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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乞丐潘老五

第十九章 乞丐潘老五

莫古哪裡肯就此罷休,也不管范醫生他們三人,愣愣的跟在潘老五身後往伏波廟走去。
到了晚上八點,按照白天和潘老五的約定,莫古和范醫生、老衛準備趕往伏波廟,其他人則在客棧休息。
四人一邊等待一邊輕聲的閑聊,半個小時候,那潘老五突然坐起,在耳邊揮著手抱怨道:「今天這是怎麼了?睡個覺老有蚊子嗡嗡。」
因為想到這潘老五弄出的叫花雞肯定是偷的,所以范醫生一直沒有道破,沒想到他剛說出口,潘老五的耳朵竟是格外的靈敏。他笑道:「這不是叫花雞,應該叫叫花斑鳩,是我在附近的山上釣的。」
莫古越想越覺得離譜,這個潘老五,竟然讓他覺得有些害怕。
「不錯。在那,可能有我想要找到一個東西,那東西,或許能揭開我大爹身染怪病的原因。」莫古補充道。
「哇,紅薯?」老衛大喜,趕緊抓了一個放到手裡反覆的拍打去熱,很快,廟內便瀰漫著紅薯的清香味道。
「應該是這樣,河底八成有股暗力存在。」莫古點頭應道。
點燃煙吸了一口,腦海中極力的搜索著與潘仕權有關的信息。
潘老五沒有答話,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幾遍,滿臉滄桑的臉上,透滿著躊躇、好奇和顧慮。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個苦命人。」想起昨天臆斷潘老五年輕時是個不務正業的遊手好閒之徒,老衛很是慚愧的搖了搖頭。
濃濃的香氣讓莫古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
「有些人,有些事,在常人眼裡,是無法接受的。潘老五本出身大戶,無奈年幼時家道中衰,最後一貧如洗,家裡除了藏書不肯變賣,其他值錢的東西幾乎全部賣光。他與書本為伴,最崇敬的就是潘老爺子。」潘四爺嘆了一口氣,繼續說,「有一年,有一個女子在三江口落水,潘老五將其救上岸,女子的家人趕來的時候,正看到潘老五嘴對嘴的抱著那女子,於是女子的家人就污衊他,說他趁人危難,欲圖不軌之事。」
「放心,我會完璧歸趙的。」潘老五謝道。
說罷,開始將船往岸邊劃去。
「路上要小心,如果發現有尾巴,記得一定要甩掉。」莫古吩咐道。
潘老五顯然對這段水域很是熟悉,他開始改變船的行進方向,並吩咐老衛和莫古加速划槳的力度,一時間,板船竟是如飛一般的往前面穿行而去。
見他開口說話了,莫古大喜,當下趕緊說:「老爺子,我沒有惡意,只想請你幫忙。」
潘老五又將船往前駕行了二三十米,此處已經能夠聽到漩渦「吱吱」的尖叫聲,但水面卻平穩如鏡,拋錨停船后,莫古望著河面,心中不禁暗暗的驚嘆自然的造化,自從開始調查大爹的死因后,一路過來,他已經經歷了不少奇迹,現在,他又站在一處詭異的河面上。河中明明有暗流涌動,但河面卻依然平靜,這真的很難解釋,或許,是因為那股牽引暗流的力量,其中心點就是在漩渦那裡,而這股力量的大小,到了離水面十米左右的地方,便漸漸的減弱了。
「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吧,光用繩子綁著,肯定不行。必須要求下水的人具有超常的耐力、毅力還有水性。一旦卷進了亂流,如果我們力量不夠而拉不上來,或者說時間不夠,那就不好說了,說不定就算拉上來,也成了死人一個。」
「那個偷走筆記的人是誰?可曾有所了解?」莫古好奇的問。
莫古微微的在廟內打量了一圈,好奇的問道:「老爺子,您晚上睡哪裡?」
「一個隱於村野,浪蕩形骸幾十年,有著一肚子不堪回首的人。他的外號叫王八,現在還知道他這個外號的人,已經不多了,人們都叫他潘老五。此人雖然靠家族施捨打賞過日,但其內心倨傲,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從未看到別人敢下三江口……」
莫古腦海中靈光一閃,卻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心中暗想他肯幫忙已是萬幸,現在自己對他如此百般的猜測,實在是對不住他。可是,平日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莫古都喜歡問個為什麼,雖然還沒有和潘老五有很多交道,但從這個人身上透露出來的疑問和好奇,卻已經早已無法掩飾的散布開來了。
潘老五彷彿對莫古沒有任何好感,口中也不說話,卻是只顧往前走,每當他停下來,莫古也是就地停下,每當他繼續往前走,莫古又繼續跟著。
「不怕,我們準備了標槍,如果碰到了我就將水鬼就地正法。」范醫生微微的笑了笑,看向潘老五說,「先生您是個懂行的人,否則,當年怎麼敢一個人獨自去三江口夜捕?我想你肯定在船上灑了白芷粉末吧?」
「好。」小水說罷,伸手幫莫易整了整衣襟。
潘四爺沒有起身答話,只是揚起手裡的煙袋杆子略略的向他們揮了揮,翻了個身做他的悠悠美夢去了。
「當然不止這些。」潘老五呵呵笑道,說著,又用木棍將碳灰繼續往下深掏。
潘老五沒有點燈,莫古很佩服他的膽量,一個人在這種荒郊野地,而且還是在陰森的伏波廟中,竟是如在家一般。
過了好一陣,他方說:「三江口水流奇特,水中還有水鬼,你們真要去?」
范醫生了解潘老五,當下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勉強您老,只是您老要多注意身體。」
可是,他一個正常人,為什麼要過著這種閑雲野鵝,浪蕩不羈的生活?為什麼不像一個正常人一般的活著?畢竟這是他的家鄉,在父老鄉親們面前像個叫花子般,那該需要多大的勇氣?
「那我是不是欠了你什麼九_九_藏_書東西?」潘老五繼續問。
剛出村子,范醫生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往後看去。
「什麼人?」范醫生語氣突變,問道,「難道最近還有人也來過這?」
「還不快來啊,面都快冷了。」麻吉在下面招呼道。
「什麼人?」莫古很是好奇的問道。
潘老五又拿出四個杯子,每人倒上一杯熱茶后,方說:「把你們叫來,是想仔細的說說那三江口的事情。以我過去的經驗,三江口水面以下十米處開始有涌動的暗流,或許是因為那水底的奇特地貌造成的,所以,你們如果要下水,必須找到克服暗流的方法,否則,一不小心卷進暗流中,可能就再也浮不出水面來。」
「如果要下水的話,還得往前。」潘老五解釋道,「河中奇異之處,差不多也就是暗流涌動的地方,我們要找一處能讓人承受的河段下水,這三江口平時只有一個漩渦,如果發大水,漩渦會增多,水越大,漩渦越多,曾聽老人說最多的時候看到過七八個大漩渦。」
原來那碳灰下還藏著東西,在三人的好奇中,不用多久,便可以看到四五個橢圓形的黃泥糰子,外殼已經被火烘烤的生硬。
莫易三人去后,莫古四人則出門直奔碼頭而去。
「我們要去三江口找個東西,今天從潘四爺口中得知,敢駕船去那的,只有您老,所以……」莫古欲言又止,說罷,很是迫切的望向他。
「怎麼了?」老衛低聲問道。
潘老五說罷,收起船錨把板船往前划行了幾米,示意老衛繼續放繩子。
「可能是昨天累了吧!反正沒事,多睡一會也不打緊。」莫易點上煙,卻見那個店老闆正在對他微笑。
莫古和老衛明白,當下錯開道路,往河邊的方向走去。
潘老五點了點頭,大家一起動手把繩子拉出水面,丈量過後才發現,這裏的河水竟然有將近三十五米左右的深度。
「嘿嘿。」莫易笑了笑,說,「長相往往都只是外表,千萬別被我的長相給矇騙了。」
「也沒啥特別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總之,不是做壞事就行。」范醫生抬頭看向河面,此處的河水格外的清澈,偶爾,還能看到游魚翔于淺底。
「這些泥巴糰子是什麼?」莫古不解的問。
「這怎麼行?等下您和我們一起回客棧吧?」莫古急道,暗想這麼大年歲的人,還要如此顛沛,萬一染了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然,這麼測量肯定不是非常精準,但至少能弄出一個大概。」老衛將繩子捆好,分析道,「這樣的深度,要想潛入水底,關鍵之處就是要克服水中壓力,但我們現在只有一些基本裝備,缺少深潛的東西。」
往前劃去了兩三里,水勢漸漸的開始平緩起來,潘老五望了望天,說道:「快五點了,天亮前,我們要找好下水點,並測出水中的深度,到了今晚,便好下水。」
或許是因為村中的古意所致,凌晨的古村竟然有種掩飾不住的蕭索和凄涼,即便路旁全是屋舍,穿行於此,心中仍然免不了有種莫名的壓抑。
「冬天不睡這,反正自然有辦法過冬。」潘老五用木棍扒了扒炭火,低頭說。
下午四點,莫易回來了,他按照老衛開的單子,該買的東西已經全部被他置辦好。出門的時候莫古叮囑過他,東西拿回來后,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進了客棧,莫易帶著這些下水的裝備直接去了范醫生和老衛的房間。
「這就是你的晚餐?」莫古小心的拿起紅薯,皺眉問道。
「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這個人的反應能力很敏捷,當我回頭的那一剎那,他已經藏了起來。」范醫生猜測道,「若果真如此,此人定是個厲害人物,日後我們的行動,要多加註意了。」
屋外月光皎潔,半夜的古村出奇的安靜,老衛打了一個呵欠,略微的寒意讓他忍不住緊了緊衣服。
難道,他重回家鄉,是有目的的?
「不錯。」這時候,范醫生三人也跟了上來,聽到他說水鬼,范醫生繼續說,「水鬼已經被我們誅殺,所以先生您大可放心。」
「應該沒聽錯。」范醫生答道。
船被靠在一處水草很是茂密隱蔽的地方,就算有人從岸邊經過,如果不走近,根本就看不到。
「感覺到了什麼嗎?范醫生。」潘老五問道。
輕手輕腳的穿好衣服走出房間,一樓的客廳里,客棧老闆已經煮好了早餐,猴頭和麻吉正在桌邊吃的津津有味。
「在那個年代,女子的清白尤為重要,有了肌膚之親便會被人認為不潔,很難嫁出去,更別說嘴對嘴,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那是大敗門風的,在現代人的眼裡看來,那的確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但那時候可不同。女子的家人一狀告到族長那,他潘老五一個窮小子,哪怕有十張嘴巴,也無法脫離嫌疑,村裡其他人更是輕信謠傳,不辯真偽,從那時候開始,潘老五開始在人們的白眼中過活……」潘四爺冷笑了幾聲,說,「這是其一,還有一件事便是,當時潘老五家窮,為了奉養老母,他上山砍柴,下河摸魚,而這段河面的魚群聚集地,當屬三江口。那潘老五也不管河裡有水鬼,為了養家,每個晚上都要駕船去三江口夜捕,每次的收穫都不小,久而久之,人們自然看他不順眼,甚至有人說他和水鬼有關聯,那些水鬼,是他養的……」
「想吃啥,就吃啥。」潘老五笑道。
如此繞過了伏波廟走了五六百米,潘老五終於忍不住了,他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年輕人,你到底想幹嘛?為啥老跟九_九_藏_書著我?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錢?」
「沒有。」莫古仍是笑盈盈的答道,知道這老人是個怪人,性情肯定也很怪癖,和這種人打交道,必須要有耐心。
「走吧,我們先去找四爺拿船。」潘老五齣了廟,帶著他們往潘四爺那趕去。
輕輕的敲門聲響過,潘老五的到來讓潘四爺感到很意外,及至看到他身後的莫古幾人,潘四爺便明白了他們的來意,當下也沒說什麼,披上衣服帶著他們往河邊方向走去。
「走吧,我們去找找這個人。」范醫生打破莫古的思緒,催促道。
「好說。」范醫生嘿嘿笑了幾聲。
三人繞了一圈重新回歸正路后,范醫生說:「剛才出村的時候,我好像聽到有細微的腳步聲從我們身後傳來。而且那腳步聲還尾隨我們走了一段,為了不驚擾尾巴,我故意裝作不知道,可是,我猛然回望的時候,身後卻並沒有人影,真是奇怪了。」
「黃泉渡口?」莫古伸手不解的撓了撓腦袋,自語道,「難道,那兒是通往陰間的地方不成?」
莫古急了,大聲喊道:「老爺子,我真的需要你幫忙,我要查清我大爹的死因,他生前被人看成怪物,就連死後還被人認為不祥,我要查清他的死因,給他正名,我要讓那些昔日以冷眼和蜚語看人的垃圾們知道,他們是罪大惡極的,我要讓他們明白,不要用任何的臆斷去定論任何的人和事,更不要無緣無故的給別人頭上戴一頂莫須有的帽子,我要告訴他們,我大爹不是怪物……」
「隨便睡啊,只要是個平整的地方就行。」潘老五笑呵呵的說。
說罷,用木棍對準泥糰子的外殼輕輕一敲,那些被燒的生硬清脆的泥殼便紛紛脫落,在泥殼內,斑鳩還被一張厚大的樹葉包著。
「是啊,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流言蜚語,在那種時代足以殺死一個人。於是乎,那潘老五肯定就成了人們眼中的妖人?」范醫生接過話說。
「其次,聽你們說,昨晚死了三隻水鬼,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根據村裡人的說法,有人講水鬼有三隻,也有四隻,五隻,六隻的,甚至還有和紅毛水猴子完全不同版本的水鬼。如果水鬼不止三隻,而你們下水后遭遇了怎麼辦?」
幾張破舊的木凳子,一盆燃旺的炭火,煮著一鐵壺清茶,將清冷的伏波廟烘出了几絲溫情。
潘老五站在廟門口看,一直忖忖的看著莫古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中,方才進廟而去。
「去三江口?」潘老五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追問。
「先去伏波廟吧,潘老五說不定就在那裡。」老衛建議道。
說罷,彎著腰一拐一拐的消失在了莫古他們的視線內。
「沒什麼。」店老闆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說,「昨天你哥說你是個愛衝動、火爆的人,看你長相,倒是斯文有加的樣子。」
「正是這個意思。」莫古點頭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莫古點頭贊成,頓了頓,問道,「那我們從什麼地方下水?」
潘老五點了點頭,似在思考什麼,頓了頓,他對莫古說:「如果你真想去,我答應給你幫忙,但這事非同小可,別以為殺了三隻水鬼,那河中就平安無事了。此事要有完全的準備,所以,要從長計議,你們今晚八點半的時候到伏波廟來,我在那等你們。」
聽罷,潘四爺驚道:「此事當真?」
「果然如我所想,先生是個奇人。」范醫生嘖嘖嘆道。
到了八點半,莫古總算從睡夢中醒來,知道時間已經不早,又去把老衛和范醫生也叫醒,下樓隨便吃了點東西,莫易他們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或許是莫萬成的遭遇,讓潘老五深有同感,他打斷莫古的話:「孩子,你大爹有你這樣的侄兒,是他的福氣,這世上本沒有怪物,只是當說的人多了,便有了怪物。」
這是一艘很大的板船,往年渡人的時候,要靠河面上的一條鐵制纜索固定,現在沒了固定的繩索,一切都得靠人駕駛,潘老五儼然是個駕船的行家,他熟悉的長著船舵,開始駕著板船往下游的三江口劃去。
「沒時間和你瞎磨。」潘老五冷哼了一聲,徑自不再搭理莫古,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莫易點了點頭,在天井邊洗漱完畢后,正好碰到小水趕來打水,兩人對望了一眼,莫易說:「我在客廳等你一起早餐,今天估計會有安排。」
「這個自然。」范醫生站在船頭,天還沒亮,可見度不遠,河面籠罩在一層濃濃的霧氣中,水勢漸漸的開始趨於平穩,讓他奇怪的是,越是接近三江口,河面越是安靜之極,就連那些蹦躂的魚兒水鳥,彷彿也失去了蹤跡。
「看來,日後我得提防著他,以他對荊坪的了解,如果三江口真有名堂存在,他定然會知道一些。」莫古在心中暗想道。
一行人上了樓,猴頭剛剛坐好,便迫不及待的問:「今天是到荊坪的第二天了,我們不會又像昨天那樣白白的度過吧?」
潘老五撕開樹葉,一陣讓人饞涎欲滴的香氣頓時撲面而來。斑鳩有鴿子大小,已經被拔了毛去了內臟,油黃翠嫩的肉一看就是絕品美味。
三點半,莫古被鬧鐘吵醒,老衛和范醫生也已經起床,才睡了這麼短的時間,三人都有些睏倦。
「現在的白扯,在那時候可以要人性命。」潘四爺冷哼道。
「好,你寫個單子給我。」莫易點頭道。
老衛一一作了檢查,看罷,他很滿意。
潘老五撓了半天耳朵,方才有些不情願的轉頭往莫古看來,冷冷的問道:「我倆認識么?」
潘老五感激九九藏書的點了點頭,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沉默了一陣后,突然好像記起了什麼,他拿開鐵壺,用木棍將瓦盆中的碳灰慢慢的掏開,只見那碳灰下竟然藏了東西。
「上去吧,這船就交給你了,老五。它閑了這麼幾年,肯定也憋慌了。」潘四爺輕輕的撫摸著船身,解開繩子,轉身看向潘老五。
「下水?」莫易不解的反問。
「嘿嘿,確實好白。」莫古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說,「再白的雲朵,也有變黑的時候,再寒冷的天氣,也有變溫暖的時候,在冷淡的人,也有被打動的時候。」
「受到人們唾棄?這是為何?」老衛忍不住接過話,因為他知道這潘四爺口中的王八是什麼人。
進了伏波廟,潘老五早已在廟內等候,見到莫古三人,他連忙招呼大家就坐。
見狀,潘老五示意老衛收起繩子,繼續把船往前划進,然後用同樣的方法測試暗流吸引的力度。
潘四爺沿襲祖業,風裡來雨里去,在碼頭開船接客已經有三十多載,當他聽到莫古的請求,那一刻,他沒有震驚,而是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著他。
聽到莫古的話,潘老五連忙搖手拒絕:「我早已習慣了,你讓我住客棧去,我睡不著。」
潘四爺抬起頭,眼裡倏地漫出一種驚恐而又複雜的眼神,他搖了搖頭,繼續說:「他是個命運多桀的人,但我清楚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早年飽讀詩書,身懷奇學,卻受到人們的唾棄、誣陷而不得志。」
「這個不怕,用繩子綁住,船上人拉著就行。」老衛建議道。
藏好了船,潘老五吩咐莫古三人回去休息,晚上九點帶好東西到這裏集合。
見這潘老五如此樂觀,莫古心中不禁對他多了幾分敬重,自想現在他肯幫忙,按照馮老留下的線索,大爹從天狼山帶來的那塊石頭,說不定能在這裏解開謎底,當然,莫古很清楚,就算這裡有發現,也肯定不會是最終的結果,到頭來必然還得要去找到天狼山,或許,這裏隱藏了天狼山的線索,亦或許,這裡有揭開陰陽石謎底的答案。
「哦,你怎麼知道?」范醫生的話讓潘老五大感意外,他說道,「水猴子怕獼猴,怕白芷,書上寫的很明白,為了生計,沒辦法才去那冒險。」
「吃吧!熱灰烘熟的,不糊。」潘老五把紅薯一一的夾出來放到地上,招呼莫古和范醫生。
「不做個記號嗎?在剛才那?」范醫生不解的問道。
老衛眯著眼睛,聽莫古的話,他好像有把握請潘老五齣馬相助。見那潘老五四仰八叉的張著嘴巴躺在草地上,心中暗想這個怪異的老人肯定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要不就是在考驗莫古的誠意。
望著潘四爺離去的身影,莫古突然覺得心中有些惆悵,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現在雖然還沒有見到潘老五,心中卻已經對這個人生出一種莫名的好感,留言蜚語,白眼冷漠,這些,卻極像了大爹死前的遭遇。
潘老五搖了搖頭,否認道:「不是,這個人早已不在人間,他是所有潘家族人的自豪,在潘家人心中,他就像神明一般。」
潘老五的話剛說完,莫古和老衛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范醫生。
大清早莫易起床的時候,他意外的發現哥哥還矇著被子在睡覺,印象中,哥哥是個起床很早的人,見他睡的正酣,莫易沒有叫醒他。
繩子入水十多米后,果然開始被暗流拖動,慢慢的往前移靠。
一個小時候過後,潘老五再次醒來,莫古見狀,滿臉堆笑的剛走到他身邊,未等他打開話題,潘老五卻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後抬腳便走。
麻吉笑了笑,便想去和潘老五打招呼,見狀,莫古趕緊揮手制止,示意他先別上去。
「走。」范醫生輕聲說,卻是指了指另外一條路。
「今天是怎麼了?他們三個這麼反常?」見莫易坐下,猴頭不解的說。
「沒事,我們繼續等。」老衛安慰莫古道。
「真是人間極品,我看您老才是美食家,哈哈。」范醫生大樂,伸手扯下一塊斑鳩肉,放到口中細細的品嘗起來。
莫古點了點頭,三人又走了十多分鐘,伏波廟到了。
「不認識?」莫古搖頭否認。
「抱著一塊石頭,耳朵堵上棉花團就行。有氣瓶就好辦,至少不怕憋氣。」潘老五笑道。
「我們還是等他醒來再說,這時候去打斷人家的美夢,不妥。」莫古說。
「不錯。」范醫生起身分析道,「以我的猜測,那秘密,八成是藏在水下面。我們只有下水去看看,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
「所以,要到三江口,你們還得去找他,我那還有一艘板船,因為村裡集資買了這艘機船,那老夥計便閑了下來,但我仍然精心的照料著她,畢竟風雨同舟幾十年。你們去吧,如果他答應了,你們就來拿船。」潘四爺說完,徑自上了船不再搭理莫古四人。
「年輕人,既然你們鐵了心的想去,我也不攔你們。」潘四爺卷上紙煙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語重心長的說,「只是,我要告誡你們,欺山莫欺水喲!如果你們真要找個帶路的駕船人,我自認為沒這個本事敢擔保在那段河面出入自如,不過,你們若真想去,我可以給你們推薦一個人,就看你們說的動他不。」
「下水分為休閑的、工程的和專業性質的。我估計那裡至少有一二十米深,但不會超過四十米,畢竟只是一條河,所以,我們只需要面鏡、呼吸管、調節器、氣瓶即可,蛙鞋什麼的就沒必要了,但是我們現在一樣沒帶。」老衛有下水的經驗,當下安排道,「為了安全九-九-藏-書期間,我們還要簡單的去測量那兒的深度。我先把今天的安排說下,莫易,你和小水、猴頭三人今天重新回市裡走一趟,購置三副下水裝備。我們幾個則去找船家,看有沒有膽大的船家敢去那兒跑一趟。」
潘老五起身拍了拍衣服,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你們先回去休息,凌晨四點左右,你們照樣來這裏,我們一起去找潘四爺要船。」
「怎麼了?大叔?」莫易問道。
板船停靠在河邊的一處淺水灣內,雖然已經三四年沒有派上用場,但潘四爺一直像對待兒女一般的精心保養著它。
潘老五沒有答話,正忙著把那些黃泥糰子從火盆中弄出,老衛也停止了吞吃紅薯,仔細的看了一會,恍然大悟道:「老爺子,您真是個行家啊,我都不知道該吃哪一樣了。」
見潘四爺躺在船板上曬太陽打盹,莫古遠遠的喊道:「多謝您了,潘四爺。」
「好吧!」潘四爺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打量著范醫生,問,「那麼,你們為什麼要去三江口?」
「真他娘的荒唐。」莫古忍不住罵道,「這簡直就是白扯嘛!」
「不。」莫古趕緊搖頭否認,說,「我沒找錯人,只有你能幫我。」
「不錯。之後潘老五的母親因為承受不了這些流言而在悲愴中死去,潘老五深受打擊,悲憤痛苦中砸鍋賣鐵葬了老母后,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直到五年之後,潘老五回來了,可是,他卻成了個乞丐模樣的人。有人心存愧疚,便發點好心給他施捨點吃的,有時他也會挨餓,我曾邀請他和我同住,一起撐船度日,被他拒絕。他在這無家可歸,晚上也是行蹤不定,有時候在伏波廟,有時候在潘老爺子的舊宅,有時候,就不知道在哪裡了,總之神出鬼沒,相找他的時候難,不想找他卻偏偏能撞到。」
莫古還在激動不已的喊著,那潘老五卻漸漸的停下了腳步,他詫異的轉過身,慢慢的走到莫古面前,伸手示意莫古打住喊話,問:「你說,你大爹死前被人看成怪物,死後也被人認為不詳?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莫古看著面前的六七個泥巴糰子,還是搞不懂到底是什麼東西,身旁的范醫生見狀,附到他耳邊說:「這是叫花雞。」
「三隻。」莫古答道。
莫古笑了笑,知道這潘老五是在說他們,看來他之前並沒有睡著,當下上前很有禮貌的說:「老爺子,您睡好了?」
「死氣。」范醫生答道。
「我是個廢人,能給你幫上什麼忙?」潘老五轉過身,很是不耐煩的說,「我也沒什麼能耐,你如果找我幫忙,那就找錯人了。」
「那冬天呢?」老衛接過話問。
「哼。」潘四爺冷笑了一聲,斜眼將莫古幾人打量了一遍,沉聲道,「先不管你們為什麼要去三江口,你們可知道,那三江口水面看上去平靜,其實水下深處有三股水流相交,暗流相互攪動,所以才會有漩渦形成,更讓人恐怖的是,那地方還有水鬼作祟,一旦被拉下水去,恐怕你有九條命也救不回來。」
「是的。」想到大爹,莫古心中的傷感突然無法抑制般的湧出來,他紅著眼睛,抱頭道,「我大爹染了一種怪病,在他生病的時候,村裡人像防鬼一樣,就連大白天也關著門,死後,村中的老者們逼著我父親叔叔將大爹火化,才允許他下葬,我一路追查到此,好不容易得到潘四爺的建議,要我來找您老幫忙,您卻……」
「他肯定不是個叫花子,如此有學識的人,怎麼會當一個叫花子。」莫古翻了一個身,想起最後說道的潘仕權的筆記,潘老五隻是略略的提及而不肯細說,感覺告訴莫古,潘老五知道的更多,只是不肯向自己道出來。
此刻細細的想來,方才感覺到這個潘老五真的不是常人,他懂得的東西好像很多,而且從他說話的語氣來看,他的心中或許還藏了更多的東西,此人肯定已經不再是當時的那個潘老五,到底他消失的幾年間遭遇了什麼事情?這可能是解讀此人的一個關鍵。
「不錯。越是接近三江口,這種感覺越是濃烈,這段河面是村裡人的禁區,其實水下有很多魚,我當年只需用燈光引誘,就能輕鬆的捕撈很多,但是,這裏不管是魚,還是水蟲水鳥,都顯得格外的安靜,好像暗地裡有什麼讓它們震懾的東西。」潘老五很是不解的說,指著前方道,「那前面五六十米的地方,就是暗流漩渦,以我的猜測,這三股水流相互交織纏繞,肯定是因為河底有什麼東西在暗暗的牽引著,否則是不可能形成暗流的。」
這時候,小水也來了,四人吃完早飯,卻並沒有出門的打算,眼下還不是節假日,來村裡遊玩的旅客很少,店老闆無事可干,索性泡上一壺熱茶,和幾個年輕人一邊嘮嗑,一邊瞎磨時光。
每次往漩渦接近幾米,繩子在水下被吸引的力度越大,如此測試了幾次,潘老五說道:「就選這裏,再往前,人在水下就扛不住了。」
為了防止睡過頭,莫古調了鬧鈴,並寫下紙條吩咐莫易,叫他轉告猴頭他們,這兩天如果沒有事情,盡量別出門去外面轉悠。
天色很好,走在村中的古道上,讓人心境感到格外的悠遠,有種說不出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眷顧,還是莫古他們今天的運氣很好,趕到廢墟的時候,正好看到潘老五躺在廢墟不遠處的一座矮坡上打盹曬太陽。
「都到我房裡來。」莫古說道。
范醫生笑了笑,附到那潘四爺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潘四爺家中已經亮燈,這個撐船幾十年的老人,每天都會趕九-九-藏-書在任何一個村民的前頭早起到達渡口,擺渡,就像是他的生命和職責,而他作為擺渡人,職責就是確保每個村民都能按時渡河。
莫古回到三人身旁坐下,范醫生吸了吸鼻子,望著天上的白雲,有意無意的說:「好白的雲朵,今天真是個不錯的好天氣啊!」
「千真萬確,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現場看看,否則,我們豈會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范醫生點頭道。
「確定沒聽錯嗎?」老衛擔心的問。
「他只不過是在救人,人工呼吸。」莫古憤然道。
「我也不知道這個說法的來由,但我知道,有個人曾對此做過調查。」潘老五低下頭去,在他那緊皺的眉宇里,突然間彷彿多出了很多心事。
潘四爺默默的站在河邊,一直望著心愛的船消失在了視野中,方才折身往村子里趕去。
「我啥時候又成了先生了?」或許是范醫生身上有股獨特的氣質,潘老五一看到范醫生,便好像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雙小眼睛不住的在范醫生身上上下打量著,及至看到范醫生的猴子,他說道,「我猜,那些水鬼肯定是你用這隻兇猛的四耳猴殺死的?你們殺了幾隻?」
白天潘四爺曾說,潘老五神出鬼沒,晚上要不在伏波廟,要不就是在潘家老宅過夜,如果在人們的眼裡果真把他當成乞丐看待,那麼,又還會有誰去理會一個乞丐呢?
自從上次秘密出城,莫古敢肯定沒有被人跟蹤,那麼,今晚的這個尾巴又會是誰呢?是喬巴,還是那些黑衣人?從這兩天來看,村子里好像再沒有什麼陌生人來過,那這尾巴到底會是誰呢?
老衛早有準備,繩子的一端綁著鐵鉛,當下提著繩子,從船舷處將其放進了水中。
四人細聊了這麼久,烤紅薯和叫花斑鳩也全部吃完了,廟外,夜已深,牙形的月亮,正藏在山頂古樹的枝椏間,彷彿在偷聽他們的說話一般。
「潘仕權?」莫古追問。
沉默了幾分鐘,潘四爺問道:「你們是想找個好手,駕著船帶你們到三江口去?」
范醫生沒有答話,豎起手指示意老衛噤聲,知道肯定有異常情況,莫古睜大眼睛四處搜尋了一番,卻什麼也沒看到,但他明白范醫生此舉肯定不是空穴來風,他的聽覺和視覺俱是超出常人,在沒有一定把握的情況下,他是不會隨便做出反應的。
「應該沒事。他們掛像的只是你我,還有麻吉。」范醫生笑了笑。
回到客棧已是晚上十一點,想到凌晨就要起床,三人不敢耽擱,進房后倒頭便睡。
「原來是這樣,如果有那本筆記在,或許能給我們提供很大的幫助。」老衛失望的抱怨道。
「現在停船的地方,就像一個臨界點,如果再往河中心去幾米,水下涌動的暗流會很劇烈,所以,這裡是最適合測量水深的地方。」潘老五正色道,一邊吩咐老衛放下繩子。
潘老五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頓了頓,鬱郁的說:「我們這裡有著上萬年的歷史,很多地方都非常懸異,他將自己的調查發現寫成了一本筆記,但這本筆記,卻被一個人偷走了。」
范醫生點頭表示贊同,見不遠處有幾塊平整的石板,說:「我們先到那坐著等他吧!」
「還有,這件事不能讓村裡其他人知道,否則,恐怕會引出不必要的麻煩。那三江口水域是個神秘奇特的地方,江面曾有兩座山出現過的異景,加上有水鬼存在等等,種種異象將那兒弄得神秘兮兮的,本族老人曾有一種奇怪的說法,說那裡有個古名,叫黃泉渡口。你們是外人,如果在沒有和村裡人打招呼的情況下,公然去那兒下水找東西,我想村裡人肯定不會坐視不管。至於水底到底有沒有你們想找的東西,一切也只有下水后才知道,明天我們就去測量深度,並找個最合適的下水地點。」
莫古默默的跟在老衛身後,他對范醫生很了解,如果他說有尾巴,雖然剛才沒有被他們逮到,但這種可能性絕對會超出百分之九十。
「又是怪物,又是怪物。」潘老五仰頭嘆了一口氣,往事歷歷在目,自己曾經何嘗不也是人們眼裡的怪物,他痛心的搖了搖頭,眼裡的目光不再那麼冷漠,「那麼,你找我到底要我幫什麼忙呢?」
三人靜靜的望著老衛,數秒過後,老衛說道:「到底了。我感覺到鐵鉛砸在了河底上。」
潘仕權,曾經的乾隆帝師,精通八卦奇門,易術命理,天文地理,乾隆得位后,明智的選擇隱退,這完全和歷史上那些真正的明智賢達完全一樣,看上去,他好像是個有如劉伯溫、諸葛亮一般的人,那麼,潘老五裝成乞丐,是不是和潘仕權的筆記有關?或者說是與那潘仕權的某個東西有關係呢?
「我大爹無兒無女,也沒有妻室,生前對我疼愛有加,如若親生兒,我想,他活著的時候我不能盡孝道,我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件事了。」莫古哽咽著說道。
潘老五搖了搖頭,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有個特徵,他背上紋了一個五芒星圖案。算一算,已經有好多年的時間了。」
「既然我倆不認識,我又沒欠你東西,那就是說我倆壓根兒不相干。所以,你可以走了。」潘老五不再理會莫古,伸了一個懶腰后,倒地繼續睡大覺。
因為心中裝了事情,睡意很難上頭,躺在床上,莫古又一次將今晚和潘老五的談話回想了一次。
「不用,我這老頭子很清楚。」潘老五笑了笑。
「當然不是,昨天我們三人已經到了三江交匯的地方看過。」莫古點上煙,說,「按照范醫生的說法,我們得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