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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困馬乏,毛澤東向部屬要煙抽

第十四章 人困馬乏,毛澤東向部屬要煙抽

然而,在水裡游泳由於體力不支掙扎半天終逃不脫沒頂之災的淹斃者,與在危崖上攀登因身體虛弱失手墜入激流者的消息,不斷傳進毛澤東的耳里。他也親眼看見隨水漂流著的紅軍的一具具屍體,在滾滾的濁流中隨波浮沉,他的心一陣陣緊縮。擦黑時分,闖過一道道地獄之門、倖免罹難的紅軍,終於陸續抵達高吉。直至晚上12時許,五個一群,十個一隊的戰士,拖著疲憊飢餓的身子,還在向高吉走來。
會場籠罩著一種悲涼、凄愴與義憤的氣氛。
洛甫問大家:
毛澤東邊說邊連連打呵欠,顯得非常情倦,這時,要是有支香煙給他提神,該多好啊。
「國燾同志鬧分裂,肯定是錯的。我們堅持北上方針,但國燾卻反對,堅持機會主義方針。我們和他會合后,他起初是按兵不動。7月中旬,黨中央指示紅軍集中,結果由於國燾同志從中阻撓,未能實現。他到蘆花后。中央政治局決定他任紅軍總政委,他才調兵北上。但來到毛兒蓋,又動搖了。等到了阿壩,他便不願北上了,而要右路軍南下。這時中央政治局的幾個同志在恩來那兒開了一個非正式會議,決定給國燾同志發一電報,要他北上。但國燾同志公然抗拒中央決定,私自給陳昌浩電,非但不執行北上方針,還令我們南下,如果不聽他的號令,則以徹底開展黨內鬥爭解決之。同志們,大敵當前,環境又千難萬險,容許我們自己斗自己的同志嘛!哪將是一個怎樣的局面啊,不堪設想。不但會兩敗俱傷,漁人得利,于革命何補?我們的處境這麼艱難,不容許我們鬧分裂,鬧內亂,張國燾的密電,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喲,它逼迫我們不得不採取緊急行動,脫離危險。不那樣做不行啊。張國燾堅持南下是沒有出路的。南面地形不好,又是少數民族地區,給養無法解決。紅軍作戰只有減員,補充困難。戰略退路沒有。如果不迅速北上,部隊會大部被消滅。很明顯,中央不能把一、三軍團帶去走這條路。
大家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毛澤東。
毛澤東這麼一說,本來有幾個支持葉劍英與楊尚昆意見的人,也不吭氣了,他們在心裏掂了掂毛澤東講話的份量,認為毛澤東講的有道理。
「還有什麼意見?」
「第二,對張國燾同志的錯誤路線,中央為什麼不馬上開展鬥爭?因為過去中央站在布爾什維克的路線上,如同一方面軍一樣看待他,後來知道他的錯誤,才用許多辦法來爭取他。用了許多方式,比如派代表呀,談判呀,讓步呀,等等。但最終還是分裂了。看來,中央爭取他的步驟是失敗了。但中央是採取了許多正確的辦法的。就是現在,只要還有一線可能,我們還要爭取他。到最後,做組織結論是必要的,但這隻是在完全沒有可能爭取他的時候。
毛澤東緊接說:「明天就開會,怎樣?人都在這裏,好通知。」
「張國燾的錯誤,不是偶然的,他在通南巴蘇區時,已經犯了嚴重的錯誤。在粉碎敵人的六路進攻,退出通南巴蘇區后,便開始形成了一條錯誤路線。我們同四方面軍會合后,中央曾想了許多辦法來糾正張國燾的軍閥主義傾向,但沒有結果。國燾同志的錯誤,如果發展下去,可能成為軍閥主義,或者反對中央,叛變革命。同張國燾的鬥爭,是兩條路線的鬥爭,要採取黨內鬥爭的正確方法來處理。最後做組織結論是必要的。但現在還不要做,我們要儘可能地做工作,爭取他北上。」
「前天,我們緊急撤離巴西,這一突發行動,為廣大幹部戰士所不知,當時情況危急,我們也有得工夫好好研究,說走就走,放開兩腿就跑,看來,政治局的同志,應該在這裏碰碰頭,統一一下看法,研究一下下步的行動,如何?」
毛澤東也不例外,傍晚坐在這渺無人煙的黃土丘陵地上吃了一缸開水調和的青稞麥粉,這點青稞麥粉還是供給部聽說毛澤東沒有東西吃及時送來的。比起其他指揮員來算是奢侈一點的,是毛澤東多吃了幾個公務員九*九*藏*書小陳為他準備的炒辣椒。這幾個辣椒還是在毛兒蓋屯駐時小陳向藏民購買的。買來后,小陳用酥油煎炸得焦黃焦黃的。毛澤東覺得無味的時候,就揀上兩個來解饞。毛澤東喝一口黑糊糊的青稞麥醬,再咀嚼一下小辣椒釋放出來的辛辣味,寬寬的額角不覺滲出些熱汗來。他用手拂拭著,感到涼涼的,這時背心也開始冒出一陣冷汗來,頭一陣暈眩,一陣噁心難受,他知道這是出的虛汗,是體虛極需補充營養的一種生理反應,生理現象。他微閉著雙眼,強迫自己鎮定,讓失去平衡的心態,慚慚恢復平衡。毛澤東以極大的意志努力克制的結果,不見多大成效,雙眼陣陣發黑,耳朵也開始嗡嗡鳴叫起來,噁心加劇,極想嘔吐,但腹空如洗,拿什麼東西來吐哩?他不斷打著乾嘔,「噢噢噢」的聲音反覆著、間斷著,剛剛咽下去的辣椒,又強烈地刺|激著空蕩蕩的胃壁,他的胸口猶如針刺般難受,一陣「噢噢噢」的嘔吐的結果,吐出一口口釅釅的黃水來,想必是剛咽下去的辣子、青稞麥粉與胃液的混合物。毛澤東低著頭吐了一陣,感覺好受一些。結果,他一天才吃下的一點點東西,全滲進了腳下的黃土,留下的還是一個空胃。他用還殘存著一些青稞麥粉醬的搪瓷缸,舀了一點開水,漱漱嘴,慢慢走到一棵小樹下,心想,今晚怕要在此過夜了,好好睏一覺吧,天明再趕路,到了甘肅南部的高吉(即俄界)再說。
周恩來對大家說:
張國燾突然來的這一手,誰人不切齒憤恨呢?眼看會議內容即被這種討論組織處理的意見所取代,毛澤東站起來,敞開衣襟,腰間叉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掌作向前推進式地說道:
「第四,應該通過對這許多問題的解釋,使我們的幹部更加團結,堅信我們是唯一正確的。有的同志覺得我們更加團結了,這種看法是對的。」
「由於一、四方面軍已經分開,張國燾南下,中國革命因此會受到嚴重損失。所以一、三軍團必須變更建立川陝甘根據地的比劃,游擊戰爭來打通國際聯繫,靠近蘇聯,在陝甘廣大地區求得發展。陝甘一帶的地勢,居民條件都比川康一帶好。只要大家團結一致,依靠游擊戰爭,可以戰勝敵人,達到我們的目的。
「我看出來張國燾有野心。」
「對這一事件,現在應向廣大指戰員解釋了。第一,這是兩條路線的鬥爭,一條是中央的路線,一條是右傾的軍閥主義——張國燾主義。國燾同志自退出通南巴起,逐步形成了反對中央的路線。他對敵人是懼怕的。在紅軍建設上,他不要黨的領導。紅軍變成個人統治的軍隊。在幹部的培養方面,他是要擁護他的人。無論在哪一方面,都充分表現了軍閥主義傾向,這是很明顯的。
「和張國燾打交道,我還是那句話,奉勸諸君要牢記一個『韌』字。要做牛皮糖,扯不斷,切不要當玻璃,玻璃一敲就碎。張國燾,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關係著幾萬四方面軍。這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一支很好的革命武裝啊。我們要注意團結廣大的四方面軍。此時提出開除張國燾的黨籍問題,會把問題複雜化,尖銳化,走到問題的反面,不利於革命的大局。我們還是要盡量爭取國燾同志的轉變,讓他回到正確的路線上來。遇到矛盾,遇到困難,不要一觸即跳,要講點策略,講點步驟嘛!」
毛澤東見洛甫這個樣子,踱著步兀自笑了起來,幽默地說:
翌日清早,毛澤東裹著一身濕衣濕褲,與脫險的紅軍又繼續行軍,毛澤東的體溫難以烘乾一宿淋濕的衣褲,以致邁腿動腳十分不便,好像有什麼東西牽制著身子,一路走還一路咳嗽,真不是滋味。他們沿著包座河急急向前進。雨後的小路泥濘而滑,異常難行,不斷有跌跤的,好多人都彷彿變成了泥人。他們經過一段左邊是危崖絕壁,右邊是湍流甚急的包座河的極狹隘的小道,行進非常遲緩,簡直是在爬行,稍有不慎,即墜入滾滾的激流之中。行至下午,包座九-九-藏-書河裡的水,陡然澎漲起來,很快淹沒了路,路面的水深瞬間便高達數尺,令人無法行走。因為看不見路徑,如果腳步踩虛,就會順勢滑下滔滔的黃流之中。這時天色又逐漸暗淡下來,快近傍晚了,暫時停止前進嗎?何處宿營?而又不知明日水勢如何?倘若追敵趁機趕上來,又怎麼辦?真是進退兩難,步履維艱啊!有的人悄悄怨恨起來:為什麼會遇到這麼多困難?吃這麼多苦?一個困難銜接著一個困難!一道難關扣著一道難關!命運為什麼這般不好!到底要被罪惡與困難折磨到何時才是盡頭?看來災難的生命只得交與這些莫大的艱險主宰了。在這般困難與苦惱的境遇之中,大家只好想盡一切方法往前走,掙扎著前進,抗爭著前進,因為只有前進,才有出路。
洛甫點點頭:
小陳走進屋來,為毛澤東點亮了馬燈,又替毛澤東端來一缸用開水調好的青稞麥粉,毛澤東餓壞了,接過缸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吃畢,用衣袖擦擦嘴角對小陳說:
「轟隆!」
彭德懷接著補充了一句:
「同意澤東同志的意見,對國燾同志,我們要盡量做爭取的工作,我們先行一步,相信他不久會跟著北上的。」
楊尚昆大聲說:
毛澤東說:
周恩來在一旁點點頭。
小陳回答說:
毛澤東講完后側身問周恩來:
洛甫的衣服一樣沒有干透,身子同樣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汗酸臭味。由於巴西夜間的急行軍,路上又遇到那麼多災難,以致弄得他很狼狽,臉色更加難看,灰色中夾著一層鐵青。一夜工夫,彷彿又瘦了許多,再配上那副近視眼鏡,更像一個落難的書生。
小陳答應了一聲,退出了小屋。
「贊成!張國燾已不配再做一個共產黨員了。」
「聞天,你這個樣子,簡直像個『逃兵』。」
洛甫問大家:
「對!我們大家都是逃難者,終於逃出了張國燾的魔掌。」
毛澤東接著又說:
毛澤東坐在小樹下,身子倚著碗口般粗的樹榦,心裏對小樹說,今夜晚,你就是我的眠床了,緊挨你過一夜吧。這時小陳拎著一塊油布走過來對毛澤東說:「主席,地上潮濕,我給你找來一塊油布。」
洛甫回答說:
毛澤東當即表示同意:
毛澤東到達高吉,天已黑盡。這甘肅南部的小村子死一般沉寂。他被安排住進一間低矮的茅屋。當他朝門板搭的鋪上一坐,便起不來了。身子好像癱了一般難受,腰肢酸軟,雙腿腫脹,夜雨又加浮遊打濕的衣褲,被體溫的熏蒸烘乾了大半。那半濕半乾的臟衣,氤氳著一股濃烈的汗酸臭味,身上這裏那裡不斷騷癢,難受極了,想必是虱子被水浸泡后感到不舒服在那兒不斷騷動掙扎,抑或是這些可惡的寄生蟲餓了,在狠命地咬噬毛澤東飢疲的皮肉。這時的毛澤東,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的心被紅軍的命運、中國共產黨的前途緊緊拴系著,他在集中思想思考腳下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嗯。如果明天開會,我們還得準備一下,對張國燾分裂紅軍的行為,要有個明確的意見,作出決議,在一定範圍內公布。最好多通知幾個人來,開個擴大會。」
洛甫忖度了一會說:
僥倖免於一死,活著來到高吉的每一個人,都深感極度的倦怠,精力衰竭。這驚險的一幕幕,不亞於跨越湘江,衝過烏江,不輕於大渡河的惡浪,雪山的冷酷,草地的污瘴。還多了一層,提心弔膽地嚴防著自己的同志悄悄射來的冷箭。自己人打起來,就更麻煩了,更難對付了。外部的,內部的,大自然的種種罪惡,一齊向紅軍撲來。中國共產黨、中國革命又一次面臨著巨大災難的挑戰,面臨著巨大的危機。
「恩來,你說哩!」
露營的紅軍,個個被淋個徹底,大家忿忿地咒罵著上蒼的無情,天若有情應睜開眼,看看下面露營的可憐的紅軍。指戰員們心想,假如上蒼是人的活,那麼,他們非與之拚命不可了。
「本來大家就是逃出來的嘛,不是『逃兵』是什麼。」
這時坐在擔架上的周恩來,前進起來就https://read.99csw.com更加艱難了。在大水面前,周恩來勉強支撐著瘦弱的病體,離開擔架慢慢朝危崖走去,兩個特務員小魏和小范急忙上前攙扶著他吃力地爬上陡削的山崖。周恩來一陣陣氣喘,身子一陣陣冒出虛汗,手不時地抵著疼痛的右腹,緊咬牙關,一步步艱難地攀登著。
毛澤東身倚小樹,閉上困眼朦朦朧朧的睡了十多分鐘,老天好像有意與他們作對,突然下起雨來,四周便滴滴嗒嗒響個不停,鬧得大家無法安寢,坐著的、睡著的都趕快爬起來。夜來風雨聲,倦旅盡愁眠。陣陣狂風挾著滂沱大雨,在這墨黑的郊野亂刮亂飄。天公也太不公平啦,為什麼要降大雨來折磨這些無遮無蓋多災多難的將士呢!大自然是否用這種種殘酷的手段,來考驗他們對自己的信仰是否忠貞不二。
有的戰士餓得不行,一邊躲空襲,一邊悄悄在岩壁尋覓野菜,這黃土漫漫的西北高地,哪裡有什麼野菜喲,只是在陰濕的地方,生長著一簇簇野草。秋風的洗禮,這些野草已經逐漸枯黃,失去綠色的生命與養份。年輕的戰士發現了野草,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將野草連根拔起來,有氣無力地抖抖根須上的泥土,在骯髒的衣服上拂拭了一下,便貪婪地嚼起來。這又苦又澀的野草,真有滋味又不是滋味。戰士們嚼了一會,又趴到岩壁積水的小水坑邊,伏下身子,吮吸著渾濁的沙水。
毛澤東苦笑起來:
一會,洛甫在小陳的陪同下,提著馬燈踏進毛澤東的屋子。
毛澤東又說:
「好,我就去弄。」
「有煙沒有?給弄包來,有一天有得煙抽了,憋得慌。」
敵人的飛機在毛澤東行進的山間投下一枚炸彈。掀起的煙塵與氣浪瀰漫了山谷。這裡是通往甘南的必經之地,敵人設置了封鎖線,一座座碉堡里噴出紅紅的火舌。三軍團正在為通過敵人的封鎖線作奮力的拼殺。毛澤東不敢再向前進了,與特務員一起在山側背的岩腔里隱蔽著。毛澤東躺在岩腔潮濕的石塊上,掏出口袋裡的懷錶看了看,時針正指4時。他感到肚子有些餓了,還是昨天下午嚼過兩個青稞饃饃,那麼離現在快一天了,他還沒吃一點東西,沒喝一口水。算一算走的路程,至少有八、九十里吧。毛澤東問小陳,身邊可有一點充饑的東西;小陳說昨晚走得太急,加上不準點燈,大家打黑摸出來,乾糧袋也弄掉了,沒有帶出來。本來還有2斤多炒青稞面,如果帶出來,完全可以打發一下轆轆飢腸。毛澤東絲毫沒有責怪小陳的疏忽大意,昨晚那般緊急,誰還顧得到那麼一丁點青稞面哩。於是毛澤東只好掏出香煙,點上火,一口接一口的抽起來,借煙「充饑」。
次日上午,中央政治局在村頭三軍團司令部駐地召開緊急會議,除政治局成員外,蔡樹藩、葉劍英、林伯渠、李維漢、楊尚昆、李德、林彪、聶榮臻、朱瑞、羅瑞卿、彭德懷、李富春、袁國平等各方面的負責人,都通知來了。各人找了一隻板凳擠在小屋中坐著,都顯得有些兒沮喪。一個個閃動著困惑的眼睛,不安地等待著,彷彿又在焦急地企盼著什麼。
「老彭的意見對。過去的機構不適應當前的行動,應該縮小部隊編製。」
「你趕快把洛甫同志找來,我有事情。」
「我提議開除張國燾的黨籍!」
毛澤東不僅睡覺未成,還被淋了個渾身沒有一處干,他雖然站著用油布頂在頭上,但這麼大的雨,一塊油布根本無濟於事。這與他早年在長沙,還是一個青年學子的時候,為了鍛煉體魄,有意進行風浴雨浴,完全是兩回事啊!
毛澤東在一座大山下的小村落里見著楊尚昆與葉劍英與之攀談稍作小憩后,又繼續前進。崎嶇的山間小徑,加之昨夜未曾合眼,使得毛澤東非常疲憊,頭昏昏然,腿腳疲軟。投身革命以來,受著黨內同志脅迫,履臨如此險境,他還是第一次。如果昨晚不採取行動,偷偷「逃跑」出來,中國革命將會出現怎樣難堪的局面,紅軍將會面臨怎樣巨大的災難,真不堪設想!回過頭來https://read.99csw.com,再想想這幾天來與張國燾的羽書頻傳,函電交馳,特別是昨夜的異動,他感到驚心動魄,一想起便心有餘悸。中國共產黨為什麼有這麼多災難?中國革命的道路為什麼有這麼多荊棘?不管腳下的路多麼的坎坷,周圍怎麼的黑暗,處境如何的危險,他決心邁開雙腳,肩負著萬噸困難,與志同道合的同志一塊,一步步去迎接光明的到來。
「不可開除張國燾黨籍,此時提出這個問題不妥,劍英和尚昆,你們這個意見不成樣子噢!」
「第三,由於情況變了,我們目前的戰略方針不得不改變,因為一、四方面軍分開,我們的力量削弱了。
「老毛,你找我有什麼事?」
「還有什麼新的建議沒有?」
毛澤東讚賞地說:
毛澤東在風雨夜中,就這麼屹立著,頭上頂著一塊破舊的油布。在風雨間歇的時候,他想抽支煙,但摸摸口袋,煙捲全濕透。「呵哧——」他重重打了一個噴嚏,渾身冷得直打哆嗦,上牙與下牙,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打起架來。
洛甫與毛澤東、周恩來簡單交換了一下意見,隨即對大家說:
「我也在這麼想,從巴西跑出來,部隊情緒很糟,一兩天來,掉隊、落伍和犧牲的人不少,很多人對這一緊急行動不理解,統一一下認識,很有必要,好向下面作解釋。」
「張國燾,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處理不好,會牽連四方面軍一大片,我們要慎重。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感情用事啊!」洛甫思考著毛澤東的話,小屋出現暫時的沉默。唯有床頭小凳上馬燈的火苗,在玻璃罩子里晃來晃去,像一個小小的精靈,在不停地跳動。
毛澤東在極度疲睏與飢餓中行軍,紅軍戰士更不例外。飢疲睏乏的身子還要對付敵人的侵擊,還要去奮勇作戰,不然,大家的性命難保。夤夜的悄悄撤走,名曰「打糧」,實際上大家幾乎沒帶一顆糧食。「倉皇出逃」,大家空著肚子溜了出來。走了一天,沒有進食,燒口水來潤潤焦燥的口舌與安慰一下空空的腸胃吧,但為了避免敵機發現煙火目標,連開水也不敢燒。於是每個人都在疲憊、飢餓、口渴三面夾攻之中掙扎。睜著一雙雙因飢餓燃燒得快要發綠的眼睛,目不轉睛地向周圍搜索著,看能否發現一點吃的東西。恐怖、驚嚇的目光,時不時還注視著飛機炸彈的「光顧」,一個個唉聲嘆氣起來,呈現出一副坐以待斃的樣子,死神隨時都有可能攫去他們孱弱的生命。
中國共產黨中央與三軍團,為了擺脫來自黨內軍內的巨大威脅,採取斷然緊急措施,於1935年秋天一個凌晨的2時從巴西及其附近悄悄北撤,走了一段突圍西征以來最為驚險的路程,也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毛澤東等共產黨人所走的一段最為黑暗的路程。這段路程,除了大自然設下的重重疊疊的障礙與張牙舞爪的敵人的追捕殺戮之外,更多了一層自己營壘裏面的同志刺來的暗劍。明槍易躲,暗劍難防。一葉而知秋,未雨綢繆。毛澤東等中共領袖,及時採取行動,擺脫來自咄咄逼人的張國燾的脅迫,率部逃離危險區,邁開艱難的雙腳,決心到一個新的區域去創建根據地,再去開展艱苦曲折而又複雜的鬥爭。
鄧發、李富春、王稼祥、聶榮臻、楊尚昆、林彪、博古等人相繼發言,均贊同洛甫與毛澤東的講話。一致擁護黨中央關於北上的方針。最後大家一致同意洛甫起草的《關於張國燾同志錯誤的決定》,發到中央委員。
彭德懷說:
毛澤東扶扶鬢邊掉下來的蓬鬆長發,對大家說:
傍晚,轟隆的敵機聲消失在遠空,渴得要命的戰士才敢爬出掩蔽的地方,擄些野草和灌木杆子來燒開水。那些帶得有一點青稞麥粉的戰士,便用燒開的水調和著吞咽;有些帶著炒麥子的,則用開水泡著咀嚼。這時,有青稞麥粉與炒麥子果腹,要算最上等最上等的食物了,簡直可以說是赴了一席「華筵」。那燒開的渾黃混濁的水,調和著炒過的黑黃黑黃的青稞麥粉,有似稀泥醬,餓得要命的戰士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炒過read.99csw.com的青稞麥,經開水一浸泡,慢慢開始發脹,在斑斑駁駁的搪瓷缸里,像一粒粒沙子,戰士們嚼起來,比什麼都香甜,賽過了盛宴上的「八寶飯」、「珍珠粥」。
毛澤東站起來,揮了一下手說:
「我們既然已經與四方面軍分開,部隊又嚴重減員,為便於統一指揮,應該縮小編製。」
與會者聽了洛甫將一兩天來的行動作了這番簡明的介紹之後,心裏明白了許多。因為洛甫的講話闡明了中央在處理這個問題上一貫的正確方針,體現了他本人對張國燾錯誤的原則立場。大家對張國燾的所作所為非常氣憤,兩軍會合,盼望已久,本屬不易,今天張國燾竟鬧分裂,竟欲挾持中央南下,公然違抗中央北上的方針。特別是葉劍英與楊尚昆兩人,逃離出來,路途中又差點被陳昌浩的騎兵追捕,想起前晚情景,還心有餘悸。在大家的一片譴責聲中,這時也就更對張國燾惱恨起來。於是當洛甫剛剛講完,葉劍英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說:
「同志們,這一兩天,張國燾鬧了點亂子,可能有的同志知道了。張國燾的這場亂子,可不簡單,他要搞分裂,密電陳昌浩,要脅迫我們南下,不從,就要『徹底開展黨內鬥爭』。一句話,要大家跟著他走。南下沒有出路嘛,我們怎麼能跟著他去。於是,我們不得不趕快離開巴西,情況緊急喲。當時,一決定走,大家就跟著走,不允許解釋啊,沒有時間。大家聽從中央號令,半夜起床,連夜開拔,終於脫離了危險區。這還算不幸之中萬幸。
會游泳的人,沿著河岸路面連走帶泳,浮遊過去。不會水的人,則在峭拔險絕的危崖上冒險攀登,或在崖壁縫隙的草叢中披荊斬棘,困苦地前進。毛澤東搖曳著高大的身軀,連走帶泳,在河邊的水路上起起落落,這突發的大水,對於他來說,倒沒引起他過分的惶恐不安。因為早年他曾在故鄉的大河裡中流擊水,浪遏飛舟。他喜歡大風大浪,他不懼怕大風大浪,他認為大風大浪正是鍛煉一個人意志與毅力的課堂。這時他擔心的是這幾千紅色的種子,他要讓他們盡量少一點損失,趕快轉移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他特別擔心的是衛生部幹部休養連的老人與體弱多病的婦女。還有那些受傷不願寄下跟著部隊前進的傷病員。
就這樣,這支匆忙逃離危險區,趕了八、九十里路程的隊伍,在這冷寞空曠而又荒涼的中國大西北一隅,「安營紮寨」下來。這時,他們心中升起一個極為美好的願望,就是希冀今夜不要下雨,美美睡一覺,解除多日來,特別是昨日半夜以來由於突發的急行軍帶來的極度疲倦。
洛甫凝視著毛澤東,見他同樣穿著半乾的臟衣服,上衣解開,神情憔悴,肩背微微駝著,完全像一個落泊的村中學究,洛甫的良心有些凄惻,心想,目前紅軍的慘景,完全是張國燾一手造成的,不然,哪會弄到這般境況,這般遭際。洛甫坐在木板床上,用眼鏡後面漾起的一縷焦慮目光注視著毛澤東問道:
根據彭德懷提出的縮小部隊編製的意見,會議決定正式成立「中國工農紅軍陝甘支隊」,由彭德懷任司令員,林彪任副司令員,毛澤東任政治委員,王稼祥任政治部主任,楊尚昆為副主任。另外又成立由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彭德懷、林彪組成的「五人團」,作為全軍的最高領導核心,亦即在遵義會議后成立的「三人團」里增加彭德懷與林彪二人。另外還成立了以李德為主任的編製委員會,成員有葉劍英、鄧發、蔡樹藩、李維漢,負責部隊的縮編工作。
「今晚有這塊油布,可好啦!可以避風雨嘍。小陳,你趕快去睏覺,明天一早,還要急行軍。」
「國燾同志暴露出來的這個問題,應使幹部了解。他分裂紅軍的錯誤如不改正,其前途必然是組織第二黨,但有沒有其他辦法使他轉變呢?我看是有可能的。因為我們還有朱總司令在他那裡,還有五軍、三十二軍的同志在他那裡,還有廣大的好的幹部,經過我們的工作,還是有爭取他的可能的。我們應盡量爭取后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