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想到的只是自己……不好。

我們行駛在路上。汽車仍舊加速前進，我在莫斯科還從未坐過開得這麼快的車。還不單單是在莫斯科……一路上要不是被清理得空蕩蕩的，那肯定要減速，而現在開得這麼快——我只是有點擔心。

葉戈爾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我……我不願意。」小男孩一下子慌張起來，「最好是您！」

「沒有。」

「這是善。」我說。

「我不能。我有其他任務。」

「不過得重新倒一杯茶。」

你看，這一切像是課本上的。他到過黃昏界，但是這一點他還不相信。滑稽草台戲班子的小戲法給人的印象要深刻得多了。

「你會寫報告嗎？」我問。

「可他們想吸我的血！」

「明白了嗎？」

「稍等一等。」

「為什麼？你自己親口說過，他們搞不定。」

是的，這一切都不是這麼計劃的，完全不是這樣。當這個半大小子遇到呼喚時，我應該跟在他後面，殺死或者抓住女吸血鬼，把感恩的孩子帶到長官那裡——他會好好解釋的。

光明和黑暗……

「來吧。」他好像還是決定要請我喝茶。我跟在孩子後面走，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我忍不住說：

「這是魔法？」

小男孩跟在我後面，彷彿極力想證實，我是在離開房間，而不是藏在柜子里。我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開了門，走到樓梯上。門在背後「砰」的一聲關上了。

頭兒的聲音顯得疲勞，疲勞到了極點。他這副樣子，我還沒有看到過。

「我付的比應該付的多嗎？」

大熊稍稍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簡短地說了幾句話。他不著急，小虎已經在值班了。而我卻不應該拖延時間。

「你能找到吃的嗎？」

「你——隨你的便。你還沒有確定的將來。你知道，選擇的基礎是什麼嗎？善與惡，光明和黑暗。」

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沒有，實質上沒有。」我站起來，碰了碰繃帶。沒什麼，扎得很牢，纏得夠緊的。再過半小時，可以念咒驅痛了，但是現在我實在是沒有力氣。

「準備打仗嗎？」

「你要說什麼，奧莉加？」

「還有在所有的電影里好小夥子會戰勝壞人。小孩，迷信是危險的，它們會讓你產生虛幻的希望。」

「喂，是誰？」我打開手機問道。

「我是來保護你的。」

我把酒瓶還給他，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單放機的耳機，戴在耳朵上，按下圓開關。裏面響起了我喜愛的很老的歌《復活》。

當然，我不是監護人。我不會，也不喜歡解釋那些老生常談……

熱力學——操縱材料的最簡單的一部分。我讓布朗運動複原，於是冰開始沸騰起來。葉戈爾叫喊起來，碰掉了杯子。

他猶豫了一會兒。

小男孩「哼」的一聲站起來。他極力想離我遠一點。

「你好。」我們簡單地握握手。在巡查隊的所有同事中，只有大熊會讓我產生一種最奇怪和混亂的情緒。

沃洛季卡踩了油門，汽車飛馳，快得使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於是我朝黃昏界望了望：我們能抵達嗎？

「我不是保護對象，」小男孩終於回答說。「我的名字叫葉戈爾。」

「不是。很可能是女吸血鬼。」

確定無疑。

「很嚴厲的。好了。給我倒杯茶吧？」

這時候小男孩明白了。他的瞳孔變狹窄了，皮膚稍有些蒼白。這種過度緊張的反應很不錯，真的適合當作戰隊員……

「他們能靠輸血者的血生存，這很像營養食品，孩子。味道不好，但是有營養。要是吸血鬼允許自己去狩獵的話……」

「吸血鬼——也是他者。是的，他們是其他的他者，他們的能力預先就被確定了。」

在我們的部門，只有頭兒本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只是為什麼呢？

「我不會走出去！」

我從黃昏界出來，把一個白茶杯放在桌上。

汽車闖紅燈駛過了十字路口，沿著一條不可思議的曲線避開轎車和一些帶篷的載重貨車。有個人從車站上用手指向我們的方向。

「我以為哪個壞人來了，」她摘下鏈條，走到樓梯的平台上說，「時代就是這樣的，完全不成體統，大家都隨心所欲……」

我往下走去，邊走邊搖頭。大約過五分鐘，小虎會給小男孩演說，她為什麼會得到這個名字。

我看了看葉戈爾，心想，他是個聰明的，非常聰明的孩子。但僅僅是個孩子。如果現在告訴他，善與惡之間的大型血戰迫在眉睫，那他可能會成為黃昏界里的新傑迪，那麼他將是我們的了。ｒｅaｄ.9９cｓｗ.ｃom

小男孩不吭聲了。

「是的，不過是狹義專業性的。」

「奇怪的是，他打電話找你，而不是找我……」奧莉加沉思起來。「也許……不是。我不知道。」

「什麼吃的？」

「有什麼區別？」葉戈爾把抗議的目光投向我。「看樣子，你不會說的！」

「如果你選擇了光明……」葉戈爾站起來，又喝了口茶。我發現他第一次毫不擔心地背對著我說，「你是誰？魔法師嗎？」

「他甚至連地址都沒問。」我悶悶不樂地說。

我透過黃昏界一看：兩個鮮艷的橙色火點正向大門口接近。

「魔法師的學生。我在守夜人巡查隊的辦公室里工作。這也是必需的。」

「我馬上明確地告訴你，我不是人。我是他者。你也是他者。」

「沒什麼事兒，」我又返回來往上走，「我們會保護你的。」

我嘆了口氣，繼續說：

「你怎麼回答他，作戰隊員？」奧莉加從黃昏界深處小聲說。「你想冒險說出真相嗎？」

「他們在獵捕，」我說。我還補充說，五年前的某個時候，我遭到了最可怕的打擊。「是憑許可證獵捕的。有時……有時他們需要活人的血。」

手機里響起了忙音，頭兒已把電話掛了。我關上手機，朝肩上斜視了一下：

「在所有的電影里……」

「在一幢難看的高層樓房的樓梯平台上，旁邊就是垃圾通道。這裏相當暖和，幾乎很舒服。」

「那你能做什麼？示範示範，我想檢驗一下！」

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話。現在爭論是沒有好處的。窗外一片黑暗，眼看獵捕的時間就要到了……

「其他人會來保護你，葉戈爾。別擔心：他們是專業人員，比我強得多。」

他沒有立刻提問。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出，小男孩在考慮他想提的問題，而我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些問題。

「接待不速之客嗎？您怎麼進來的？」

「我知道，好了，同事們已經過去了。和他們在一起，小男孩沒有什麼危險。你等一下，他們一到你立即過來。」

「那我就不明白了，區別在哪兒？」

「瞎了，怎麼啦？」議員朝司機吼道，儘管剛才的錯在我。但是汽車的主人剛轉向我一邊，口氣就變了：「送你去彼羅沃嗎？」

下面大門「砰」地關上了，響起了腳步聲。作戰隊員不喜歡乘電梯。

小虎大聲地嘆了口氣，然後笑起來：

「對，就去那兩個人來的地方。最好快些……」

我伸出手，碰了下他的脖子——他一下子緊張起來。我解開環扣，並摘下他脖子上的項鏈。

葉戈爾的臉色暗淡了。有趣，不知一星期前他打碎了什麼東西？

顯然他不知道這個笑話。

我不由得笑了。

「要是喝血呢？要是您從旁邊經過，會轉過臉去嗎？」

「您會和他們戰鬥嗎？」

「可以操縱人嗎？」

我不能回答。我完全明白要回答就必須徹底地解釋清楚，正因為這樣，我知道沒必要讓他知道得太多。要給他催眠。讓他更深地進入黃昏界。但是不要，不要給予任何解釋！

「不知道。可能不是敵人。也許您不能把我怎麼樣？」

「這麼嚴重？」我只是問道。

我無法證實什麼！

「這是什麼？」

奧莉加嘆了口氣說：

「希望會有真實的嗎？」

「我不是在一線工作的。」

他的後腦勺也開始發紅。

「看吧。」

「我也有些害怕……」無形的鳥在我的肩膀上小聲說，「當我和伯爵……」

我跳過幾級梯階，來到大門口。汽車真的停著——我立刻停下腳步，欣賞汽車。一輛深紅色、最新款式的豪華「寶馬」車。警燈馬虎地粘在車頂上。兩面的門都開著，司機探出頭，匆匆吸著煙，從他上衣的衣襟可以看出裏面手槍皮套的輪廓。後門旁邊站著一個身材魁梧、年紀不輕的男人，他穿著一件非常高級的西裝，西裝翻領上的議員證閃閃發光，身上的大衣敞開著，男人對著手機說：

「我能成為什麼人？」

「好吧，從另一個話題開始。有一個人類世界，」我朝窗子、小門和馬路上飛駛的汽車點了一下頭說，「就是這個世界，我們周圍的世界。我們大多數不能超出它的範圍，一直是這樣的。但是有時我們他者會出現。」

「等她用呼喚引誘你時，你就會出去。你知道等待你的將是什麼，不過反正你還是要走出去。」

「您是在哪兒認識我們鄰居的？」

茶水已經不冒熱氣了。茶水發出「吱吱」的響聲，變成渾濁的、夾著茶葉的褐色冰塊。

「是的，最簡https://read.99csw.com單的，它幾乎不用學。」

「只要是東西——幾乎是任何東西。」

「已經沒什麼了。」

貓頭鷹從我的肩上跳下來，箭一般地白光一閃就衝進了廚房，顯然它飛起來時進了黃昏界，因為兩秒多鍾后它就回來了，嘴裏叼著繃帶。

「那是個什麼樣的領導？」

「你也可以做到這點嗎？那為什麼恐怖分子要抓人當人質呢？要知道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在黃昏界潛進去，把他們打死，或許逼他們自殺！那為什麼人們會病死呢？您說過，魔法師不是會治病嗎？」

「為什麼？」他恐懼的目光掃了一下留在地板上和我衣服上的血跡。我盡量設法沒有弄髒葉戈爾。

「我叫小虎，」姑娘已經走進房間，友好地摟著小男孩的肩膀。「來看看軍事基地！我們開始準備防禦！」

「別過高估計領導的能力，」奧莉加說，「他現在正為那股黑色氣旋大傷腦筋。」

我留在黃昏界，用手把一攤碎片摟在一起，有幾塊最小的掉到了爐灶下，隨意滾到一旁。

我站了起來。葉戈爾哆嗦了一下，連同凳子一起遠遠地挪到了一邊。

「謝謝，如果這是事實。」

「你失去了知覺。」

「不必客氣。你要是消失在黃昏界中——領導就會揪下我的頭。」

「這算什麼，」我闡明說，「我們是他者。我不進你家了，我現在必須走。」

「怎麼？」

「給我放多少？」

「那些……吸血鬼……」他又重新回到這個話題。「他們是黑暗力量的嗎？」

他咬著嘴唇，時而看看我，時而看看昏暗的樓梯。讓我進房間，他不願意，但是一個人留下來，也不行。

「你有多重？」

「我不知道。」

「既然，既然如此簡單，吸血鬼不再追捕人了嗎？」

男孩現在像一根被抻開的彈簧，正處在歇斯底里的邊緣，處在發瘋的邊緣。

「為此他們就殺人！」

「首先我是他者。善與惡的區別取決於對普通人的態度。要是你選擇了光明——你不會把自己的本領用在個人的利益上；要是你選擇了黑暗——這點對你來說就是正常的。但是黑暗魔法師也會救有病的人，也會去找到杳無音信的失蹤了的人。而光明魔法師可能會拒絕幫助人們。」

它沉默下來，彷彿覺察到自己過於坦率了。

我用眼睛估量了一下。

「我們在預防濫獵行為。」

他的話蠻橫無理，但是我喜歡他這樣。

「那又怎樣？」

「有兩個薩滿教的巫師吃了有毒的菌菇，敲打自己的鈴鼓，」我說，「很久很久以前，那還是在原始時期。其中一個薩滿一心一意地愚弄著獵人們和首領。另一個薩滿觀察到，篝火火光中的影子在洞穴的地上顫動著，漸漸變成一個有形的東西，逐漸上升到和成人一樣高。他邁了一步，走進了這陰影，進入了黃昏界，接下來發生的事最有趣——明白嗎？」

「是的。當然我指的是男人的軀體。」

「我在聽。」

「安東。」我客氣地提示說。

我透過黃昏界看了一眼——發現地平線上有兩個小斑點。作戰隊員們奔過來的速度很快，十五分鐘后就能趕到這兒。

「這是簡短的和約。我馬上讀——正式翻譯成俄語了。你已經有權了解。」

「你明白，」我說，「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光明和黑暗……

「那裡怎麼啦？」我問。

「是的，他們是一些被黃昏界完全改變了的人。他們獲得了巨大的能力，卻失去了生命。他們只有以別人的能量來支撐自己的存在。血是吸取能量的最方便的形式。」

老太婆點點頭，又友好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消失在門裡。

我把葉戈爾放在沙發上，坐到旁邊，說道：

我爬到樓梯的平台上，蹲在樓梯的窗口旁。奧莉加不吭氣，我也不吱聲。

「相信我是朋友嗎？」我問。

「他們這麼攻擊我……是根據你們這個和約嗎？是憑許可證的嗎？」

「總的來說，他者都很少，葉戈爾。善與惡之間的戰爭進行了rｅad•99ｃｓｗ.com一千年，勝負交替。有時光明取勝，但是倘若你知道，僅是那些堅信黃昏界存在的人已經有多少是在戰爭中死去的，那就好了。他者少，但是每個他者都能引領數千個普通人。葉戈爾，如果現在開始善惡之戰——有一半人將死去。所以幾乎在半個世紀前就簽訂過一個和約，善與惡、光明與黑暗之間的偉大和約。」

我沒有詳細地解釋，但是也沒有撒謊。

「這至少很愚蠢，只保護脖子一個地方。人的軀體有五個地方會被吸血鬼咬的。」

這一蹦是超人的，葉戈爾甚至縮成一團，退到一旁，同時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小虎。我搖搖頭——姑娘顯然是在變形的邊緣處保持平衡。她喜歡這樣，況且現在還完全有理由蹦蹦跳跳玩上一陣子。

我沒有心思開玩笑。

結果是我們會抵達的。不過這不僅僅是因為司機的技術好，或是由於我像其他巡查隊員一樣，可以人為地提高成功係數。好像是有個人在我們有可能駛過的場地上走了一圈，把所有的事故、堵塞和過於熱心的交通警察都清除掉了。

「你要麼相信整個守夜人巡查隊，要麼一個也不要相信，」我嚴厲地說，「我們不是穿漂亮披風的獨立的超人。我們是被雇傭的工作人員，黃昏界的警察。我的話代表了守夜人。」

葉戈爾屈服了。他想得到幫助，任何可能的幫助。

就在這時，他準備捨棄房子，捨棄媽媽和爸爸，戴上閃爍的盔甲，為善而死……

「這沒啥，」我揮了揮手。「但是……」

「女吸血鬼沒有被抓住。她會攻擊……」

我的臉頰上感到無形的翅膀扇起的一股風，尖利的爪子緊緊抓住我的肩膀。

這也是選擇。

「他是誰？如果可以——我能去時就去！什麼？去你媽的，哪有什麼女人？精神是不是不正常了？你們自己不能幹嗎？」

「不一定，」我說。真話比謊話更糟糕，但是我無權說謊。「我們在互相監視。」

「安東……要是一個星期前打碎的東西呢？」

可能這點我不該說。小男孩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他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前途，認識到好處。

我還一次也沒搭過政府官員的順風車。況且，他們不是警察局的官員，便是黑幫的老大。我頭腦很清楚，在巡查隊的法力面前他們都是一樣的，但我自己從來沒有想要試驗過。

我閉上了眼睛，和約在灰茫茫的霧中熊熊燃燒——清晰的一行行文字，隱藏在它們背後的是數千年的戰爭和數百萬條人的生命。

小男孩沒有發抖。我沒再和他說什麼。

「是的，絕對不是，因為我能碰大蒜和銀器。葉戈爾，這對吸血鬼來說不是障礙。」

「是的。」

「解釋一下吧！」

「你在哪裡，安東？」

「可惜，葉戈爾，惡的稟性較厲害。惡是毀滅性的。它的摧毀比善的創造容易得多。」

「噢喲……很快樂。所有的人張皇失措。去吧，他們在等你，安東什卡……而你是我的保護對象，對嗎？」

「我好像覺得，有人在看我。」他終於說。「這是您乾的嗎？」

我看看窗外的黑暗。

「我怎麼了？」他問，聲音不怎麼抖了。

「那你們呢？」

我很想知道，他為什麼經常夜裡聽這首歌？

葉戈爾不吭聲。

「非常嚴重。你要馬上動身。」

「我？她？沒在哪兒。」

在我從貓頭鷹那兒接過繃帶，開始包紮自己胳膊的時候，葉戈爾正好睜開了眼睛。他問：

議員瞟了我一眼，沒有與對方打招呼便中斷了談話，然後就鑽進了汽車。司機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把煙扔掉，抓住了方向盤。汽車引擎輕輕地發動起來，我剛剛坐在後座上，汽車就啟動了。一些結了冰的樹枝「吱啦」地從門上劃過。

「找到了……」

我手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下面，在樓梯的轉彎處出現了小虎。

「當然！您可是光明魔法師呀！」

「倒滿一杯水，放兩勺糖……我想臨死前嘗嘗。」

「光明力量嗎？比黑暗力量的少嗎？」

我遮住眼睛，朝暗處看。黃昏界重新出現了，在眼皮下面旋轉起來。一塊寫滿火紅字母的灰畫布展開來了。和約不允許背誦，只可以朗讀：

這全是無稽之談。有大量的方法能贏得人們的信任、同情以及讓人們願意幫助你。光明有自己的方法，遺憾的只是，黑暗的辦ｈｔtpｓ://reａd•99ｃｓｗ•cｏm法也不少。這是無稽之談。

「你會明白。當你站在這邊或者那邊時，你就會明白。」

「不需要！」

「自己弄的。要把你從黃昏界里拉出來，必須這麼做。」

「聽到嗎，沃洛季卡？」議員朝司機說。「快！」

「你好。」迎面走來的大熊說。

「沒什麼，」我說，「一切都好。你最好看看電視，現在正在播放新的一集。」

我向他伸出一隻手。葉戈爾站著，想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然後又看看茶杯。

「鮑利斯·伊格納季耶維奇，不應該讓小男孩一個人留下來。他很有潛能……」

「很久以前，」我喝茶嗆著了，「好像是故事開頭，是嗎？不過這不是故事。」

影子迎著我撲過來，我進入了黃昏界，看了看碎片，它們還有整體的記憶，這杯子完全不該這麼快就被打碎。

「貓頭鷹。難道你沒有見過嗎？」

「你要是知道，我寫過了多少類似的報告就好了……」

黑暗和光明……

「是嗎？」

「一些吸血鬼破壞了規定，為此需要守夜人巡查隊：檢察和約遵守的情況。」

「那你是善良的人嗎？」

「奧莉加，繃帶……」

「您走吧！」

「是的。」

「還要嗎？」議員很友善地問。我想知道，是大熊和小虎用魔力影響他的嗎？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嗎？他一輩子欠我的嗎？我是總統很寵愛的私生子嗎？

我把手伸到口袋裡，頭兒立刻明確地強調：

「一個巡查隊員能輕率到如此程度嗎？」

我站起身來——感到樓梯這塊地方真的已被我坐暖和了，坐舒服了。我朝下走去，心裏有一股不快之感——很壞的，憂鬱的。門在我背後「砰」的響了一聲，我轉過身去。

「您走吧……」

「汽車在等你，」作戰隊員說，沒有停下腳步，「司機水平高超，你很快就會到達。」

「找到小男孩了嗎？」頭兒沒有一點興趣地問。

「太棒了，」看來，這個小小的魔術給小男孩留下了強烈的印象。「任何東西都能這樣嗎？」

「我可以，那你就要相信我們。」

「是的，」我說。「是的，我們可以。」

「奇怪。」

真理的面紗不能猛然掀開。人是不會輕易地接受我們存在的事實的。不會輕易地接受和約……

我不由得懷疑，寫這首歌的羅曼諾夫也是他者。只不過未被激發。他被人發現得太遲了……倒是給他提出過建議的，但他拒絕了。

「她不會不經邀請就進門的。有關吸血鬼的特點故事中沒有瞎說。你自己會想出門，你看你已經想出來了。」

垃圾通道里散發出腐爛的氣味，窗外馬路上的陣陣喧嘩聲慢慢傳入黃昏界，路燈開始亮了起來。我坐著，手裡轉動著手機，心裏琢磨著，是現在打電話給頭兒，還是等他打來電話。鮑利斯·伊格納季耶維奇無疑在監視我。

「你不倒茶，我就不說。你沒學過怎麼接待客人嗎？」

我聳聳肩膀說：

葉戈爾奇怪地看著我。他在最近幾晝夜裡遇到了太多的事情，他應付得還不錯。

「您藏起來？還是我該說些什麼？」

「是嗎？」

小男孩仔細看著她不吭聲。說實話，頭兒做了個非常漂亮的選擇，恰恰派小虎來保護。從孩子到老人，她能贏得任何人的信任和好感。聽說，有時甚至黑暗魔法師對她的行為也有好感。不過他們無權……

「從門裡進來的，我晚些時候做給你看。」

「還得練練，安東。」

「能找到的。您怎麼弄傷自己的？」

「放四勺吧。你會消除剛開始的低糖癥狀。」

「黃昏界改變了進去的人。這是他者世界，它把人變成他者。你要成為什麼人——只是取決於你自己。黃昏界是一條波濤洶湧的河，它一下子就流向四面八方。決定吧，你在黃昏界想成為什麼人。但要決定得快些，你已經沒有很多時間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肥皂劇還少嗎？」

「烏季·武德彼克，或者是烏比·戈德堡。」

我觸動了一下她的意識——輕輕地，一瞬間地，並且儘可能小心些，以免損害本來就已損壞的理智……

隔壁房子的門打開了，小心翼翼地打開的，門上還掛著一根鏈條。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探了出來。

真的，不會太久。

「對好人來說沒什麼捨不得https://read.99csw.com的。」是的，他仍舊感到害怕。用放肆的樣子遮掩著恐懼。

「隨便什麼，放糖的茶、麵包片。我也耗費了許多力氣。」

問題不在這兒：頭兒究竟為什麼要見我？

「晚了，葉戈爾。你曾去過黃昏界，你已經在變。早晚你會作出選擇的。」

「現在相信嗎？」

「光明力量和黑暗力量都生活在這個世界里嗎？」

他還是洗了脖子，儘管蒜味沒有徹底消除。他貪婪地喝了口茶，並要求說：

「你喝嗎？」議員友好地問。他遞過一小瓶「人頭馬」和一隻一次性杯子。我毫不猶豫地為自己倒了三十克，這顯得那麼的可笑。在壓壞的路上汽車以這樣的速度小心行駛，酒也沒有灑出來。

「他們是什麼人？」小男孩已經屈服了。「魔法師嗎？」

「他不想損失時間。你沒有感覺到他獲取了這兒的坐標嗎？」

「你好，小孩！」姑娘一邊快活地說，一邊蹦著跨過了樓梯平台。

「啊，是你……」老太婆綻開笑容，「你是，你是……」

「好。我派小虎和大熊到你那兒，他們在這裏反正沒什麼可乾的。而你去彼羅沃。快！」

「我來幫你吧……」小男孩坐起來，皺了一下眉：看來，他頭暈。我伸出手，他開始幫我包紮手腕，他不會，但是很努力。小男孩的生物電場沒有變，仍舊是閃爍不定的，是中性的。他已經去過黃昏界，但是還未來得及打上自己的烙印。

「如果沒帶錢……即使帶了也別用了，攔住一輛警車，讓他們把你飛速帶到那兒。」

「對不起。」我跳起來，從盥洗盆上抓起塊抹布。我蹲下來擦乾地上的一攤水。

「現在——你在工作。往下走，我聽到呼喚了。」

「不，對不起，已經太遲了。黃昏界會給機會的，但必須快，非常快地利用這機會。」

「這是我的血，」我解釋說。「偶然被割破了。葉戈爾，進入黃昏界要小心謹慎。即使對我們他者來說，那也是迥然不同的環境。處在黃昏界，我們只好不斷耗費精力。給它補充一點新鮮的能量，一點點。若是不控制整個過程——黃昏界就會吸干你所有的活力。沒法子，這是酬金。」

大熊個子中等偏高，人長得很壯實，還有一張深奧莫測的臉。他不愛多說話。他怎麼度過業餘時間，在哪裡生活，大概除了小虎，誰也不知道。傳言說，他過去不是魔法師，而是一個變形人。聽說，他起初在守日人巡查隊工作，後來在執行某項任務時，突然投向我們一方。這一切都是胡說八道，光明魔法師不會成為黑暗魔法師，而黑暗魔法師也不會變成光明魔法師。但是大熊身上隱約有一種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惶恐的東西。

「是的。」我說。

我往杯子里放了滿滿五勺糖。我向葉戈爾眨了下眼睛：

「有經驗的魔法師，他還可以做其他事情嗎？」

「比你擁有的要多。你差點沒永遠留在黃昏界。這不是死，但也許這比死還糟糕。」

「我哪一邊都不站！」

「她會怎麼進攻？」

「那麼您做什麼？您可是個守夜人哪……您會和黑暗魔法師打仗嗎？」

「連我也可以。」

「一集什麼？」葉戈爾問。

「是吸血鬼嗎？」

「我害怕。」葉戈爾直截了當地說。

「進來吧。」葉戈爾退到門一邊。「不過……媽媽馬上要下班回來了。」

小男孩坐在沙發上看著我。是的，他稍稍放下心來。但還是沒有完全相信我。有趣的是，他根本不在意以一副無辜的樣子在電視機上打盹的白貓頭鷹。奧莉加好像對他的意識施加了影響。要解釋清楚會說話的貓頭鷹到底是什麼人，倒是比這更難。

「我不願意！」葉戈爾抓住門，好像決定關上。「我不相信他們。」

「我們沒什麼辦法。」奧莉加說，「我們低估了這個小夥子，低估了他的能力和他的恐懼。全都暴露了。不得不回答問題——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不明白。」葉戈爾搖搖頭。

「您……您可以給我出個主意嗎？想個什麼方法？」

一線流血濺在無絨地毯上。躺在我懷裡的小男孩還沒有知覺，但是他的臉已經開始泛紅。貓從別的房間發出尖叫聲，好像有人要殺它似的。

「有一點要注意，葉戈爾……你首先得洗洗脖子。」

「就是說，您不是吸血鬼。」他的嗓音低沉下來。

「那裡情況嚴重嗎？」我一邊加快步子，一邊問。上面傳來聲音：

小男孩沒有轉過身來，搖搖頭。

「不，葉戈爾。我們人很少。」

「由於魔法，接連發生令人不快的事，」小男孩說，「杯子可惜了。」

「要是我們無條件地行善——黑暗的魔法師就有權行惡。」

「噢喲。」小男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