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柵欄一起掉落是他殺的根據嗎？」

那是一個小小的會客室，放著一張圓桌和三張木製的椅子，桌上只放著一個白色的煙灰缸，—顯得有點寒傖，這間小會客室和整個建築物的外觀顯得很不相稱而簡陋。

「那樣的傷，會讓他有什麼痛苦嗎？」

「這麼說，我們調查的範圍就限於男性。」

警察的判斷好象是正確的，小尾實在沒有必要因著興斂到那個地方去，他一看完水族館，就應回小田原的家。

「沒有，因為那附近沒有人家，而通往懸崖上的小路又絕少人跡，所以……」

五十嵐奇怪地笑著，眼神透露著淫|盪。新田打心眼裡討厭這個五十嵐。

「是的，是有關小尾課長的事。」

「第一是，小尾先生的傷。」

雖然前額將禿，但是五十嵐仍有他三十幾歲的精明幹練，這麼年輕就能當上全通的代理課長，必有相當的能力，五十嵐一點也沒有上班族的老態。

五十嵐望著天花板，用手指捏著下巴。小尾這個人對他來說，只是個死去的人，五十嵐最關心的問題是他如何能從代理課長晉陞到正式課長這件事吧。

小尾必定被「某人X」用很恰當的借口，引誘他到那個地方去。那個人一定知道柵欄早已腐蝕，只要加一點重量就會倒下來。而並不知道柵欄已腐蝕的小尾，在疏忽的情況下，被那人乘機從懸崖推下。右腳尚未複原的小尾，就這樣隨柵欄一起跌落懸崖……

「不，好象買皮包也會附贈這種鞋拔子。」

「小尾先生是自殺……」五十嵐從口袋，里拿出香煙。

「會計室不能讓外人進入；所以只好委屈您在這間會客室，請原諒。」

「您有何貴事？」

「以後我們在調查上，若有需要調查到他的保險問題，可能要請您多多協助。」

「聽說他是從懸崖上被推下來的。這件事是否已經通知貴公司了？」新田冷峻的眼光對視著五十嵐。

「今後還請多多協助。」

他們的職業總是和人的死有關。因此對於過世這類的禮貌用語根本沒啥感覺。那位小姐看過新田的名片后，似乎猜出他的來意。並用電話和會計室的人聯絡之後，用手指著樓梯說，「在二樓左側盡頭便是會計課，代理課長五十嵐會在會計室前等你。」雖然這位小姐的聲音顯得有點做作，好像在演戲一般，但比起協信生命的監視員，新田覺得這裏的小姐感覺上是比較好的。

刑警拿出香煙，向五十嵐借了個打火機。

從五十嵐的談話中，新田找不出小尾自殺的動機，甚至覺得小尾不可能是個會自殺的男人，因為小尾是個庸俗的人，他所引以為憂的三件事，只不過顯示他汲汲營營想保住現有的職位。

隨後女職員引進了—位男子，年紀約和新田相當，面色紅潤，頭髮乾淨自然，目光柔和，但他嚴謹的舉止看起來就象個刑警。

「總之，他是屬於典型的薪水階級？」

「是他殺嗎？」關於這個read.99csw.com問題，確實須聽聽警察方面的判斷。

「嗯？」那位小姐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您認為小尾先生是一個會被殺害的人嗎？」

「大概只能這樣解釋吧！而且聽說警察也認為是他殺的。」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那位小姐很有禮貌地說。

「柵欄的根部已因腐蝕而鬆動，看起采似乎還很安全，但其實根本不管用。如果他是要自殺的話多應該不會將身體平靠在柵欄上，所以可能是有人推他，才會使柵欄也一起落下。」

「我想會見會計課的人……」

「嗯……他不是屬於器量開闊的人。」五十嵐暖昧地笑著，那微笑的背後隱藏著少許的嘲弄。

「是……？」

「那麼你們怎麼判斷是他殺呢？」

新田頓時感到迷惘，多失去了探尋的方向。

新田很能了解自殺時的感覺，那是一種失去的立體感、遠近感，沒有了悲傷與孤獨，只剩下一片虛無，然後在機械性的動作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小尾先生是從小田原通勤上班嗎？」

「這麼說小尾美智雄還曾投保巨額保險。」

「那麼並不能從列車上的目擊者所看到的情況來判斷是他殺吧？」

「這不是小尾先生的東西嗎？」

「公司里的人對小尾先生的評語如何呢？」

「她有男朋友嗎？」新田支頤問道。

「但是，這種事也不至於會讓小尾先生自殺吧！」五十嵐吐出一口濃煙，強烈的煙味，瀰漫整個房間。

「好象沒有，她從不把男人看在眼裡。」五十嵐微微聳肩，好象不滿鯰子也沒把他看在眼裡。

正午的陽光在地上照出無數影子，這些濃密的影子和道路兩旁搖曳的街樹，更令新田有置身南國的錯覺。而那些女職員的臉上更是洋溢著青春。

「關於小尾美智雄的死亡……」

二人互相做了簡單的介紹。

「總之他因為這個傷，請假休息了兩個星期，或許他沒有請過這麼長的假，因此大概讓他很痛苦吧。喝醉酒受傷又請了那麼長的假，上司難免會對他產生不好的印象，因此他很擔心他的考績評定。而且，在他請假期間，我代理了課長的職務，小尾先生害怕我會奪走這個職位，感到很不安。」

「想問—些事情。」

「大概不很好，但也不很差吧！不管如何，他是一位很踏實的人，所以並不怎麼突出……」

「警察單位在真鶴署設有搜查本部。」

「據他女兒說，他未曾到這家鞋店買過東西。」

「大概吧……」新田丟下了這句話。

「還有一件事是多三個月以前，會計課發生的事件。」

調查方針分兩個重點，是先到全通調查小尾美智雄的個人資料，或者先到真鶴察看小尾美智雄的死亡現場。至於著手調查呢？商量結果，是先去全通，再往真鶴。

新田揮去眼前瀰漫的濃煙，他只在晚上抽煙，因為白天抽煙會令他腦際浮現不愉快的回憶。

「受ｈtｔps://reaｄ.９9csw•ｃoｍ傷……小尾先生……」

「嗯！」刑警則保持鎮靜的神色。

「我們公司，下個月將有一次歷來最大的改組，人事變動已經內定好了，因為事屬機密，沒有人能知道詳細情形，尤其中堅幹部以上的職員更感到恐慌，因為說不定命令一來，就有可能被派到北海道的函館去，而大阪總公司卻始終不透露任何消息。因為不知道，所以就不安，公司內簡直是一片恐慌，小尾先生在今年年初就很擔心這項人事變動，隨後又發生了部下挪用公款及喝醉受傷等事件，在在對小尾的考績不利，因此對傳說考績不好就，會被派到函館的這件事信以為真而非常在意。」

新田今旱到公司去，將大阪的鳥井事件的調查結果做了詳細的報告后，便和保險金課長及調查科科長談及小尾美智雄的死亡事件。因事件關及「要注意」的契約，所以對於新田想要開始調查中的申請，課長和科長都不反對。但是，他們希望他能夠休息兩三天，以免身心過於疲憊。然而，新田執意立刻展開調查。

「小尾在公司里與別人有紛爭嗎？」

五十嵐拿出手帕擦拭著眼鏡，白色的手帕襯托出他手指上的煙垢顏色。

「紛爭倒是沒有，但小尾先生對三件事情很在意。」

登上寬廣的階梯，轉向左側的走廓就可看到會計課的門。會計室好象有很多窗戶，門的玻璃也顯得很明亮，在那門前站的一個人影，由於逆光的關係，那人影看起來好象是已經滲入走廊中一般，他應該就是代理課長五十嵐。

新田緩緩地站起來，心想，現在打撈正是時候，他的心緒大半都飛到真鶴去了。在真鶴好象有什麼在等著他，新田覺得有些緊張。此時，他的思想中有著鯰子的影子。

因此，自殺的假定原則上應予推翻，線索應朝向他殺的路線，如果是和人壽保險無關的殺人的事件只要委託警察調查就可以，但只要事情還沒明朗化，而就應繼續調查，首先箭頭應先指向保險金受益人——鯰子，但鯰子應該不可能是兇手。

「人真的很難說。」五十嵐雖然這麼說，但對於小尾的死亡毫無哀悼之意。

「啊？」

「但這也不可能成為自殺的原因，即使因害怕調職面焦躁不安，也不可能在尚未公布結果前就自殺。而且，即使被命調職函館，也不能造成他自殺吧！」

「我是五十嵐。」代理課長好象不敢看新田的臉，就打開右邊的門說，「請。」

「你知道銀座有家叫卡得裡屋的鞋店嗎？」

害怕被調到鄉下去而失去課長職位的人是不太可能自殺的。乍看之下爹小尾似乎是非常膽小的人，其實他是個非常自私的人，新田的這一洞察是完全正確的，新田是以一種有色的眼光來看小尾的，在目前仍然尚無法猜測，但它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您認識小尾鯰子小姐嗎？」新田鉛灰色的臉上顯出一點血色。

「我今九-九-藏-書天早上到公司來，才知道小尾美智雄的不幸，覺得很驚訝。」

「那麼，小尾不能走路啰？」

「不，您還是以您客觀的觀點來看。」

「那麼所有的目擊者就都只是在那列行進的火車中了！」

走在東京都政府前的人行道上，全白的「全通會館」猶如冰山一般，非常顯眼。在正門口上方，以紅色瓷磚鑲上「全通」二字，兩個大紅字浮在白色建築物的牆壁上，使得整個建築物更為醒目。

「哦……」刑警仔細地看了看新田的名片。

「總之，他非常害怕調職這件事情？」

「哦，原來如此。」他很大方地點點頭，以示他的尊嚴。

「知道……」面對刑警這樣的詢問，五十嵐現出驚異的神情。

「你知道小尾會計課長在昨天晚上死亡了吧。」新田一面把名片放在櫃檯上。他沒有說去世而說死亡。其實怎麼說都是一樣，說他死了還比較恰當。

「是這樣的……」刑警換成認真的表情，面向五十嵐。

「那麼說他是被殺的啰！」

「請到這邊來。」

「是……」

新田站在「全通會館」前，很容易想象得到這種美境。這時，剛過正午，在這休息的時段，有許多岩井公司及七八公司年輕的女職員在這附近散步。

「可是，這件事不是發生在三個月以前嗎？」

那麼小尾去那個地方的原因只能解釋為有人約他去。

「哪位都可以。」

「別人對她的批評如何？」

「大約六百萬。」

總之「某人X」必定存在，那個人也就是兇手。新田漫然地想象那個人的長相，在下意識地向他挑戰。

「另一件事與前面提到的受傷及挪用公款事件有關……」

所謂踏實是說他本領差、不突出，只不過依照年資慢慢往上爬，對於以三十歲，就當上代理課長的五十嵐來說，對於小尾在五十歲才當上課長，他是可以理解的。

「是的，更何況列車小的目擊者他們的證言也不太一致，肯定小尾是被推下的目擊者只有一位。而另外一位則說好象是被推下來的。還有一位說，從他兩手張開的情況看來，他好象是被推下來的，所以這些證言都沒有可靠性。」

高良井坐下來，視線投向新田。

「他可不可能自殺呢？」新田的問題在繞了一圈之後更邁近核心。

新田不說話。

「是的！」

「從公司的關係來看，可以斷言，應該沒有。」五十嵐把香煙遞到新田面前，新田搖頭表示拒絕。

「是關於小尾會計課長的事。」新田一面想這位小姐長得很象義大利的一位女明星。

「嗯。總之，因為小尾先生家住小田原……而且，又因為他愛喝酒，所以，有時候和他一起喝喝酒。」

全通會館正面的傳達室就象夜總會的衣帽寄放處一樣，有一張長長的櫃檯，櫃檯後座有五位接待小姐，每位小姐面前都有部電話機，而且看樣子都忙著接待客人。新田站在一旁，稍待片刻后，終於等到右邊那位小姐有空檔，於九九藏書是走過去站在她面前。

「會不會只是他本身的過失？」

它的職員總數共有九千名，企業內容包羅萬象，諸如電視、收音機的廣告處理，以及各種報章雜誌、報紙的宣傳廣告等等，只要是和廣告扯得上關係的幾乎就包括在他們營業範圍之內。

「嗯……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我並不認為他是個會被殺害的人，不過這僅是因為同事之間的一些情誼罷了。」

位於大手町的准總公司「全通會館」有五層樓之高，巍然聳立，和一旁的銀行和大樓相較，並不遜色。

「您是那位？」那位小姐將說話尾音提高，好象對於新田的陰鬱有些嫌惡。

「要負間接責任。有一位會計課員私下挪用公款，還好發現的早，將挪用的公款全數追回，而且那職員也被解僱。雖然小尾不是當事人，但是直屬部下犯錯，他應該負督導不周的責任，而且關於這件事部長也曾要他注意。所以這件事使得小尾先生忐忑不安。」

「您想找會計課的那位？」

「我？」五十嵐指著自己的鼻尖。

「我是神奈川縣警察總部，搜查一課的高良井。」

而且他又不是精神失常也不是小孩，為何要跑到那種荒煙蔓草的懸崖上而致失足跌落。

「我無法全然斷言，對於小尾先生的私生活，我一點也沒有接觸……更何況，每個人都有他生活中的秘密。」

「是的，從小田原到東京大約要花一個小時四十分鐘，搭早上七點半的火車，足可趕上九點半的上班時間，這比從東京郊外來上班還來的早，而且他女兒小尾小姐也在本公司的秘書課，兩人一起上班並不會覺得無聊。」

「五十嵐先生，您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

「我是代理課長五十嵐。」

五十嵐一面似在分辯一面拉出椅子。「您大概是來調查的吧？」

「不，他五天前就可以走路了。」

「哦！小尾先生是和他女兒一起上班的啊？」

「你是說憂愁夫人啊？」

「小尾的告別式是什麼時候……」

「這是在現場發現的東西，是否關係著整個案件，目前還不清楚，不過從金色的字體還十分完整就可看出這是最近在卡得裡屋買的鞋撥子。但又采不到指紋，所以想請你幫忙。」

然而，他感覺到小尾是個仍然充滿生存意念的人。

廣告公司，雖然不是什麼高尚的行業，但全通——全日本通信廣告公司卻可算是個大企業。總公司在大阪，位於東京的全通會館也將成為準總公司，另外，在函館、仙台、新瀉，名古屋、廣島、高松、福岡等地也各有分公司。

「我是協信人壽的新田。」

「是個好女孩，也深得秘書課長的信任。朋友不多，沉默寡言，有時讓人覺得怪怪的。但是，她是個游泳高手，在公司舉行的游泳對抗比賽中常常名列前茅。許多男性非常欣賞她穿泳裝時的姣好身段，而常報以熱烈掌聲……」

「有目擊者嗎？」

「應該不會有人刻意跑去那裡平靠柵欄吧？而九_九_藏_書且被害人在昨天離開家的時候說是要去真鶴水族館。所以被害人應該不會在黃昏的時候自己—個人跑到無人的懸崖上。」

「六百萬！」五十嵐驚訝地說。

「對，右腳受傷，是喝醉酒從東京車站上的樓梯上跌下來造成的。」

「您和小尾先生沒有深入的交往嗎？」

「您認為有什麼事是他自殺的動機嗎？」

「憂愁夫人？」

「這位是……？」刑警問五十嵐。

「是保險公司的人……」五十嵐話未說完，新田即遞進出了名片。

「公司里的人都這麼稱呼她。她確實給人憂愁的感覺，而且現在還是獨身。」

「是他殺。」刑警猶豫了—下。

「是的，他們是這樣通知我們的。」

這時候有人敲門，在五十嵐尚未回答之前，有個女職員探頭進來說道：「有警察要見您。」

「哪三件事？」新田緊盯著正在點香煙的五十嵐的嘴。

「是的，所以這也不可能成為他自殺的動機。三個月都過了才想到要自殺，這不是很奇怪嗎」

「另外那一件呢？」

「我想知道最近和小尾美智雄認識的人當中有沒有人到過這家鞋店買東西？」刑警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用手帕包著的東西放在桌上，裡面包的是一個黑色的鞋拔子，鞋拔子表面印著金色的字「銀座CATTLEYA」。「只要到這家鞋店買東西都會附贈這種便宜的鞋拔子。」

本來以為五十嵐是在小尾死後才代理課長的，沒想到原來在小尾右腳受傷，請假休息的兩個星期之間，五十嵐就已經代理了這個職位。

當新田走近時，那個人也用很溫和的聲音迎過來。

「您這麼快就展開調查？」

「是小尾應負責任的事件嗎？」

「他應該不會擔任著課長職位而自殺。那麼我能不能聽聽另外兩件事。」

刑警將新田的名片夾在記事簿里，對於新田而言，能在此遇見神奈川縣警的刑警，可能對於他今晚的真鶴之行會有所幫助。

「嗯，他們是感情很好的父女，因為一般來說，年輕的女孩都不太喜歡和自己的父親一起坐火車上班。」

新田預定今天傍晚之前在全通完成調查工作，再乘夜晚下行列車直奔九鶴。

「是在調查有關小尾美智雄的人壽保險事件。」

「從現在的情況來判斷。」

「找我有什麼事？」五十嵐捻滅第四支香煙說道。

在這夏天，剛下過雨的午後，皇宮的綠色森林、閃著銀光的建築物、被雨淋濕后更見光澤的鮮紅色字體，以及天空的蔚藍，這真是一幅如畫般的絕妙配色圖。

「很抱歉。」刑警對著新剛苦笑了一下。好象在說，都是和你講話的關係。

「出事現場是突出於東海道線路的懸崖上，要到這懸崖，須由熱海街道旁的一條小路進去，這條小路平常少有人通行，但為了預防萬一，懸崖旁還是設有二公尺寬的柵欄，被害人是連同柵欄一起掉落到十八公尺下的懸崖，因為懸崖下正好放置著石牆工程專用的石塊，所以被害人立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