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幽靈
第四節
是保險箱。
關鍵在於看穿對方的心思。
張大明已被自己無法控制的慾望吞噬，會準時到賭場報道。
黑暗中，蒲生不禁嘴角輕揚。
一開始賭小錢時，他總是贏，因此解除了戒心。
蒲生從微開的門縫鑽進書房，悄聲斂息，觀察周遭的動靜。
長寬各一米，縱深八十厘米。
這次也一樣，蒲生為了讓對方放心，一直糾纏不休地追問擺放現金的地點和數目。
蒲生聽張大明說，一到晚上，官邸內的現金便會收在這個保險箱內。領事館與英國聯絡用的暗號表，應該也在裡頭。
他沒讓僱主知道，其實以前他在香港時就沉迷賭博，欠下為數不小的債務。
只要給對方一個可以強迫自己接受的理由，就一定能指使對方辦事。
以張大明的情況來說，他的弱點就是賭。
關上門，書房完全被黑暗吞沒。就算沒有光，他還是不擔心會影響行動。
待他回過神來，已欠了一屁股債，無論怎樣也還不起了。
什麼都好，只要是人就一定找得出一兩件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或是不想讓某個人知道的某件事——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重要的是當事人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不過就算是他，能否發現蒲生已悄然潛入，也很難說，就算他發現，也沒必要刻意起身，妨礙蒲生。
蒲生帶他去的那座地下賭場，是臨時設立的假賭場就連賭局也是安排好的。
但蒲生在開始執行任務后，才短短五天，就「吸收了」管家張大明。
「可是……」
蒲生不舍地摸了保險箱一把，繼續前進。他轉向右邊，以房間角落當起點，準確地走出三步，右手舉至臉的高度。
另一方面，除了要求對方在守衛的飲料中下藥外，在沒提任何要求。
倘若他知道這是在幫日本間諜的忙，向來痛恨日本人的他，一定抵死不從。當然了，他從也沒發現，連日來一直都陪葛拉漢下棋的那名日本西裝店的店員，與帶他上賭場的那名中國人是同一個人。
沙發、柜子、架子、擺在架子上的物品、書桌、相框、時鐘、檯燈……他們各自的位置和距離，甚至是地毯的厚度，蒲生都能在腦中清楚地描繪出來。
「不必擔心，它只是一般的安眠藥。我只是要錢罷了。如果沒人聲張，就不會有人受傷。」
握九-九-藏-書有對方的弱點，接著以此作為交換條件，要求他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吸收」的基本原則，就是糖果和鞭子。
乍看之下，根本不可能找到內應。
他在牆上摸索，指尖感覺到有一處微微隆起。
——我不算共犯。
「話說回來，那些還不都是英國人在中國賣鴉片賺來的錢。我們拿來花一花，又有什麼不對。」
在對方組織內找出「內應」，對間諜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金錢、女人、對父母兄弟和親人的愛恨、酒、奢侈品、特別的嗜好、癖好、過去所犯的過錯、對肉體的自卑情結……
和原先說好的一樣，張大明已在守衛的飲料中下藥。
蒲生頓時有股挑戰保險箱的衝動。
那是一幅約十五號大小的油畫，上頭畫著數匹低頭啃草的馬。
蒲生剛才已確認過，守衛正睡得不省人事。
腦中立刻浮現已在白天確認過的保險箱形狀。
——如果還不出來的話，你想死嗎？
張大明是蒲生針對此次任務吸收的「內
九-九-藏-書應」。眼下為深夜兩點。
但到了第三天，在一場提高賭資的賭局中，他輸得一敗塗地。下一場也是，再下一場仍是同樣的結果。之前連贏的好運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他輸個不停。
不，這時候可能只有管家張大明仍睜大眼睛躺在床上，豎耳細聽官邸內的聲音。
蒲生微微伸長手指，摸到一個堅硬的金屬物體。
人可以怎樣昧著良心，若無其事地做虧心事，其程度因人而異。
……他始終都讓張大明以為自己只是進官邸偷錢的小偷。
蒲生見張大明猶豫不決，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重點就在於壓力和報酬的平衡。
他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避免踢倒門邊的傘架。
他早已將書房內的擺設完全記在腦中。
查出此事的蒲生，佯裝成剛來日本不久的中國人，接近張大明，邀他到一家極隱秘的地下賭場。來到日本后，張大明以為自己已完全戒賭，但現在又開始手癢了。這個賭場的賭資很小，他當時肯定是認為，如果只是小賭，應該沒關係。
像是英國總領事官邸，便一概不雇傭日本人，官邸內的傭人全都是中國人。官邸還絕對不會雇傭有日本朋友hｔｔpｓ://rｅad•99ｃｓｗ.ｃｏm，或是對日本抱有認同感的人。只要有日本人跟他們說話，他們馬上就會露出厭惡的表情。
這沒什麼基本法則可以依循。間諜的任務中，最重要的就是隨機應變。
要自己動手偷，那辦不到，但如果是告訴對方什麼時候可以進屋行竊，倒是無妨；要在食物里下毒，也辦不到，但如果只是加入安眠藥，倒是可以接受；自己沒辦法動手殺人，但如果只是在一旁見死不救，倒也無所謂……
張大明呆立原地，這時，有人在他耳邊低語。
這是厚實又耐火的英國制保險箱，是知名的CHUBB牌。鋼製的保險箱正面印有英國皇室的紋章，門的鋼板厚達五厘米。若用鑰匙以外的東西打開槓桿式栓鎖，就會啟動檢測裝置，使門閂卡住不動。一旦檢測裝置啟動，就算用鑰匙也無法馬上打開，保險箱主人便能知道有人曾經嘗試打開保險箱，這是很縝密的設計。槓桿栓共有八個，不是一般小偷所能夠應付的。
蒲生小心謹慎地從牆上取下那副畫，擺在地上。
他臉色發白，猛搖頭。
英國總領事官邸內，只微微傳來葛拉漢的鼾聲。
既然是人，就會有弱點。
蒲生很清楚，張大明https://read.99csw.com一定會努力這樣安慰自己。
書房的門鎖無聲地開啟。
——你幫我想想辦法。
但這次任務的目的不是暗號表。
到了第二天早上，張大明得知沒有現金失竊，也許會覺得奇怪。
為了不留下指紋，他戴上薄手套，此時他的手指碰觸到畫框。
「聽說你工作的英國總領事官邸，每天都有人輪流站崗守夜，對吧？只要我下了命令，你就讓當天的守衛喝下這個藥水，它無味無色，只要放入飲料中，絕對沒人會發現。」
第一天贏錢，第二天也是。
——現金放在書房的保險箱里，就算守衛睡著，要進入書房，還需要一把葛拉漢隨身攜帶的鑰匙。保險箱也打造得很堅固，應該偷不到錢。
而那些間諜的目標組織，當然也會採取各種防範措施。
所有人都在睡夢中。
這次由於時間緊迫，所以陷阱設得有點牽強。一旦張大明的毒癮冷卻，便會起疑。但既然他已親手讓守衛喝下安眠藥，就算感到疑惑，應該也不敢主動說出此事。
——到目前為止，都和我想的一樣。
張大明向蒲生哭求。蒲生假裝沉思片刻，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裝有液體的小瓶子。
張大明可以這樣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