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這次的案件很奇怪。」跨坐在熊貓背上的名偵探確實也很奇怪，但這種事在這時候不重要。「小貨車貨斗為什麼有老人屍體？為什麼鵜飼先生確定那是田所誠太郎？為什麼鵜飼先生預料得到藤原源治今晚會載走屍體？而且到頭來，啤酒箱為什麼非得失竊？」

「說得也是，我問這問題很笨。」

WINS后樂園是位於「后樂園遊樂場」旁邊的「成人遊樂場」。不對，應該稱為「動物園」。說穿了就是日本最大的場外賽馬券販售處。鵜飼說他在那裡看見奇蹟的自動販賣機。

小貨車撞上電線杆的聲音，似乎從夢鄉叫醒深夜夢見台的居民。居民們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開始出現在車禍現場周邊。應該也有人報警吧，遠方傳來警車警笛聲。不久之後，周圍肯定滿是警察與圍觀群眾，變得熱鬧無比。

「咦，可是……」沙耶香露出困惑的樣子。

「確實。也就是說，岡安爺爺認錯家，實際上是計程車司機的責任。原來如此，或許是這樣吧。話說回來，說到計程車，同一天晚上在一巷子發生計程車的小車禍，難道……」

「是『花都』。東京或許是惡都，但一般都稱為花都。不過東京真的有這種鑰匙孔在左邊，面板往右開的自動販賣機？」

鵜飼像是完成世紀大發現般，露出「如何，很厲害吧？」的炫耀表情。但流平依然無法釋懷，向鵜飼提出一個重要的問題。

「這麼說來，那台自動販賣機或許很奇怪耶……」

「那位先生看起來悠哉，其實累積不少情緒耶……」

「往左開？什麼意思？」

不久之後，地點轉移到夢見台近郊，擺放大象滑梯與熊貓擺飾的冷清公園一角。流平與沙耶香並肩坐在小長椅，鵜飼雙手抱胸跨坐在熊貓背上。流平正在向兩人述說今晚的體驗，也就是和死神為伍的大冒險經過。

「真實性？你說真實性？你剛才說真實性？」

「不，不是稀奇的東西，是極為常見，在街上看到不想看的冰冷長方形鐵箱—罐裝飲料的自動販賣機。丸吉酒店也有吧？」

「哎，確實是這樣，不過該怎麼說，如果能在更平凡的都市舉例，聽起來應該比較具備真實性……」

鵜飼如同狼嚎的怒吼，甚至驚動夢見台的家犬們。沙耶香以同情視線看向滑梯。

「對，屋子確實很像，難免會誤認。但是巷子呢？」

「是指鵜飼先生撞到額頭的那台自動販賣機吧，那東西怎麼了？」

「嗯，畢竟她有權利知道真相。」鵜飼低語之後，向沙耶香搭話。「那麼，小妹妹，總之上車吧。」

「這樣啊……」流ｒeａd.９９ｃsw.ｃｏｍ平難掩疑惑，面帶詫異。「所以？」

「一點都沒錯。不過仔細想想，一般來說不可能會這樣。正常的自動販賣機是往左開。這樣的話，從夢見街走到一巷子右轉的我們，應該會完全看到自動販賣機內部的樣子，也肯定能清楚看見補貨的人。反過來說，不可能看見『破盤價80圓』的字樣。不過在那個場面，我們確實沒看到那個英俊兒子，而是看見『破盤價80圓』。我當時完全沒想到，但現在就發現是寶貴的經驗。我們在那一瞬間，遇到往右開的超稀有自動販賣機！」

「你講得真怪。難道烏賊川市不存在於現實的日本社會？」

「當然不可能。但魔術師把香淤變不見，也不是真的把香淤變不見吧？只是巧妙隱藏得看不見而已。道路也一樣，只是藏起來看不見。最適合用來藏路的裝置，不就在一的巷口嗎？」

「並非如此。第一個失誤引發第二個失誤，這種案例並非不可能。具體來說是這樣的。首先岡安爺爺指示『第三個巷口左轉』，司機收到指示，卻在陰暗的夜路漏看一個巷口，轉進四巷子。司機沒察覺走錯路，就這麼讓乘客下車，沿著原路返回。這次是反過來在『第三個巷口右轉』。離開四巷子在第三個巷口轉彎，會開到哪裡？」

「哪種可能性？」

「在六樓。WINS后樂園六樓的罐裝飲料自動販賣機，就是這種構造。乍看是稀鬆平常的普通自動販賣機，但確實是鑰匙孔在左邊、往右開的自動販賣機。」

「巷子……嗎？」

這種自動販賣機，昨天忽然出現在鵜飼面前。鵜飼自己一開始也沒發現，但在看見丸吉酒店一般型自動販賣機的瞬間，他終於察覺那台自動販賣機的特殊之處。

「自動販賣機往右開，就代表鑰匙孔在左邊吧？可是投幣口在右邊啊？為什麼刻意只把鑰匙孔設計在左邊，而且往右開？真的有這種自動販賣機？」

「好的，什麼事？」

「不，沒說錯。確實可能搞混。那麼，在什麼樣的狀況下，會造成這種程度的混淆？第一種可能，是爺爺喝到爛醉，甚至沒發現兩條巷子的明顯差異；第二種可能，是喝醉的爺爺搭計程車回家。」

「……」流平有些無奈。「你跑去那裡做什麼？」

「也是啦。在那之後，我再也沒看過右開的自動販賣機，直到昨天。」

「真是的，你還不懂？」鵜飼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在熊貓背上誇張搖頭。「幾個小時之前，我們剛看過世間罕見的自動販賣機吧？」

「對。爺爺在站前鬧區喝到凌晨回家，正常來說會搭計九_九_藏_書程車吧？而且搭計程車的時候，乘客經常會說『前面轉彎的第二條路口右轉』或『在第三個巷口左轉』為司機指路吧？流平的人型導航大致就是這樣，沙耶香小姐幫我們帶路時也類似這樣。」

世間罕見的自動販賣機？流平不記得看過這種東西。真要說的話只可能是那台。

「那個……我也不知道詳情，但依照剛才的電話通知……」沙耶香慎重做個開場白之後壓低音量。「聽說載運最新兵器的大型貨車，被身穿野戰外套的恐怖分子襲擊，在前面和藍色進口車衝撞造成慘案，好像還有人死掉。」

然而，流平說出這個詞的瞬間，鵜飼表情大變。

「機器旁邊有條粗鐵鏈吧？是防止不肖分子破壞自動販賣機鎖頭偷錢的鏈條鎖，最近常看到這種裝置。話說回來，我想問沙耶香小姐一件事。」

「喔，這麼說來也對。」鵜飼說著從大象鼻子滑到地上，露出心魔盡去般的清爽表情，再度跨坐在熊貓背上。

「請、請等一下，鵜飼先生，你說兩台自動販賣機完全擋住巷子，這是不可能的事吧？雖然沒正確測量巷子寬度，但應該超過三公尺，恐怕有三公尺半。另一方面，自動販賣機體積最大的機種，寬度也不過一公尺半，兩台並排頂多也才三公尺。即使確實能幾乎擋住巷子，也不可能完全擋住。開啟的兩台自動販賣機之間，有一條約五十公分的巧妙縫隙，這樣不算是完整的魔術吧？」

「自動販賣機這種裝置，只要開鎖，正面就會像門一樣打開吧？而且是往左開，正確來說是往左前方開。幾乎所有自動販賣機都是這種構造。」

「適合藏路的裝置……啊！」流平聽到這裏總算有靈感了。「是自動販賣機？」

「那麼，那輛計程車載客時走錯路，乘客下車之後又走錯路？慢著，不可能吧？司機再怎麼心不在焉，也不會在同一天晚上連續走錯路才對。」

「別可是了，快點！」鵜飼以嚴肅無比的聲音大喊。「為了防止飛散到空氣的細菌兵器造成損害，警察、自衛隊與地球防衛軍採取D級緊急避難措施。待在這裏很危險。好了，請儘快上車！」

「沙耶香小姐！」

「對，正如你所說，昨晚的夢見台，有條巷子消失了。但消失的不是⑶巷子，是一巷子。」

「咦，在東京巨蛋？」

「確實是這樣。」沙耶香像是回想起當時記憶般點頭。「我們看見的是自動販賣機正面寫的『破盤價80圓』。」

「所以依此推斷，岡安爺爺昨晚搭計程車回到夢見台，車子在朝日街轉進夢見街之後，他立刻指引『前面第三個巷口左轉』，但司htｔｐs://rｅaｄ.9９cｓｗ.ｃｏm機多經過一個巷口，在第四個巷口轉彎，開進四巷子讓爺爺下車，導致爺爺誤以為眼前的木戶家是自己家？」

「鏈條在右邊。不只是丸吉酒店的自動販賣機，鏈條一般來說肯定都在右邊。」

流平認定不可能而這麼說，但鵜飼出乎意料率直點頭回應。

「……」她似乎還沒充分掌握重點，但繼續解釋很麻煩，所以流平繼續和鵜飼討論下去。「但我不懂，實在很奇怪。」

「對。回想一下那個場面吧。我們從丸吉酒店沿著夢見街要轉進一巷子時，某人正在幫自動販賣機補貨吧？但我們一開始不知道是誰穿怎樣的衣服在補貨，因為打開的自動販賣機擋住補貨的人。」

沙耶香慎重思考之後，以充滿自信的聲音回應。

不想捲入騷動的偵探們，在這之前就坐上雷諾，若無其事離開現場。車子緩緩行駛，如同沿著前往車禍現場的人群逆流而上。

鵜飼朝流平投以輕蔑的冰冷目光，接著忽然跳下熊貓，拔腿跑向大象滑梯，眨眼之間從尾巴的階梯衝到大象背上，從滑梯最高點朝烏賊川市區夜幕大喊：「真實性這種東西去吃屎吧……！」

「會開到……啊，是一巷子吧。原來如此，所以計程車不小心開進那條死巷，因而造成小車禍。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這麼一來，載岡安爺爺回來的計程車，確實是撞到房仲店老闆的計程車。」

「丸吉酒店自動販賣機的鏈條，是裝在右邊還是左邊？」

「對吧？我這麼推測之後，就對這場小車禍失去興趣。因為可以用司機的失誤解釋這個意外。我認為這件事和我們調查的竊案無關……直到返回丸吉酒店。」

「對，就是擺在巷口的兩台自動販賣機。你也有看見吧？那兩台是機種最大的自動販賣機，有成年人張開雙手那麼寬。這兩台機器隔著狹窄的巷口面對面設置，而且其中一台是世間罕見的右開機種。這台右開的自動販賣機放在巷口右側，正對面設置正常的左開機種。要是這兩台自動販賣機同時開鎖，面板打開成九十度，會變成什麼狀況？狹窄的巷子就幾乎被自動販賣機的面板擋住吧？不覺得一巷口這種特殊狀況，和昨晚計程車司機走錯路有關嗎？」

「嗯？這問題肯定已經解決了。爺爺喝醉走錯巷子。依照那張地圖的編號，他原本應該走⑶巷子，卻走過頭轉進四巷子，導致爺爺認定木戶家是岡安家。兩間屋子很像，所以他沒發現。」

「回到丸吉酒店之後，那裡發生什麼變化？這麼說來，鵜飼先生當時好像忽然察覺什麼重要的事，是在丸吉酒店門口發現稀奇的東西嗎？」

九_九_藏_書「對，這正是關於這個案件本質的問題。」鵜飼至此總算開始說明。「要理解這次案件的全貌，必須從昨天深夜在夢見台發生的幾個奇妙現象思考。奇妙的現象共三個：丸吉酒店有七個啤酒箱失竊、木戶家的窗戶玻璃破掉、房仲店的藤原源治差點被車撞。不過，在這三件事之中，只有木戶家發生的事，大致可以斷定是岡安家喝醉酒的爺爺，把木戶家誤認是自己家。問題就在這位岡安家的爺爺。他為什麼把木戶家誤認是自己家？」

「要他們理解比較強人所難。」

沙耶香點頭同意，旁邊的流平不禁納悶。

「唔……他原本不是會大喊『去吃屎吧……』這種話的角色……」

意外的論點，使流平備感意外。「計程車？」

鵜飼無視於搞糊塗的流平，繼續說明。

「不，在WINS后樂園！」

「是的，自動販賣機原本就打造為方便右撇子使用，所以投幣口在右邊。自動販賣機的鑰匙孔，正常來說在投幣口附近，所以同樣在右邊，鏈條鎖當然也在右邊。既然鑰匙孔與鏈條鎖在右邊，就代表這台自動販賣機是往左開吧？」

「……難道是藤原不動產前面那台超便宜的自動販賣機？」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兩件事的計程車應該是同一輛。不只是凌晨三點這個時間相同，最重要的是同樣走錯路。」

「我才想問沙耶香小姐，三更半夜怎麼匆忙成這樣？發生什麼事？」

「啊，這樣啊……」總覺得小學生的傳話遊戲都比較能傳達真相。「鵜飼先生，怎麼辦？她好像有著天大的誤會。」

「原來如此……」沙耶香也點頭回應，「所以最新兵器是啤酒箱，恐怖分子是流平先生吧……？」

沒多久，他們發現前方有個身穿粉紅T恤的黑髮女孩，她耳際抵著手機，正快步前往車禍現場。發現她的鵜飼立刻停車，流平打開副駕駛座車窗叫她。

「啊，白天的兩位，你們還在這裏？」

不過，等一下。即使藤原不動產的自動販賣機很特殊，那又如何？到頭來，我們原本在討論什麼事……

沙耶香也點頭回應鵜飼的說法。「在夢見台這種街道工整的住宅區，大多會這樣說明。」

「我聽不懂。在第三個巷口左轉，應該是⑶巷子吧，為什麼會變成四巷子？⑶巷子跑去哪裡了？難道昨晚的夢見台，有條巷子憑空消失？」

「司機完全沒失誤的可能性。司機依照乘客指示行駛，依照『第三個巷口左轉』的指令，確實在第三個巷口左轉，卻依然轉進四巷子……就是這種可能性。」

總之，繼續扔著不管會妨礙安寧。流平從長椅起身，以雙手做出喇叭形狀大喊：「九九藏書請快點下來吧，解謎才解到一半啊！」

「對。⑶巷子與四巷子這麼像嗎？不，就我看過的印象，兩條巷子的巷口肯定有著明確的差距。對，四巷口只有一邊有房子，左邊是一棟房子大的空地。另一方面，⑶巷口兩側都有屋子。既然差異如此明確，真的可能搞混兩條巷子嗎？」

「對。相較於喝醉的爺爺從鬧區徒步許久返家，還認錯明顯不同的巷口，這種說法的可能性高得多吧？」

「怎麼可能！」流平的聲音不由得變尖。「那是巷子耶，巷子。所謂的巷子是道路，又不是魔術師把一根香淤變不見，誰能把整條路變不見？不可能，」

「你問我有沒有可能……當然有可能吧？實際上，岡安爺爺就搞混兩間屋子了，我有說錯嗎？」

「有！我親眼見過。從水道橋站徒步五分鐘，無人不知的那個知名場所，確實就有這種自動販賣機。」

「唉，好的！」沙耶香發出緊張的聲音衝進雷諾後座，接著慢半描納悶。「嗯？地球防衛軍……是什麼？」

鵜飼的發言暗藏玄機，流平立刻發問。

「回正題吧。昨晚計程車司機連續兩次走錯路，我原本認為是司機單純失誤。如同剛才所說，確實有這種可能。但如今我開始認為，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原來如此。」鵜飼點頭回應。「所以藤原源治才滿是泡泡。」

沙耶香講完電話，跑到副駕駛座車窗旁邊。流平裝傻詢問。

「咦，真的嗎？所以現在去WINS后樂園六樓，也看得到實物？」

「沒錯，確實會有縫隙。既然這樣，就得拿適當的東西塞住這條縫隙。所以拿什麼東西比較適當？必須是寬度約五十公分、盡量易於搬動、放在自動販賣機旁邊也不會格格不入的物體。比方說啤酒箱就挺合適的，對吧？」

「不，很遺憾，那台自動販賣機不知何時撤掉，現在只設置普通的自動販賣機。看來WINS的員工不曉得那台自動販賣機的稀有價值。」

「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熊貓的背坐起來意外舒服，我才坐在這裏。」

「沒有啦，話是這麼說，但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想問這個世界是否真的有這種自動販賣機。換句話說，我想知道這種東西，是否存在於現實的日本社會……」

「好，知道了。既然你這麼說，我就舉個烏賊川市以外，更具真實性的具體例子給你聽。我拿惡都東京舉例，你就沒意見吧？」

「做什麼？喂喂喂，等一下，WINS基本上只賣一種商品吧？」

「居然這麼問，實際上不就有嗎？就在藤原不動產門前。你也有看到吧？」

「……」流平慢半拍點頭。「原來如此，聽你這麼說就發現確實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