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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同一天

三個月後

同一天

「但是我看到的那個人並不是和孩子在一起,我之前已經說過。」
「但他沒有跟孩子在一起。」
過道里,其他住戶的門紛紛打開,大家都在探頭張望,指手畫腳:這更造成了加琳娜的恐慌。感覺到他們即將無法控制局面,他們馬上就會失去這位目擊證人,瑞莎走上前,抱住加琳娜,彷彿在告別:「他長什麼樣子?告訴我,就在我耳朵邊上說。」
老婦人盯著里奧,想起他來,馬上露出厭惡的表情。她瞥了一眼瑞莎:「你們想幹什麼?」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老婦人仔細打量這兩張臉,然後說道:「你們走錯地方了,這裏沒有孩子被謀殺。」
加琳娜的聲音很柔弱,幾乎像在耳語:「我怎樣才能幫助你們呢,我什麼都不知道。」
去加琳娜公寓的捷徑需要跨越鐵軌,而阿爾卡迪的屍體就是在那裡被發現的。這片地方很空曠,有幾條平行的軌道通過此地,兩邊長滿參差不齊的喬灌木。藉著漸濃的夜色,里奧仔細琢磨這片偏僻的無人地帶散發出來的某種吸引力。儘管位於城市的中心地帶,但這裏卻讓人感覺到某種詭異的空虛。小男孩是在這些枕木上奔跑的時候,被那個人追趕上的嗎?他有沒有為了不顧一切地掙脫而摔倒在地?在夜色當中,是否有火車冷漠無情地快速駛過?走下軌道,九九藏書終於讓里奧松下一口氣。
「我們明白,他不是跟一個孩子在一起,你對此很清楚,他只是拿了一個工具箱,但他長什麼樣子呢?」
費奧多將手按在門上:「不要這樣,加琳娜,求求你了……」
「您說得沒錯。」
里奧期待著老婦人大發雷霆,沒想到她竟然哭了起來。
瑞莎料想到她會這麼回答,於是說道:「費奧多來這裏的身份並不是國家安全部軍官,我們是代表廣大的父親和母親,代表所有對這些案件都義憤填膺的公民。你的名字不會出現在任何文件裡頭,因為沒有文件。你將也不會再看到或聽說我們,我們所需要知道的就是他長什麼樣子?他多大年紀?有多高?什麼發色?衣著昂貴還是廉價?」
加琳娜在掙扎,但瑞莎不依不饒,緊緊抓住這個陌生人的胳膊——央求著,重複著:「他長什麼樣子?」
快到公寓的時候,費奧多表示里奧應該留在外面。之前里奧讓加琳娜受驚不小:這次不能再讓她繼續保持沉默了,他們不能再冒這個風險。里奧表示同意,於是只有瑞莎與費奧多進去。
瑞莎跟在費奧多後面上樓,走到公寓門前,敲門。她能夠聽到屋裡有孩子玩耍的聲音,頓時高興起來。當然,她不認為一個女性只有做了母親才會意識到該案件的嚴重性,但加琳九_九_藏_書娜自己的孩子也會面臨危險,這個事實應該讓她更容易提供幫助。
里奧將文件從胸口拿開:貼近皮膚的那幾張文件已經被汗水浸濕。費奧多拿起這些文件,翻閱起來。他的妻子走到跟前,母親也跟了過來。這三個人馬上開始閱讀文件內容,看完之後就交給另外一個人。費奧多的妻子最先開口:「如果你們抓到兇手,你們打算怎麼做?」
里奧做好了自取其辱的心理準備;只要將目擊證人的報告拿到手,他準備好迎接蔑視與嘲笑。儘管費奧多是國家安全部工作人員,里奧希望他的忠誠現在只體現在他對兒子的緬懷之上。無論費奧多是多麼憎恨里奧,他對正義的渴望一定能讓他們結成同盟。雖然如此,里奧在四個月前對形勢的判斷還是正確的。未經批准,就對兒子的死進行調查,這會讓他全家都面臨危險。也許費奧多也同意這個說法。到底是要保護生者,還是將里奧交給國家,如果他這麼做的話,既能自保,又報復了里奧。他到底會作何決定呢?里奧別無選擇,敲了門就知道了。
加琳娜在慎重考慮。瑞莎屏住呼吸,感覺到自己馬上就要爆炸了。他們不需要記錄在案的信息,不需要簽字的證詞,他們只是需要一個描述,然後同樣遭到拒絕。三十秒鐘,足足過去了三十秒鐘九_九_藏_書
瑞莎盯著費奧多,他說錯話了。人們會因為描述一個鐵路工人的樣子而陷入麻煩,他們甚至會因為更小的事情而陷入麻煩。最安全的舉動從來都是什麼也不做。加琳娜搖了搖頭,往後退了一步:「對不起,當時天已經黑了,我沒有看清他。他只拿了一個包,我記得的就是這些。」
她們臉頰貼著臉頰,瑞莎閉著眼睛,充滿希望地等待著。她可以感覺到加琳娜的呼吸,但加琳娜一個字也沒說。
費奧多、他的妻子與這位老婦人——費奧多的母親全都站在一起,這構成平民三人領導班子——百姓裁判席,他們看著里奧脫掉外套,將外套放在椅子上。他脫掉毛衣,開始解開襯衫紐扣,在襯衫下面,緊貼著他身體的是謀殺案的所有細節——照片、描述、聲明、標有案發地點的地圖——他們收集到的最重要的證據。
由於當初制止費奧多對兒子謀殺事件的調查,並威逼利誘讓他保持沉默,里奧現在打算請求他協助調查工作。他需要費奧多帶他去見加琳娜·沙波利娜,因為他未能找到她的地址。實際上,他連她的名字都記不太清了。他對當時發生的事情並未投以太多關注,沒有費奧多,找到這位目擊證人的希望不大。
然後就是沉默。孩子玩耍的聲音停了下來,加琳娜的丈夫走了過來:「發九*九*藏*書生什麼事情了?」
她點點頭。
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女人打開門,她裹得嚴嚴實實,彷彿現在正是寒冬。她好像生病了。她的眼神很緊張,仔細打量瑞莎與費奧多身上的每個細節。費奧多似乎認出她來:「加琳娜,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費奧多,阿爾卡迪的父親,就是那個被謀殺的小男孩。這是我的朋友瑞莎,她住在沃瓦爾斯克鎮,那是靠近烏拉爾山的一個小鎮。加琳娜,我們來這裏的原因是這個殺死我兒子的男人在其他城鎮也謀殺兒童,這也是瑞莎來莫斯科的原因,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工作。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里奧顯然吃了一驚,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直到目前為止,大家都一門心思地只想要抓到這個人。
加琳娜的丈夫試圖將她們倆分開:「夠了!」
就像一頭慌亂的動物,她的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銳起來:「走吧!」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費奧多突然打破沉默,說道:「告訴我們一個拿著工具箱的男人長什麼模樣,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壞處,描述一個鐵路工人的樣子不會讓任何人陷入麻煩。」
「你可以向我們描述他的樣子嗎?」
費奧多說道:「求求你了,加琳娜,讓我們進去一會兒吧,不要在過道里說話。」
加琳娜搖了搖頭:「你們走吧。」
瑞莎壓低聲音說read•99csw.com道:「我們來這裡是想了解阿爾卡迪被謀殺的事情。」
「我叫里奧,這是我的妻子,瑞莎。」
「攜帶這些材料到處跑,我不得不釆取適當預防措施。這是四十多起兒童謀殺案的詳細材料,有男孩也有女孩,幾乎遍布我們國家的整個西部。每起謀殺案的模式幾乎相同,這些同樣的方式現在讓我相信你的兒子是死於謀殺。」
當她正準備關門時,里奧將一隻腳伸了過去。
里奧剛一解釋完自己這種個人調查的性質之後,費奧多根本沒有浪費時間侮辱他或對他反唇相譏。顯然,他的腦子裡完全沒有閃過一絲不協助他們的念頭,也沒有懷疑他們的真誠,或擔心事情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費奧多的妻子與母親似乎也沒有這些想法,至少表現得不是那麼明顯。費奧多表示馬上帶他們去加琳娜的公寓。
18號公寓,四樓,一位老婦人開了門——是那個曾經勇敢面對他的婦人,那個敢直接說出「殺人犯」這三個字的婦人。
費奧多變得有些激動,瑞莎碰碰他的胳膊,讓他安靜下來。他們必須得保持平靜,不能嚇唬到她,耐心才是關鍵:「好吧,好吧,加琳娜。你沒有看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在一起,費奧多說你看到一個拿著工具箱的男人,對不對?」
她搖了搖頭:「我不能幫助你們,我什麼也不知道。」
「我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