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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第一卷

第一章

李重進素來被周太祖信任,周太祖郭威病重的時候,暗中招來李重進聽取臨終遺命。在那次秘密的會見中,郭威讓李重進拜見了後來的世宗柴榮。
「儘管我已經向趙匡胤示好,可是他終究還是不信我啊。看樣子,是到了該應對的時候了。」李重進騎在青驄馬的馬背上在揚州城溜達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終於在腦海中形成了一個想法。
還有很多詩人借揚州寫友情、愛情和自我的情懷。
他騎著馬,挺著肩背,茫然地盯著前進的方向。他感到,隨同他的幾個近臣,好像慢慢往無邊的白色的深處退去,隱沒在詭異的、濃濃的大霧中;路上彷彿只剩下他,一人一騎,寂寞孤獨地穿行在白茫茫的大霧中。在這漫天的大霧中,他默默地回想著遇到她的那一刻,回想著與她短暫相處的一幕幕。他沒有想到會再次愛上一個人。這種愛,不同於他與年少時戀人阿琨之間單純卻又被命運捉弄的愛,不同於他與亡妻賀氏之間平淡渾厚的愛,也不同於他與現在的妻子如月之間沉鬱憂傷的愛;這種愛,出乎自然,出乎感覺,在一兩次眼光相遇之後,彼此便註定被吸引,而當彼此都意識到時,卻實際上早已經深陷其中。他想起她生氣時微微噘起的嘴,他想起她開心時靈活流動的眼波,他想起她指尖傳來的絲絲溫馨。他的心顫抖起來,他的身體顫動起來。他感到心燃燒起來,心火很快要從他口中噴薄而出。他使勁地咬緊牙關,閉緊嘴,彷彿只要這樣,就可以將心火咽回去,壓下去。他的心是那麼熱,熱得像鍛鐵的熔爐;他的臉色,卻像十一月里陰沉的天空,透著清冷與寒氣。
此時,揚州的春光美景在李重進眼前縹緲起來。李重進人在馬上,茫然望著路兩旁嫩黃或翠綠的樹葉,兩眼卻是心不在焉地掠過眼前的一切。
唐代詩人羅隱《故都》則是寥寥數句,道出千古興廢的滄桑。詩云: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為了勝利和榮譽,他願意賭上自己的生命。為了開創一個太平的時代,他願意賭上全部的人生。為了愛,他願意賭上自己的心。可是,為了愛,他能賭上整個王朝和天下的百姓嗎?
半個月之前,趙匡胤在接見南唐使者之後,暗暗擔心南唐會與淮南節度使李重進勾結,因此力排眾議,帶著幾個心腹,微服暗訪淮南。對於淮南,趙匡胤並不算陌生,他與他的父親,都曾在這片土地上戰鬥過。但是,如今,坐鎮淮南的不是昔日的敵人,而是昔日的戰友,或者說亦可能成為未來對手的昔日戰友——李重進。
三月的揚州,正是煙花爛漫、草木酥然的好時節。白日里,全城街道兩旁處處垂柳;夜晚,萬家燈火幾乎照亮城池上方的整片天空。城市之中,可謂迷樓九曲,珠簾十里,絳紗萬戶,旖旎繁華之景,足可稱譽天下。唐代詩人杜牧有描寫揚州的詩句「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纖腰間長袖,玉佩雜繁纓」,它們于宋初時依然在天下流傳。然而,這個古城的煙雨與風華,也足以令人睹物懷古,為之傷感惆悵。後周征討南唐的淮南之役中,揚州幾次易手。如今,淮南節度使兼中書令李重進坐鎮揚州。
至竟不如隋煬帝,破家猶得到揚州。
當時,趙匡胤不知出於何意,https://read.99csw.com並不想見李重進,只是對翰林學士李昉說:「你就為我妥善地拒絕他吧。」李昉便擬了個詔書,把皇帝不願意接見他的意思委婉含蓄地表達了,書雲: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上個月,李重進終於按捺不住,為向朝廷表忠心,急急請求入朝覲見趙匡胤,但是未料到卻吃了一個閉門羹,這令他寢食難安。
他沒有想到,在暗訪淮南短短的日子里,會發生他沒有想到的事情,會遇到自己沒有想到會遇到的人,也沒有想到會在遇到這個人後又如此突然地分離。能用什麼來解釋呢?他能怪誰呢?怪自己?怪她?怪他的重臣與侍從?怪誰都沒有用啊!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江南江北兩風流,一作迷津一拜侯。
唐代詩人杜牧有《寄揚州韓綽判官》詩云: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唐代詩人李白有《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云: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紅繞高台綠繞城,城邊春草傍牆生。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入宋后,揚州還叫揚州,揚州城依然是淮南節度的鎮所。作為區域「州」的揚州,範圍卻比唐代縮小了許多。它的北面是淮水,西邊是另一個著名的古都江寧(金陵),東面是長江之口,這種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它毫無疑問成為淮南最為重要的城市之一。這個古老的城市,經歷了太多的歷史滄桑。在它和它周邊的這片土地上,城牆、街道、樓閣、山川,乃至連那來去無蹤的風雨,一切之中,都彷彿瀰漫著揮之不去的傷感故事。可是,不知道這些故事的人,眼中看到的便只有那秀麗溫婉的風景。
揚州,古又稱廣陵郡。《禹貢》稱:「淮海維揚州。」唐虞時期,淮水與大海之間,都是揚州的州域。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他懷著無比惆悵、無比哀傷、無比無奈又無比堅決的心情,任由馬兒背負著自己,一步一步,一丈一丈,一里一里,慢慢遠離那個讓他進一步看清自己內心的地方。在那裡,他看到了自己的懦弱、自己的虛偽。他為自己的情慾所困擾,他為自己的責任所壓迫。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隋家不向此中盡,汴水應無東去聲。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
李重進騎在他最喜愛的那匹青驄馬上,想起了過去的一件事情:「那一年,我來淮南任職,經過泗州,泗州刺史張崇詁私下給出了個主意,讓我到淮南后務必儲備兵力,修繕城池,難道九九藏書他早就料到了天下局勢會大變嗎?這樣想來,這積聚兵馬修繕城池確實有利於鞏固我在淮南的位置,但同時也令新皇帝趙匡胤起疑心了。新朝廷讓我離開淮南,下手也夠快的。」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李重進得到詔書後,更是坐立不安。他弄不清楚,這箇舊日的同僚,昔日的戰友,如今的皇帝,內心究竟打著什麼樣的算盤。這叫他如何才能安心呢?昨日,京城的使者竟然又送來詔書,命令他早日處理相關事務,不久將調任青州。
李重進不會忘記,正是那次見面,他與比他年紀小的世宗柴榮定下了君臣的名分。世宗即位后,出於對李重進的信任與依賴,立刻任命他為侍衛親軍馬步軍都虞侯。李重進隨後跟隨世宗討伐劉崇,在高平與劉崇的軍隊作戰。第一場戰役中,周軍失敗,周軍大將樊愛能與何徽帶兵逃走,但是李重進與另一個將軍白重贊卻穩住了陣腳,按兵不動。隨後,趙匡胤率部趕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敵人發起猛攻。白重贊見機會來了,也率軍出擊,而此時世宗也親自帶兵與他們會合。這次進攻,重重打擊了劉崇的軍隊。李重進對那場戰役中趙匡胤的表現印象深刻。在這場戰役之前,他還沒有見過趙匡胤帶兵作戰,正是那一次,他看到了。在此後的歲月里,他常常會想起那場戰役的殘酷,常常會想起趙匡胤在那次戰役中令人戰慄的砍殺。在李重進的眼裡,趙匡胤在戰場上簡直是個完美的殺手,他冷酷地毫不猶豫地向敵人揮舞著大刀、長劍,劈開敵人的胸腹,斬斷敵人的手腳,砍下敵人的頭顱。他知道,那次戰役,如果沒有趙匡胤率兵勇猛突進,是不可能取得輝煌戰果的。他知道,自己在那場戰役勝利后被封為忠武軍節度使,這其中至少有一半功勞離不開趙匡胤。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什麼,心裏就是無法對趙匡胤表示感謝,不僅沒有感謝,甚至還有些嫉恨。李重進後來跟世宗征討太原,被任命為行營馬步軍都虞侯。凱旋后,李重進被加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由忠武軍節度使改任歸德軍節度使兼任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是禁軍首腦之一,地位更在副指揮韓通之上,由此亦可見世宗對李重進的器重。按理說,這些加官進爵應該讓李重進很滿意了,但是,實際情況卻不是。他始終感覺到有個陰影讓他無法釋懷,恐懼和擔心時刻跟隨著他。因為,在高平戰役之後,他就意識到,趙匡胤身上有種可怕的力量,這種力量讓他感到壓抑。陳橋兵變后,世宗柴榮的得力大將韓通被殺,他內心的恐懼進一步加劇了。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初唐揚州詩人張若虛有《春江花月夜》一詩,詩中所提到的春江、長江,恐怕都不是指具體的某條江,然而,不論是寫哪裡的江,哪裡的人,哪裡的月光,哪裡的花林,細讀此詩,都不免讓人聯想到揚州。也許,正是揚州的生活、揚州的水、揚州的月光、揚州的人,令詩人感懷至深,終於成就千古絕唱。詩云:
「趙匡胤一定是不信任我。」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九九藏書
君為元首,臣作股肱,雖在遠方,還同一體。保君臣之分,方契永圖,修朝覲之儀,何須此日。
回到府邸,李重進匆匆寫了一封信。隨即,他將親信翟守珣叫到身邊。他將自己那張寬寬的大黑臉湊到這個親信面前,左手拿著信,右手搭在這個親信的肩膀上,用鷹一般的眼睛看著這個親信的眼睛,用既親密又非常嚴肅的口吻說道:「此封書信關係我淮南的命運。守珣,你速將此信送至潞州上黨城。切記,要親自交到李筠將軍手中,中途不得讓任何人得到此封書信。否則,淮南休矣!」
「聽說陛下原本調李筠去青州任節度使,可是不知怎麼卻讓李筠回了潞州。這次卻又讓我去青州,不知安的是何心思?莫非已經對我起了疑心,擔心我舉兵謀反?」想到這一層,李重進的心中疑慮重重,畢竟此前他曾收到了昭義節度使李筠的密信。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大人放心,小人必不辱使命。」翟守珣拍胸應諾。他跟隨李重進多年,深得李重進的信任。他知道,要獲得信任,就必須做好主人吩咐的每一件事情——不論大事還是小事。這次,主人叮囑這件事的表情與態度,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件事在主人心中的分量。
這日,李重進帶著幾個貼身衛士,去城西北的秤平寺拜了佛后,又在城內漫無目的地走馬遊盪。每當心中煩悶時,李重進便有這個習慣。衛士們早已經清楚了主公的脾性,因此也不過問,只是策馬慢慢跟隨而行。
天下布武,實是不易。可是,在感情面前,心裏再嚴密布武,再堅固設防,也會變得脆弱無比,變得一觸即潰啊!
杜牧又有《遣懷》一詩云:
南唐江北十四州於三年前盡落於後周的控制中,這塊富饒之地,由那時起成為後周版圖的一部分。趙匡胤受禪登基之後,這塊土地理所當然地歸屬於新的王朝——宋。趙匡胤要暗訪的地方,是淮南節度的鎮所揚州。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像中國許多著名城市一樣,揚州的歷史可以說上幾天幾夜。在中國這個歷史悠久的國度,一個城市、一個地名,它們的淵源往往可以上溯到上古。自從有了文字,中國人便不厭其煩地記錄下它們的歷史。不同時代,不同的人,記錄著同一個地方的名字在歷史長河中的變遷,記錄著同一塊土地上的物產、名勝,記錄著生長在同一塊土地上的著名的人物、他們的事迹、他們的文章和詩句,記錄著他們的生與死。於是,漸漸地,在各種方誌、各類史書上,一塊土地、一個地名,便漸漸有了不朽的生命,它們是土地,它們是物產,它們是山川,它們是那些捨生取義的勇士,它們是那些為國為民的政治家,它們是那些文采飛揚的文學家。人們有時也將它們與奸臣、惡棍、殺人犯、嗜血狂魔聯繫在一起,那完全是為了警醒後人。有些人給這片土地和這個地名帶來了恥辱,他們應該遭到唾棄和鄙視。於是,一塊土地、一個地名,便有了喜怒,有了哀樂,有了豪壯,有了溫柔,有了乖戾,有了平和,有了洒脫,有了殘暴,有了寬仁,有了一個人可能擁有的一切性格和情感。於是,一塊土地、九_九_藏_書一個地名,便將中國人的前世、今生、後世緊緊聯繫在一起,它們超越家族的血緣,它們超越民族的分別,它們超越了時間。於是,它們從古到今,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穿越無數春秋冬夏,彼此相連,彼此呼應,漸漸形成一個容納了無數記憶的共同體。這個共同體中的每一塊土地、每一個地名,對於這個共同體而言,都是那麼重要。對於這個共同體中的每一個人而言,往往想到一片土地、一個地名,便會熱淚盈眶,便會百感交集,因為,就在這片土地上,就在這個地名中,他或她可以感受到數千年來祖先血脈的流動,可以感受到無數歡喜與悲傷,伴隨著時光的洪流,衝擊著在時間中旅行的孤單的個體。揚州,也正是這樣一個地名、這樣一片土地。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唐代詩人孟遲有《廣陵城》,寫出了「生命」有限的人與王朝在無情的大自然面前的幻滅感,詩云:
「如果真的可以,就讓我把心切開吧,一塊兒一塊兒,分給那些我愛的人。寧願做一個空心人啊!就讓我做一個空心人吧!以這無心的軀殼活在這世上,去為那些我愛的人,和那些可憐的人努力奮爭吧!」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爾雅》雲:「江南曰揚州。」這說的是江南之氣多燥勁,厥性輕揚,所以叫揚州。戰國時,揚州之地屬於楚國。秦國時揚州為九江郡。西楚霸王項羽,曾將這片土地封給英布。漢景帝四年(前153),此地更名為江都國。從此之後,揚州地域或者為郡,或者為國,置廢不定。前漢時期,揚州地域的行政隸屬多變動。到了後漢,揚州理歷陽,后又改理陰陵。魏國時期,揚州刺史理壽春。司馬懿曾孫,司馬覲之子司馬睿(276-323)十五歲襲封琅邪王,「八王之亂」後期依附於東海王司馬越。司馬越任命司馬睿為平東將軍、監徐州諸軍事,留守下邳。揚州歷史上一個重要的發展時期是東晉。在漢主劉淵起兵后,西晉朝廷處於風雨飄搖中,王導向司馬睿獻上計謀,請移鎮建鄴。西晉朝廷遂于永嘉元年(307)以司馬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司馬睿於九月南下,都督揚州。司馬睿在王導、王敦輔佐下,終於在江南立足。316年,漢劉曜攻入長安,俘晉愍帝,西晉亡。次年,司馬睿即晉王位,始建國,改元建武,並於318年即皇帝位,改元大興,據有長江中下游以及淮河、珠江流域地區,史稱東晉。這一時期,江都郡改為南兗州。梁末,揚州地域入北齊,改為東廣州。歸陳后,又改回原來的名字。577年,北周滅北齊,統一北方。此前,揚州地域復歸北齊,入周后,又改為吳州,並設立了總管府。581年,楊堅受禪代北周稱帝,改國號隋,北周亡。隋朝開皇九年(589),吳州改為揚州,仍然為總管府。隋煬帝將揚州改為江都郡,在州內大建宮殿,號為江都宮,揚州繁華,盛極一時。隋朝末年,天下義軍蜂起,各地政權分立。唐高祖武德初年,天下一片混亂,群雄爭奪勢力,唐當時尚是一個地方政權,各地有大小十四個政權各自為主。唐武德二年(61九*九*藏*書9),義軍首領李子通從海陵率兵攻破州城,並佔領了江都。武德三年(620),另一支義軍首領杜伏威率兵打敗李子通。不久,杜伏威歸附唐朝,任和州總管、淮南安撫大使。唐朝在潤州江寧縣設立了揚州,而將隋朝時的江都為南兗州,設立了東南道行台。同年,杜伏威進使持節,總管江淮以南諸軍事,任揚州刺史、東南道行台尚書令,封吳王。唐朝平定各地勢力后,杜伏威為消除朝廷猜忌,主動進京覲見,卻被軟禁在了京城。武德六年(623),杜伏威起兵時的夥伴輔公祏起兵叛唐,自稱皇帝,國號宋。輔公祏佔據了江北諸州,毀掉了江南的宮殿,江都城遂荒廢。624年,李孝恭討平輔公祏,改南兗州為邗州。626年,唐朝取消江寧縣的揚州,改邗州為揚州大都督府,督揚州、和州、楚州、滁州、舒州、廬州、壽州等七州。唐貞觀十年(636),改大都督為都督,督揚州、滁州、常州、潤州、和州、宣州、歙州等七州。在唐開元年間,揚州屬於淮南道,淮南道分為十四個州,分別是申州、安州、沔州、光州、黃州、壽州、蘄州、濠州、廬州、舒州、楚州、滁州、和州、揚州。揚州北接楚州,西鄰滁州和舒州,東面是大海。唐龍朔二年(662),揚州升為大都督府。唐天寶元年(742),揚州改為廣陵郡,依舊為大都督府。唐乾元元年(758),廣陵郡復為揚州。從此後,唐朝在揚州設置了淮南節度使,以親王為都督,擔任節度使,以長吏為節度副使,知節度事。揚州一直都是淮南節度使的治所。到了五代南唐時期,揚州又稱為江都府。
「我是周太祖郭威的外甥,他怎麼可能放心我呢?」
趙匡胤離開淮南的時候,就是這樣彷彿跟老天鬥氣一樣想著。
李重進說完這話,朝翟守珣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出去,隨後,他走到椅子面前,彷彿精神垮掉一樣,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臉上的肌肉不聽使喚地微微抖動起來,兩隻巨大的眸子彷彿隱藏在那張黑臉上的兩個黑洞中,洞口蒙上了一層因怨恨和疑懼而升騰的煙霧。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昨日的調任詔書不斷地浮現在李重進眼前,他的想法漸漸清晰起來:
陳橋兵變之時,後周侍衛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在被殺之前,派出密使向李重進通報了趙匡胤兵變之事。自從韓通的密使來了之後,李重進便整日心神不定。隨後,韓通被殺的消息更令他幾天無法入睡。沒過幾日,新皇帝的詔諭又至,令韓令坤取代了他馬步軍都指揮使的要職。又過幾日,昭義節度使李筠的密使又自西北潞州到了揚州,傳遞了李筠欲與其結盟起兵反宋的意思。接二連三的變故和消息,使李重進心神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愛,如果是深不可測的海,我願意一頭紮下去再也不浮上來。愛,如果是永無光明的夜,我願意一世迷失在其中再也不見白天。」那一刻,他想把這個想法告訴她。可是,他終於還是沒有機會說出來;或者,根本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他錯過了機會。他沒有說。他眼睜睜地看著機會,讓它流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