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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唐宗聖三次叛主 朱潘司計請改土

第二十八回 唐宗聖三次叛主 朱潘司計請改土

「嘿,這個小人,我就知道是他出賣了我!」向國材明白,事已至此無可挽救。於是只得接過棕繩,然後朝樑上一甩,把繩扣拴了脖子,再站在椅上,雙腳一蹬,便懸空自盡了。
是日夜裡,九溪協副將包進忠受唐宗聖之託,到了藩司朱剛家裡拜訪。
唐宗聖即叫人把那些虜來的宮女和一些金銀財物都送來了。包進忠看著那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宮女,不禁點頭道:「好,好!有這些佳人送我,我一定幫你把案子處理好。」
當日夜裡,包進忠又與營書相商,決定要唐宗聖父子四人主動去長沙狀告向國棟濫派銀兩及逼死兄弟向國材,因而才激起民變。唐宗聖等不肯去,包進忠又採用半誘半逼的方式,強行將唐宗聖父子押送去了長沙。
「因向國棟濫派銀兩,激起民變,傅俊林是宮內總管,催逼銀款被人仇恨,故爾被殺。」
「是誰?」向國材支起耳朵大聲問。
「你們攻佔土司宮,殺死了多少人?」
「藩司大人,這全系誣詞。」向國棟道,「他們既然告我濫收銀兩,我濫收了多少?為何說不出具體數目,這顯然是虛控。」
「這后牆的門打開了,一定從這裏跑啦!」唐德權大叫道。
「啊,真有此事?」向國材驚奇地大叫道,「這可真是一件大事。永順司彭肇槐怎麼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呢?」
向國棟無奈地說:「唐宗聖覬覦我已久,我對他一直是寬大為懷,不料他恩將仇報,屢次叛我,這是他第三次謀叛,我不能不認真對付。倘若上憲能明察秋毫,將此次我司叛亂之元兇懲處,我亦情願向朝廷納土,改土歸流。」
「你告唐宗聖等謀叛有何依據?」朱剛又問。
馮旗長稍稍沉吟了一下,點頭應允道:「那就請進寨吧,不過,你們只有自己搭棚居住。」
唐宗聖道:「具體數目尚不清楚,但向國棟搜刮民脂,濫派銀兩屬實。」
「好罷!」包進忠貪婪地笑著道,「有這些禮我可以幫你們想辦法。」
「唐總理,你是因何事逃至此處來避難的?」包進忠問。
「這辦法倒可考慮。」向國材道,「我可以去找西旗長和北旗長,這兩人我有交往,但不知他們會不會支持。」
唐宗聖道:「近聞永司出了大事,你可知否?」
兩人遂進了一屋內坐下。
朱剛隨即提筆,連夜寫了一道密本,差人送給了督撫兩院並轉呈到了朝廷。
當下,包進忠即點了二三百兵馬,迅速向洪家關開去。第二天上午,包進忠率部下到了洪家關寨子。馮旗長設宴進行了款待。
「進門再說吧!」
「有https://read.99csw•com個辦法倒可一試,如若皇上採納,唐宗聖等即可免罪。」朱剛出主意道。
「也好,就依你之言,我且帶貴公子去容司。」
馮旗長見桑植司來了這千多人避難,也不敢掉以輕心,他派了一個差使到九溪協向副將包進忠作了報告。包副將正不知如何處置此事。營書熊丕給他獻計道:「土司素鐃金銀財物,今桑植司有事,總爺當親去查問,必得重利。」包副將本是個貪鄙之輩,聽了此言。立刻眉開眼笑道:「好!我們速去查問查問。」
「放心,我不會亂說的。」包進忠點頭道。
「什麼大事?」向國材問。
「還不是擔憂土司制維持不下去了。」唐宗聖道,「現在各處土司內人心不穩,彭宣慰也是權衡利弊,無可奈何才走一這條路吧!依我看,咱們桑植司遲早也會走改土歸流這條路!像現在這樣局面,只怕也維持不久了。」
再說唐宗聖得知向國材突然死去,心下驚恐不已。他怕向國棟會懷疑到他頭上,乃加快了謀叛計劃。當日夜裡,唐宗聖即命三個兒子開始分頭行動。長子德威率龍潭州五百余兵丁開進土司城,將五營中軍兼朝南安撫使尚朝先的住宅包圍起來,一舉把尚朝先一家控制了,然後挾持著尚朝先解除了五營中軍的武器。又令二子德權、三子德岐各率一旗兵丁,連夜會同龍潭州的兵丁一起將土司宮作了包圍。
楊一文道:「此廢主大計,當謹慎行事,萬不可讓他人知道。」
「什麼事?」
當永順司正改土歸流之時,桑植司接著又引發了一場新的內亂。且說是年冬季的一天夜裡,向國棟的五弟向國材久居在家,正悶悶不樂地呆坐在火炕邊發痴。忽然,院子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在敲門。
「咱們只有去洪家關了!」唐宗聖嘆道。
「他為何要殺你們?」
唐宗聖回答不出,只好閉口不言。
唐德威緊忙下令,讓部屬去城外追趕。但是,城外有幾條路,也不知向國棟朝哪條路走了。唐德威率兵盲目追趕了一陣,看看仍不見一點蹤影,只得下令又踅回了城。
「此事暫不可外泄!」朱剛又叮囑道。
「我可把這案情詳細上報,請求皇上藉此機讓桑植司改土歸流,把向國棟貶為庶民,案情既可了結。」
其時,宮內總理傅俊林,副總管向長偉率部把守宮廷,欲作頑強抵抗。雙方對抗一陣,守兵終因寡不敵眾,四散奔走。唐德威、唐德權、唐德岐三弟兄揮兵猛擊,很快將傅俊林、向長偉擒獲斬首。接著,又將宮內護衛覃志read.99csw.com勇、劉子貴、尚宗璜等人殺死。
「嘿,又讓他走脫了!」唐德威跺腳嘆道。
朱剛聽了唐宗聖的狀詞,也不再細問,即讓人把他帶了下去。接著,便傳令向國棟出庭質訊。
向國材開門一瞧,原來是唐宗聖。
「說吧,你有何事,盡請吩咐。」楊一文點頭道。
包進忠紮營之後,即對唐宗聖父子四人進行了一番傳訊。
此時天已大亮。唐宗聖也來到了宮內。得知向國棟沒有抓到,他心裏也沉不住氣了。假如向國棟逃到永順司或容美司,不出幾日,就會搬兵來進行討伐。那時他會守城不住。
「唐宗聖謀叛由來已久。」向國棟道,「這二十余年來,他先後有過三次密謀,妄圖叛我,前兩次均敗露。我沒有追其責。因為他畢竟是我親娘舅。這一次他又暗地串通,指派自己三個兒子率兵丁突然變亂,將五營中軍首領尚朝先挾制起來,然後乘夜進攻內宮,殺死我護衛和總管多人,死者有傅俊林、覃志勇、劉子貴、唐宗璜等人,他們的家屬均可作證。現在唐宗聖等不能卸謀奪殺人之罪,故捏情詭稟以求脫罪耳,還請藩司明察。」
當晚,向國材便差人暗中先將西旗長楊一文叫來屋內商議道:「你過去與我交誼甚厚,現在我有一事與你倆相商,不知可行否?」
「我們只暫住幾日,可慢慢再想辦法遷往別處。」
第二天下午,在唐宗聖父子的威逼之下,土司城的一千多居民終於被強迫驅趕而向洪家關涌去。那洪家關距兩河口約七八十里,從兩河口順澧水河而下,到南岔后,再朝泉河逆行十余里處即到。洪家關其時還只是一個百餘人戶的寨子,該寨旗長馮友明此日正在寨外打獵,猛見到唐宗聖一行騎著馬到了寨前。
「朱大人,這是唐宗聖送來的五百兩銀子,托我轉交給你,感謝你對他的關照。」
朱剛說罷,就宣布暫時休庭。
「好,你回去,考慮一下也好,明日我們再商議。」
「向宣慰,你的司民控告你濫派督款,有這事嗎?」
「是他畏罪自盡的!」向國棟道,「先前他曾參与密謀叛主,並逼死過唐景文,那次我沒有懲處他,此次他又萌生反叛之心,與唐宗聖等暗中勾結,欲要逼宮變亂,串通謀篡,卻被識破,有人向我告了密,向國材見事泄露,乃畏罪自縊。此事若不信,屍尚可驗。」
「我們怕向國棟搬兵報復。向國棟與容美司和永順司都結拜過弟兄,這兩司會出兵來相助,屆時我們會抵抗不住,所以就決定投奔洪家關避難來了。」
「別灰心,咱們可九-九-藏-書再起事,把向國棟推翻,你就可以上台了。」
「沒問題,洪家關旗長馮友明我很熟,咱們趕快去吧!」唐宗聖又交代道,「把土司城的人全都帶走,貸物也運走,讓向國棟回來什麼也得不著。」
「我們可多作準備。待明日我制定一個周全計劃,再行動不遲。」楊一文建議道。
「實行土司制都沒關係,關鍵是看誰來掌土司大權。」唐宗聖道,「如若讓你掌權了,這土司制也就為你所用了。」
「你不知道,要是不走,就會大禍臨頭。」唐宗聖道,「向國棟逃走了,他一定會搬兵來進行報復。所以這土司城不能呆了。我們只有去洪家關避一避。洪家關乃九溪協管轄之地,桑植司不能越界去那裡捕人。」
「你們打死了人,官司是肯定要吃的。至於這官司打不打得贏,那就看你們的神通了。」包進忠狡猾地說。
「是啊,我巴不得改土歸流就好,這土司世襲制只有長子才有繼承的份,與其讓我哥那樣一人獨當大位,還不如不要這土司制好。」
唐宗聖聽他這話中有話,立刻心領神會地說:「總爺,我們在土司宮帶來了十多個宮女,還有牛馬,情願不要,都送給你,拜託你給我們作主幫忙!」
「這沒問題,我們自己想辦法。」唐宗聖回答道。
「對,就是這樣。可我這輩子恐怕輪不到了。」
「好,我們馬上分頭行動。」向國材下了決心。
「洪家關旗長會不會收留我們?」唐德威又問。
「你怕什麼,現在形勢大變了。」唐宗聖又鼓動道,「你只要把忠於你的幾個旗長親戚聯絡好,我這裏再助你一臂之力,保證能讓你坐上土司職位。如果坐不到了,那時我們再設法要求改土歸流也不遲。」
田高雲道:「我們已得知貴司發生變亂,田宣慰放心不下,特派我來接你去容司。」
「既然向國棟已被趕走,你們為何又跑到這裏來了?」
「求總爺開恩!」唐宗聖道,「我們是被迫才反抗打死人的,情有可原啊!」
「你的兄弟向國材是怎麼死的?」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裏明白。還要我點穿嗎?」傅俊林道:「昨晚,你把楊旗長找來謀了一些什麼事?」
「好,好主意!」包進忠大喜道,「皇上巴不得有此隙可乘。把土司權力收回,對皇朝大有好處嘛!就這樣,皇上一定會批准的。」
不久,長沙撫院接到向國棟的呈文,又派岳澧道台楊林到洪家關勘察,向國棟聞訊,遂從永順司趕到洪農關,當面向楊道台備述了案情經過。楊道台卻不肯輕信表態,只帶了他同往長沙,讓向read•99csw.com國棟與唐宗聖等同在省撫院質訊受審。
「聽說彭肇槐已向朝廷獻土,請求改土歸流,皇上已經詔令允准,永順司就要改為永順府了,土司制就不再存在了。」
朱剛瞧見銀子,眼裡頓露喜色。他請包進忠坐下,然後說:「此案依法審理,唐宗聖等人是要吃虧的。他們畢竟犯了殺人之罪啊!」
「向國材,奉宣慰司之令,賜你一俱全屍,請自動手吧!」傅俊林盯著他道。
「殺了幾個護衛和宮內總管。」
「來我寨避難?你們這麼多人,怎麼住得下?」
向國棟暫住永司,遂將唐宗聖叛亂之詳情作成文書,差人分送到武昌和長沙,只等督撫兩院批文後再作計議。
「喂,唐總理,你帶這麼多人來幹啥?」馮友明站在寨邊的一高坡上疑惑地問道。
當晚,楊一文回到家裡,經過一番權衡,覺得廢主一事風險太大,弄得不好會掉腦袋,遂又將此事告了密。向國棟得悉向國材謀逆之心未死,不禁氣憤地說:「我這五弟自不量力,上次謀反被我原諒了,這次竟又起了壞心。罷,罷,我們兄弟之情已經絕矣。」遂把內管總理傅俊林叫來,吩咐他帶一根棕繩賜與向國材。傅俊林遵令而行。第二天一早即帶著幾個隨從到了向國材的院內。向國材一見傅總理到來,便知大事不好,臉色刷地就變白了。
「正因如此,唐宗聖等才惶急相求。」包進忠道,「他應允只要你把案子辦好,以後會再給你五百兩銀子酬謝。」
「可以去一試。」唐宗聖又道,「我這裡有我三個兒子相助,把宮中佔住不成問題。你要儘快行動,把住時機。聽說向國棟這一段住在宮內,沉溺在酒色之中,咱們正好承機行事。」
「我們是來避難的!」唐宗聖勒住馬頭回道,「請勿見疑,我帶了這些軍民百姓來,是投靠你們的,因為桑植司發生內亂,向宣慰要斬殺我們,我等無處可去,特來貴寨避難。」
「你好久不見蹤影,今日怎麼到我寒舍來了?」向國材問。
「對,趕快出城去追。」
隨即,這一千多軍民湧進了洪家關寨,並臨時搭成窩棚營寨,權且安頓居住了下來。
「是我!」
「既然他濫派銀兩屬實,為何沒有具體數目?」
傅俊林見向國材已死,方回宮作了稟報。向國棟派人將其屍作了厚葬,對外稱其弟昨晚突然暴死。
「什麼辦法?」
「好!就這麼辦。」唐德威立刻傳令開始執行。
「快追吧!他可能走不遠。」
「你告向國棟逼死其弟向國棟,有何依據?」
「總爺明察,我們是被迫遷到此處來的!」唐宗聖道,九九藏書「在兩河口我們已呆不住了,向宣慰會殺我們。」
「向國材死前住在家中,他頭天晚上還好好的,第二天卻突然上弔自盡,他的死太蹊蹺,我懷疑必定是向國棟逼死,因為他們兄弟向來不和。」
兩人如此商議一陣,忽聞容美司派舍把田高雲到了永司。向國棟與田高雲相見后問道:「田表兄派你來為何事?」
「如此說來,這殺人罪你們是脫不了干係了!」
「多謝田兄好意。」向國棟道,「我司發生叛亂,現在情況不明,我不能迴避遠去。我想讓應襲三子大任去容司,還請你們多加照應。我在此將具文上報,等候上憲回復,待案情明了再作打算。」
向國材道:「近聞永順司已改土歸流,而我司向國棟依然專橫跋扈,民心喪失。我欲徵求你的意見,可否參加起事,廢除向國棟宣慰使職位?你若能支持我襲位,我當重加獎賞,不虧待你扶助之功。」
「嗯,此案尚須核查,你先退下,再侯會審。」
「我……我犯了什麼事?要賜我死?」向國材結結巴巴地問。
「我專來拜訪你,有要事相商也。」
田高雲說畢,即按向國棟的囑託,把應襲三子向大任帶去了容美司。
「我可不敢輕易再冒險了,上次有了教訓啦。」
省撫院將此案由潘司朱剛出面主審。朱剛先提審唐宗聖道;「爾告向宣慰濫派督款,他曾入手多少銀兩?」
「爾等攻佔宮城,因何殺死總管傅俊林等人?」
「這裏沒有外人,你放心。」向國材道。
再說向國棟離開土司宮不久,天就漸漸亮了。攻進土司宮內的唐氏父子和兵丁,此時衝進了後院。眾兵丁去搜向國棟時,卻不見了他的人影。
向國棟在後宮聞知有變,正慌忙不知所措,護衛官張大微道:「爵爺別急,咱們從後門突圍吧!」說罷,即護著主人和家眷一起趁夜由後門逃出,直向雲旗地方跑了去。到了雲旗寨,又由雲旗長護送到了永順司去避難。永司宣慰使彭肇槐這時從京城獻土剛回,見到桑司宣慰使狼狽逃來,乃對他道:「向宣慰,你避難我處,暫可藏身。不過我這土司已庇護不了你多久,永順司已經皇上詔令改土歸流,我勸你不如也改土歸流算了,省卻許多管理司政的煩惱,還時時擔憂著被篡殺謀叛的風險。」
「為何要去洪家關?」唐德威不理解。
「因為我們已勢不兩立。」唐宗聖道,「向宣慰在位殘暴不仁,他千方百計虐待土民,向土民濫派銀兩,土民交不出就嚴刑拷打。大家不堪忍受,才群起反抗,攻破了土司宮,趕走了向國棟,然後才逃出土司城來洪家關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