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愛你。」

「我不知道。」

「我不能這麼做，我就是不能這麼做。」

「你朝我的茶水裡吐口水？」

大家共同計劃如何將他們運到南方去，其中有個人是卡車司機，在莫斯科與薩馬拉和卡爾科夫等城鎮之間往返運輸貨物。卡爾科夫位於羅斯陀夫以北三百公里的地方，開車需要半天時間。儘管開車去羅斯陀夫實在太冒險，因為司機在那裡沒有業務，但他還是準備帶他們去附近的沙赫蒂，探望家人可以成為一個合理的借口。聽完里奧的經歷之後，那家人也表示要幫助把里奧和瑞莎帶到那座城市。

「誰？」

「如果你想要逃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你弄上船的。」

「會的，我們可能會殺死他，因為我們不會將他捆在路邊，這樣風險會大很多。我們要麼殺了他，要麼相信他。瑞莎，事情就這麼被搞砸了。這些人給我們提供食物，給我們找藏身之處，現在又將我們運往目的地。如果我們反過來攻擊他們，不為其他原因只是為了預防就將他們的一個朋友弄死，我就和那些在莫斯科被你蔑視的人沒兩樣。」

「我考驗過關了嗎？」

她的聲音有些遊離，似乎在權衡該不該繼續往下說：「我不是用它來裝縮微膠捲，當我是難民的時候，我用它來裝氰化物漿。」

「我是外國地下工作者？」

「我絕不會離開這個國家。」

「這不是秘密，里奧，這根本就不算htｔｐs://reａd•９9csw•ｃoｍ什麼秘密。」

「你準備怎麼做？躲在山裡？」

「在所有聽完故事的人當中，就他沒有提任何問題，他似乎沒有在聽，當別人受震驚的時候，他並沒有感到震驚。對我來說，他看起來茫然、實際、冷漠。」

「你有什麼建議？」

「這難道不是已經出發了嗎？你現在有理由這麼去相信，可以為了這個理由去送死。很快，這個理由就變得讓你可以去殺人；再後來，你可以為了這個理由去殺死無辜的人。」

「你似乎並不在意。」

「那不是秘密，那是推測。你一定要分享秘密——不可否認的事實。」

「這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嗎？」

「可不就是。好吧，該你了。」

「我們應該充分利用共處的時間。」

「你是說真的嗎？」

「那麼硬幣呢？」

「你不一定非要殺死他。」

「對不起。」

「你這麼問一定有什麼理由？」

「我不知道。」

「他可以捏造啊，比如說軍警設有路障，我們被抓了。他想要幫我們，但他無能為力。」

里奧吻了吻她：「我有一個弟弟。」

他們至少在這個貨箱里待了一天半，完全被關在黑暗當中。司機運的是香蕉等奢侈商品，專門運往那些特殊商店。他們的箱子放在卡車後面，塞在其他裝有珍貴水果的箱子下面。箱子里又熱又干，整個路途都讓人不舒服。每過三四個小時，司https://read.99csw.com機都會停一次，將他們上面的箱子搬下來，讓他們伸展伸展腿腳，在路邊方便一下。

「里奧，我還有另外一個秘密。我已經愛上你了。」

「好。」

「是你教我要相信陌生人的好意。」

「我沒注意到。」

「唯一確定無疑的方式就是把卡車弄過來。我們得有他的證件，我們的性命得掌握在自己手裡。如果像這樣，我們沒有希望，我們不知道他會將我們帶到哪裡去。」

「說實話——」

里奧在黑暗中盯著妻子可能所在的位置。在戰爭期間，女性先遭到被佔領敵軍的強|奸，然後又被本國士兵強|奸一輪。作為一名士兵，他知道此類行為已被國家所認可，被認為是戰爭內容的一部分，也是對某個勇敢士兵的適當犒賞。有些女性為了預防可怕的局面，會用氰化物來保護自己的性命。里奧認為大多數士兵可能會檢查女人身上有沒有帶刀或帶槍，但不會檢查她們有沒有帶硬幣——這會逃過他們的注意力。他揉搓她的手掌。他還能做什麼呢？道歉？說他表示理解？他自豪地將那張報紙剪報裱框掛在牆上，卻沒注意到這場戰爭對她意味著什麼。

「我認為你嫁給我，不是因為你害怕，我認為你在偵察我。你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你告訴我的是假名字，我追求你，但我認為我才是你鎖定的目標。」

「實話？」

「為什麼沒有繼續？」

「我們九-九-藏-書相互跟對方說實話。」

里奧沉默片刻，最後答道：「我不能帶著叛國者的身份活著，我做不到。」

「你可能認識一些在西方地下組織工作的人，也許你在幫助他們，也許你在跟我結婚的時候，才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我在你的衣服裏面發現一個戈比，這枚硬幣可以分成兩半——這是可以走私縮微膠捲的工具。地下工作者才用這種工具，其他人都不會有這種東西。」

「這是這個遊戲的重點。」

「這要取決於我們是否能夠到達沙赫蒂。」

「那你為什麼沒有舉報我呢？」

「你在考驗我嗎？」

「西方國家會希望你過去的，里奧。他們會為你提供保護。」

在漆黑一片的箱子裏面，里奧與瑞莎分坐箱子兩端，兩人的腿相互交叉在一起。瑞莎問道：「你相信他嗎？」

「你不相信他嗎？」

瑞莎從未談及過自己的家園被毀之後在馬路上流浪的那段歲月——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階段。里奧緊張地等待著，不知道接下來會聽到什麼。

「我相信你能想象對女性難民來說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士兵，他們都有需求，他們在冒著生命的危險——國家虧欠他們，我們就是他們的補償。一次之後——發生過幾次——我被傷得很嚴重，我發誓，如果再發生這種事情，如果看起來像要發生這種事情，我就將這種漿擦在他的牙齦上。他們可能會殺了我，把我吊起來，但他們再對另外一read.99csw.com個女性這麼做的時候可能會三思。不管怎麼說，它成了我的幸運硬幣，自從我帶上它之後，我就沒碰到過任何問題。也許一個女人身上帶著氰化物，男人能夠感覺得出來。當然，它並沒有治愈我所受的傷，因為沒有藥物，這是我不能懷孕的理由，里奧。」

即使他看不見她，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在微笑。

「哪怕這個國家會殺了你？」

「等下一次停的時候，你把他制伏，將他綁起來，然後你自己來開卡車。」

「怎麼充分利用呢？」

「他沒必要幫我們，他不會出賣我們，否則他無顏見他的親朋好友。」

「硬幣是我的……」

「差不多有一個星期。」

「里奧，我和你結婚不是為了要接近國家安全部，我之前告訴過你，我是因為害怕。」

「那麼，我先說。我曾經在你的茶水裡吐過口水，當我聽到左婭被捕的消息之後，我就認定是你舉報的她。於是，我朝你的茶水裡吐口水，差不多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我現在說的是我們要保證能夠到達羅斯陀夫。」

「問題有那麼複雜嗎？我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

「瑞莎，我其實是最不應該說這話的人，但是你現在說的是一個清白無辜的人，這個人似乎在冒著生命危險幫助我們。」

「一旦這個人死了，一旦你安全地離開這個國家，我就去自首。我不想過流亡生活，不想活在一堆只想要從我這裏獲取信息但卻憎恨我的人當中，我不想以https://read.99csw.com外國人的身份活著。我不能這麼做，如果這樣的話，就證明莫斯科那些人關於我的言論都是真的。」

瑞莎聽起來有些受傷。里奧碰碰她的胳膊：「瑞莎，我沒明白。」

「也就是說，我們只剩下二十四小時了？」

里奧和瑞莎待在一個一米高、兩米寬的貨箱里，被走私到南方的入口貨品——違禁品。部隊對集體農場進行徹底大搜查之後，村民用卡車將里奧和瑞莎帶到最近的城鎮梁贊，將他們介紹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在一間悶熱的小公寓里，面對著將近三十人的聽眾，在煙霧繚繞的廉價煙味當中，里奧把自己調查的事情說給他們聽。沒有人對此事的緊迫感表示懷疑，也沒有人懷疑民兵在調查兇手方面所表現出來的無能。他們從來不求助民兵，也不求助官方機構解決糾紛，他們總是相互幫助。這次也一樣，問題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的性命危在旦夕。

沉默一會兒之後，瑞莎問道：「這一切結束之後會是什麼情況？」

「只是聊聊天。」

「司機。」

「我們一定都有秘密，我知道自己是有一些，你難道沒有嗎？就是你從來沒對我說的事情。」

「這個人和其他人有點不太一樣，他看上去野心勃勃，他每天都在運輸奢侈物品，他一定在想：我想要那些東西，想要那些精美的紡織品，想要那些珍奇的食物。他知道我們是個機會，他知道可以拿我們換來什麼，而且他也知道一旦我們被抓，他將要付出多大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