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章 文妃蒙冤

第二十章 文妃蒙冤

金軍攻陷上京,完顏阿骨打意猶未盡,準備乘勝進軍,攻打遼國的中京,此時,天氣炙熱,長途跋涉的金軍進發到沃黑河,他的長子完顏宗干及時出面制止了父親的作戰計劃。
耶律余睹大喊「住手」,卻已經救之不及。
蕭胡篤湊過來神秘地說:「樞密使大人,一隻行將死亡的黑熊有啥可看的,請大人您欣賞一首詩吧?」
蕭胡篤肯定地說:「對,寫的就是您,當朝的樞密使大人啊!」
要想除掉晉王,必須先除掉耶律撻曷里和耶律余睹。
天祚帝還在猶豫。
天祚帝一想起被金軍追得屁滾尿流的狼狽樣,就下了狠心。他一揮手,命令將耶律余睹、耶律撻曷里、蕭昱全部殺掉,滅九族。
「將軍多保重!」只見耶律余睹的妻子抽出一把鋒利的寶刀,往頸前一抹,一股鮮血噴濺而出。
蕭瑟瑟猛然推開兒子,說:「快去救你的小姨夫吧!別哭了,救人要緊呀!」
大姐一看,忍不住掉下淚來。
蕭奉先就把蕭瑟瑟、耶律撻曷里去營中探望耶律余睹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原來,老奸巨滑的蕭奉先早就在耶律余睹的營中安插了眼線,耶律余睹的活動都在他的監視掌控之中。
耶律余睹大義凜然地說:「若躲過此劫,必生啖蕭奉先老賊之肉,以泄心中之恨!」
蕭瑟瑟摸著兒子的頭髮說:「你是我的好兒子,母親自小把你養大,就盼著你長大后,能一振我大遼江山。母親雖然死了,但是有我的兒子在,也可含笑九泉了。」
駙馬蕭昱看到蕭瑟瑟一臉驚嚇的表情,大聲地說:「文妃害怕什麼,您有所不知,私下裡,朝中大臣們都有擁立晉王之心啊!」
百無聊賴之際,蕭瑟瑟想起妹夫耶律余睹不久前被責罰了六十軍棍,於是蕭瑟瑟便約上大姐、姐夫,前往副都統的營中探望。
丞相來朝兮劍佩鳴,千官側目兮寂無聲。
天祚帝皺了皺眉頭,是啊,自己的奶奶、父親就是被奸臣耶律乙辛害死的呀。可是,一旦他們真的篡位奪權,哪該怎麼辦啊!還是一不做,二不休,殺了算了!
「什麼?我?」蕭奉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蕭瑟瑟嚇了一跳,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回頭一看,只見駙馬蕭昱笑著走了進來。
晉王悲傷欲絕地說:「母親離兒而去,兒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兒願與母親同死,共赴黃泉。」
你要是弱者,但是你採取了手段,不管這手段有多卑鄙,使你成為了強者,那麼你就可以擺脫被吃掉的命運,而且還可以去吃掉別人。
晉王耶律敖魯斡撲在蕭瑟瑟的懷裡,號啕大哭。
耶律余睹的背部、臀部、腿部上棍傷累累,血肉斑駁。
耶律余睹呲牙咧嘴地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見對面跑過一個人來,那個人邊跑邊喊:「副都統大人,大事不好了,逃命要緊啊!」
耶律余睹一聲長嘆:「我耶律余睹一家世受皇恩,累襲官職,今大遼蒙難,當思報國,率兵討伐女直,以盡臣子之責,不成想卻出師不利!」因為棍傷沒好,加上出師未捷,憂心忡忡,耶律余睹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這時,只聽帳外有一個人大聲說:「怎麼不能立,我看能立!」
大姐夫耶律撻曷里一聽,忍不住笑了,說:「聽二妹這麼一說,我倒是後悔當初把你介紹給皇上了!」
耶律撻曷里不解地說:「想我大遼多少年來,南征北戰,所向披靡,現在卻打不過一個小小的女直,真是讓人傷心啊!」
「這不都是怨怨……怨當今的皇上嗎?」妹妹看了二姐蕭瑟瑟一眼,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皇上寵信奸倿,荒耽於酒,畋獵無度,如此下去,恐怕不久就要國破家亡了!」
按照正常的情況,應當立晉王耶律敖魯斡為太子。
這時,卻聽手下士兵高興地喊道:「將軍,追兵撤退了,追兵撤退了!」
蕭遐買「撲通」跪在了地上,說:「陛下,萬萬不可呀,難道陛下想成為道宗皇帝第二嗎?」
耶律余睹傷心地說:「唉,現在我大遼兵士,見了女直人,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有些州縣一聽金軍來攻,沒等人家動手,就主動獻城投降了!」
蕭奉先心想,一不做,二不休!這一次就乾脆來個一網打盡,徹底解除心腹大患。
蕭瑟瑟憂心忡忡地說:「你們以為當太子好呀,皇上的父親當年不就是太子嗎,最後還不是讓耶律乙辛給害死了!況且現在國家又是一副爛攤子,國將不國呀!」
如果你是弱者,就只能被別人吃掉!蕭奉先想到了那些被射死的虎豹狍鹿,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的樣子,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耶律余睹說:「有我們在,哪能讓你們女流之輩與女直人決鬥?假如皇上有用著我的時候,我情願提一支勁旅,為大遼獻出自己的生命……」
晉王耶律敖魯斡被釋放后,急忙去看母親,只見蕭瑟瑟關押在大獄里,披頭散髮,憔悴不堪,幾天的嚴刑拷打,已是奄奄一息。
北府宰相蕭德恭說:「耶律余睹將軍乃貴胄後裔,宗室俊傑,不肯仰人鼻息,俯就於蕭奉先之下,故而與蕭奉先結怨。我等與耶律余睹同朝為官,依我看,不如放他一條生九九藏書路。」
耶律余睹提韁催馬,馬兒「咴咴」地叫著,仍然原地四處轉圈。
耶律余睹剛逃到閭山縣附近,後面的追兵眼瞅著就要追了上來。
耶律余睹聽到宮中變故后,驚出了一身冷汗。
蕭奉先見耶律余睹逃到了金國,懼怕眾將也效仿他,於是請求天祚帝對手下將領加官晉爵。天祚帝下詔,封蕭遐買為奚王,蕭德恭為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判上京留守,耶律諦里姑為龍虎衛上將軍,蕭和尚奴為金吾衛上將軍,蕭干為鎮國大將軍。
自己私養家丁的事,文妃咋知道了?這事讓皇上知道,可是要誅連九族的啊。
蕭瑟瑟若有所思地說:「我倒是願意為國上陣,哪怕是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
因此,文妃蕭瑟瑟、晉王耶律敖魯斡、御帳統領耶律撻曷里、駙馬蕭昱及家人全部被抓,耶律余睹因是東北路軍副都統,此時正在前方領軍與金軍作戰,蕭奉先只好派人以天祚帝的名義,召他回來,然後再伺機捕獲。
這種謀立之事,純屬子虛烏有。耶律余睹急忙返回大營,前思後想,只要蕭奉先在朝,自己永遠也說不清身上的是是非非,早晚都會被他殺人滅口。思來想去,耶律余睹作出了自己人生中的重要抉擇,與其坐而等死,不如投降大金,以圖將來報仇雪恨。
大姐附和說:「是呀,我們這些人都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啊!」
馬兒猛然提起前蹄,昂首直立,沒有防備的耶律余睹被掀到馬下。
蕭昱卻拍著胸脯,更加提高了聲音:「怕什麼呀,這是正大光明的事,朝中的大臣們都在這樣議論。」
耶律余睹說:「我皮肉受苦是小,而誤國害民卻是罪不容赦!」
耶律余睹趕緊說:「這可不是小事,一旦鬧出一個謀立皇上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跑過來的這個人是蕭瑟瑟宮中的下人茶剌。
大姐悲傷地說:「難道我大遼真的要滅亡了嗎?」
蕭奉先小聲地對天祚帝說:「陛下,大事不好了,文妃串通姐夫耶律撻曷里、妹夫耶律余睹,企圖擁立晉王,逼陛下退位。」
原來就在金軍攻下上京,分兵攻打祖州、慶州、懷州時,耶律余睹卻不顧重傷在身,率軍去解慶州之圍,與金軍將領闍母、完顏背答、烏塔等在遼河邊大戰,耶律余睹率軍殺死金將完顏特虎。可是遼軍還是大敗,女真的鐵騎鋼刀,長箭彎弓,早已讓遼軍聞風喪膽。
天祚帝凜然一驚,他再三考慮說:「那就赦晉王無罪,但文妃之罪不能免,念多年夫妻之情,賜其鴆酒一杯,余者凌遲處死。」
耶律余睹的妻子一頭栽于馬下。耶律余睹跳下馬,急忙抱起妻子,連聲高喊,可是,妻子已經血盡而死。
最後,孤掌難鳴的耶律余睹失利而還。
真是上癮了,一個皇帝,不思復國安民,卻是飽食終日,整天以畋獵酗酒為樂,註定就要亡國啊!蕭瑟瑟心中不禁長嘆。
然而,樞密使蕭奉先卻懷一已之私,要立秦王耶律定為太子,因為耶律定是妹妹蕭貴哥所生。當年蕭奉先的姐姐蕭奪里懶被冊封為皇后,一直沒能生下兒子,於是蕭奉先非常著急,姐姐無子,意味著皇位將要旁落。於是蕭奉先又將妹妹蕭貴哥獻給天祚帝。天祚帝大喜,封蕭貴哥為元妃。蕭貴哥入宮后,為天祚帝生下了耶律定和耶律寧,並分別被封為秦王和許王。蕭奉先因此深得天祚帝的倚重,成了專權擅政的顯貴。
蕭奉先把詩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上面沒有自己的名字,蕭奉先更不明白了。
蕭瑟瑟嘆道:「這都怪我,我要是生個公主就好了。省得整天爾虞我詐的,心累!」
四軍太師蕭干也隨聲附和:「平日奸臣蕭奉先視我等如同草芥,今日若擒耶律余睹回去,說不準哪一天,你我早晚也會像他一樣被蕭奉先所害。」
天祚帝又帶人上山打獵了。
蕭奉先對詩不感興趣,詩能給你帶來金錢嗎?能給你帶來財富嗎?能給你帶來女人嗎?不能吧?哈哈,文妃喜愛寫詩,可是又能怎麼樣呢?皇上對她不是也照樣冷淡嗎?
耶律余睹的妻子則說:「我有一計,將軍莫不如殺我以獻皇上,或許躲過此劫。」
通往中京的驛路,一匹馬在高速狂奔。
耶律余睹說:「其實都是因為蕭奉先以圍獵聲色取悅皇上,以致皇上忠奸不分,昏庸無道,若殺了蕭奉先,或許我大遼還有希望。」
這時,快言快語的妹妹說:「既然皇上如此昏庸,那就立外甥耶律敖魯斡當皇上不就完了嗎?」
耶律余睹的妻子凄然說道:「人終有一死,但死於賊人之手,誠為憾事!我死不足惜,但願能保住將軍您的性命,以圖來日您能為我和大姐、二姐等人報仇雪恨,我願足矣。」
因為,在爾虞我詐的政治鬥爭中,他們彼此需要對方的支持。
常袞耶律諦里姑也表示同意,他說:「天祚帝邪正不辨,任人唯親,屠滅宗族,剪刈忠良,早晚都會被金人所滅。今天我們回去,就說沒追上耶律余睹,他日國滅之時,耶律余睹或許能救你我一條性命。」
可妹妹毫不懼怕地說:「怕什麼,我外甥耶律敖魯斡弓馬嫻熟,人又聰明能幹,在朝中又有人緣,為何不read.99csw.com能當皇帝?聽說蕭奉先要立他的外甥耶律定當皇帝呢,耶律定哪比得上我外甥呀?」
妹妹直言快語地說:「女直如此強盛,戰無不克,大遼無抵禦之兵,不亡國才怪呢!」
蕭瑟瑟追悔莫及地說:「當初若是不嫁給皇上,找一個尋常百姓嫁了,也能過安穩日子。恨就恨嫁與帝王家啊!」
天祚帝一共有六個兒子,現在活著的是五個,即晉王耶律敖魯斡、梁王耶律雅里、趙王耶律習泥烈、秦王耶律定和許王耶律寧。晉王耶律敖魯斡是長子,自幼善於騎射,為人賢達聰慧,寬厚平和。在朝中非常有威信,朝野上下對他交口稱讚。
早晨醒來,蕭瑟瑟的心情憂鬱。昨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睡,外面風雨大作,樹木搖曳,突然從樹影中走出一個穿白色左衽上衣的男人,蕭瑟瑟一看,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納蘭飛雪。納蘭飛雪微笑著,深情款款地向她走來,手上還拿著那顆晶瑩剔透的北珠。蕭瑟瑟太熟悉了,在與納蘭飛雪分別的日子,這顆北珠就掛在蕭瑟瑟的脖子上,伴她度過了無數失眠的日夜,在頭魚宴上,是她將這顆浸染著自己體香的北珠偷偷還給了他。自從頭魚宴一別,九年了,兩人一直未曾見面,分別得太久了……一次大漠邂逅,便是終生難忘的記憶,蕭瑟瑟的心裏始終有一個年輕英俊的影子。
蕭瑟瑟一直憂鬱著,早飯也沒有胃口,她不知這個惡夢會給她帶來什麼運氣。天祚帝已經上山圍獵去了,兒子耶律敖魯斡呢,他在哪裡?她想和兒子說一會兒話,差宮女去找,回話說晉王隨父皇上山了。也好,讓他們父子在一起,溝通溝通感情。
一想到這裏,蕭奉先不寒而慄。
蕭瑟瑟一聽,馬上正言立色地說:「這涉及到國家大事,可不要亂說。私下謀立皇上,是要犯死罪的。」
「有他們母子在,大臣時刻都會生篡立逼位之心呀?」蕭奉先都有些急不可待了。
你要是弱者,只有被別人吃掉,這種結局是毋庸置疑的。
蕭昱問:「你們聽說了嗎?最近發生了一件怪事,有一個身穿敝履麻衣的老人,來到永昌宮前,大哭不止,而後卻放聲長笑。守宮衛兵把他抓住后,問他為何瘋瘋癲癲地又哭又笑,他卻神態泰然地說『我笑,笑遼國頹危,將相無人;我哭,哭遼國將亡!』衛兵一聽,就要將他縛了送官,可是這個舉止瘋癲的老人卻轉眼間不見了,人人皆以為奇。」
蕭瑟瑟見天祚帝還蒙在鼓裡,大為痛心地說:「陛下被蕭奉先蒙蔽已久,金軍攻佔上京,挖掘祖宗陵寢,盡搶金銀珠玉;供奉列祖列宗的天膳堂、崇元殿等均被金軍焚燒殆盡,而蕭奉先欺罔陛下,瞞而不奏。如此行為,難道是忠臣所為嗎?」
今天打獵成果不小,剛過了中午,就打死了兩隻虎,五隻豹子,獐狍野鹿可就數不勝數了,蕭奉先很高興,看來槍虎營的這些兵士們還不是白吃乾飯的,血液里還多少有點祖宗的遺風啊!蕭奉先卻十分納悶兒,這些人一打起獵來,一個個不顧死活,爭先恐後,但是一與金軍打起仗來,咋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麻了爪了呢?
完顏宗干說:「我軍已經深入遼國近千里,又恰逢暑期,而且大戰之後,人疲馬乏,若再深入敵境,萬一糧草供應不足,處境就非常危險了!」
耶律余睹悲慟萬分。
完顏阿骨打接受了完顏宗乾等人的勸告,停止向中京進軍,而是分兵攻打上京附近州縣,於是祖州、慶州、懷州、干州、顯州等地相繼淪陷,遼國設在祖州供奉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天膳堂,懷州供奉太宗耶律德光的崇元殿,慶州的望僊、望聖、神儀三殿,干、顯等州的凝神殿、安元聖母殿,木葉山的世祖殿、諸陵及皇妃子弟影堂,均被金軍焚燒,裏面的金銀珠寶全被搶劫一空。
自此後,茶剌便把晉王耶律敖魯斡視為恩人。當蕭瑟瑟讓兒子馬上出宮來救耶律余睹時,耶律敖魯斡自思無法脫身,便想到了茶剌,命他火速前來報信。
耶律撻曷里憤憤不平地說:「皇上用人不當,這個樞密使蕭奉先,哪裡懂得用兵之道?寧江州之戰時,蕭兀納、蕭陶蘇斡等老臣主張用大軍圍剿,可是他卻不把女直人看到眼裡,怕發大軍讓人笑話,結果出師大敗。他的弟弟蕭嗣先兵敗卻橫加庇護,以致軍心渙散;他的另一個弟弟蕭保先飛揚跋扈,引起了東京之亂,使遼國失去了東京,此後他又在大敵當前之際,逼反了耶律章奴將軍,從而使七十萬大軍死於非命;而今他又狐假虎威,使妹夫飽受皮肉之苦。」
今天,耶律余睹卻突然接到天祚帝的密札,要他速回中京議事。耶律余睹來不及與手下將領商議,獨自一人匆匆趕往中京。
祖陵被挖,供奉祖宗的靈堂被燒,這可是天大的恥辱。蕭瑟瑟聽說后,急忙稟告天祚帝。
知奚王府事蕭遐買求見天祚帝,上奏說:「文妃自從入宮以來,賢德謙恭,端莊寡言,而且還生有皇長子,一個女流之輩,怎麼能陰謀篡位呢?」
天祚帝一時拿不定主意。
耶律余睹正說著話,恍惚看見大帳門口站著一個人,他心裏一驚,不會九-九-藏-書有人偷聽吧。眨了眨眼再看,卻一個人影也沒有。耶律余睹以為自己身體虛弱,正在大病之中,眼花繚亂看錯了。
蕭瑟瑟的直言勸諫,天祚帝聽來卻是非常刺耳,他認為蕭瑟瑟之所以攻詰蕭奉先,原因是太子之爭。蕭瑟瑟想立兒子耶律敖魯斡當太子,而蕭奉先自然想立妹妹蕭貴哥生的兒子秦王耶律定當太子。而天祚帝卻另有想法,現在大敵當前,他哪有時間去考慮立太子的事,晉王耶律敖魯斡的大姨夫耶律撻葛里是御帳統領,小姨夫耶律余睹是副都統,這二位都是手握軍權的重要人物。而秦王耶律定的舅舅卻是樞密使蕭奉先,當朝說一不二的重臣。立誰當太子,都會引起朝廷的動亂。再說,天祚帝也不想把皇位讓給兒子,去當那個沒職沒權的太上皇,他還想趁著在皇帝的位置上,好好地享盡人間快樂。
天祚帝有所不忍地揮了揮手,說:「賜他們母子二人自……自盡吧!」
蕭奉先點了點頭。
耶律余睹強行要爬起來,耶律撻曷里上前制止住他,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蕭瑟瑟心疼地說:「身體都傷成了這種程度,為何還要不顧生死地帶兵,與金軍交戰呢?」
蕭胡篤笑著說:「『丞相來朝兮劍佩鳴,千官側目兮寂無聲』,在我大遼,樞密使就是丞相之職呀!」
蕭奉先轉念一想,對呀,本來兩家就因為立太子爭得不可開交。文妃、耶律撻曷里、耶律余睹摻和進來,可以理解,人家都是親戚,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可是,你駙馬蕭昱攪和進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妹妹說:「生兒子咋的了,我看咱們聯合起來,擁立外甥當皇上,所有的一切煩惱就全沒了。」
蕭瑟瑟馬上說:「千萬別立我兒子當皇上,這事若傳出去,你我姐妹都要死無葬身之地啊。」
大姐馬上說:「誰知道能有今天吶,當初皇上繼位,不是也很有作為嗎?哪能想到他現在變成了這樣!」
蕭瑟瑟擔驚受怕地說:「蕭昱,你可不要亂說啊!你是當朝駙馬,這謀立皇帝之罪你也不是不知道啊!」
母子二人相見,不禁潸然淚下。
眼看著就要到了,中京在前方隱約可見。忽然,前方有一條溝壑擋住了去路。
天祚帝心想,朕的這個皇位來得容易嗎?血雨腥風呀,當初要不是為了這個皇位,朕的父母能死在奸臣的手下嗎?
可憐往代兮秦天子,猶向宮中兮望太平。
蕭奉先看透了天祚帝的心思,火上澆油地說:「陛下,這次可不能小視呀,耶律余睹和耶律撻曷里這兩個人,哪一個都比耶律章奴有份量,有號召力,再加上駙馬蕭昱推波助瀾,一旦鬧起兵變,陛下可有生命之憂呀!」
蕭遐買勒住戰馬,對四位大臣說:「當今天祚帝寵幸蕭奉先,以致有文妃、耶律余睹將軍今日之禍。現在你我帶兵前來追捕,耶律余睹就在眼前,你們說該怎麼辦?」
北府宰相蕭德恭也上奏說:「文妃一直憂心國事,所以才寫了幾首詩,故此因詩與樞密使蕭奉先結怨;而晉王素有威望,將來繼位者非他莫屬,請陛下不要聽信奸臣之言,而傷自己的骨肉!再者現在是與女直決戰的關鍵時期,千萬不要再亂殺大臣,給金軍以可乘之機。」
「與我有關,你……你是說與我有關?」蕭奉先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圍獵結束,蕭奉先回到家中,拿出蕭瑟瑟所寫的《詠史》一詩,反覆品味,「親戚並居兮藩屏位」,這不是說我蕭奉先一家竊居大臣之位嗎?蕭奉先一想,是啊,也確實如此,自己身居樞密使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兩個弟弟也曾身居要職,蕭嗣先任守司空,蕭保先任東京留守,唉,可惜的是這兩個弟弟都不爭氣,蕭嗣先兵敗免官,多虧自己多方周旋,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一些大臣都拿這件事作文章啊。蕭保先更慘,竟然喪命于幾個小地痞的刀下。想到這兒,蕭奉先不禁一聲長嘆,儘管如此,不是還有人照樣嫉妒嗎?連文妃也竟然在詩里口口聲聲地說是「養成外患」,把我看成敵人了!
蕭胡篤賣足了關子,說:「我說樞密使大人,這詩是文妃寫的,寫的就是您!」
蕭胡篤卻呵呵地樂了,他說:「這詩寫的可不是秦天子,寫的就是大人您呀!」
寫得不錯啊,語句鏗鏘,工整對仗,可是蕭奉先看了半天,只看懂了一句:「可憐往代兮秦天子,猶向宮中兮望太平。」秦天子,不就是秦始皇嗎?與我有什麼關係啊!他詫異地用詢問的眼光看著蕭胡篤。
面對繼位聲望日高的耶律敖魯斡,蕭奉先心裏十分清楚,只要有耶律敖魯斡在,他的外甥耶律定立為太子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他對晉王耶律敖魯斡一直忌恨在心。
蕭遐買一看大家的意見一致,說:「既如此,那我們就打馬撤兵,回去交差吧!」
來到副都統軍營,早有侍衛在營門口等候,將蕭瑟瑟等人接到副都統大帳。老遠地,蕭瑟瑟就看見妹妹站在大帳前,翹首等待。姐妹三人拉著手,親熱地走進大帳,只見耶律余睹躺在床上,臉色蠟黃,身體極度虛弱。
蕭奉先想,這就是命運,這就是弱九*九*藏*書者與強者的辯證關係與生存法則。
耶律余睹聽了,卻滿懷信心地說:「我大遼雖處於末運亂世,但皇上若能勵精圖治,勤政憂民,下有將士用命,齊心抗金,大遼中興也不是不可能的!」
儘管處在四處逃亡的悲慘境地,只要一閑下來,天祚帝就忍不住地要獵上幾把。
這時,一匹快馬跑來,來人氣喘吁吁地跑到蕭奉先的身邊,附耳密語,只見蕭奉先臉色大變,神情慌張,不一會兒,那張變幻莫測的臉上卻現出姦邪狡詐、欣喜欲狂的表情。
文妃?蕭奉先更是如墜五里霧中。
天祚帝一想,也對,那天晉王確實和自己一起圍獵,一時沒了主意。
原來是知奚王府事蕭遐買、北府宰相蕭德恭帶領五路人馬,眼瞅著馬上就要追上耶律余睹的部隊了。奉命追擊的五個大臣卻猶豫不決起來,因為他們都知道耶律余睹是被冤枉的,今天卻落了個亡命他國的悲慘境地。所以,五個與耶律余睹同朝為官的大臣,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其實蕭奉先早就知道了這些消息,卻隱瞞不報,當天祚帝詢問他,蕭奉先卻輕描淡寫地如此敷衍了事。昏庸的天祚帝竟然信以為真。
原來,晉王耶律敖魯斡對茶剌有救命之恩。天祚帝曾經下令,除皇妃、皇子外,凡在宮中讀書者,一經發現,都要殺頭問斬。有一天,耶律敖魯斡去給母親問安,走進內宮時,發現茶剌正在偷著看書,不巧,這時天祚帝也從宮外闖了進來,茶剌一見大難臨頭,手足失措,當場嚇呆了。耶律敖魯斡卻劈手搶過書來,藏在了自己的懷裡,所以茶剌才躲過了一劫。
東京、上京已陷,但是我大遼還有中京、西京、南京,拚死一搏,還能恢復祖宗基業。耶律余睹對此充滿了信心。於是,他開始四處招募兵勇,日夜訓練,以備將來之用。
駙馬蕭昱笑著說:「我看行啊,當年蕭綽太后,面對大宋三路大軍,臨危不懼,指揮若定,大敗宋軍,逼迫宋朝皇帝簽下了澶淵之盟,太后不也是女人嗎?」
天祚帝最怕有人造反了,親征女真時,耶律章奴臨陣退兵,企圖擁立耶律淳當皇上,搞得遼軍大敗,被金軍殺得血本無歸,自己也險些搭上一條老命,要不是自己多年圍獵練就了一副鞍馬嫻熟的硬功夫,現在早就成了完顏阿骨打的刀下之鬼了。現在又有人要造反,那還了得?
其實天祚帝不知,自從上京一失,遼國的大臣們惶恐不安,已經背地裡開始物色太子的人選了。
大臣們一聽,均紛紛為文妃蕭瑟瑟、晉王耶律敖魯斡等人喊冤。
耶律余睹慨然說:「你我夫妻一場,生則同衾,死則同穴。大丈夫死則死矣,焉有殺妻求生的道理!」
耶律撻曷里說:「當上了太子,愁。可當不上太子也是愁,你想想,若是秦王耶律定當上了太子,有他的舅舅蕭奉先在,我們這些人還有好嗎?」
蕭胡篤說:「大人您說,在我大遼,誰敢佩劍上朝,誰敢在皇上面前胡亂舞劍?」
蕭遐買突然想起來什麼,他說:「蕭奉先說晉王與耶律余睹、耶律撻曷里、蕭昱等人要逼陛下退位,可是時間不對呀,文妃去營中探望耶律余睹的那一天,晉王不是和陛下一起在山上圍獵嗎?我就可以作證晉王沒有參与這件事!」
蕭德恭說:「難道陛下忘記了耶律乙辛謀殺宣懿皇后的故事了嗎?」
「私門潛畜兮爪牙兵」,蕭奉先看到這一句,腦袋都大了,私養家丁,這可是犯法的,在遼國只有皇帝才有自己的宮衛騎兵斡魯朵,除皇上外,只有在前幾朝,那個漢人韓德讓,因為勞苦功高,而且憑著與蕭太后的特殊的關係,才破例恩准有自己的騎兵。
由於天祚帝昏庸無道,遼國在與金作戰中屢戰屢敗,朝臣們對天祚帝完全喪失了信心,許多大臣希望晉王耶律敖魯斡繼位,以復興大遼。
「唉,如今邊備廢馳,將士懈怠,我大遼連連失利。東京失守,上京失守,這中京能否保住,誰都不敢保證。再說,與金作戰輸贏與否,並不是你一個人的力量所能決定的啊!」耶律撻曷里也是一聲嘆息。
大姐見兩個人都嘆氣,悲傷地說:「上京乃太祖創業之地,負山抱海,天險足以為固。良田沃野,水草豐美。太祖耶律阿保機射出一支金齪箭,遂定大遼二百余年的基業,如今卻落入女直人之手,實在可悲可嘆!」
「兒子,這都是蕭奉先誣陷你我母子于不仁不義之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蕭瑟瑟愴然流涕,「兒呀,你要好好保重,將來一旦登基稱帝,別忘了為母親平反昭雪。母親死不足惜,只是大敵當前,看不到我大遼復國之日,死不瞑目啊。」
蕭瑟瑟「啊」地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
蕭奉先一聽,突然想起了幾天前在朝上與蕭兀納、耶律余睹發生了衝突,自己拔劍亂舞,「千官側目兮寂無聲」,當時在場的大臣們一句話都不敢說,但是蕭奉先從他們的目光中,卻看到了反對、不平和憤怒的敵對情緒。
「樞密使大人,這詩……這詩可是與您有關,大人不想看看嗎?」蕭胡篤拉長聲調,怪聲怪氣地說。
飛奔的馬頓時停了下來,打著響鼻,躊躇不前。
「詩?」蕭奉先一愣九-九-藏-書,然後興味索然地搖了搖頭。
「母親,人家都說你們要擁立我當皇帝,真的是這樣嗎?」晉王悲慟大哭,「母親,你們咋這樣糊塗啊!大姨、大姨夫都被抓起來了,小姨夫也在劫難逃呀!」
儘管外有女真人作亂,但是遼國的土地大得很,跑到哪裡都能躲上幾天,白天依舊可以打獵,晚上照舊有美女、美酒相陪,日子過得還是很滋潤。實在不行,朕還可以到西夏去,西夏的國王李乾順早就派人來,邀請朕到西夏避難了。
「陛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兵變就在眼前,是該下決心的時候了!」蕭奉先看到天祚帝猶豫不決的樣子,急忙煽風點火。
天祚帝聞聽耶律余睹竟敢叛逃金國,非常生氣,他立即派遣知奚王府事蕭遐買、北府宰相蕭德恭、大常袞耶律諦里姑、歸州觀察使蕭和尚奴、四軍太師蕭干各率本部軍馬,隨後緊追,並下令抓到耶律余睹后,格殺勿論。
耶律余睹聽了,馬上瞪了她一眼。妻子立即閉口不說了。
這不是諷刺我嗎?蕭奉先對蕭瑟瑟恨之入骨。
經過反覆的思考籌劃,一貫謹小慎微的蕭奉先覺得天衣無縫了,才偷偷地覲見天祚帝。
自從上次被蕭奉先打了六十軍棍,儘管棍傷未愈,耶律余睹還是率軍出征,女真已經分軍布陣,開始準備進攻中京。國家危亡,耶律余睹還是以大局為重,帶兵駐紮在外地,以防金軍來犯。
妹妹對蕭瑟瑟說:「現在的男人也太窩囊廢了,不如你我姐妹上陣殺敵吧!」
養成外患兮嗟何及,禍盡忠臣兮罰不明。
公元1121年五月,耶律余睹懷著對天祚帝的無比失望,率領一千多名部下及一家老小,偷偷地離開遼國的軍營,向金國的咸州進發。
耶律余睹和耶律撻曷里,是晉王耶律敖魯斡最堅強的左膀右臂,不消說,他們二人自然是晉王登基稱帝最有力的支持者。
蕭奉先不解地問:「真的?真的寫的是我?」
天祚帝卻滿不在乎地說:「這些事,蕭奉先已經向我說了,金軍因為懼怕列祖威靈,不敢毀壞靈柩,只是侵掠了元宮,搶走了好多東西,現在蕭奉先責成東北統軍司進行修葺,並增派兵士,日夜巡護祖宗陵寢。」
因此,耶律余睹有驚無險地逃到了金國。
耶律撻曷里卻是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可是現在我大遼積重難返,當今皇上用人不當,群臣苟祿偷安,國內賦役繁重,盜賊滿野,兵甲並起,依我看是復國無望,國家已危如累卵了。」
耶律余睹急了,他猛抽了馬兒一鞭。
蕭胡篤笑眯眯地走了過來。多少年來,為了各自的利益,蕭胡篤與蕭奉先狼狽為奸,結成了統一聯盟。
此時正值盛夏,天又下起了連綿大雨,道路泥濘難行,耶律余睹見路途泥濘,一時難以脫身,而遼兵在身後追捕甚急,遂仰天長嘆:「原想在軍中效力,浴血殺敵,以期大遼中興,不想被小人蕭奉先所害,以致今日報國無門,死期迫近,我命休矣!」
騎在馬上的正是副都統耶律余睹。
「陛下,那……那文妃和晉王怎麼辦?」蕭奉先問道。
親戚並居兮藩屏位,私門潛畜兮爪牙兵。
可是她知道,兩人以後再相聚首,相擁相依,卻是永難實現的痴人說夢。一個是大遼國的皇妃,一個是與大遼國有著血海深仇的鐵血男兒,兩個陣營中的男女,無論有著怎樣的俠骨柔情,卻無法走到一起。他們中間隔著冷酷高貴的遼國皇帝,隔著契丹與女真百余年的世代恩仇,隔著大遼皇妃與異族男兒的不同的身世與懸殊的社會地位……曾經的肌膚相親,而今換來的只是永世的思念,蕭瑟瑟淚水漣漣,悲不自勝……這時,納蘭飛雪向她伸出了手,蕭瑟瑟剛要偎過去,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鷹唳,只見一隻凌厲的海東青向蕭瑟瑟迎面撲來,蕭瑟瑟躲避不及,竟被抓得滿面流血……
蕭奉先的心裏有一個陰謀,秦王耶律定一旦繼位,那他蕭氏一家就可以繼續牢牢地把持遼國的朝政。至於大遼的江山社稷如何,對蕭奉先來說,遠遠沒有蕭氏家族的利益重要。正是由於他的這種自私行徑,才加速了遼國滅亡的步伐。
「養成外患,親戚並居!呵呵。文妃的這首詩借古諷今,寓意深刻,真是發人深思啊!」蕭胡篤意味深長地笑了。
地上橫躺豎卧的獵物里,還躺著一頭熊,這頭熊還在倒氣,它的眼睛大睜,腿抽|動著,一副垂死掙扎的樣子。蕭奉先津津有味地欣賞了半天,他晃著腦袋,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只有強者,才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決不當弱者,不能成為別人的射獵目標!蕭奉先下定了決心。
蕭瑟瑟共有姐妹三人,大姐嫁給御帳統領耶律撻曷里,二姐嫁給了副都統耶律余睹。當年,自己正是去耶律撻曷里家探望大姐,才被在大姐家喝酒的天祚帝看中,召進宮中,數月後被封為文妃。
天祚帝一聽,立馬精神起來,他趕緊問:「擁立晉王,逼朕退位?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胡篤從衣服里掏出一張精心保存的紙,只見紙上寫著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