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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膽將軍——大將王樹聲 第四節

二、虎膽將軍——大將王樹聲

第四節

下聯——花好見月圓;
楊炬正忙著給人看病,護士告訴她外面有個當兵的找她。她出去一看,原來是王樹聲,不免責怪起來:「你看我們都忙著,你也不注意點影響……」
「哦,你說的是他呀,別說了,別說了。」楊炬不想讓人家知道這件事。
「你講的這個道理,和我敬佩的一位老同志講的差不多。」楊炬讚歎地說道。
楊炬吃了一驚,怨氣全消,急忙問:「傷著了沒有?」
四個人正好一桌,三個人都很投入,惟獨楊炬不時看看外面的天色,眼見太陽已經下山,她局促不安地直向王樹聲使眼色,可王樹聲好像明白,卻遲遲不說「走」字。
這哪難得倒兩個老總?徐向前說:「小楊啊,我是樹聲的老上級,你們的事,我還可以當半個家吧?」
從此,在溫暖的窯洞里,在桃李盛開的寶塔山麓,在知了歡唱的延河岸邊,不時閃現出王樹聲和楊炬的身影。沐著春風,和著夏雨,經過一年的耕耘,播在倆人心田的愛情種子,漸漸萌發生長了。兩人幾次交往之後,王樹聲想早點把婚事辦了。楊炬有些猶豫,她說不久可能要抽掉一批醫務人員下鄉,支持抗戰,到安塞、蟠龍一帶巡同醫療。王樹聲也就沒有再堅持。
後來她才知道,王樹盧不僅念過書,參軍前還是一村的小學校長呢!
唐明春的愛人叫連軍,是個護士。趁著門診部清閑,連軍就和楊炬拉起呱:「你知道嗎?楊醫生,咱們副總指揮可是個大英雄,很小就參加了紅軍,跟徐老總是一正一副兩個指揮官,你別看人家官大,哪裡有一點架子?你說是不是?」
徐向前則拿出一副撲克牌,洗過了,往桌上一碼,說:「今年咱們邊區糧食豐收,前線又打了勝仗,今天是禮拜天,又是八月十五,楊炬和樹聲是貴客臨門,來,讓咱們痛快玩一把!」
「別聽他的,沒那麼嚴重。」王樹聲回身去馬馱上卸東西。「看見了吧,小楊!」游正剛指著馬背上的兩包東西,說,「人家還給你送來好吃的東西。你看,有豬肉、白面。還有你們女同志愛吃的零食!」
楊炬越聽越糊塗,冋道:「你說誰呀?」
空蕩蕩的值班室里,剩下一個脫了一隻襪子的王樹聲,好不尷尬!
「早聽人傳過一些。你果真不簡單,是個有功之臣!」
不曾想這話被一旁的游正剛聽見了,他立刻打抱不平地說:「小楊,你這就不對了,我們副總指揮大老遠跑來,這可是一片心意啊,我告訴你,過延河時正趕上發大水,差點沒把我倆淹死!」
這件事又擱下了。
徐向前會心地一笑,說:「對喲,小楊,今天是好日子,一邊過節,一邊就和樹聲九九藏書在我們這裏把喜事辦了,不是兩全其美嗎?」
王樹聲聽到這兒,不由讚歎地說:「你的膽子也真夠大的!」「都虧了我哥哥帶路!」楊炬接著說,她哥哥叫楊宗權,原是西南聯大的學生,當時在陝西的鳳翔參加一個抗日救亡團體。聽說妹妹和同學要去延安,怕她們年幼無知,就請假回來,先把楊炬送到武漢,再經友人與和八路軍駐漢辦事處取得聯繫,又護送楊炬和同學到了西安,並約定了隨後在延安見,他才迴轉鳳翔。只因國民黨頑固派封鎖了邊區,他們兄妹倆才再沒相會。
後來,在一位老師和她哥哥的啟發下,她來到了延安。
現在,既然知道了那姑娘的姓名、工作單位,為何不自己上門去試探一下呢?在「愛膽」的驅使下,王樹聲決定借治療腳後跟裂口之名,親自跑到中央門診部去了。
楊炬不聽則已,一聽臉刷地紅到耳根,她毫無思想準備,慌亂中扔下鋼筆就跑進隔壁的診斷室,關上了門。
楊炬素來跟王一楠要好,她見王一楠談得那麼懇切,不能不用心傾聽。搓衣服的手越來越慢,漸漸停了下來,答應一聲:「讓我考慮考慮吧。」
講好了「幫忙」,可一連幾天唐明春沒有迴音。這對性急如火的王樹聲,是何等難耐呀,他簡直度日如年!
徐向前微笑著說:「你和樹聲的事都已經定了,趕上好日子就別再拖了。行了,今天你倆都別走了!」
「我最討厭媒婆了,你快走快走!」楊炬連說帶笑、半真半假將連軍推開了。
一旁捏著大煙斗的賀龍向徐向前眨眨眼:「既然小楊有些著急,就把事兒辦了吧!」
「人家可是相中了你呀!」連軍瞅著楊炬緋紅的臉,不肯罷休,「我給你當個介紹人怎麼樣?」
正在楊炬忐忑不安時,她收到了王樹聲寫來的一封信。拆開一看,那一手遒勁的毛筆字,和娓娓的語調,使她頓時心花怒放:原來人家並不是「大老粗」,而是少見的「外粗內秀」呀!
使他孤獨的心得以慰藉的是黨校偶爾舉辦的文娛晚會,每到這時候,當聽到外單位一群姑娘的歡聲笑語,他的心境才神奇地覺得輕快一些。
「嘿,你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我說的人就是那天來找你看腳後跟的那位,忘啦,你還讓人家坐了冷板凳……」
聽到這兒,王樹聲打趣地插了一句:「你這也算參加了小長征哩!」
王樹聲握住老戰友的手,興奮地笑道:「那就讓你們費心了,多謝啦!」
王樹聲敗退回去了。
王樹聲聽著,面孔慢慢變得嚴肅起來。他看看楊炬滿面委屈的神情,慢慢地開導說:「應該想得通。這要從兩方面想:九_九_藏_書一方面,要看大局。胡宗南幾十萬重兵包圍著延安,不能不防備國民黨反動派和日偽派遣特務;另一方面,要看實踐。你沒有問題,結果不是整不倒你么?當然,那逼供和車輪戰,肯定是錯誤的!不符合我們黨實事求是的一貫作風,不要說對自己的同志,就是對放下武器的敵人,也不能那麼辦。這是那些政治水平不高的人乾的,他們不能代表我們黨。」
幾番碰壁后,王樹聲有些茫然了。
楊炬不語,看著自己的光腳丫。
此時,王樹聲的老戰友、也在黨校軍事隊學習的陳賡聞訊跑來了。他得知王樹聲和楊炬馬上結婚,立即跑上一個窯洞頂,用手作個喇叭筒,對著四面大喊:「報告大家一個大喜訊:王樹聲和楊炬就要結婚了!」
9月,是王樹聲的好日子。中秋節那天,王樹聲拉上剛剛返回延安的楊炬,去西北軍聯防司令部,看望賀龍和徐向前。
王樹聲的坦誠、豪放,使楊炬深為感動。她想,人家對自己既然以誠相待,自己又有什麼活不能向人家講呢?
而楊炬是又怕又氣:這種求愛未免太出格太大胆了吧!唐明春得知王樹聲已經「捷足先登」,並且吃個閉門羹,大笑之後怪王樹聲太毛草,說這是細活,不能像找個警衛員那樣隨便,然後派出自己的「老婆」趕快進行「火力偵察」。
「你這個大首長,別拿我們小幹部開心了。」楊炬也咯咯笑了。楊炬又說:「我也有傷腦筋的地方,前些日子,我也被『搶救』了一頓!有人追問我:你家是地主,生活肯定富有,為什麼還要跑到延安來?還問我哥哥把我送到延安,為什麼不一起來延安?我一五一十地把情況說得明明白白,他們硬是不信,又對我採取了『車輪戰』連著逼問,問得也越來越離奇……後來又說我沒問題了。沒問題,那為什麼亂整人?我至今想不通!」
說著,她更靠近王樹聲一些,覓到知音的一股欣慰之情,油然湧上心頭。
接下來,兩人開始談各自的經歷。王樹聲簡明扼要地談了自己多次負傷的情況,以及參加革命的經過和家世。楊炬默默地聽著。末了,王樹聲瞅瞅她,說:「你看,我就是這麼個人。」
笫一次約會雖然沒什麼奇特之處,卻總是令人難忘的。
上聯——調皮遇厲害;
久經沙場的王樹聲,那一年(1943年)38歲了,作為一個高級幹部,38歲可謂「少壯」,令人羡慕;但作為人的婚戀年齡看,38歲仍是孤身一人的話,就是超大齡青年了,甚至要讓人可憐了。
楊炬微微笑著說,到了陝北,她進了陝北公學分校,學了4個月的政治理論,就畢業了。緊接https://read•99csw•com著,她又幸運地被組織上送進了衛生學校,以後改為醫科大學,學了3年,直到去年9月畢業。
一天,楊炬正在辦公室里坐著,她的上級、中央衛生處處長傅連璋招呼她過上一下。傅連璋手下管著一大批女性,自然少不了要做些撮合工作。這幾天,周恩來副主席跟他打過招呼,讓他多關心關心王樹聲的婚事,所以他也不必遮遮掩掩,直截了當地對楊炬說:「既然人家王隊長對你印象好,又禮賢下士,親自登門,你也不能擺架子,至少時以談談,增加點了解嘛!」
他不服氣,他擁有軍人的一些短處,比如在表達愛情方式上的簡單,不會從對方的處境著想,因而使一般、特別是知識分子女性開始難以接受。但他又擁有軍人的一切長處:勇敢,直率,百折不撓。「初戰」失利之後,他想法仍很簡單:一次生,二次熟,三次不就成啦!他又接連幾次去了門診部,可每次都是他一踏進門檻,楊炬就閃身不見了。
當戰友們喝完喜酒,歡送新人入洞房的時候,正是花吐夜香、月懸中天的良辰。那皎皎的中秋月,多情地把乳白色的柔光,灑進了溫馨的洞房……
細心的人漸漸地發現,軍事隊隊長王樹聲幾乎每場晚會都參加,每次還必坐同一個位置,每次的目光又都是盯在一個姑娘身上。
楊炬這才發現自己今天穿得是粗布列寧服,兩顆扣子也掉了,還是用別針別著的;再看腳上,那雙毛邊舊布鞋裡是雙光腳丫。「這哪成呀?你們看我這身……」
這一切,都看在王樹聲的老戰友唐明春眼裡。
陳賡這一廣播,兩位新人的戰友都跑來了,一起操辦起來。婚禮立馬就開始了。
眾人起鬨,王樹聲和楊炬「坦白戀愛經過」。王樹聲直搖頭,剛說了聲「她太調皮」,楊炬就不讓他說,堵他的嘴,說:「是你厲害……」還沒等他倆說完,這邊老戰友徐深吉的「對聯」已經出來,還專門讓擅長書法的邵式平揮毫:
西路軍失敗后,王樹聲隻身一人回到了延安。在毛澤東的鼓勵和具體安排下,王樹聲進人「抗大」學習,後來又上了中央黨校軍事隊。
那姑娘,修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王樹聲的目光總是圍著她轉。有幾次王樹聲真想上前跟這位姑娘搭話,可姑娘的莊重、矜持的神韻,「嚇」得這位威震敵膽的將軍終還是不敢近前一步。
王樹聲一一回答,然後按捺住狂跳的心,脫下襪子,指指了腳後跟。楊炬例行地看看了,開始寫處方。王樹聲卻話多起來了,問楊炬叫什麼?哪裡人?多大年紀?越問越離譜,越說越緊張,最後竟變得結巴了:「小read•99csw•com楊醫生,我、我對你……印象很好,咱們、咱們、……」
「哈,小楊,沒想到你還是個大學生,我可是個大土包子!」王樹聲瞧著楊炬,爽朗地笑了。
賀龍又說:「我這個聯防軍司令也同意了,還不行嗎?以後我跟傅連璋說!」
說來也巧,當時看病的人寥寥無幾。王樹聲等到只剩下自個兒時候,趕緊坐到楊炬的桌前。
王樹聲道:「這些東西就算是慰勞你們醫療隊的!你們辛苦了!」
她說她是湖北南漳縣人,父親是位中學美術教師。只因有祖傳的幾十畝地,全家又無人參加勞動,就成了地主。她兄弟姐妹共十人,姑娘群中她排行老二。1935年,她考入襄陽省立五中學讀書。畢業前夕,抗日戰爭爆發了。同學們激奮的熱血沸騰,整天聚在一起議論前線的戰事、民族的前途,商量自己今後怎麼辦,有的主張參加國民黨政府的抗日團體,有的打算投奔共產黨領導下的延安。她是後者。
楊炬這個決心不好下。和當時許多熱血青年一樣,他們投奔革命,也常有逃避舊式婚姻、追求自由解放的一面。楊炬在家中自小就被父母定了一門「娃娃親」,小時候不懂事,等念了中學,就慢慢明白過來,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姐姐初中沒畢業就當了地主少奶奶,整天受窩囊氣,她恨死了包辦婚姻。特別是到了每年的寒暑假,父母總要提起親事,弄得她鬱鬱不樂,逼急了,她就跟大人鬧,父母也無奈,只等初中畢業就嫁人過去。所以楊炬到延安,是徹底擺脫了包辦婚姻;她想如果將來成家,一定要「自由」,找個對心思的。這個「王隊長」人看來例不壞,可年紀大了些,樣子又像個「大老粗」,似乎在感情上還有不小差距,她尊敬那些勞苦功高的「大老粗」,可做夫妻她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楊炬下鄉的地點離延安有上百里,交通不便,再加四處流動,工作繁忙,一兩個月也難得通上一封信,這下可把王樹聲急壞了。有幾天,黨校學習任務輕鬆,他就請了個假,也不帶警衛員,只邀了知心戰友游正剛,兩人騎上馬,一口氣飛奔楊炬而去。
4.中年的王樹聲時逢初戀,戀得熾熱如火,他騎上馬一口氣飛奔百里,去見未婚妻。
弄了楊炬一個大紅臉。
「不是為這……」楊炬連連搖頭,突然總中生智:「我們門診部還不知道呢,我得向組織上打了報告才行!」
楊炬沒有想到事情這麼突然,終身大事就在牌桌上決定了,心急得砰砰亂跳:「啊,徐老總,賀老總,這不行,這不行!」
傅連璋為人正派,醫術高明,領導有方,一向受到楊炬的敬重九九藏書。傅連璋親自當「月老」,楊炬不好再說什麼,輕輕點了點頭。
「嘿,哪裡有什麼病?我不過是找個借口來看看你!」王樹聲坦誠地說。
賀老總的煙斗在桌邊上敲了敲,說:「革命夫妻嘛,哪裡要什麼講究!」
「你聽吧,熱鬧還在後頭哩!」
兩位老總當時是西北聯防軍的正副司令,一見他倆來了,高興地拉進屋。賀龍聽說楊炬是湖北南漳人,摸著自己的小鬍子,說:「南漳我待過,看來咱們還是半個老鄉呢!」
那天,王樹聲依舊是上次「大老粗」的打扮,不同的是音調不再顫抖了,談吐也不再結巴了,而是穩重中帶著洒脫,渾身散發出軍人的特有氣質。他開口笑笑,就說:「小楊同志,真對不起,我上次太魯莽了!」
楊炬終於同意「自由」地見一次面。
於是,她面對王樹聲,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王樹聲心裏暗暗一喜,說:「你吹牛吧?」「說真格,隊長!你這麼大年紀了,也該解決這個問題了。同志們都在關心你哪!」停了一下,唐明春又湊近王樹聲的耳朵,說,「那個姑娘叫楊炬,是中央門診部的『一枝花』,是個好醫生。和我愛人在一起工作,倆人熟著呢!」
「那可不敢當!」王樹聲趕忙說,「你不知道,我還犯過不少錯誤,我還跟著張國燾亂跑過哩!」
楊炬不好意思了,也笑笑說:「該我向你道歉才是。我這個醫生失了職,連病也沒給你看,就跑了唔,你的腳好了吧?」
橫批:革命伴侶。
聽說楊醫塵的「愛人」來了,醫療隊的人早就探出了腦袋,這時都一齊鼓起掌來,喊著:「楊醫生愛人給我們送吃的來啦!」
王樹聲撞了他一膀子,卻細聲道:「莫瞎誇喲!」
唐明春詭譎地一笑:「不怕你是老革命,也瞞不了我這『過來人』的眼!那個漂亮姑娘,我認得。怎麼樣,求不求我幫忙?」
楊炬對王樹聲自然如平素接待病人一般,邊寫邊問:「叫什麼?哪個單位的?哪兒不好?」
楊炬由衷地讚許說:
一天,唐明春悄悄地湊到王樹聲身邊,輕聲問:「隊長,想啥心事?」
這邊剛推走一個「媒婆」,那頭又蹦出了「紅娘」。一天傍晚,楊炬在延河畔洗衣服,她的同事王一楠醫生也端著盆來到河邊,邊洗著衣服邊與楊炬說話。說著說著也把話題轉到王樹聲身上,說了王樹聲的許多好話。
在緊張的學習之餘,王樹聲的心靈深處,時常泛起陣陣難以名狀的孤寂之感;特別是周末和節假日,每當他看到戰友們成雙成對的倩影,聞到小家小戶窯洞里飄出的縷縷飯菜清香,他那孤獨的心緒就更無法描繪了。
楊炬還有什麼話說呢?想想遲早要辦,辦就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