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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墮屍的懸崖 第一節

第一章 墮屍的懸崖

第一節

在那頁雜誌上面畫幾張既不象動物又不象人的奇妙的生物圖片。
另外從調查的結果顯示,保險醫生和鳥井的妻子並沒有密謀的跡象。因此最可能的推瀾就剩下第三點了。於是不久之後就調查出鳥井的太太和鳥井的弟弟私通,並得知鳥井的太太有揮霍的習慣而且對外借了許多錢。同時聽說鳥井兄弟的長相十分酷似,於是就以健康的弟弟代替患結核的哥哥接受保險醫生的檢查,由於保險業務人員的疏忽和保險醫生的大意,使他們順利完成投保手續。但現在一經調查出來,保險公司就有權解除契約。
「為什麼?」
初子一面吐煙,一面回答說,「抽煙應該不必拘泥何種姿態罷!」
「公司雖然沒有讓對方輕易取走四百萬元……」身為朝日相互人壽調查員的冢本,將煙蒂吐出,用腳踩熄。
「一點也不好,此行只是為了幫我死去的哥哥做些俗氣的法事。」冢本皺著眉頭拿起行李架上的手提箱。「要不是為了這件事,我才不會到名古屋來。」
「謝謝。」初子點點頭,心裏想著,象冢本這麼一位懂得世故又勤于工作的人,真可算是一個好人,尤其和新田一比較之下,更強烈感到冢本溫暖的人情味。
因比初子對新田產生好感,這種好感的產生也許只是初子想了解新田這個人而產生的好奇心使然。
「還不是為了要錢。」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冢本好象想起什麼似的心神不定地說:「啊!名古屋就快到了」
「那就不成了,即使能擁有四百萬,我也死都不會離耳我老婆的。」冢本很坦然地笑著。
「是侮辱呀!就算沉默也……」初子變得很正經的說,起先初子只是想排遣無聊,但不知怎麼搞的,竟被捲入了新田的情緒。
「因為一般調查員都一致認為娶了精明的女性調查員當太太,就永遠無法在她面前撒謊!」
「你沒有想要辭掉工作的念頭?」
「那樣的欺瞞方法是行不通的。」冢本一面用門牙咬著香煙的濾嘴,一面,這樣回答著。「這又不是不需要調查的保險,保險公司並不是那麼好惹,所以這樣做是一定會被揭穿的。」
「啊!這是什麼……」
「在讀些什麼?」
「但是我還是很羡慕。」這是初子的真心話。如果可能的話初子真想就在名古屋下車,因為一想到回到東京,又要繼續往常的日子就感到很疲憊。很想將工作告一段落讓自己有一段空閑的時九*九*藏*書間來得到鬆弛,即使很短暫也好。
「這簡直就象在警察面前當小偷。」
「在真想要錢的時候,象這種事情也是幹得出來的。」
「這好象是我的本性,我想我這輩子可能離不開這工作了。」
初子認為他是屬於那一類,故作陰鬱狀以博得女性注意的男子。
當初子聽到冢本的這句話時,感覺到當冢本被子彈穿過右手腕的剎那,腦梅縈繞的一定只有他的妻子。那種近乎絕望的恐怖,應該會讓他想找個較安全的工作。
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為他投保的是屬於診療的保險契約,應該在投保之前就須先接受醫師的健康檢查,但當時在醫師的診斷書上,並沒確顯示肺結核的徵兆,而結核許不是突發的病,如果是因結核病而死的話,應該早在投保之前就會發病。這對保險公司來說,算是重大事件。因為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四百萬是否可能被詐取。
初子很想就這樣遠遠地盯著新田,但是和他在—起,就又會令人感到生氣。初子試圖以生氣的樣子來挑起新田注意,但是無論和他說些什麼,都得不到他的反應,好象無視於自己的存在。那又使得身為女性的初子,感到—陣憤怒。
被這麼一叫,到目前為止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男子懶懶地抬起頭,好象完全沒有聽到冢本與初子的談話,用帶著疑問的眼神望著冢本。
「對不起,是二十七。」
初子看到冢本呼呼的吐著煙,也從皮包中拿出香煙來,用很熟練的姿態點香煙,冢本看著,露出了稍帶嘲弄意味的微笑。並說,「你抽煙的樣子好象很熟練。」
「真好。」
「女人的智慧真是膚淺。」
「但願改天能夠再和你見面。」初子彎腰回禮。而新田只是目送他離去。
在初子的面前,有一隻飛蟲不斷的飛來飛去,讓她覺得很厭煩,但又拿它沒辦法。
「還錢。那個女的,和自己丈夫的弟弟過著奢華的生活。」
「女人象比較沒有慾望。」
有時各保險公司的凋查員,常有先下手為強的競爭情況。在這種時候,初子甚至會意識到新田會是個好對手。
初子偷偷觀察新田的反應,但新田只是瞄了初子—眼,表情依舊冷漠。初子得不到任何迴響。
「不行嗎?」
「不曉得……」新田只說這麼—句,就又繼續看雜誌。
車內光線頓時變暗了,因為火車已進入了名古屋站,窗外顏色乍退,流動的人read.99csw.com群來來往往,當廣播播出名古屋這個站名時,車內旅客也紛紛蠕動起來。
而且一想到冢本不在,就必須和新田單獨相處,繼續以下尷尬的旅程,覺得很不能忍受。雖然不是討厭和他單獨相處,甚至還有些期待,但不得不覺悟到仍可能繼續陷入無聊的沉默中,—個人單獨旅行還比較好多兩個人在一起,卻不被看在眼裡,才是最無聊的事。
更何況,當旅行變成一種例行公事時,就更感覺不出旅遊趣味了。只希望快點到達目的地,而火車只是實現這目的的工具罷了,因此對於窗外的景色當然就視而不見了。
初子最初似為這隻是新田故作的姿態,因為他所表現出來的虛無容貌和姿態,簡直就象是電影中人物那樣的具有戲劇性。
保險調查員的工作性質雖然有些類似刑事警察,但是卻不會感覺有危險性,所以會有象初子一樣的女性調查員,但現在在別的公司似乎已經沒有女性調查員了。
「詐取四百萬作何用途呢?」
當旅行一個小時后,對窗外的景緻就感覺索然無味。窗外的風景很美,但那只是映照在眼中的光和影,不曾留存一點印象,當它們掠過視網膜的一瞬間,即已消失無蹤。
初子想,能說出這種玩笑話的男人,家庭生活一定很美滿。而冢本也正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此種情景,令初子乍然想起和弟弟二人的公寓生活。
「謝謝!」
「沒有辦法,這些工作已包括在月薪裏面了。」初子用手支著下頦,無可奈何的說著。
新田只用手指輕輕將蟲子彈掉,依舊不說一句話。
看到他如此不搭調,冢本無趣地聳聳肩,初子則無趣的吐了口氣。
「一起坐車時。就會忘記他的這種特質。」冢本苦笑的說著。
但是那種姿態並不能長久延續,經過幾次見面之後,初子發覺那確實是新田的原本面目,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新田的臉色看起來總是不太健康,大概是這個原因吧!他薄薄的嘴唇顯得很乾燥,深陷的眼睛中透露著憂鬱的眼神;個子雖然很高,但並不算是很好的體格,他給人的印象總象是冬日灰暗的天空,不太明朗,卻有著尖銳、寬廣荒涼的感覺。
「這是剩下的。」冢本把巧克力和牛奶糖放在初子的膝蓋上。
十二點三十分由大阪開往東京的「難波」號列車的某節車廂中即載有這樣的旅客,他們一行有兩男一女,幾乎從大阪上車九-九-藏-書后就沒有往窗外看過一眼,其中的一名男子只專註的看雜誌,另外的一男一女則不斷地交談,話題從全國各車站的便當談到滑雪,接著談到個人的工作,他們似乎將那兒當成咖啡廳或餐廳,而完全沒意識到是在車上。
「新田先生可以說是生命中的慘敗者。」
「嗯……想一直做到結婚。」初子一面盯著那隻飛蟲一面回答。
初子的視線一直盯著那隻飛蟲。而冢本好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望著一直坐在窗邊看雜誌的男子。
鳥井廣志只是一個普遍職員,何以有能力償付每月三萬元以下的保險金額是個很大的疑問,於是在經由各保險公司間橫的聯繫結果,東日人壽、協信人壽和朝日人壽三家公司,各在鳥井廣志的契約上,註上「要注意」的標示。因此當鳥井廣志的妻子在他死亡后,申請受領保險金時多這三家公司各派出調查員前往大阪調查。
「四百萬的話……」冢本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要是我,我也想要。」
「總之,這次在大阪的調查實在非常簡單。」佐伯初子把手輕輕遮往唇部,一面打呵欠一面說著,併發出哇哇哇的聲音。
所以,新田到現在都還始終是獨來獨往,雖然各公司的調查員沒有對他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然而也覺悟到,和他在一起就勢必要唱獨角戲。
這個案例的發生可歸納出三個推測:第一、保險醫生的誤診。第二、保險醫生和契約者共謀,故意隱瞞病情。第三、有人代替鳥井接受檢查。但是,肺結核不應該會誤診,所以第一點推測的可能性首先被排除。因為保險公司對於結核病患者投保壽險都有非常嚴格的檢查,因此即使投保人所患的結核病是舊毛病,也應列為重要事件而負有向保險公司報備的義務才是。
「但每次想辭職時,不可思議地又剛好被派去出差,於是又將自己投入工作,因為對於調查工作中所帶來的成就感是無法比擬的。並且,在察覺到有不正當事實的那一刻心情,也是無法壓抑的。」
冢本根本沒有看窗外,但那確是事實,因為這是一個常乘車者的直覺,不用眼睛看就可測知列車走到哪裡了。
「佐伯小姐……」冢本搖手示意,阻止初子再說下去,但初子還是沒有理會他。
「為什麼呢?」冢本問初子。
「就是說,嗯……」冢本急切的加上手勢來表達。
「啊!是想象的動物,嗯!會熱衷這種圖片,不愧是新九*九*藏*書田先生擁有的特色。」
經這麼一搞,初子才意識到新田的存在。她終於把一直騷擾她的飛蟲打死,然後刻意的把蟲彈到新田正在讀的雜誌上,順便瞄了下他的雜誌。
「想必是和你當逮捕犯人的刑事警察時有相同的情緒。」
「不是,只是有點可憐你未來的先生。」
「但是要和你太太分開……」
「如果討厭這工作就辭職算了。」
「不,女人到了二十八,似乎對於抽煙就應顯得很老道。」
投保人是三十七歲的鳥井廣志,他在支付四百萬的保險契約,期滿之後就死亡,雖是病死,死因卻是嚴重肺結核。
初子對新田這個男人並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協信人壽的調查員,他做事的方式雖有強行之處,但處事上的敏捷還是頗獲好評。初子曾有幾次和他在工作上見過面。
「確實好多次有想辭職的念頭。」冢本用正經的顏色說到。
佐伯初子是東日人壽保險公司的調查員,詳細一點說是東日生愈保險公司契約部保險金課事故調查科的職員。調查員的職責是調查公司須支付保險金的案例。不管是人壽保險或其他種類的保險都很容易滋生—些事故,因為保險公司必須為投保的人或物付出一筆龐大的保險金,所以—些違反契約的犯罪事件便常常應運而生。這次大阪的事件調查即是這種情況。
「對現實沒有興趣,其實是—種逃避現實的表現。」
初子很想私底下和新田親近,但相反的卻又有一種不願輸給他的對抗意識,總希望由對方來向她示好。
「玄武、鷹、唐獅子、魑魅、魍魎、朱雀、鳳凰……」初子小聲的念著圖片上的說明。
「只是想問你想不想繼續從事目前的工作。」
初子撅著嘴,努力地想要以尖銳的言語采觸動他,但新田依然沉默。
「因為新田對現實的東西毫無興趣,所以應該會對這種想象的東西感到興趣,是不是?新田先生……」
從外表看來,初子一點都不象已二十七歲。身體曲線仍然相當有彈性,雖然稱不上美麗,卻具有健康明朗的女人味。初子給人的潔凈感讓人不會聯想到她的實際年齡。
新田只是合上雜誌,對初子蓄意的諷刺絲亳不為所動。
冢本在三十二歲以前,一直在北海道的室蘭警察局工作。但在一次追捕強盜犯的事件中,被手槍擊傷了右手腕之後,才轉到保險公司工作。保險調查員中有很多是從刑事警員退休下來的,冢本就是其一。問read.99csw•com到他何以要轉業,他回答說「既然有妻有子,就非得好好活著不可。」
這是因為新田是個寡言的人。事實上,他是很討厭日常的會話,除了工作上有必要之外,初子從沒聽到新田說過不相干的廢話。不僅如此,新田從來不笑。甚且臉上常常毫無表情,雖不象是個死人面具,但卻予人表情雖生感情巳死的冷漠感。
「新田,你認為怎樣?」
但是,新田不僅對初子視若無睹,而且對一般人也都盡量避免無謂的接觸,常和別人保持陌生的距離。也許新田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他的周圍似乎總有一層高築的肉眼看不到的透明壁壘,使別人無法和他親近。
「哦!你也和一般人一樣有結婚的念頭!」
「但是四百萬還是相當龐大的保險金額。」冢本又露出回想的眼神,從此種眼神中可窺出他已是四十歲的人了,其實他還要二、三年才滿四十,但也許是嗜酒的緣故吧,使他的皮膚顯出超越年齡的鬆弛感。
「那麼,兩位辛苦了!」冢本起身告別。
但是對新田這個人的認識簡直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除了在一偶然機會中知道他今年三十歲外,對於他的經歷及家庭狀況就沒聽人提起過。
「那新田先生是天生如此嗎?我想一定有造成你如此的原因吧?我很想知道這些原因。」
火車經過了枇杷島,窗外的風景變成平面的樣子,火車預定於下午三點零六分準時到達名古屋,不要五分鐘就會到了。
「你是要在名古屋下車吧?」初子改變話題問道。
每家保險公司都設有事件調查科,更由於有人壽保險協會這種組織的成立,所以各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之間都有橫斷面的聯繫,譬如說某一投保人,同時在不同的保險公司投保與其身份不相當的保險時,保險公司彼此之間都會互相通知,鳥井廣志即是同時在東日人壽投保二百萬,又在協信人壽和朝日人壽各投保一百萬。
「我們拿不到任何額外的報償。」
冢本短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車站內的旅客或寒喧或告別。初子重新回到坐位,看著新田,而新田只是木然的望著月台上雜亂的人群。此時初子微微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既然這種方法行不通,為們么還要這麼做?」
「聽了你這番話,反而覺得放心。」
初子開始後悔剛才不該田那樣的口氣對新田說話。
「協信人壽的新田是出了名的不善交際。」初子故意放大音量好讓新田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