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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虹

第二卷

「我們有個好主公啊!」他們心中愈加敬仰自己的主公——織田信長。
「駿河軍完敗,逃脫了,義元公的首級已經取得,就不要再追趕了。全軍現在暫且在間米山陣地聚合。」
「哇!」
隨即很快向林佐渡、佐久間修理二人下達旨意。
將首級懸于熱田的宮社前後,信長輕身下馬,「信長來神前報告了。」說著向神佛前走去。
「……咦?」藤吉郎仔細傾聽。
大體數了下人數,三十名成員只剩下了十七名。其中還包括四名連隊長藤吉郎都沒有見過的足輕。
清洲城下,熱田町上,熱鬧非凡。千戶人家張燈結綵,街上焚燒著篝火,每家檐下都立著出來迎接凱旋將士的老人、孩子、年輕姑娘。
同時也為爬上小山也望不到敵方大軍而感到很是不可思議。
他們爭先恐後地隨藤吉郎奔向傳來歡呼聲的山丘。
神宮中的樹林被篝火映紅。霧氣與熏煙之上,宵月明亮。
「……是。」
濁水由四方的山上向河川中汩汩流淌。水中、崖上躺著無數的屍體,藤吉郎不由得覺得自己能撿下這條命真是奇迹。
相對敵方的兩千余戰死者,己方的犧牲也不小。傳令使四處尋找傳令,仍有幾十個將士不曾歸來。
信長獻一匹神馬入神宮馬廄。
陣地上有村民們送來的水、芋頭、大餅。戰馬也吃上了草料和胡蘿蔔。
單憑這三聲「哇」便能分辨出駿河人和織田武士,它帶給人的感覺是不同的。
他自此以後,不再僅僅將信長當作主公仰拜,還暗自將信長當作老師,潛心學習信長的長處,努力克服自身的孤陋淺學與愚鈍。
「對,說得好!」
「沒有,沒有。」
凱旋的將士們也都在宮的中門處九九藏書叩首于黑色的大地。
到了半山腰,有人叫住了他們。
「算是死得其所了!」
藤吉郎對部下說道。根據路上看到的敵人的屍骸,他看出了敵人主部隊潰逃的路徑。
足輕排成橫隊。
「今川治部大輔首級在此,這是信長今天給大家帶回的禮物。從明天起,你們再也不用擔憂國境了。就打起精神好好工作,好好娛樂就好了!」面對庶民們的歡呼,信長邊前行邊對聚集在左右兩邊的人群說道。
後來又發生了怎樣的戰鬥?
傳令使中川金右衛門傳達了這些后,便欲迅速趕路,掉轉馬頭,又扭頭問道:「西邊的山間還有其他掉了隊的咱們的人吧?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沐浴時,信長定下了對參加今日合戰的三千余將士的賞罰。
敵方中戰得最為悲壯慘烈的是井伊直盛的部隊。直盛部隊是離田樂狹間義元本部十町左右駐紮的負責警戒的前衛部隊。因為暴風雨,完全沒有發現信長軍突破警戒線。
除此以外,還有很多士兵英勇而有氣節地迎來最後時刻的敵人,讓人久久難以忘懷。
藤吉郎擠入眾武者中,尋找著自己的大隊。觸碰到大家沾著血跡的鎧甲,他覺得臉上很是無光,自己也打算無怨無悔地大戰一場的,卻最終沒能立下什麼拿得出手的戰功。
儘管身上的鎧甲很沉重,身體疲勞得像棉花一般,騎在快馬上,踏著月下小路歸程的他們還是像換上了寬鬆單衣一般輕鬆愉快。
田樂狹間的凄慘哀號、電閃雷鳴都隨著雷陣雨消失了。現在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只聞蟬鳴切切。
藤吉郎在遠處搖搖頭。中川金右衛門加鞭離去,繼續尋找脫離落隊的自己人九-九-藏-書
太陽還沒有落山,薄薄的彩虹愈加濃烈。他的鞍旁系著一顆作為送給國中民眾的禮物的首級。不用說,是今川治部大輔義元的首級。
對藤吉郎沒有任何賞賜。藤吉郎也沒有覺得自己此次能獲得什麼賞賜。但他在這一天時間里收穫了無比寶貴的東西。那便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跨越生死界線的珍貴體驗,信長帶領他認識到了戰爭的微妙、人心的把握等,他了解了真正的大將所應具有的氣度和才幹。
搖鈴聲遠遠傳來。
兩千首級被一一檢視后,扔入坑中。信長合掌而視,周圍將士都肅然默立。
覺得自己的明天也會是這樣吧。不管怎麼說,首先要慶幸自己屬於勝利的一方。
不過他們按最高禮法埋葬了武士。就算是小人物的首級都要恭敬對待。在這森嚴的氣息中,處於幽玄的生死之境的人們不禁都反思著自己的人生,作為武士的人生。
「謝謝!此次合戰結果如何啊?」
「信長主公!」
「……?」
「是。」
這歡呼聲中夾雜著故鄉的味道。
部隊再次急急趕路。
信長自己也是滿身血泥,正在間米山中腰休息。有數名足輕在不遠的地方手持鐵鍬挖好了大坑,坑旁堆著高高的土堆。
「我們勝了!敗的是敵人。看,這些地上躺著的都是今川軍的人。」
後面的人,藤吉郎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我們是淺野又右衛門長勝的手下,足輕三十人的木下隊。」藤吉郎將手擺在嘴旁,呈喇叭狀,大聲說道。
「真是有個好主公啊!繼信長主公之後,我也算是個幸運兒了。」
「好了,好了。現在最想好好泡個熱水澡,吃開水泡飯。」
放眼望去,從這座小山到部九-九-藏-書落的人家聚集處之間,黑壓壓地都是自己這方部隊的人。沒什麼華麗陣容,三千余戰兵一個個都是滿身泥巴,滿身血水。因為風雨停息,太陽高掛,又漸漸熱了起來,有薄薄的白霧從三千武者的身上升起。
「也許自己隊中不見了蹤影的士兵,有的是戰死了,有的也混入到了別隊之中。」藤吉郎想。
「當然是我們大捷!沒聽見剛剛那勝利的歡呼嗎?」
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這是到了哪裡。他這個隊長手下有十七八名足輕生還,可都是一副茫然蒼白的面孔。
我們勝利了。
亂軍中不只士兵會偏離自己的隊伍,木下隊中的那些人其實已經脫離大部隊,脫離主部隊淺野又右衛門長勝率領的大軍,成了走失的孩子。
聽到這樣的報告,確認了殘留在鳴海的敵方岡部元信的動靜,信長宣告凱旋,「好,回師!」
「你是哪個隊的人?」
待到知曉本部騷亂時,義元的首級已被割下。出於自責,直盛的將士們進行了最為奮力的死戰。最終見大勢難以挽回,直盛于亂軍中自盡,直盛以下的戰士也都要麼戰死,要麼自盡,無一人活著走出戰場。
「歡迎歸來!」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合掌于胸前。土被重新覆上,又添新土,堆成墳冢。仰望天空,一彎美麗的彩虹懸挂。
「淺野將軍的隊伍……」
那邊也問道:「前面的是哪一隊,在下傳令使中川金右衛門。」
「我們的國主!」
入城后,信長欣然道:
歡呼聲、喊叫聲混雜一片。大家似乎立馬忘記了一切,對他們來講,信長比自己的兒子、自己的丈夫更重要,是勝於戀人的戀人。
不多時,清點出聚在小山上信長面前的敵方首級有兩九*九*藏*書千五百余。其中包括義元的首級。
這個消息當天夜裡就傳達給了犬千代。因為全軍都已進城了,只他一人還在城外等信長的赦令。
聽到這兒,中川金右衛門跑下山崖小路,「是足輕的木下隊嗎?部隊的其他人都已移到間米山了。淺野將軍應該也撤去了那裡。快點過去吧!」
不過單從數量上看,這點犧牲又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允許前田犬兵衛重新出仕。」信長最後說道。
一直跟丟了魂兒似的足輕們終於打起了精神。
有一隊偵察兵歸來,是在田樂狹間潰敗后,前往大高偵察的隊伍。大高有三河的松平元康作為義元的先鋒活動著。因他攻下鷲津、丸根二據點的麻利手法,信長將他視作最不容忽視的敵人。
「喂,第四位!」
「看來是分出勝負了。」藤吉郎念叨著,引領部下沿原路返回。
「歡迎歸來!」
關於軍中小人物的功績,很少有人注意到,信長卻都看在眼裡。
「是。在亂軍中不知怎的偏離了自己的那一隊,加入到了木下隊長您這一隊來。不管在哪一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都會堅持戰鬥!」
賞梁田彌二右衛門沓掛城三千貫的領地,信長親自下達賞賜旨意。另外,對服部小平太、毛利新助秀高等二十余名將士的賞賜信長也口頭傳達,由林佐渡、佐久間修理做記錄。
部下士兵們只一味應承著,還都沒有真正恢復意識,連唱凱歌的力氣也都還沒有恢復。這些脫離了主部隊的只有十七八名的迷路士兵們,他們心中的彷徨、擔憂是讓他們從精神到身體上依舊筋疲力盡的主要原因。戰場突然變得如此安靜,是不是信長的主要部隊已經全部覆滅了?自己會不會不知何時九九藏書被敵人悄悄包圍上,也成為這眾多死屍中的一員?這是他們最擔心的。
「是獲勝軍,是我們勝利啦!快趕過去!」
「聽聞義元戰死後,大高陣中一時驚慌失措,數次派出偵察兵。不久,了解事實后,他們恢復平靜,準備撤回三河。未見有戰意,估計他們是打算待到夜間撤回。」
「我們贏了他們!」可武士的心無法只停留在勝利的雀躍上,他們默默地追思著那些壯烈的敵人,眼前時時浮現他們忠勇的身影。
藤吉郎問道:「是自己人嗎?」
已經雨過天晴,風也停歇了,艷陽在雲的斷層間露出眉目。
我們還活著。
藤吉郎說著趕在了前頭。
「返師清洲!」
這時,田樂狹間的高地上傳來「哇、哇、哇」三聲震撼天地的歡呼聲。
「這樣啊。那第七位呢?」
「猜到了,再確認一下。」
間米山在田樂狹間稍向前的地方,位於大澤村的一個小部落內,是座低圓的小山。
「列隊!」藤吉郎號令道。
「啊——哈!」
終於回歸了大隊,站在戰友之中,藤吉郎才真正切實感受到「勝利了!」
無人念佛誦經。
「真是令人惋惜的敵人!」
是自己這方勝利了,還是敵方勝利了?
「哦,這裡是哪兒?」藤吉郎深吸一口氣,蘇醒過來,向四周吼道。
「在下是遠山甚太郎將軍的手下。在田樂狹間的西邊山崖戰鬥時,不慎跌落,與本隊失散。恰巧遇到追趕敵人而來的這隊人馬,便加入了進來。」
隨著部隊的歸來,狂熱的人潮擁向街道。肅然的鐵甲隊伍向城門前進著,女子期待從中找到自己的丈夫或戀人,老人盼著能見到自己的兒子。可當馬上的信長出現在人們的視線內,「啊、哈!」
「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