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惋惜道：「因為成績不好，居然想到炸學校，然後又上吊自殺，現在的小孩太難管教了，動不動就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杜鵬撞傷了頭，然後暈過去，於是，你把他弔死在教務室里偽裝成自殺！」

狄元芳不屑地笑，他率先撕下文藝的面具直奔主題：「杜鵬成績不是最差，你為什麼不讓最差的學生留級，卻讓杜鵬留級？」

「等等，你說什麼？密室殺人里詭計不重要？那什麼重要？」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看穿了密室內殺人的詭計！」

薛警官翻看了幾張照片，臉色冷峻，亮給嫌疑人，喝問：「老師，照片，怎麼解釋？」

通常，在武俠小說里，半路殺出來的都是絕世高手。

「這樣說來，那個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男生肯定是上吊自殺了？」

薛警官回視木頭樓，說道：「像這種德式建築，窗戶這麼寬敞，如果杜鵬是被人砸暈弔死，兇手從窗戶離開，也是很有可能。」

「我扭動鑰匙的時候能聽到開鎖聲，門之所以打不開就是因為被從裏面反鎖了！」

圍觀者們展現出了牆頭草的隨機應變，紛紛喝罵狄元芳：「這樣的父親，太可惡了！」

「什麼真相？」眾人好奇，紛紛探問。

「怎麼樣，警察同志，你這次總該相信我了吧，杜鵬是死在一間內鎖的房間里，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所以他只可能是自殺！」

「警察同志，你完全多疑了，其實我在教務室爆炸前已經檢查過窗戶，同樣是被從裏面鎖死，無法進出。」

「你當然不會為這點小事殺人，你真正的殺人動機，是想掩蓋你收取學生賄賂的真相！」

「警察叔叔，其實，我剛靠近窗檯，還沒等檢查窗戶，教務室就爆九九藏書炸了！所以我並不能肯定窗戶有沒有被從裏面鎖死！」

「警官，我問你，破解密室殺人的案件什麼最關鍵？」

班主任長吁了一口氣：「怎麼樣，警察同志，小孩子總不會說假話吧！」

事關人命和學校名譽，班主任展現出了難得一見的斟字酌句之能：「也不能這麼絕對，反正我回教務室拿試卷，用鑰匙打不開門，門是被從裏面反鎖的。我想教務室里有人，可怎麼敲門也不開，繞到窗外一看，發現杜鵬弔死在裏面。」

「羅小梅，別亂說！」班主任急忙喝止。

可就在這時，身為班長的羅小梅忽然舉手說話。

在這種無聲的注視下，眼神無疑是最好的答案。圍觀者們亦心領神會，目光也齊刷刷地盯著班主任，紛紛小聲議論。

薛警官若有所思地點頭。

狄元芳施展著橫眉冷對千夫指的臨危不懼，談笑自若道：「哈哈，看來不亮出殺手鐧，兇手是不會認罪的！」

薛警官凝視著很像謀殺現場的自殺現場，心有不甘。

「其實在這起案件里，詭計最關鍵！何況，聰明機智的我已經看穿了兇手的密室詭計！」

「你胡說！」

「這個……」班主任遲疑了一下，咬咬牙說，「不錯，他是來問過我。」

班主任冷笑，臉上神情變為冷峻，調轉槍頭對狄元芳喝斥道：「你是杜鵬的父親，照片在你這兒，原來這些卑鄙的詭計，都是你這個當爹的一手策劃。唉！好好的孩子被你教壞，大家說，杜鵬的自殺，作為父親的是不是要負全部責任！」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為這點兒小事殺人？」

「你，你血口噴人！」班主任臉色漲得通紅。

薛警官先用銳利的眼光震懾班主任，跟著又用溫和的眼光撫慰九-九-藏-書羅小梅。

就在這時，圍觀的家長中忽然有人發出一聲長笑，跟著又聽那人朗聲道：「誰說房間內鎖就一定是自殺，難道你們都沒有見識過密室殺人的詭計么？」

狄元芳冷笑著一步步逼近，身為名偵探的他展露聰明睿智的同時亦不忘彰顯自己的博才多識，藏在東川篤哉的書名里進行質問嫌疑人：「老師，請把密室的鑰匙借給我！」

他雖然是在質問嫌疑人，但卻面朝圍觀者，他儼然當自己身處演說家的舞台上，與聽眾開始互動！

班主任收起臉上的悲傷，變換出一副大義滅親的決絕，朗聲道：「照片上之所以沒拍到行賄者，因為行賄者不是別人，正是杜鵬本人！他行賄不成，遭我嚴厲喝斥，於是改拿照片要挾，而我正是基於這個原因才讓他留級的，畢竟我們是素質教育，品德為先，成績為次！」

於是，在萬眾矚目之下，狄元芳費力地扒開人群，談笑自若地站出身來！

班主任拚命地點頭。

狄元芳深邃的眸子里散發出他自以為充滿睿智的自光。

「那好吧，我沒看到額頭有傷口！」

「小妹妹，你為什麼覺著他是被人打暈的呢？」

說這句話時，狄元芳臉上露出了異常自信的笑容！

「然後，你倆發生了爭執！」

「老師，窗戶被鎖這件事，除了你，還有別人能證明么？」

「是的，警察叔叔，我用老師的鑰匙也試過，門打不開，是被從裏面鎖死的。」

本該身為主角的薛警官憋在幕後太久，終於強行登台：「胡鬧，這麼重要的證據，你怎麼可以拿出來顯擺！」

面對班主任殷切的盼許，身為班長的羅小梅又舉手表態了。

「小妹妹，你確定你所用的鑰匙是和教務室門鎖配套的，不是別的鑰九-九-藏-書匙？」

狄元芳卻血脈憤張，他慷慨激昂且言辭激烈：「你不讓成績最差的留級，卻把杜鵬留級，是因為收了最差生的賄賂，你們說對不對？」

班主任趕緊插言：「警察同志，其實不論杜鵬額頭有沒有傷，都不會改變他自殺的事實。因為杜鵬上弔時，教務室是內鎖的，外面人進不去，裏面人也沒出來，要是不信，你可以問羅小梅。」

相對於警察來說，沒有營業執照的私家偵探最大的優勢就在於說話可以肆無忌憚，不用擔心被投訴。這種在麻將競技里稱之為詐胡的神技，運用在訊問上總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當時，班主任就怒不可遏了，同樣打著比喻回擊：「拜託，你用腦子好好想想，學生好像祖國花朵，我們老師就如同辛勤園丁。園丁是培養保護花朵，哪有殘害花朵的！」

羅小梅怯懦地看看自己的老師，又看看薛警官，一時不敢開口。

狄元芳笑而不語以示自己的高深莫測。繼而，他用最銳利的目光注視著不遠處的班主任。

「你說你看穿了密室殺人的詭計？是什麼詭計？」

被倒打一耙的狄元芳當時就急了：「你胡說八道！」

「動機！作案動機，才是打開密室殺人案件的鑰匙！」

被喚作小冷的警員蹬蹬蹬跑進冒煙的木頭樓，過了一會兒又跑出來報告道：「屍體臉部被炸得面目全非，辨認不出來，恐怕要等法醫的結果了！」

不知不覺間，審訊演變成了一場文學的盛宴，問與答的交鋒隱藏在比喻修辭之間，不露鋒芒。

「小妹妹，你說什麼？」與此同時，薛警官警覺地追問。

同樣，在推理小說里，半路登場的則一定是名偵探。

班主任氣得臉色蒼白：「你，你拿出證據來！」

「難道是因九九藏書為拍攝角度原因？」

雖然都是從事伸張正義懲治犯罪，但作為警方的同行競爭者，狄元芳還是刻意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背景。

狄元芳從亢奮中清醒過來，趕緊將手機畢恭畢敬捧給警官。

「哪有什麼傷口，小孩子亂說。」

班主任臉上現出悲痛的表情：「你們知道照片里為什麼沒有拍到行賄者么？」

「小妹妹，發現屍體時，教務室的門是內鎖的么？」

狄元芳嘿笑一聲，高舉手機，振臂高呼：「你收賄的照片就在我手機相冊里！」

薛警官心生懷疑之際，忽然再次有警員來報，教務室朝外的三扇窗戶的玻璃雖然震得支離破碎，但窗框上的插銷鎖卻是處於被鎖狀態。

「沒有！」

眾人們群情激奮，紛紛回應：「原來是這樣，老師太可惡了！」

薛警官偏頭問班主任：「老師，你看到杜鵬額頭上有傷口么？」

「警察叔叔，我覺著杜鵬也可能是被人打暈后吊在繩上勒死的！」

班主任雙手掩嘴：「你，你怎麼會有？」

「你還有殺手鐧？」

聽完班主任的敘述，薛警官臉上現出了撥雲見日般的明朗。

班主任雖然是在斥責狄元芳，但最後的喝問同樣是面朝圍觀者，她儼然也化身成演說家，開始與聽眾互動！

「因為之前隔著窗戶，我看到杜鵬前額有傷口。對了，老師，你應該也看到了吧？」

「這絕對不是一起簡單的自殺事件！」

「杜鵬額頭上明明有傷口啊，老師，您為什麼不肯承認啊！」

剛剛脫離警方懷疑的班主任，中間休息不到五分鐘，又再次登上嫌疑人的舞台，接受車輪戰式的質疑。

此言一出，圍觀者們一片嘩然。

「哼哼，其實在密室殺人的案件里，詭計並不重要！」

「鑰匙？哦，哦。」班主任一邊說著，九九藏書一邊匆忙掏出教務室的鑰匙。

成立事務所這麼多年，自詡為名偵探的狄元芳終於名正言順地出現在案發現場。站在名偵探的立場上，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允許這起案件以自殺了結！

「小妹妹說過，曾看見杜鵬額頭上有傷口，一定是你們爭執時造成的！」

「哼，杜鵬得知自己被留級之後，是不是去辦公室找你質問過原因？」

狄元芳暗喻暗得太隱晦，只好親自翻譯：「不，我說的是殺人動機，你殺害杜鵬的動機！」

「喂，喂，你是誰？不要妨礙我們警方辦案！」

「不是殺人動機么？」

「咦，對啊，是沒有行賄者。」

「羅小梅！你還想不想當班長了！」

班主任理直氣壯道：「我們推行的是素質教育，不是應試教育，評價一名學生的優劣是從德智體美勞全面考慮，而不單單是成績。」

「羅小梅，注意自己的身份，你還想不想當班長了！」

薛警官奇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

薛警官有種風頭被搶的危機感，大聲急呼：「誰？」

「老師，這麼說杜鵬本來是打算炸試卷的，因為你返回木頭樓拿取試卷，他見自己行跡暴露，所以上吊自殺？」

「看來，窗戶被鎖只是老師您的一面之詞！」

「你們這麼說，肯定有問題。喂喂，小冷，你去查看一下男生的前額！」

「那個……對了，還有羅小梅。爆炸前，羅小梅也檢查過窗戶，對不對啊，羅小梅？」

班主任無奈地笑，她臉上原本悲痛的表情已經自動升級到傷心欲絕的程度，然後她聲音幾乎哽咽：「對於老師來說，每一個學生都如同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學生犯錯，身為授業老師的我心如刀割。本來，杜鵬已經死了，我不願提，可事到和今，我不能不說明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