友跟我說你倆整天連吃飯都在一起,下面是不是連睡覺都要在一起了……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這麼猜測你,可你連上封信都沒答覆我,我實在害怕。今晚我必須見你。——愛你的赫。」
過了很久,他才恢復了普通的聲音:「好,你等著老成過去,還有幾件證物需要你做鑒定。」他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唉,奇怪了,照正常的速度,他應該已經到你那裡了。你用無線電聯繫他一下。」
王隊艱難的翻過「煤山」,換成是旁人,翻過這些煤塊還真不容易。他來到那扇木板門前,敲了敲門,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打開門,這人雙眼瞪得很大,似乎看到了神仙。
「拿去做化驗!」王隊沒搭理孫思覺,他把那些信抄進懷裡,帶人趕回王天祥所在的小派出所。
小胡也是新人,不能讓他去。
王隊說:「也就是說,從那個門可以一直走到招待所裏面了?」
我們頂著北風來到招待所,但進門之後就感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招待所里溫暖如春,這裡是純木質結構,連牆壁、屋頂都是用木材製成,令人驚異的是,每面牆上都掛著油畫,與這破舊的山村一點也不協調。屋子正中,陶土做的火爐里冒著紅色的炭火苗,紅銅的茶鍋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要去鍋爐房還是要先經過招待所的正門,遠遠的看到孫思覺穿上電工用的爬桿靴,攀上屋檐下的一根柱子,維修那被風吹掉的遮雪棚。老人雖然年紀大了,身手倒還矯健。我們沒打擾他,徑直來到鍋爐房。
王隊問起陳開的事情,老人搔搔頭,苦笑道:「那男孩是跟一個叫任曉玉的女孩一起來的,本來我以為他倆是情侶,於是就說有一個很好的雙人間,向陽的。但任曉玉卻不答應,她說要兩個單人間。陳開好像很失望,但又沒辦法。」
最後只剩下老成。
「需要回市裡么?」王隊說,「這裏離市裡太遠了,我希望能快一些。」
「『性格暴躁,獨佔欲強』和便箋上得到的信息一致!」王隊沉思片刻,說:「我現在有幾件東西要送到老丁身邊,拜託他為我鑒定,此外還有一封信要交給他。你們誰可以跑這一趟?現在雪很大,開車去城裡很危險,駕車經驗少的就不要去了。」
王隊自語道:「一米八五read.99csw.com以上的壯漢……老成,你去問問村長,村裡有沒有這樣的人。」
他問王天祥:「老王同志,您的窗子,為什麼不弄成那種類似招待所的防寒窗呢?」
路上的雪已經過了腳踝,步行有些費力。我們邊走邊談,又回到了小派出所,小胡在那兒等著我們。他已經用電話聯繫了任曉玉所在的學校,將郭航的身份調查了出來。
「明白了!」王隊撫掌道,「我們去那個地方看看。」
王隊沒搭理他,只是盯著牆上的一幅畫出神。
兩人的行李都還在屋裡。
王隊問:「你們應該也驗過陳開的血型了吧,他是什麼血型?」
王隊搖了搖頭:「這裏天寒地凍,夏天非常短暫,據說連夏天的夜晚都要蓋著毯子睡覺,因此窗子的密閉性要好。剛才進屋之後我就檢查了一下窗子的結構,窗子是由整體的玻璃嵌在窗框里構成。這種窗戶的優點是密封性好,缺點是只能打開一半。到了寒冬季節,屋子裡的水汽會凝結在窗框上,將窗框牢牢凍住,別說打開,就連動一下都不可能。」
「小看我,以為我不會開車么!倒是你們,在這村子里要小心些,我總覺得這裡有些不對勁。」老丁皺著眉,「這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讓人噁心,害怕。」
「一路平安。」我望著老成遠去的車影,默默祈禱。
「啊?!我能拍個照么!」
「有位領導喜歡收藏名畫,小時候經常去他家玩,頗受教誨。這幅綠風的作品,帶著淡淡的哀愁,小時候看不大明白,現在再看,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不過他家的畫是仿製品,您這幅是……」
王隊憂心忡忡的看著外面陰森的天空,北風打著卷掀起樹梢上的雪粒,村裡的大喇叭正在廣播天氣預報:「……隨著西伯利亞冷空氣的南下,最近幾天將有暴風雪天氣,請做好防寒工作……」
王隊喝到:「小聲點!」他用手捂住話筒。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
屋裡,老穆已經靠著牆睡著,其他幾人各懷心思。
王天祥說:「是相通的,從浴室後面的門可以過去,浴室的熱水直接由鍋爐房提供。」
然後來到任曉玉的房間,女孩子的東西多的出奇,除去衣服和繪畫工具,還有化妝品,女性衛生用品,零食……
「可是從這道門進去不就直接進了招待所了?」
至於對我們也保密么,我和小胡覺得很尷尬。王天祥的臉紅了,他說:「我出去走走,在村裡巡視一下。」
老成問:「你就憑藉這個認為有人從後門進了招待所?為什麼不懷疑是招待所里的其他房客給她的?」
「沒有。」
王隊問老丁還有沒九-九-藏-書有其他有價值的線索。老丁告訴王隊,帶來的器材相對簡陋,無法對屍體進行徹底的檢查,他需要帶屍體去條件好一些的實驗室。
老孫偷偷對王隊說:「隊長,要不今晚在這『下榻』吧?這兒又暖和又有情調。」
他說:「我能肯定這是人血,血型是B型的。」
「可這樣冷的天氣,還在外面過夜,膽子也實在大的過分了吧。」
王隊又問:「那女孩長什麼樣子?」
北風在窗外如惡鬼般凄厲號叫,又等了一個小時,我和小胡支持不住,趴著桌子打起了瞌睡。王隊依舊守在電話機旁。
「你們咋從這地方過來?」他的聲音很大,跟喊叫差不多。
這次隨行的是兩個法醫,老丁走了之後還剩下老穆。老穆從箱子里取出工具,對那塊布上的血跡進行了化驗。
「這幅是真跡。」老人得意洋洋的說。
「下這麼大雪還要出去?」我不禁哆嗦了一下。現在室內的溫度是零下一度,這還是在點著火爐的情況下!外面只有更冷。
王隊透過窗戶看外面的雪,已經鋪了白皚皚的一層,不過這銀裝素裹的世界已經不再純潔,而是充滿了殺機。
車載無線電可以保持較遠距離的通話,但遇到這樣的惡劣天氣,是否能保持信號通暢可是未知數。
我反駁道:「老丁說了,射殺陳開的人,身高要在一米八五以上。而任曉玉的身高才一米六七。」
王隊和老丁越聊越起勁,雖然聽不到他們說的是什麼,但王隊的臉上泛起了紅光。
王隊拍拍他肩膀:「放心吧,你路上小心!」
「當然可以。」王隊站到畫前,示意老穆給他拍個合影。老穆鼻子差點氣歪了,這相機可是現場勘驗用的。他正想甩手而去,老丁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拍。
「糟了!這麼大風!」孫思覺趕緊跑到窗前,順手抄了塊破布塞進玻璃上的破洞里。但寒氣還是一股腦的鑽進屋裡。
老成拍拍胸脯:「沒問題,交給我吧!」
王隊說:「那招待所只有一個正門。這裏天寒地凍,門經常閂著,外人想進來勢必會驚動孫思覺。孫思覺每天都站在迎門的櫃檯後面,無論誰進門他都能看到。即使到了晚上,有人敲門想進來,也得由他開門才成。」
王隊問老丁:「你一個人開車去縣城,沒問題么?」
我第一個退出,在這個團隊里我的駕駛技術最爛。
王隊問:「李師傅,這道門平時開不開?」
老丁上了車,王隊忽然貼近他,把一個紙包塞進他的懷裡,耳語了幾聲。老丁點頭,發動汽車,帶著屍體走了。
「某人寫給任曉玉的便箋。」王隊把這封信收好,又拆看其他幾封。
鍋爐房外是九_九_藏_書一堆煤塊,堆的像小山一樣高。在這「煤山」環繞中有一扇小門。平時沒有人從這裏上街,因此即使被煤塊堵死了通向後街的小路也無所謂,只要門還能打開就成。
孫思覺拿了客房鑰匙,帶我們去那二人的房間。
王隊問:「他們的房間都在哪兒?」
「上面寫的是:『離開那小子,否則我會殺了他』。沒有落款,但筆跡和前幾封一樣。」
「返回市裡需要一天的路程,不過距離這裏最近的縣城有幾十公里,那裡有條件較好的實驗室與工作人員,趕到那裡需要幾個小時,但屍體我要帶走。」
王天祥答道:「我不喜歡那種氣悶的感覺,即使是冬天,我也會偶爾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這小屋子就憑窗子透氣,屋內又是靠煤火爐取暖,如果透氣性不好,很容易中煤氣。」
「村裡其他地方也沒有么?」
「不清楚,應該也是出事那天晚上吧。她沒吃晚飯就出去了,臉上表情很緊張,似乎心裏有事。陳開是之後出去的,好像是為了找她。」
回來的路上,我問王隊:「難道你懷疑有人從『後門』進去過?」
「從射入的角度來看,兇手身高一米八五以上。足跡深陷雪中,這人的體重也很大,典型的壯漢。頭骨很堅硬,想讓箭頭穿過頭骨,需要極大的力量,一般的弓做不到,也不知這人用的是什麼弓。其他地方再沒找到這樣的足跡,因為都被人們弄亂了。」
孫思覺面露微笑:「這確實是那張畫,小同志對畫也有研究?」
「能保留這樣的足跡真不容易,現場到處都是村裡人的腳印。」
氣溫驟然下降,單薄的警服難以禦寒,王隊從車上拿下大衣給我們。
我滿腹狐疑,不知道王隊塞給老丁的是什麼東西。
小胡問我:「你猜老成到了縣城沒有?」
王隊在畫前擺著POSE,眼神卻別有深意。
王天祥點頭:「沒錯,相當於招待所的後門。」
我說:「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十分鐘就回來。」他在外面把門關上了,從窗戶里可以看到他晃動的手電筒光。雪片紛飛,一會兒就把他的影子吞沒。
王天祥說:「鍋爐房還有一個門通向外面,那個門和招待所後面的路相連。運煤的車直接把煤卸載招待所後面,人們再從那條路運進鍋爐房。」
王隊眼睛一亮:「你是說招待所還有個鍋爐房?鍋爐房和招待所是相同的嗎?」
老成問:「會不會是從窗戶進去的?」
「明白。」
陳開的行李相當簡單,衣服和繪畫用的工具,此外還有幾盒糖果。
王天祥答道:「他們是用鍋爐供暖,鍋爐房在招待所後面,暖氣管道通向招待所的各個九-九-藏-書房間。」
「放心。」老成上了車,走了。
老成哼哼道:「說的太複雜了,就是打不開嘛。」
「犯人從不給人休息的機會,一場大雪過後,更多的線索會被雪掩埋,辦案優先,別忘了咱們是警察。」王隊披上大衣,第一個出了門。
王隊答道:「其他訪客的資料我都查了,都是從其他城市來的,與任曉玉、陳開素昧平生。何況署名是郭航,任曉玉似乎一直躲著郭航,郭航不可能大搖大擺的來招待所找任曉玉,會把她嚇跑的。」
王隊吩咐搜集任曉玉的腳印和指紋。
「用不著,周圍堆著小山那麼高的煤塊,跟牆一樣。從門裡進來就是鍋爐房,沒啥好偷的。用不著上門閂。」
孫思覺慌忙搖手:「我就是順手從窗台上撿起來的,還以為那是抹布……」
「這麼說來你這裏不光是死了一個人,還失蹤了一個?」
掛上電話之後,王隊臉上出現了焦慮:「奇怪,應該已經到了……」
「招待所的房子是全密封的,窗戶又不透氣,簡直比棺材還悶,他們就不怕中煤氣么?」
孫思覺回答:「樣子很漂亮,身高一米五七左右,雖然穿著很厚的棉衣,依然顯得小巧玲瓏。」
老成和我為那些東西歸類,王隊問孫思覺:「這個任曉玉什麼時候出去的?」
「這個腳印好大啊,兇手一定是個高個子。」
「這是《晶瑩的風之少年》?!不會是真跡吧!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
「或許二者本就是一人!」老成說。
「有人去過任曉玉的房間么?」
我說:「不知道,他還沒用無線電聯繫我們。」
恰在此時,老成從村長處返回,他說本村沒有身高一米八以上的人。
王隊又問:「那鍋爐房平時是燒煤的吧。煤怎麼運進去?」
「會不會從裏面把門閂上?」
孫思覺說:「我可不是知情不報,我本來也把任曉玉不見了的情況告訴了王天祥,老王說失蹤四十八小時以上才能報案,這裡是旅遊區,遊客經常通宵不回來。不用大驚小怪。」
我翻檢任曉玉的背包,從裏面翻出一疊信件,便把它們交給王隊。王隊打開其中一封,上面寫著:「親愛的玉:你已經兩天不理我了,給你買的糖果收到沒有?知道你喜歡吃糖,特意買了些作為賠罪禮。我知道我這個人疑心重,妒忌心強,但你整天跟其他男生在一起說說笑笑,我心裏確實很不安。今晚去找你好么。——郭航。」
「這裏還有一封,連信封都沒有,看起來是從報紙上撕了一角,匆匆寫成的。」
「下面該問哪個人了?」
「陳開頭上中了一箭,從射入的方向來看,兇手似乎站在這個位置。」老丁從陳開中箭的位置向北量出五米,在那九_九_藏_書裡有一雙相當清晰的足跡。
忽然,房間的窗子砰的一聲響,卻是擋雪的遮檐被風刮的掉了下來,正打在窗玻璃上,窗玻璃開了個洞,刺骨的寒風立刻灌了進來。眾人被吹的直哆嗦。
王隊說:「打電話給任曉玉的學校,調查這個郭航的身份。」
王隊說:「是最新一期的《體壇周報》,發行日期是陳開、任曉玉抵達本村的當天早上。我在村裡打聽過,這個村裡相當閉塞,唯一可以了解新聞的方式是通過村裡的大喇叭。這張便箋是別人留給任曉玉的。大概是趁任曉玉不在的時候,放到她房間里的。」
北風呼嘯的更猛,雪已經積了一尺厚。
「這是女孩的血還是兇手的血?」我問。
王隊眼尖,拉開孫思覺將那破布又拽了下來:「你們看,這上面有血跡!」
王隊吩咐把糖果收好,等法醫回來之後檢驗其中有沒有下毒的跡象。
王隊一把抓起電話:「我是王飛,你是……」
電話那頭喊道:「我是老丁!你讓我檢查的東西我已經檢查過了……」
老穆雖然會開車,但他是剩下的人里唯一一個法醫,他走了的話有很多事沒法做,因此他也不能去。
老成領命之後找村長去了。
「沒錯,你看這張便箋。」王隊拿出任曉玉收到的最後一張便箋。那是從報紙上撕下一條,倉促寫成的。
「啊……這我倒沒想到。」
「是屍體的味道么?你的鼻子對那個最敏感吧。」王隊開玩笑的說。
郭航,男,20歲,身高一米八七,校籃球隊中鋒。父母都在遠洋公司,很少和他見面。家庭富裕。性格暴躁,獨佔欲強。據傳其為任曉玉的男朋友。
「這是《體壇周報》啊!」老成對這再熟悉不過,他是標準的籃球迷。
老丁說:「說是『死亡的味道』更合適。」
王天祥介紹道:「這位是李奎師傅,他和他弟弟李刊是招待所的廚師,也兼職燒鍋爐。」
「老先生是如何入手這張畫的?我還以為它在『文革』期間被毀了。」
在他背後,大團大團的烏雲向著村子這邊襲來。
藍色的布片上,鮮紅的血痕十分明顯。
「路上小心,路上用無線電聯絡。遇到危險就回來!」王隊把一個包裹交給他。
「招待所的負責人,孫思覺。」
李奎搖搖頭:「不怎麼開,除了我和弟弟往裡面拉煤的時候,一般都關著。」
「陳開住104,任曉玉住106。」
「這孩子太痴了啊。如果我是女生的話,對這樣的人只有更加反感。」
「哈哈,這個說來可就話長了。」老頭打開了話匣子,羅羅嗦嗦開始講述起如何鑒定畫作的真偽。
「陳開是O型血。」
「這麼大雪,路上肯定不好走。即使是警車也一樣。」我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