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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 第四章

審判

第四章

彼得·戴蒙對這種質詢技巧非常滿意。為了聆聽自己的推斷由代理人講出來,他密切注意這位辯護律師吐出來的每一個字。
這當兒,韋格弗清楚地看到一個機會。
「有人打電話來——」他輕輕說。
「我真的很擔心,但報紙一個字也沒提到毒品的事,而是說她窒息身亡。我看了報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移走一具被謀殺的屍體。接下來就是警方逮捕德納——我的司機。我實在不喜歡事情變成這樣,因為我可能因而變成從犯。所以,誠如你剛才說的,碰到機會時,我便把襯墊調換了。我這樣做只是為了掩護自己。我當時是想,反正德納已經笨得把她殺死了,我這樣做並不會加重她應得的處罰。」
約伯爵士跳起來打斷道:「庭上,我無法相信我的耳朵。這太過分了,明顯攻擊證人的名譽。巴庫先生的證詞沒有任何一點該當承受這種人格暗殺。」
「你知不知道,有人堅稱安迪·卡文崔供應古柯礆給已故的賈克曼太太?」
「去年夏天你要求狄卓克生太太從南安普敦的碼頭接運了一批貨。」
整個早上,如此這般進行著。這樣集中了整個過程的案件,聽者不可能產生什麼合理的懷疑。約伯爵士無一遺漏,他引導韋格弗講述與德納的約談,並以事實證明,她起初堅稱已無更多事情可以奉告,而實際上卻不然。他於是設計讓她自己坦露,終於促使她承認在兇案發生的當天早上,她曾前往賈克曼家,看見婕若爾汀陳屍在床。最後,韋格弗表示,等法醫化驗所的報告出來,證實屍體曾置於德納的車子的行李廂以後,他才在德納的律師面前正式控告德納謀殺罪。
「一輛你個人使用,而另一輛讓狄卓克生太太開?」
「她受傷了嗎?」
「對。」
檢方席的桌子上,一陣紙張急急翻動的聲音,更顯出他們的困惑。
「讓我們接著考慮另外一點。昨天你告訴大家這個驚人的消息時,我們是不是理當推論——但我們卻沒有那樣做——被告狄卓克生太太拿了那兩封信,並且藏在她的梳妝台?」
「你和巴庫先生通電話的時間是幾點?」巴金妮太太問。
「那些玩具是否包括從台灣進口的迷你泰迪熊?」
「唔,有。」
「對——我是說,不。」巴庫瞪大眼睛環顧四周,他被誘入陷阱了,他清楚這一點。
「老兄,以她現在的心情,她沒有辦法明白任何事情的重要性,但我很願意一試。」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問我?」巴庫說。
「你曉不曉得那車子送去檢驗時,記錄簿不在車內?」
「檢方終止起訴了?」
「沒錯,十月十日。」
「玩具、聖誕炮竹、魔術盒等等各式各樣的產品……」
她把一張十鎊鈔票推給席東斯。
她的律師席斯東,在公眾席的樓梯底下等候戴蒙下來。
約伯爵士起身抗議說卡文崔尚在審判中還未定案,所以這種毀謗是一種誤導。巴金妮太太於是收回最後一句評斷。
「對。」
「是,但我那樣做是另有原因的,我想向她的僱主巴庫先生查證,被告在兇案發生當天有沒有上班。結果得知她那天沒有上班。」
「對。」
桌邊只剩她和戴蒙兩個人時,她說:「我要敲敲你的腦袋。」
「它們是清白的,」巴庫被侮辱了似地說。「泰迪熊是為供慈善活動使用,運到長渠館送給小朋友。」
他投降了。
「不用說,你已聽說他目前因數項罪嫌被拘禁,其中一項與供應古柯礆有關。」
「比我期待的還要完整。」法官諷刺道。「檢方打算再詢問嗎?」
「當然?」
莉蓮·巴金妮起身質詢時,她的舉止沒有任何一點暗示說這個質詢不是一個稀鬆平常的質詢。
「巴庫先生,根據你的了解,除了狄卓克生太太以外,有沒有別人曾開過那輛車?」
「老天,瞧瞧老螯子今天早上的成績,」她說。「他運用的戰術是讓韋格弗講久一點,這樣陪審團就會忘記信函那個敗筆。不用怕,我會負責提醒他們。」她抓住戴蒙的袖子。「彼得老兄,這件事算我欠你了。你喝的是什麼呀?」
「我們換個方式說吧。你沒有殺她,但你曉得她被謀殺嗎?」巴金妮說。
九九藏書屍體被人在湖面發現以後呢?」
說完,史坦利·巴庫像只被利叉刺入的野牛般,全身虛弱無力。
法官同意,於是指示陪審團判德納·狄卓克生無罪。德納掩面啜泣。
「我不認為有這個可能,那房子一直都鎖著。」
「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你最好考慮你的處境,巴庫先生。」莉蓮巴金妮說。「現在否認你涉及販毒已經太遲了。你否認的話,等於擺明了自己可能是兇嫌,你選擇哪一個?」
「柳橙汁,」戴蒙說著,拍拍他頭上的繃帶。
巴庫的眼睛瞟向陪審團那邊,彷彿在尋找是否有人對此一說抱持懷疑,但與他相接的目光,都不是讓人感到鼓舞的。
「九月十一日星期一?」
「我只是單純報告我的發現而已。」韋格弗防衛地說。
「你在聽嗎,巴庫?你把織布襯墊取下來,把自己車子行李廂的襯墊——曾把屍體放在上面的那塊襯墊——放進另一輛車內鋪好。你否認嗎?」
「對,假如你沒有提議見這次面,我是計劃偷偷告訴席東斯。」
「所有路程都有記錄?」
「探長,由於你找回遺失了的珍·奧斯汀小姐的信函,今天報上都大事稱頌你。報紙把你的大名與福爾摩斯、馬波小姐等人並提。你怎麼會想到這個令人快樂的發現呢?套用奧斯汀小姐本人的用詞,是因為先前研究的結果?還是一時衝動所致?引導你到信函藏匿處的到底是理智還是情感?」
「探長,我不會拖延很久。你已將你的調查做了詳盡說明,但你卻沒有提到已故的婕若爾汀·賈克曼太太是個古柯礆吸食者。你是不是認為為這件事與本案無關?」
法官也不耐煩了,於是兩手垂在席上,背部僵硬地靠著有軟墊的椅背。
「我剛才是這麼說的。」
但巴金妮已經準備好另外一個問題。
「是的。她在筆錄中告訴我,當時感覺他很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我認為我們可以刺|激一下她的記憶,問她是不是見過他在游泳。」
「噢,探長,不要小看自己。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有人在最近潛進屋內把信函藏在那裡?」
「是的。」
巴庫在證人席中略微動了動,重重嘆口氣,才滾落一串話來。
「車子的里程記錄簿呢?」
韋格弗有如拳擊手般地,身子向後晃。
「十月十日晚上?」
「她被拘留過夜,對嗎?」
「下午我要詰問約翰·韋格弗,我打定主意要問得簡短而且有力,但我一定不能遺漏任何事情。證據裡頭最弱的地方在哪裡?」
「是的,庭上。」
他點頭說:「如果你比記錄落後的話,這是很容易改的。」
「我們答應你的請求。」
「抱歉,巴庫先生,耽誤了時間,」她又開始質詢。「庭上要求我趕快問重點,我會照辦。安東·卡文崔,人稱安迪的,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的,上班以外的時間,她可以私下使用那輛車,只要把路程記在里程記錄簿中即可。」
「行李廂內的屍體嗎?」
「我想表示的是,你做事十分細心周到。」巴金妮太太讚美他。
「沒錯,不是心血來潮。」
「我要問的比這還多。你有沒有在家招待過他?」
「像你這麼靈敏的男人,竟然聽不懂這話,實在令人驚訝。讓我換個方式講好了,是誰向你密報的?」
「我猜想一定有人密報,否則昨天早上你不會突然心血來潮下令搜房子。」
「夜間她也擁有那輛車?」
全法庭的人都愣了一下,才會意到巴金妮已經結束詰問了。整個問答時間不到兩分鐘。
對於就將披露的那些事,他並非真欲減損其重要性。他享受這一刻的心情,與享受法庭即將出現的大轟動是一樣的。莉蓮·巴金妮這個人,除了待人熱絡以外,腦筋也不失精明。她必能理解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一定會明白它的意義:滅滅那些穿白外套男人的威風。
「兩封信塞在她睡衣的胸前,大概是她藏起來的。我以為那一定是她打算出售後買古柯礆的,所以就把它們留了下來。我當時甚至看也沒看,一直到後來。」
「是的。」
兩位律師邀請戴蒙與他們一同到對街吃午餐。
「那當然。」
「真的嗎?」倒霉九*九*藏*書的韋格弗說。
「行行好,替自己買杯飲料,我是指啤酒什麼的,並看看他們有什麼吃的。」
約伯爵士的下屬,與他相較之下,氣勢可就差多了,而且他不幸生了一副尖嗓子,看來註定會一輩子當人家的下屬。他被分派到這個不吃力的任務:證實賓士車是監禁者所持有的。
「巴庫先生,你說你是真釀麥酒公司的董事長,但你還有幾個其他事業的股份,對不對?」
「是你把她丟進秋谷湖的。」
沒有人抗議,巴庫也沒有任何反應。一陣震驚的好奇攫住了執法人員,巴金妮太太繼續說:「九月十一日夜晚,你開車到秋谷湖,車子行李廂內裝了女屍。一個月後,你一聽說德納·狄卓克生被警方拘留過夜,立刻想到一個辦法,讓警方確認他們的懷疑——狄卓克生是兇手。她那輛車的備用鑰匙在你們公司里,你於是開車到凌孔丘,也就是她那輛車子停放的地方,你打開行李廂,取下織布襯墊。」
證人是史坦利·巴庫,他特地為此次的露面穿了一套三件式的淡灰色西裝,打著一條管理人講習會的領帶。扣眼上平日的那朵玫瑰花苞不見了,可能曉得這是個嚴肅的場合吧。一進入證人席,他立刻戴上半片式的老花眼鏡,宣讀誓詞,強調他給人一板一眼的印象。他微斜著的頭和兩肩,表現出他的重要。
「一個也沒有。我們提供她車子時,是全新的。」
「是的。」
「這是規定。我們每個月底檢查,把里程數記入我們的總帳內。」
「沒有,先生。」
他的嘴巴依舊緊閉。
「她的記憶力驚人,」戴蒙評道。「六個月前,她曾在這個法庭詰問我。」
韋格弗拿出記事本,拇指順著記事項目滑過去。
巴庫實在難以置信。現在要與可憎的朋友保持距離已經太慢了。
「很好,就讓我們來談車子好了。狄卓克生太太加入真釀麥酒公司時,你購買的賓士一九〇E·二六是自排車,當時你為公司買了兩輛同一款式的車,對不對?」巴金妮太太微笑道。
約伯回絕,並說:「庭上,根據我們剛剛聽完的證詞,我們也不必再傳喚其他證人了。」
「我認識一個叫這名字的人,假如這是你所問的問題的話。」
「這是我獲得的訊息。韋格弗先生,你是一名警探,我建議你調查一下。我們大家對你的發現,以及發現后的推斷,將十分感興趣。我們很誠懇地認可你昨天的供詞,不過,懇求法庭寬容,我要大胆地說,那段供詞帶有驕傲及偏見的色彩。庭上,我問完了。」
「里程記錄簿,放在車內嗎?」
由於彼得·戴蒙完全認同此一質問,以至於大聲介面道:「說呀!」一講完,連忙用手掩住嘴巴。巴庫則說:「你完全錯怪我了,我沒有殺婕若爾汀·賈克曼,上帝為證,我沒有殺她。」
「前天晚上有人打電話到巴斯總局,我們還來不及問對方姓名他便掛斷了。」
「是的。」
「那就照你建議的進行。」
「那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了,你發現信函時驚不驚訝呢?畢竟,在前一次的搜查中,你已經徹底搜過了。」
「為什麼?為什麼有這麼違反常理的行為?」
「我昨天解釋過了,在我們第一次搜查時,一定忽略了——」
「想再降低風險。我擔心透了毒品的事會在這次審判中曝光,果然,在第一天就曝光了。我得把大家的興趣轉回到信函上,所以我打電話給警方,要他們去狄卓克生家找看看。直到今天以前,我一直以為德納是有罪的。假如不是的話,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我講得夠完整了吧?」
「你不曉得她被謀殺,對不對?」
「你要知道,這件事很重要,因為警方延遲大約十二小時,才把狄卓克生太太所開的賓士車送去檢驗,所以她的車子放在她家外面大約十二個小時。我們現在已經知道,等警方去取車時,不可能的事發生了。法醫透過基因特徵學證明婕若爾汀·賈克曼的屍體曾放在那輛車的行李廂內。我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狄卓克生太太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而我相信她的話。」
「大部分。」
「時間呢?」
「很高興聽你這樣說,我當時實在也沒https://read•99csw•com有把你看做是渴求名望的人。現在我們都知道有個密報的人,我這樣說對嗎?」
「那你為何不承認?」她反擊回去。「我們愈來愈接近事實了,對不對?你宣誓過說出實情的,巴庫先生。我推斷你當時已被警方懷疑是違法禁品的進口商。我的委託人在你的要求下,去南安普敦載運泰迪熊,那只是一個假動作,一種轉移注意的策略,對不對?有趣的是,她那天完成任務回到你家時,你正在招待幾名客人,其中一位是安迪·卡文崔。」
卸除了法庭內的律師假髮和袍子,莉蓮·巴金妮成了這高級酒吧里的台柱。她先喝一口高腳杯內無甜味的雪利酒,再抽一口夾在拇指和食指之間的香煙。
「是的。」
「那是後來才安排的,」巴金妮太太承認。「但在那些警察看來,顯然會懷疑你是在進口毒品。」
「對,是我,是我把她丟進秋谷湖的。」當一陣耳語自法庭四周傳來,打破緊繃的壓力時,他大聲補充道:「但我沒有殺她。」
「啊,你知道一些事情?」
「我不認為你需要知道這件事。我是多家文具店及其他零售店的供應商,供應新奇的產品。我同時是數家娛樂事業的董事。」
「不曉得,」巴庫從壓抑中解脫道:「重點在這裏。」
「十月十一日,她的車子被送去檢驗?」
巴庫稍微低下眼睛。
他遲疑不語。
「約伯爵士?」
「晚上八點至九點之間。」
「事實是這樣的:九月,安迪有事去了蘇格蘭,正如你說的,他是賈克曼太太的供應商。經由連繫,我獲知賈克曼太太需要貨,她抱怨找不到安迪,而且大發脾氣,揚言要揭發我們,所以我星期一趕緊去看她。」
法官看起來有點感到好笑的樣子,他上身前傾,下巴靠在右手上。
「你們去找她約談時發生了什麼事?」
「對。」巴金妮太太走到一邊,兩手放在後面。
「但它對本案沒有影響嗎?」
「你要傳喚另一位證人嗎?」法官問。
「她是這麼告訴我的。」
「假如我推斷沒有錯的話,有一個細節,一個重要的細節,你需要與你的委託人確認一下,她恐怕不曉得那一點的重要性。」
「所以,是有人密報沒錯。但昨天你的供詞里卻沒有提到。」
經過將近十分鐘的爭論,兩方律師重回各自座位。約伯爵士脹紅了臉,莉連·巴金妮則平靜依舊。
韋格弗和每個人一樣困惑。
「那就對了。」巴庫聳肩道。
法官傾身向前,打斷道:「巴金妮太太,我不太明白這些問題切不切題。」
「巴庫先生,你得幫一下忙。你現在所宣稱的,即使不是不可置信,也是很奇怪的。讓我們弄清楚,九月十一日夜晚,你開車載賈克曼太太的屍體到秋谷湖,把屍體丟入湖中,但你沒有殺她。你堅持說你沒有殺她?」
「從遠東進口的?」
莉蓮·巴金妮絲毫沒有讓步。
「馬上要傳了,庭上。」約伯爵士說著,紙張散落地面。
他瞥一眼約伯爵士,博得一個感謝的點頭,感謝他在這段詰問中得了一分。
「那麼,假如告訴你,房子後面的起居室的框格窗最近曾被人撬開,但銅扣仍照樣用螺絲固定成原來的樣子,你聽了會吃驚嗎?」
「唔,是的。」巴庫回答的樣子,顯示他比較有興趣談別的事。
「我告訴你吧,這件不可能的事只能這樣解釋:你接獲韋格弗探長的電話以後,決定誤導警方,轉移他們對你的懷疑。因為是你,不是嗎?巴庫先生,是誰把婕若爾汀·賈克曼的屍體運送到秋谷湖的?」
「你以為她吸毒過量而死?」
巴庫一動也不動地瞪著前方,有如一名禁衛兵被中士教練大聲吼罵那般。而實際上,莉蓮·巴金妮的聲音,連提高一分貝也沒有。
「這件事與本案有直接關連,庭上,我馬上會證明。巴庫先生,你顯然是個——事實上一點也沒錯——飽經世故的人,你一定早就看穿警察會對這批遠東進口的玩具有興趣,所以叫一名公司司機去碼頭接運。」
莉蓮·巴金妮再度起身。
「我相信她曾告訴你,回程的路上,她被兩名便衣警察攔下來,他們搜了那幾個裝泰迪熊的紙箱。是這樣嗎?」read•99csw.com
「快講出你的重點,親愛的,時間寶貴。」
約伯爵士總結直接證據的質詢時,已是十二點五十分。法庭散會午餐。經過了一早上痛苦的考驗之後,臉色灰白的德納由法警帶回囚房。
「我當然把它燒了。」
「讓我們改談別件同樣令法庭注意的事情。我想,你一聽說卡文崔被捕,便設法潛入狄卓克生的空房子,把兩封信貼在她的梳妝台里,做為另一個轉移注意的東西。」
「那個毒販安迪·卡文崔?」
韋格弗把目光投向檢方所坐的那張桌子,但沒有人提供任何協助。
「這件事我聽說了。我們在公司內找了一遍,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但一如我所預料的,並沒有找到。德納十月一日把記錄簿拿回去,它應該在車內才對。我相信她也是這樣告訴警方的。」巴庫先生望望德納,以求確認,而她確實點了點頭。他於是慷慨地補充道:「我希望這一點能寫進記錄里:她是我的員工當中很敬業的一位。」
「那麼,珍·奧斯汀的信函呢?」
「庭上,以目前的情況,我們提議就探長的直接證據來質詢。」
「而你則改了你車子里的那本記錄簿?」
「她是我們真釀麥酒公司的司機。」史坦利說明道。
「巴庫先生,你一定要解釋,假如你要我們相信你,你一定要解釋。」
「兩方律師請到法官席前面。」法官指示他們。
「說呀,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對不對?」莉蓮·巴金妮試探道。
「那你就一定要回答才行。」
「當時我不認為有必要提到這一點。」
她現在站在前面了。
「好,我慢慢了解了,你發現她時,她已經死了,是不是?」
「好。」她向巴庫微笑,但他沒有報以微笑。「我想請教你這兩輛車子的使用情況,特別是九月十一日星期一和十月十日星期二這兩天,我這樣講,你清楚嗎?前一個時間是賈克曼太太遇害的日子,我們已經聽你說狄卓克生太太那天沒有上班,那麼,可以想見,那天你是自己開車外出辦事的吧?」
「她有沒有承認當時企圖躲警察?」
巴庫遲疑未答。
「這整件事與本案無關,」他虛弱地說。「我到這裡是來談車子的。」
「謝謝你,探長。」
「我在報上看到一些報導。」
「但我堅持得到一個比較明確的答案,你記得有人打電話給你嗎?」
「她自己是說:『我當時試圖逃跑。』」
「那是你的判斷。」她轉身面向陪審團,並將眼睛向上轉動,好像表示對警察的絕望,然後快速轉身面向韋格弗。「另外有件事我想澄清一下,這件事與被告狄卓克生的偵訊有關。她是在十月十日星期二由前探長戴蒙與你一同帶往巴斯總局接受問話的,對嗎?你可以查對一下你的摘要,我希望弄清楚這件事。」
「明白。」
「沒錯,你們處理狄卓克生的行為不可能有錯誤。我相信你甚至曾通知她的僱主巴庫先生,她那天早上不能開車載他。」
「沒錯。」
接下去的一小時又五十分鐘是一段較不具傷害的「演習」——一連串繁瑣的警方調查摘要報告。先回頭從秋谷湖發現屍體講起,再慢慢談到德納被起訴為止,約伯爵士很有技巧地一步一步重建一點:韋格弗是個可靠的證人。
「吸毒的事直到最近才為警方所注意。」韋格弗流暢地講出來,顯然他事先想過這個問題。
「我記不起來。」
「是的。」
「請她回想一下,她帶馬修去約翰布萊登宅邸那個早上,他們看見一個金髮男人走出屋子。」
「韋格弗探長已經作證,說他在十月十日當天晚上八點至九點之間打電話通知你。」
巴金妮太太皺起眉頭,舉起一隻手覆蓋臉孔,再任由手指滑到下巴,做出不解的神態。
「新奇的產品?」
「哦,每一次旅程都有記錄,假如警方看到了,就會發現她的車子並沒有用來載運屍體,對不對?」
「你有沒有幾分鐘時間?巴金妮太太想跟你談談。」
樓上公眾席內,彼得·戴蒙靠回椅背,心中感到疲憊不堪。
「他至少在你家的游泳池游過一次泳?」
巴庫環視法庭,被告席內德納的手指按著喉嚨。
巴庫兩手抓著證人席位的邊緣。
法官問檢方是否有意再九*九*藏*書質問。他們不要。韋格弗被告知離開證人席。約伯爵士和他的成員再度陷入困惑,他們那桌一陣混亂。
第二天上午,女王御用律師莉蓮·巴金妮好好諷刺了約翰·韋格弗一頓。
「她從屋子後面逃跑。我追出去,但她駕著賓士車跑走了。後來,在離房子不遠的一條小路上,她的車子跟另一輛車子迎面相撞,是輕微的碰撞。」
值得稱讚的是,韋格弗的證詞經得起挑戰。他說話又恢復了先前的自信,而且當他回答時還執意麵對著陪審團,他的話簡明直率。他不再遲疑。他一定已經察覺戴蒙在公眾席中注視著他。不過,對於第一階段由戴蒙負責的調查,他的回憶倒是無可挑剔——湖邊搜索、遲遲不能指認死者身分、電視和報紙頻頻要求最新發展的消息、最後賈克曼教授才出面指認屍體等等。約伯爵士引導他講述前往約翰布萊登宅邸的過程、與賈克曼的約談、與美國學者強克博士的越洋電話訪談(強克寄來的宣誓書由檢方存檔)。韋格弗又說明警方如何查詢倫敦大學學院、法國航空,以確定賈克曼的不在場證明;還說明調查重點如何轉移到德納這邊。
「是的,但是有經過她的允許。」
「那麼……」
巴庫沉默不語。
這一來成了意志上的較勁。
約伯爵士跳了起來,但法官示意他坐下。
「我不會講得那麼自信,尤其是在腦部動了手術之後。我不曉得那些灰色的細胞可信度有多高,但他們確實是加班趕工出來的。」
「沒錯,我通知了。」韋格弗謹慎地同意。
「你否認嗎?」莉蓮·巴金妮問。
「你為什麼這樣做?」巴金妮太太溫和地說,彷彿他已經承認了。
「是的。」
他沉默不語。
「大聲點,探長。」
「是你把她丟進秋谷湖的。」巴金妮太太堅稱。
「但你同意我說的是事實吧?」她再度對巴庫施壓。
韋格弗用舌尖慢慢舔繞著唇。經過一段停頓之後,巴金妮太太說:「你明白我這次的問題嗎?」
韋格弗皺了皺眉說:「恐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庭上,我建議,就剛才檢方的答覆看來,此案還不足以提交陪審團。」
「好吧,是那個晚上的某個時候,我沒有看表。」
莉蓮·巴金妮不帶一絲諷刺地說:「你說對,但意思是不,到底是哪一個?我代替你說好了,你的同夥安迪·卡文崔從你這裏取得古柯礆,再供應婕若爾汀·賈克曼。你是進口商,而他是毒販,我說得對嗎?」
「另外,十月十日星期二以後,你就沒有司機了,因為那一天是狄卓克生太太被警方帶去偵訊的日子。你什麼時候獲知這件事?」
「游泳?你最好再說明一下,你這個神秘兮兮的老傢伙。」
「非這樣不可的話,請輕一點。」
「沒錯。」
戴蒙在公眾席中極力想偷聽前面的熱烈爭論。假如這位法官偏坦檢方的話,巴金妮便不可能進行接下去的任務。在被告席中,德納緊張地重新夾一夾頭髮。雖然看不大出她是否全然理解這刻的重要性,但她確實感到法庭內的緊張壓力。
「假如我是你的話,就不會費心去注意最弱的地方。」戴蒙告訴她。「朝強處問吧。」
「差不多是午餐時間。我在前門按鈴沒有人回應,所以繞到屋后,廚房門開著。有吸毒習慣的人對這種事大都不謹慎。我大聲喊,依舊沒有回應,所以就上樓去看看。她已陳屍在床。我可以告訴你,發現她那個樣子,我也嚇呆了。我當時以為她是吸食過量。他們說,古柯礆和海洛英一樣,都會致死。我明白,等醫師解剖時,我會有大麻煩,所以決定把她的屍體移走。這就是我做的事。我把她扛下樓,放進車內,當晚把她丟進湖中。」他閉上眼睛,又補充說:「我當時希望,事情能夠就這樣結束。」
「我猜是進口的吧?」
韋格弗再度進入證人席時,看起來面有憂色。理由很明白:他職業威信的重建,全賴約伯·馬各爵士了。莉蓮·巴金妮詰問時,絕不會手下留情的。然而,公眾席中的彼得戴蒙,此時卻懷著寬恕的心。午餐時,他向巴金妮太太講的最後幾句話是:「韋格弗不是個壞偵探,他雖然錯了,但卻不是壞,你不需要徹底擊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