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樂觀。」冼滌非蹙起眉頭說，我這才注意到他除去臉色過於蒼白之外，還算得上英俊，黑框眼鏡後面的眼睛憂鬱而深邃，「比想象的嚴重。我們會診后研討了多種治療方案，都不夠滿意。目前，最大的障礙是病人不配合治療，她沒有主觀願望，記憶就很難恢復。」

一直守在門外查看動靜的冼滌非推門闖進來，不客氣地對我說：「到此為止吧，你不能再刺|激她了，你也是醫生，應該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

我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聲說：「明梓，我是法醫淑心，昨天我們見過面，還……」我本來想順口問「還記得嗎」，卻想到這句話有些不合時宜，又咽了回去。

「黑貓？」我在腦海里設計出許多隻血淋九九藏書淋的黑貓聚在一起的場景，猛地想起程佳說過的一句話：「沈冰冰賣弄風騷，在大學里就被叫做『貓女郎』，這綽號一直帶到了電視台。」

我說：「警方需要和她再次正面接觸，也許我們掌握的情況可以幫助她儘快恢復部分記憶。」

我無言可對。對我來說，李明梓是警方的證人、嫌疑人，對冼滌非來說，她是病人。醫生對病人的治療有發言權，我只能服從。

2014年12月4日下午。

李明梓看了幾眼，眼中流露出厭惡和恐懼，把頭轉到一邊，說：「沒見過，你在哪裡拍的照片？」

我答應了，於是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李明梓披頭散髮，縮成一團坐在病床床頭，目光驚恐地看著我。我https://read.99csw.com努力地展露微笑，卻感覺兩腮酸酸的，肌肉很不自然。我想在李明梓眼裡，我的表情一定是不懷好意吧。

和李明梓對話的結果讓我們都有些沮喪。李明梓的強烈反應說明她在沈冰冰遇害案中捲入很深，但她在其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兇手？主謀？目擊證人？被人利用？目前都無法做出定論。

目前最直接的偵查手段顯然是對李明梓進行聆訊。她作為案件當事人，最清楚沈冰冰遇害的過程，即使她本人沒有親自動手，也一定可以提供關於真兇的線索。我們寄望于李明梓經過治療已經恢復部分記憶。

李明梓沒有說話，只微微點了點頭。

楚原市第三人民醫院。

李明梓經過一天read.99csw.com一夜的恢復，狂躁和惶恐的情緒有所緩解，也已接受了自己選擇性失憶的事實。她聽到我這樣問，仍有些不安的反應，但已經可以有條理地回答問題了。

可是，這個綽號與李明梓記憶深處的黑貓又有什麼聯繫？我心中的疑團越來越重，左思右想卻不得其解，只好無奈地搖搖頭，取出命案現場的證物照片一一這是我自作主張的辦法，希望藉此幫助李明梓想起一些事情來。照片中有煤油爐、細沙子、鵝卵石、礦泉水、小鐵鍋及一袋化學製劑。我把照片遞到李明梓眼前，一張張地展示給她看並說道：「這些東西你見過嗎？是做什麼用的？」

「我不知道，你趕快拿走，不要給我看這些髒東西。」李明梓非常反感，聲調變https://read.99csw.com得急促而尖銳。

「她恢復得怎麼樣？」我抱著若有若無的希望問道。

我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打開僵局，沉默了幾十秒才說：「我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來打擾你，很抱歉。不過偵破一起命案，一天時間也耽誤不得，目前警方非常倚重你的證詞。你能不能回憶起你是怎麼受的傷？昏迷前你正在做什麼？」

我注意到她對照片中的物體有抗拒反應，也許出於潛意識，也許腦海中還有點殘存的記憶。這正是我期望的效果，我繼續啟發她說：「這些是出現在沈冰冰遇害現場的物品，我想它們一定有特殊的用途，這是破案的重要線索，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不知道，我仔細回想過，但受傷前一整天的記都消失了，更早的一些生活片段也九九藏書好像從腦海里被抹去了，我很害怕這種狀態。我隱隱約約地覺得這些記憶和很多隻黑貓有關，血淋淋的黑貓，非常可怕，我甚至不敢多想。」李明梓這樣說著，臉上又掠過驚恐的表情。

冼滌非略顯猶豫地說：「她目前的身心狀態都很虛弱，最好不要刺|激她，不過我理解警方查案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你們不妨再和她接觸一次，只是要控制好時間和尺度，避免讓她受到強烈刺|激，否則會導致病情惡化。」

「李明梓鬧著出院。」主治醫生冼滌非有些無奈地對我們說，「她除去失憶，並沒有其他嚴重的傷勢，有自主和自理能力。她說住院的費用太高，要回家休養，你們再不來，我也留不住她了。」冼滌非並不知道醫院里有警方的便衣值守，始終監視著李明梓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