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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百萬雄師過大江 第三十章 縱橫捭闔

第四篇 百萬雄師過大江

第三十章 縱橫捭闔

湯盡伯令劉汝明把五十五軍駐安慶,六十八軍駐青陽,江兩岸各一個軍。劉汝明說:「可以。但有個條件,必須增加一個軍的番號,不然難以分兵。」
不知不覺四個小時過去了,毛澤東留張治中一起進午餐。張治中得知毛澤東昨晚工作至拂曉,不忍再打擾,便謝辭了。
長江下游四月為黃梅雨季;現已到桃汛,江水日漲;五月即屬雨季。如延長一月,將發生以下困難:一是現有船隻三分之一是內河船隻,在江中行駛困難。二是雨季稻田放水,部隊展開不易;江面過寬浪大,江陰下游無法渡江;甚至十兵團方面只能做鉗制佯攻方向。三是糧草困難,燒草尤其困難。四是部隊已進行各種動員,如延期過久,在心理上會增加某些疑慮。
張治中回南京后,於四月一日率和談代表團飛北平。無論如何沉重、艱難,他終於帶著國民黨過多的幻想與奢望,如同一隻和平紙舟,駛向彼岸。
劉伯承一路南行,直奔二百裡外的安慶。
一七四師孤懸安慶,白崇禧憂心忡忡。共軍雲集江北,一旦動作,安慶必首當其衝。如此犧牲他的一個師,豈能坐視等閑?他畢竟有「小諸葛」的綽號,幾天後向國防部質問:「現在安慶已屬第八兵團轄區,為何還要一七四師守防安慶?」
一、遵守軍管會及人民政府的一切法令和各種規定;
鄧小平出村西,下了個緩坡,就看到蔥蘢的麥田、稻田上已經有人影晃動。天還沒亮透,又落著雨,耕地的、擔肥的、挖壟排水的,都出來了。
那是秘書前天送給他的,安徽江北沿江各縣人民支援解放軍渡江的情況報告。僅以潛山縣為例,有這麼一串數字:大米六百二十七萬斤;木柴九百二十萬斤;馬草二百五十萬斤;食油二萬斤;食鹽二萬三千斤;擔架一百七十副;挑夫六百五十人;軍鞋四萬九千雙;雨傘一萬三千四百把。另外還有麻袋、鐵釘、桐油、竹子、斗笠……不計其數。物資之外,為了渡江部隊的順利開進,為了確保運輸交通暢通無阻,他們修公路、建橋樑、挖船塢、建倉庫、疏通河道、架設電線……無償地付出他們的體力和血汗。
(三)現南京主和派(李宗仁、何應欽、張治中、邵立子、于右任、居正、童冠賢及行政、立法、監察三院大多數)正在團結自己,準備和我們簽訂和平協定,共同反對以蔣介石為首的主戰派。此種協定,實際上是投降性質,準備十五日或十六日簽字,簽字后兩天(即十八日)公布。公布后,對於主戰派及江南敵軍,估計必起大的瓦解作用。
總前委指揮部設在一個三進三出的瓦舍里,如此威風的屋子,村子里不多。屋主王世鑫是個地主,他的大哥王世炎是湯恩伯京滬杭警備司令部情報科科長。
觀看秧歌劇的第二天,毛澤東在西山雙清別墅接見了他。當那熟悉的身影出現時,他看到的仍是穿著深灰補丁棉布衣服的毛澤東,和他四年前在延安看到的沒有兩樣。他心裏嘆道:共產黨的勝利是必然的,國民黨的失敗不是偶然的。
然而到了三月中旬,隨著和談的呼聲越來越高,共軍的部隊一批一批向長江進發,國軍上下的動蕩愈來愈疾。長江北岸與江心洲據點一觸即潰,有的不戰自退。國防部、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第一綏靖區、第七綏靖區、各兵團、各守備司令部不得不制定嚴厲措施;江北一律不準停船,不肯停泊南岸的船隻一律鑿沉;無論上行下行,船隻一律靠南岸行駛;夜間停止行船;重要地段戒嚴封鎖,不準船渡;沿江村鎮嚴格實行聯保連坐,不斷搜查搜剿;各部隊不聽命令、不戰而退者,一律繩以軍法,絕不寬容。
這天毛澤東和張治中談了許多問題,氣氛活躍融洽,以致張治中談著談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偏離了國民黨官方的立場。
接下來,湯恩伯宣布了江防部署: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湯恩伯部所屬之二十五個軍,約四十五萬人,于上海至湖口段沿江地區及浙贛線以北地區布防;華中軍政長官公署白崇禧部所屬之十五個軍,約二十五萬人,于湖口至宜昌段沿江地區布防;海軍第二艦隊,轄各種艦艇八十九艘,位於長江下游;江防艦隊,轄各艦艇四十四艘,位於長江中游;空軍四個大隊,共有作戰飛機三百余架,配置在上海、南京、漢口等地;海空軍擔負支援陸軍扼守長江防務之任務。
(一)和平談判已有進展,可能於十五日以前成立協定,現決定請饒漱石同志接此電后立即乘專車來北平一談。如能於九日夜或十日晨到平,在平停住兩天,則十三日或十四日即可返部。
毛澤東說:「聯合政府還不知道何時成立,或許兩三個月、三四個月都說不定。在這段時間,南京政府當照常行使職權,不要散掉了——大家都跑了,南京就散了。」
「算了算了,我們不要爭了。交給廚師,正好讓他亮亮手藝嘛。」
國防部次長秦德純接道:「長江自古稱天險,曹操、苻堅都渡不過來,他共產黨是天兵天將?」
打不打安慶,劉伯承一直未能定奪。雖然安慶城內守軍勢薄,但安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對渡江部隊構成了威脅。起初他決定由三兵團十一軍把安慶拿下來,拔掉這顆「釘子」。然而,打安慶勢必要耗時,牽扯兵力,渡江之前要做的準備工作又是如此之多。
十一日早晨五時,毛澤東以軍委名義,致電渡江總前委,劉、張李、粟、張。
(十)每日聯絡,隨時電告你們意見。
六、買賣要公平;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陰得水盆似的天空,出現了濃淡不均的色差。東方天際亮度漸漸增加,不一會兒,裂開了一道金色的縫隙,像一條遊動的金蛇。多日不見的曦光在跳動、掙扎。
鄧小平笑著回了村子。
安慶枕山面江,山明水麗,不但有史稱「古南嶽」的天柱山、司空山、大龍山、小孤山、浮山等天然名勝,盛世唐宋亦留下了「煙雨樓台,寺觀廟宇」五十五座。文化歷史悠久的安慶,人文濟盛,唐有詩人曹松,宋有「宋畫第一」的李公麟,明有傑出的思想家、科學家、文學家方以智,清有「照古騰今」的書法篆刻大師鄧石如,近代有教育家吳汝綸,美學家朱光潛,文學家張恨水,新文化運動巨匠、中共創九九藏書始人之一陳獨秀等,都在歷史上獨領風騷,留下濃墨重彩。近代史上,太平軍三克安慶、石達開易制、安慶保衛戰、徐錫麟起義等重大事件,都發生在安慶。
「知道是誰的詩吧?」劉伯承吟罷回過頭問。李達咂吧了幾下憨厚的嘴唇,搖了搖頭。
鄧饒陳:
特殊的地理位置、繁榮的經濟形勢、悠久的歷史文化、險要的地形地貌,使這座形成於新石器時代的古城歷來為兵爭之地。古人稱:「上控洞庭、彭蠡,下扼石城、京口,分疆則鎖鑰南北,坐鎮則呼吸東西,中流天塹,萬里長城於是乎在。」南宋為抵禦金兵而築城,元末、明清發生過激烈爭戰,太平天國的「安慶保衛戰」為最悲壯的樂章。
瑤崗村子不大,像所有的南方村子一樣,散散落落的農宅,一家一戶朝向無規律,也沒有大院牆。不像北方的村子,一戶挨一戶,每戶都有個牆頭將院子圍著,一排一行,前街後街,東街西街,井然有序。南方的村落更具個性,不一定坐北朝南,也不用高牆圍遮,開門一目了然,少了些封閉,多了些開放。瑤崗村裡的農宅大都依偎在濃密的楸樹下,蓊蓊翠翠一片。中間一條小河潺潺流過,黃嘴的白鴨子、紅掌的大肥鵝戲水弄波,極富情趣。
鄧小平一看,興緻也來了。這兩個四川佬都是美食者,嘴饞得很。「好得很嘛!中午咱就來個泥鰍氽豆腐!」鄧小平高興地說。
入城三大公約
四、馬車不得在街上亂跑;
鄧小平在給毛澤東的報告中寫道:「江北各地黨政和人民努力支前,特別是皖北新區盡到了超過其本身能力的努力……」
五、不準在街上吃東西,不得扶肩搭背,不準擁擠街頭;
劉仲容停頓了片刻:「這麼說吧,他們是既防範蔣介石背後下毒手,又怕共產黨把桂系吃掉。如此,不得不和談,以謀取『划江而治』的理想局面。所以,白崇禧極力希望共產黨不要過江。他估計共產黨能抽出的渡江作戰部隊不過六十萬,認為國民黨憑著長江天險,以海空軍固守,解放軍想過江也不是那麼容易。」
三月初,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四兵團向南開進。劉伯承有意讓陳賡率軍繞道麻城,打垮了白崇禧部隊的第七軍,佔領了麻城;而後,又命四兵團在此停留達一周之久,並派出小部隊佯動,傳風準備打九江。如此這般,劉伯承還覺「砝碼」不夠,又著四野先遣第四十、四十三軍順平漢線火速南下,攻取信陽,直逼廣水、宣化店。
「好。」毛澤東又續上一支煙,猛抽一口說,「你回去可向李宗仁、白崇禧轉告:一、關於李宗仁先生的政治地位,可以暫時不動,還當他的代總統,照樣在南京發號施令。二、關於桂系部隊,只要他們不出擊,我們不動他們,等到將來再具體商談;至於蔣介石的嫡系部隊,也是這樣,只要他們不出擊,由李先生做主,可以暫時保留他們的番號,聽候協商處理。三、關於國家統一的問題,國共雙方正式談判時,如果李先生出席,我也出席;如果李先生不願來,由何應欽或白崇禧當代表都可以,我方則派周恩來、葉劍英、董必武參加。談判地點在北平,不能在南京。雙方協商取得一致意見后,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到時候,南京政府的牌子就不要掛啦。四、現存雙方談判代表正在接觸,美國和蔣介石反動派是不甘心的,他們一定會插手破壞。希望李、白二先生不要上美帝國主義和蔣介石的大當。」
夏威對白崇禧說:「安慶現在既然是劉汝明的防區,我們為什麼要替他死守?撤掉算了。」
午後,給軍委的電報發出。
解放了的北平給張治中和南京代表多方面的心靈撞擊,這種撞擊在他見到中共首腦毛澤東時,更為強烈。
這種感覺臨來北平前也曾有過。
第一綏靖區司令丁治磐說:「也不必過慮。共軍一無海軍艦隊,二無空中掩護,單靠幾隻破木船就能漂過長江,爬到江南來?我看沒那麼容易。」
一九四九年四月
「你不要搶人家的生意喲。」鄧小平站在背後打趣。
「和平渡江自然求之不得,但推遲渡江時間可萬萬使不得!」陳毅將手上筷子一放,接過電報又看。
「我們沒有福。我們從延安到北平,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直到今天的勝利,靠的是能吃苦,能克服困難。」毛澤東的神色嚴肅起來,「進城了,我不斷給大家講,我們不能學李自成。」
「白先生不要我們過江,這是辦不到的。」毛澤東停下腳步,嚴肅地說,「我們能用於渡江作戰的部隊是一百萬,而不是六十萬。而且,我們還有一百萬民兵。我們的民兵可不像國民黨的民團,我們的民兵是有戰鬥力的。」
「今後,我們大家來做,是大家合作的。」毛澤東對這位南京政府的首席代表說,「當前,重要的是共同一致地來結束戰爭,恢復和平,以利在全國範圍內開始偉大的生產建設,使國家和人民穩步地進入富強康樂之境。」
「不是搶生意,是傳手藝——這是我小時候的拿手把戲呢。」
房東家的雞叫了三遍,鄧小平翻身從帆布行軍床上坐起,沖了個冷水澡,戴上一隻尖頂大斗笠,走出村子。他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上都到周圍的田野里走一走,做做體操。
坐石上而忘歸。
參謀總長顧祝同倒憋了口氣,曾幾何時,你白崇禧把持著這個戰略要地不肯撒手;眼下共軍逼到江北,你為保全自己的兵力,又向國防部提出這樣的質問,算盤也打得忒精!然大敵當前,顧祝同既不能和桂系軍閥紅了臉,又不能放棄國軍扎在江北唯一的「釘子」、戰略要地——安慶。他責令湯恩伯速將劉汝明的八兵團分兵,接管安慶防務。
劉汝明的八兵團負責銅陵至九江四百里江防,他的對面,即中共第二野戰軍渡江之地段。有道是「天闊地廣,冤家路窄」,一九四七年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十二萬人馬強渡黃河之時,黃河上的守軍便是劉汝明的部隊。只不過,那時他的部隊是第四綏靖區。
昨天,毛澤東在這間房子里接見過桂系的使者劉仲容。這是國共接觸的另一個渠道https://read.99csw.com,秘而不宣的渠道。世上的許多重大事件常常不取決於前台的熱鬧,而在於幕後的交易。劉仲容是被李宗仁派到北平與中共接觸和談的秘密代表,毛澤東亦歡迎他來。早在毛澤東初進延安的艱難時期,劉仲容就和毛澤東有過接觸,也可以算作老相識了。毛澤東一見到這位湖南老鄉就說:「老鄉,你來晚嘍!早來兩三天,就趕上參加我們的入城儀式了。」
裝甲兵司令徐庭瑤是安徽無為人,許是感到氣氛太壓抑了,咧嘴一笑,說:「我老家來人說,駐在那一帶的共軍挨家挨戶搜集尿壺,說是渡江的時候放在船上當油燈照明用。」
活動了一下手腳,做了兩遍操,鄧小平準備回村了。離村子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汊,鄧小平看到陳毅和一群孩子蹲在河邊釣泥鰍。南方水網交錯,泥鰍、螃蟹、龍蝦都是小孩子們的獵物。
(一)依談判情況,我軍須決定推遲一星期渡江,即由十五日渡江推遲至二十二日渡江,此點請即下達命令。
李延年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你也不必推託。若是共產黨過了江,還不是一塊兒完蛋。」說著口氣緩和下來,「九十六軍的部署,雖說湯座有令,但依我之見,還是不宜分割為好。」
「是的,是的。毛主席的一席話使我進一步理解了共產黨的襟懷,我想我們的合作是大有希望的。」張治中對毛澤東的寬宏大量、大德大仁感到無比欣慰。
「李達,你有何感想?」劉伯承甩著兩腳泥,坐在一塊濕淋淋的石頭上。
湯恩伯怒道:「你這兩個軍兵額尚且不滿,如何再增加番號?!」
張治中點頭,問道:「如果組建聯合政府,國民政府當將權力交給新政府嗎?」
(九)總之,四月下旬必須渡江,你們必須精確地準備一切。
「文白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毛澤東笑容可掬地握住張治中的手,「謝謝你。一九四五年到重慶,承蒙你的熱情接待。」
(二)請加緊準備於十五日準時渡江,你們方面務必不要變更。如果我們需要略為推遲時間,當臨時緊急通知你們。
湯恩伯一席話給會議塗上了一層濃濃的悲壯。
七、駐地打掃清潔,大小便上廁所;
雨越下越大,劉伯承仍無歸意。李達正要開口,聽劉帥吟道:

1

蔣介石對國共的這次和談,態度很微妙。他十分清楚,和談是李宗仁揮舞在手、取媚於國內國際的旗幟。李宗仁的這種舉措、努力,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划江而治。只要達到這個目的,桂系便能在江南半壁江山稱孤道寡,蔣家天下便被桂系所取得。但蔣介石積多年政海宦波之沉浮,清楚政治交易場上的遊戲規則絕對是你死我活,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餘地。他斷定李宗仁的夢想難以成真,故而他不出面反對和談,而且作出支持和談的姿態,因為他需要和談來贏得他所需要的時間。只要和談能拖至秋後或者夏末,正在裝備的新兵團,二百萬部隊即可投入戰場。
一、無故不得打槍;
鄧小平端著一缸子白開水開始了一天的工作,通常早上他批閱文件,起草文件、電報。陳毅的秘書是陶旭斌;舒同的秘書是林路;鄧小平不帶秘書,凡事他都是親自動手,親自處理,值班秘書只需將文件、電報送給他即可。
(二)按照總前委灰未電,陽曆五月初開始大水,則由卯刪至五月初,尚有半個月至二十天未發大水。我軍從四月二十二日至五月五日十四天內渡江完畢,似乎並無不利情況。是否如此,請總前委、劉、張、李、粟、張即日電告自己的意見,以憑決策。
(六)我方立腳點,必須放在對方反悔上面;必須假定對方簽字后不公布,或公布后不執行。那時我方的損失只是推遲了七天渡江時間,此外並無損失。
「你還敢回南京嗎?我可以為你打包票,保證你平安回來。」毛澤東打趣地問。
南京的低氣壓逐漸積聚起來,不知是由於黃梅季節的提前,還是政治氣候的惡劣,氣悶壓抑日見濃重。
踱了一圈步,毛澤東接著道:「另外,白先生不是喜歡帶兵嗎?他的桂系部隊只不過十來萬人,將來和談成功,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建立國防軍的時候,我們可以繼續請他帶兵,請他指揮三十萬軍隊。人盡其才,對國家也有好處嘛。白先生要我們不過江,這辦不到。我們過江以後,如果他感到孤立,也可以退到長沙再看情況。還不行,他還可以退到廣西嘛。我們來個君子協定,只要他不出擊,我們三年不進廣西,好不好?」
劉仲容忙道:「路上不好走,要穿過前線,火車開開停停。」
八、不準卜卦算命,賭博宿娼;
一九四九年春的安慶,同樣為國共兩大對峙集團棋盤上的一個「眼」。白崇禧在這個「眼」上擺了一個軍——主力第四十六軍;劉伯承的放大鏡無數次將這個「眼」套牢。
氣氛有些活躍了。湯恩伯不知丁司令、秦次長說的是心裡話還是自我打氣,此刻他與前兩個月對江防的看法大相徑庭。二月下旬,他到溪口見蔣介石。蔣問他淞滬地區和長江下游的防務,他報告說:「總裁放心,長江固若金湯。我們還在長江防線部署了機動部隊,如果共軍由鎮江南京段渡江,我軍可突擊殲滅之。退一步說,如不奏效,第一綏靖區各部隊還可由鎮江沿公路及鐵路逐節抵抗,退至上海;然後以海空軍一力協助地面部隊,確保淞滬。」蔣介石表示滿意。
那是三月三十日,他為和談之事專程去溪口聽蔣介石面諭后返回南京,應邀到立法院講演。他的和平演說博得全場陣陣掌聲,這是自國民黨行憲以來,從未有過的熱烈場面。面對聽眾的熱烈情緒,他內心卻十分痛苦。這些人贊成和談,是因為他們對和談抱著不切實際的奢望,以為可以「談」出個划江而治的局面。國民黨內無論主戰的還是主和的,均缺乏對時局的清醒冷靜的認識。他們不明白或不願相信,國民黨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戰也罷,和也罷,要想挽回頹勢,已不可能。
劉汝明不再申辯,只是將他的兩個軍都擺在江南,一線配置於青陽貴池,安慶仍由白崇禧的一七四師守備。白崇禧不https://read.99csw.com見劉汝明接防,復向國防部抗議。消息傳到溪口,蔣介石用竹杖搗著妙高台的青石板罵道:「這個流氓無賴,早該把娘個希匹槍斃掉!」
二、遵守城市政策,愛護市政建設;
「沒想到這次見到毛主席,又是為了談判。」張治中不無遺憾。有半句話他沒說出口,那就是,今天的談判,雙方的位置和四年前調了個個兒。
二野報告:
中午時分,車子到了安慶外圍。李達擔心劉伯承的安全,不肯讓車子再往前開。劉伯承下了車,從東段走到西段。這座歷史名城他仰慕已久,那裡有中國歷代傑出人物的遺迹……然而,現在映入他眼帘的是犬牙交錯的工事、堅固現代的堡壘、綿延的丘陵、廣袤的沼澤……
「好嘍,你們釣了半天,該輪到我嘍!」陳毅眼饞地瞄著孩子們手上的鉤子,躍躍欲試。一個後腦勺上留著一條小「尾巴」的孩子,有些不情願地將泥鰍鉤讓給了陳毅。
此時,湯恩伯語氣沉重地說:「諸位,現在外面都在傳言和平,我想在座的應該沒人會相信。我們是軍人,軍人絕不輕信和平。長江是橫在國軍面前的生死界,只有守住長江,國軍才能扭轉頹勢,起死回生。不錯,長江是天險,是天塹。然而,沒有精誠善戰的指揮官,沒有精銳勇猛的士兵,要想守住長江也是徒然。口馬善走,蒙古馬性烈,沒有善馭者,總是枉然。諸位,眼下對於黨國是極其嚴峻的日子。總裁雖不在我們身邊,但他的記掛和憂心使他常常宵旰焦灼,燃膏耗脂,我等不可不鞠躬盡瘁啊!」
蔣介石接見了他,仍是優禮有加,但情緒的冷淡是明顯的。溪口亦不是他上次去時的清靜,從南京去的人很多,人人表情冷漠黯淡。有些人抹不開面子,同他敷衍幾句;有的有意迴避。張治中揣度,這種氣氛可能與即將開始的和談以及他扮演的角色有關。
三、無事不上街,外出要請假;
毛澤東笑道:「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
(五)我們方面,則協定公布后尚有數天時間,即十八日至二十一日渡江(協定規定簽字后立即開始實行),對於南京政府及江南軍民表示仁至義盡。對方如有反悔,曲在彼方,我則理直氣壯。
此舉重大,渡江作戰的勝負決定了中國革命全面勝利的到來或推遲,關係到整個民族的命運和千百萬官兵的鮮血與生命。
(七)假如政治上有必要,還須準備再推遲七天時間,即二十三至二十九日,但此刻不作此決定。
張治中內心的矛盾交織著,他的痛苦在於他既對國民黨的失敗有著清醒的認識,又對這個為之服務了二十余年的黨仍一往情深,對蔣介石懷著知遇之恩。

2

軍情緊迫,時不我待。江水、雨水、糧草、軍心,均不宜過長地推遲渡江的時間。就此午夜中央專題開了緊急會議,大家的意見一致認為本月十五日渡江已是不可能,就目前和談情況,最快亦須五至十天。
總前委,併合劉、張、李,粟裕:
十、不準在牆壁上亂寫亂畫。
無奈之下,湯恩伯徵得蔣介石同意,將李延年兵團的九十六軍由浦口調撥給劉汝明。李延年窩著一肚子火,又怕劉汝明將他的九十六軍派守安慶,只好親臨青陽,與劉汝明協商。劉汝明如此坐大,足見國民黨勢蹩力薄,不得不向這個老雜牌委曲求全。
「好。」劉伯承仰起臉,透過雨簾又望向安慶城。
總統府內,參謀總長顧祝同正在召開國防部江防作戰會議,會議氣氛與戶外的空氣一樣窒悶。顧祝同做了開場白后,出現長時間的冷場,空氣仿若凝結。湯恩伯粗大的脖子上漲著暗紫色的血管,在座的大都敞開了衣襟,他卻連領口的扣子也不鬆開。

3

徐庭瑤的話果然引得在座的人大笑起來。海軍司令桂永清說:「共匪那一套我們都領略過,詭計多端,什麼絕招、餿點子都想得出。別看這搜集尿壺聽起來像笑話,細想想就沒那麼簡單,說明他們連過江的一切細節都想到了。我們海軍倒是不怕他們的尿壺,怕的是他們偷渡。」
劉汝明好脾氣,沒動葷話,笑嘻嘻反唇相譏:「看那個夏威把安徽整成了什麼樣子,人都跑光了,連壯丁都難捉到幾個。」
(八)你們下達推遲渡江至二十二日命令時,不要說是為了談判,而要說是為了友軍尚未完成渡江準備工作,以免鬆懈士氣。
「這如何使得,劉某承受不起呀……」
張治中由衷地說:「我們沒有遵循孫中山先生的遺教進行建設,我們愧對國家,愧對人民。今後你們執政,責任是重大的。」
「安慶不愧為一個戰略要地,」李達操著山西口音說,「易守難攻,挾江而恃,又有如此堅固的工事。要打,必須攻堅。」
九、不準封建結合,徇私舞弊;
軍委七日四時
王世鑫夫妻住在瓦舍最裡面一進,二進東廂房鄧小平住。鄧小平卧室兼辦公室的隔壁是三間有著雕花木門窗的屋子,三張八仙桌並在一起,上面鋪了一塊白桌布,既是會議桌,又是飯桌。大屋的頭進,東廂房住著陳毅,西廂房住著華東軍區政治部主任舒同,東西廂房中間為值班室。
中午,一大碗鮮美的薺菜煨泥鰍端上了桌子。陳毅、鄧小平剛拿起筷子,值班秘書進來,將一份中央軍委的電報遞給了鄧小平。
與此同時,來自江邊的電報,沉甸甸地,一份一份,接踵而來,送到毛澤東手中。先是總前委,接著是二野、三野,字裡行間透著急切與焦灼。
窮幽深而不絕,
李、劉二人達成協議,九十六軍由浦口開到青陽。劉汝明命其負責大渡口東西的江防,五十五軍、六十八軍各讓出五十里的江防陣地。
四月二日至十二日,雙方代表先進行個別商談。習慣夜間工作的毛澤東,生活規律全被打亂。
鄧小平搖頭:「泥鰍不比黃鱔,啷個能切絲爆炒?鮮味糟蹋了不說,準定要炒成一鍋糨糊。」
張治中自四月一日到北平,接觸了三輪九九藏書車夫、飯店茶館店員,還和大學生、中學生進行了交談,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新鮮氣息撲面而來。北平他並不陌生,春天依舊刮著乾澀的風,風裡裹攜著來自塞外的黃沙。但無論走在街頭的行人,還是忙碌著的男女,那富有彈性的腳步,那掛在嘴角的微笑,那舒展的眉梢,更有那大街小巷的歡慶鑼鼓、秧歌隊、腰鼓隊,都真實確切地給人以「換了人間」的感覺。然而這並沒有給他多少喜悅,他像被套在喜悅中的痛苦者,徒使痛苦加倍。
毛澤東笑了。豈止是李宗仁有難處,你張治中這個首席代表也難得很,都擺脫不了溪口那個頭號戰犯的威懾。「文白先生說的所謂難處,我理解。為了和談大局,我們可以考慮從和平條款里將那個戰犯名字拿下來,你看如何?」
李達說:「可由十軍圍困監視安慶守敵,換下十一軍渡江作戰。」
劉汝明自然知道李延年為何而來,他苦著臉訴說道:「吉公,我也是有苦難言啊!八兵團的老底子你還不知道?四百里江防,一里地才能攤上幾個兵?我哪裡還有兵力守安慶?」
(四)和平簽字並公布后,李宗仁、何應欽須有數天時間(即十七日至二十一日),說服湯恩伯及江岸敵軍向後撤退若干公里,或讓出某幾個地段給我軍。
山有色而環圍。
白崇禧沉思不語。自發了「亥敬電」,形成「逼宮」之勢,他小心謹慎起來。還有一層,那就是他在九江駐有重兵,與戰略要地安慶互為掎角之勢,安慶不可隨便放棄。
毛澤東感慨地:「十多年前,我們從荒涼的保安剛搬到延安的時候,你穿過封鎖線來看我;這次我們從西柏坡山裡剛進北平,你又穿過前線來看我。可見,我們不僅是老鄉,我們還有緣分。」
顯然,劉伯承布下的是個「疑兵陣」。白崇禧果然上鉤。見我軍以風捲殘雲之勢向湖北撲去,他疑為要抄襲武漢,急令第四十六軍主力向武漢、九江收縮靠攏,只留下一七四師駐守安慶。解放軍南下先遣部隊乘勢解放了太湖、潛山、望江、宿松,逼近安慶。
劉汝明南下還沒到駐守地,又接到湯恩伯命令,讓他西去改守安慶段。於是,劉部所經繁昌、銅陵、青陽又遭了殃。夏威破口大罵:「操他奶奶的,土匪不如!」
顧祝同強調指出道:「合肥、蚌埠相繼陷入共軍之手。現在長江北岸只有一個重鎮安慶,萬勿再失!」
張治中嘆道:「這樣大的事情,須總裁點頭才行。他雖退居溪口,但力量還在他手上。若沒有他的認同,和談即使達成協議,也沒用。他還是黨的總裁,我們是黨員,也有向他請示的義務。再者,從禮貌出發,臨別看看他也是應該的。」
劉仲容笑了:「敢,他們還等著我從北平帶回的消息呢。」
「這是王安石游安慶的天柱山時留下的絕句。」劉伯承拍打著泥屁股說,「好了,忘歸也得歸呀!等解放了全中國再游天柱山吧!」
劉仲容說:「這是白崇禧估計不到的。」
南京 安慶 瑤崗 北平
「土八路」就要進城了。毛澤東已經進入北平城,第二、三野戰軍跨過長江也將向國民黨的首都南京、國際大都市上海開進。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之日一直走著以農村包圍城市的迂迴道路,跨過長江這道天險,從此將進入由城市領導農村的新時期。黨的工作重心,由農村移到了城市。革命在全中國的勝利指日可待,共產黨及其軍隊將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城市的舞台。作為中共中央華東局的第一書記,重任在肩,對整體部署既要有宏觀關照,又必須看到細節在大局中至關重要的作用,不可疏漏。
張治中沉吟了片刻,說:「據我觀察,李宗仁還是有誠意的。他是以和談上台的,和談不成也於他不利。只是和談條款中提到的戰犯問題……就怕李宗仁簽字有難處……」
第二野戰軍遵總前委部署,為西集團軍,渡江作戰由樅陽至望江寬約二百華里之地段。劉伯承的具體部署是:三兵團于安慶以東至樅陽段渡江;五兵團于安慶以西至望江段渡江,而後速沿浮梁直出衢縣,控制浙贛線,斷敵退路;第四兵團于望江至馬當間渡江,而後沿江東下,接替第九兵團監視蕪湖敵軍之任務,並做攻佔南京之準備;暫歸二野指揮的四野先遣兵團主力守于武漢以東地區,並指揮桐柏、江漢、鄂豫軍區部隊,牽制白崇禧集團,策應二野渡江作戰。
鄧小平和村民們打著招呼,在窄窄的田埂上行走。吸足了雨水的田埂又粘又滑,他一步一趔趄,引來村民善意的笑聲。他們那黝黑消瘦的臉,那由於營養不良而過早枯萎的髮鬢和無光澤的皮膚,幻化在鄧小平的眼睛里,變成了一張張表格、數字、材料。
毛澤東很有興趣,「李宗仁、白崇禧二位先生算哪一派呢?」
「個勞什子不好吃,要味道濃烈一些的。」陳毅想了想,「爆炒泥鰍絲如何?」
「托毛主席的福啊!」劉仲容十分感動。
門被推開了,陳毅帶著兩腿泥,哈哈地笑著:「同志哥兒,我們可以打打牙祭嘍!」說著高高舉起手上的一串泥鰍。
李延年無心聽他聒噪,擺擺手說:「國防部讓我的九十六軍撥歸你指揮,一個師守安慶,一個師加強江防守備。」
三、保持革命軍人艱苦樸素的傳統作風。
台上的秧歌劇《兄妹開荒》到了高潮,假裝偷懶的哥哥被機智潑辣的妹妹捉弄得狼狽不堪,拱手求饒。劇情詼諧風趣,清新振奮。張治中笑得流出眼淚,使勁鼓掌。
二、不住民房店鋪,不準打擾戲院及一切娛樂場所;
水無心而宛轉,
卯佳電悉。我們卯虞電詢問你們一個月內江水情況是否會有大的變化,尚未獲復。我們和南京代表團的談判已有進展,可能簽訂一個全面和平協定,簽字時間大約在卯刪左右。如果這項協定簽訂成功,則原先準備的戰鬥渡江即改變為和平渡江。因此渡江時間勢必推遲半個月或一個月。關於江水情形究竟如何,推遲渡江時間有何不利,望即告,以便決策。
一百多萬野戰軍、三百二十萬常備民工和近兩萬隨軍南下的地方幹部的吃、喝、用,以及渡江作戰的種種準備,令百姓負擔之繁重,實在是超過了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好在四月七日九九藏書中央軍委來電,告之四月十五日準時渡江。電報曰:
鄧小平身邊不帶秘書,但有一個廚師,就是一盤清水辣子,他也能整治得有滋有味。平常苦於不見腥葷,沒有「用武之地」,如今陳毅這幾條泥鰍可以讓他展示一下了。
談到南京政府有三種人,劉仲容說:「一種是認識到國民黨失敗的命運已定,只好求和罷戰,這是主和派;一種是主張『備戰求和』,他們認為美國一定會出面干涉,只有贏得時間,準備再打,這是頑固派;還有一種人,既不得罪蔣介石,又不相信共產黨,動搖徘徊,非常苦悶,這可以說是苦悶派吧。」
毛澤東說:「這些天雙方的代表接觸一下,交談交談,待和談方案擬好,正式談判就容易了。」
這天毛澤東和張治中談到將近中午,從全局談到局部,由整體談到細節。毛澤東看張治中似有難言之隱,便道:「文白先生,有話儘管說。我們是主張和談的,不然也不會請你們來。我們是不願打仗的,發動內戰的不是我們嘛。只要李宗仁先生誠心和談,我們是歡迎的。」

4

劉汝明豈是個糊塗之人,他一心想保全自己的實力,李延年又何嘗不作此想呢?於是,他哈哈一笑,道:「吉公放心,我劉某不會把自己的部隊留在江南,把配屬的部隊派到江北守城。安慶就讓那幫廣西猴子守著吧,我不接防就是。」
安慶地處皖西南,長江下游,上連荊楚,下接吳越,歷來為皖鄂贛三省邊界通衢商貿中心,是皖西最大的商埠和長江重要港口。這座古城早在五千多年前就有先民們在勞作、生息、繁衍。這裏的皖山、皖水,為周代古皖國故地。安徽簡稱「皖」,即由此而來。「安慶」之稱始於南宋紹興十七年(公元一四四七年),寓平安吉慶之意。
三野報告:
白崇禧在武漢嘆道:「老蔣只會防己,不會防敵。劉汝明不肯駐安慶,為何不直接將九十六軍派往安慶駐守?!」
鄧小平內心的沉重,一下子緩釋了許多。一場場春雨不停地下,曾使他擔心長江的雨季會提前到來。一旦如此,江水暴漲,渡江將面臨不可想象的困難。這是鄧小平幾天來最為焦心的事。
陳毅見鄧小平的神色迅速發生變化,不待他看完便湊上前看。
這個老雜牌軍在淮海大戰中,被解放軍阻於懷遠,無所作為。顧祝同責他馳援黃維兵團不力,劉汝明不服。他說:「第四綏區南調蚌埠,臨行前將五個師抽去一個師,只剩下四個師總共十個團。又要守備蚌埠,又要馳援黃維,你們真的以為這是可能的嗎?哪位高明能為之,我劉某立馬交出印信,請他指揮!」顧祝同不再說什麼,準備給他補足五個師。哪知還沒動作,徐蚌慘敗,劉汝明奉命南撤。該兵團路經合肥、曹縣、裕溪口,一路抓丁,抓得雞飛狗跳。安徽省主席桂系大將夏威電斥劉汝明,提出抗議。劉汝明瀟洒一笑,說:「桂系就是這個毛病,眼長在頭頂上,看不清時局。安徽省都沒有了,還不趁早多抓幾個,是想把壯丁留給共產黨不成?」
來北平之前,三月二十九日,張治中執意再到溪口去一次,也是在這種心情驅使下成行的。當時屈武問他:「文白,這種時候去溪口,還有必要嗎?」
這是四月七日,周恩來特地為南京的和談代表安排的演出。演出結束后,張治中說:「真好!站在代表的立場,我不能鼓掌;但站在領會一種新藝術的角度,我始終是在笑著。我由衷地喜悅,這是我們民族的活力,有一種青春的質素在裏面。」
劉伯承於四月一日帶領二野司令部進駐舒城;二日擬就了《二野渡江作戰的基本命令》;三日在參謀長李達的陪同下,出了舒城,驅車南行。他們此行去的是戰鬥前沿,敵佔領地——安慶。
張治中沒料到毛澤東如此寬宏,忙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劉伯承是個縝密之人,到底打不打安慶,他要親地視察。一路上車子幾次陷入泥坑,急得李達鼻子尖上沁滿了汗珠。
……前接虞電后即令部隊調查江水情況,尚未獲答覆。頃據曾希聖等說,他們在長江邊駐數年,每年陽曆五月初開始漲大水。而且五月的水比七八月的還大,兩岸湖區均被淹,長江水面極寬,屆時渡江作戰將產生極大困難。同時,現我百萬大軍擁擠江邊,糧食、柴草均極困難。如過久推遲,則必須將部隊後撤就糧、就柴草。所以我們建議,只有在能保證和平渡江的前提下,才好推遲時間;否則亦應設想敵人翻臉,大江不易克服時,準備推延至秋後過江。果如此,則從五月起的大軍供應必須由老解放區重新準備,此點亦甚重要。按目前部隊準備情況,立即渡江把握頗大。先打過江,然後爭取和平接收,更為有利。
這裡是新區,多數縣地方政府還不完善。一個通知下去,這些尚在飢餓線上掙扎的沿江百姓,用他們青筋畢露的雙手,將大軍需要的一切拿了出來。劉伯承在材料上批字:「六安、合肥到安慶道上的民工,海潮似的日夜送軍糧。沿江居民省出自己的糧食給軍隊吃,他們貢獻之大,感人極深。」
入城十項守則
劉伯承點了點頭,沉默了許久,說:「我看了,安慶東、西兩段均可以渡江。只要城內的守敵不出來干擾,可以先不打他。」他走了幾步,又道,「軍委的意思是利用矛盾,『鉗白打湯』。我們就暫且給白崇禧點面子,不打安慶。等過了江,回頭再收拾他的一七四師。」
他在既是床頭櫃又是辦公桌的一張兩斗桌前坐下,點上一支煙,開始審閱第三野戰軍頒布的入城「三大公約」「十項守則」。
雨時快時緩,一陣接一陣,一場接一場。往年五月才到雨季,這才剛剛過了春分,雨便急匆匆趕來,耐不住寂寞了。
據多方調查,長江水勢自清明節即逐次上漲,(據十五軍實測,三月二十六日至四月四日十天內,上漲五十一公分)。四月末五月初即加速上漲;六月上中旬,即達最高漲期。且夏季南風大起,雨多、流急、浪大,對我渡江阻礙甚多。目前我軍糧食已感困難,久則師老志衰。還是以四月十五日渡江為宜。
鄧小平點上煙,吱吱地抽了幾口,一彈煙灰,說:「我們要把水情和推遲渡江時間的種種不利因素,迅速報告軍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