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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兩個不在場證明 第二節

第十二章 兩個不在場證明

第二節

「我不知道。那是藥局幫我調配的。」
「我一號晚上十點過後就就寢了。阿代不在,外子也出差去了,除了睡覺之外,我沒有其他殺時間的方法。但我才睡了一下,心窩附近突然一陣刺痛,痛得我張開了眼睛。打開桌燈看了看時鐘,當時剛好十一點。我忍了一陣子,但最後真是痛得我快受不了了,就出門走去附近的藥局。當時很不巧地阿代回鄉了,所以我也只能自己去。平常藥局都是開到十一點左右,我去的時候藥局已經關上大門,連燈都關了。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但還是敲門把他們叫起來,跟他們拿了葯,我不知道藥局老闆還記不記得我,不過我記得那是十一點半的事。所以說,我是絕對不可能殺死社長的。」
課長的言語中帶著不滿的意味。嫌犯傭人的證詞是無法被採信的,因為傭人很可能會在主人收買下說謊。
「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我離開一下。」
「是兼任藥劑師的藥局老闆,那人的頭髮是褐色的。」
的確,律師說的那些非常合於邏輯。殺害社長的兇手,與操縱替身的是同一個人,這個想法放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的謬誤。但是,只有假定兇手是菱沼文江的情況下,這個假設才無法成立,他竟然粗心到沒有發現這件事。正因為他是眾人公認的優秀理論家,在律師指正之前都沒有發現這個矛盾一事,令他感到非常懊惱。
在鮮紅的夕陽映照之下,他的銀髮染上了紅色。萱大略說明知多似乎曾在,目擊了社長被殺害的現場后,以此為材料藉機敲詐兇手的事。
問答告一段落之後,萱進到下一個問題。文江頻頻地用手帕擦著她的寬額頭。但從情況看來,與其把這動作解釋為心虛冒冷汗,不如解釋為室內溫度太高,使她流汗不止還比較符合現實。
「十一點四十分……」文江像在默背似地小聲重複著,打開鱷魚皮手提袋的開口。
「你為什麼要搭這麼早的車呢?比如說,一個小時后就有一班313次列車,搭這班車的話就不用這麼早起了不是嗎?」
菱沼文江穿著銀灰色的兩九*九*藏*書件式套裝,忽谷律師隨侍在側。這個看起來脾氣暴躁的老者,從頭到尾都守護著夫人,假如警方膽敢問任何多餘的問題,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但實際上文江一點都不需要老律師的幫助,因為她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可以證實自己並非兇手。
萱打個了招呼後起身離座,當然,他是為了立刻聯絡搜查本部,好調派刑警前往調查。他離開辦公室后,天花板的電燈像是接到信號一般亮了起來,西方的天空仍然明亮。
「……列車應該正開到二本木與脇野田之間。」
「我不否認這個說法。」課長回答。
「所以夫人根本不需要安排替身,更沒有理由殺死楢山源吉。」
「你搭的列車是?」
「你們還有其他問題嗎?」這次換律師發言了。
「請說。」
「大概吧?我看一下地圖。」
課長拿回了時刻表,主任也在一旁觀望。文江所指的是五點五十分從上野發車,於二十點零四分到達終點站新瀉的,信越本線311次列車。(請參考列車時刻表⑶)
「現在我想請問六月十四號,也就是薩滿教的知多半平被殺的那一天的事。」萱說道。
萱性急地下了結論,但嫌犯卻用同情似的目光看著他。
「並非如此,有人可以證明。」
眾人陷入一片沉默。
菱沼家位在埼玉縣大宮市,現在正在外國出差的專務,每天早上都是搭夫人開的車,去東京的總公司上班的。案發當晚十一點半,在大宮的藥局買葯的文江,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在僅僅十分鐘后,出現在距離大宮二十五公裡外的上野。
「那麼,沒有人可以證明你那個時候在家對吧?」
菱沼文江垂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或許應該說,她做出了思考的姿態比較適當。至少課長與萱都覺得她只不過是在做做樣子罷了。
「那個傭人現在在家嗎?」
她流暢地回答道,萱把她說的每一句話全都記了下來。
「帆足藥局,在隔壁的大門町,從我家大概只要走四到五分鐘就能到了。」
「你們認為是菱沼夫人殺死了社長與知多半https://read•99csw•com平,這樣就等於是在說,楢山源吉也是夫人殺的對吧?」律師的聲音中有挑戰的意味。
菱沼文江應了聲「好」后,掃視了一下筆記。
「請借我一下……就是這個,這班往新瀉的列車。」
「因此,派遣社長的替身前往中餐館吃飯,也就是偽裝社長在十一點四十分以前還活著,對夫人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再說一次,沒有人可以證明這位夫人十一點半以後的行蹤。所以偽裝社長是在十一點四十分被殺,不只沒有用,反而還會讓自己陷入不利的處境。」
「夫人,請把這件事詳細地告訴我。」
他也同意須藤部長刑警的假設——殺死社長的兇手,與以楢山源吉做替身,把他送到「蘭蘭」的幕後黑手是同一個人。只要以邏輯方式推斷,就可以證明那個人不是知多半平,也不是工會的正副委員長。兇手犯案時屍體剛好掉在列車上,造成犯案時間曝光這個最糟糕的結果,也使得替身的出現變得毫無意義。兇手害怕楢山無法保守秘密,要堵住他的嘴只有殺人滅口了。課長只用一瞬間,就在腦中複習了這段邏輯過程。
「在長野縣嗎?」
「如果沒有的話,請容我問一個問題。」
「給我看看……」
知道自己被視為殺死西之幡的嫌犯后,夫人憤然說道。雖然她的表情並沒有特別的變化,說話的聲調也很平穩,但可以從她冷漠的語氣中,感受到她的憤怒。依照程序,萱主任警部問起了她的不在場證明。
「這樣就趕不上飯店的餐會了。當天傍晚六點半就要全員到齊舉行聯誼餐會,搭313次列車的話會遲到的。」
「我明白。」他看著旁邊回答。
「藥局的名字是?」
萱把頁數往前翻,翻到第一頁的交通圖。課長猜錯了,二本木與脇野田的位置已經越過縣境,屬於新瀉縣。
「沒有其他人了?」
「我現在手上沒有時刻表,所以無法具體說出我當時到底在哪裡,但我是六點半左右從大宮搭車的,到達長岡已經是下午的五點半左右了。所以您問的那段時間,我九九藏書正在列車上。」
「哪一位?」
夫人態度沉穩地坐到了椅子上,用嚴肅的眼神凝視著課長與萱主任警部的臉,那蕩漾著的深黑色眼眸中,既沒有罪惡感,也沒有對懲罰的恐懼,十分清澈。
「那麼,案發的十四點十五分到十四點三十分這段時間……」
「那你說的遺失物就是……」
「請具體說明你遺失了什麼東西?」他立刻追問。
第二天傍晚,搜查本部要求菱沼夫人到案說明。警方已經從夫人常去的銀座一間名叫紅牡丹的店,確認她左耳有紅色小點。但就算能百分之百確定兇手就是她,她怎麼說也是知名人物的夫人,沒辦法像抓街頭小混混一樣,把她強拉到警局。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警方一定會受到社會輿論的批判。之所以請菱沼文江直接來到警視廳的課長室,除了想保護她不受到攝影記者的鏡頭騷擾之外,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這樣對警方比較有利。
課長說明完后,律師大大地點了頭,表示理解。
「我當時看完電視在睡覺了吧,我的傭人阿代她應該知道。」
「我在列車上。」
萱警部是一個臉上沒有任何特徵的男人,不過沒有特徵這一點,在他身上反倒成了個特徵。
萱主任警部又問了許多問題,比如說當晚的天候狀況、穿什麼服裝等,皆是與主題沒有直接關聯的話題。除了天候記得不是很清楚外,她幾乎都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是的,很不巧在列車經過二本木與脇野田這段時間,可以證明我在車上的人,只有阿代一個而已。但我的的確確一直坐在這班列車上,這件事你們只要仔細問過阿代之後就會明白的。」
課長抬起頭,望向文江:「有誰跟你在一起?」
她看著似乎作為懷中日記使用的線裝小筆記本,大言不慚地說道。至少,在課長與萱主任警部的眼中,她看起來就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忽谷律師的專業是在商業法上,但不管他的專業是什麼,有個冠上律師之名的人像騎士一般在一旁照應,夫人的心裏應該是很安心的吧。她看起來可以說相當冷靜。
菱沼文江立刻read.99csw.com回答,翻開了筆記本的另一頁。
「是集印冊。我的興趣就是收集車站的紀念章,這次的旅行會選擇走信越線,也是因為我想蓋輕井澤站之後的車站的紀念章。我已經來往輕井澤好幾次,沿路車站的我都蓋齊了。另外,我經常陪著外子一起到長岡工廠出差,所以上越沿線的紀念章我也收集完了。可是,我連一個長野縣的紀念章都沒有。」
「我記得不是很清楚……請問社長遇害的時間,是幾號的幾點呢?」
在老律師茶色的臉上,一雙洋洋得意的眼眸正看著課長。
「你不用說我們也會去問。但是就我們的立場來說,不管怎樣,都希望能有傭人以外的證人。如果有另一個人,可以證明你搭了這輛311次列車的話,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菱沼文江遺憾地說道,萱的筆尖則不斷在筆記本上飛馳。
「居然說我殺了社長?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為什麼連知多半平被殺這件事,都懷疑到夫人頭上?」老律師問道。
「就是那本集印冊。我應該是在柏崎站的月台蓋完紀念章,一邊走一邊想著要阿代去買煎餅的時候,不小心弄掉的。如果裏面只有信越線的紀念章就算了,偏偏前幾年去東北旅行的時候蓋的章,有很多都在那本集印冊裏面,我覺得有點捨不得,就去跟車長報遺失了。結果還是白費了工夫……」
課長命令道,他的胸中感到些許不安,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犯下了嚴重的錯誤。文江拿出琺琅雪茄盒,親切地請課長也抽一根,然後自己一邊吸著煙,一邊談著住在她輕井澤別墅院子中的那隻栗鼠有多可愛。
「好,那我反問你一句,夫人在十一點半離開藥局,回到家裡后就直接入睡了。也就是說,沒有人可以證明夫人在十一點半之後的行蹤,這你也贊成吧。」
「是的,她的名字叫大桑代,出身於岩手的山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鄉下人呢。」
萱指節嶙峋的手指指出了這兩站的站名,他指尖上的指甲已被香煙的焦油給染黃,煞是難看。
課長接下萱拿來的時刻表後轉向文江。
她從手提袋中拿出線read.99csw•com裝的小筆記本以及金色的小自動筆。文江讀著筆記本上的文字,以確認自己的記憶正確,但過了一會兒,她發出一聲輕呼。
「你知道那個看家工讀生的名字嗎?」
「是我在女子大學的學妹,就讀英文科二年級的真野聖子。」
「我忘了問一件事,這班311次列車是六點二十六分從大宮出發的對吧?」
「是的。」
「她是你的傭人嗎?傭人的話……」
聽她這樣一說,課長重新審視時刻表。的確,這班車離開上野的時間與311次列車只差了將近一個小時,但它行進途中耗費了比較多的時間,到長岡站時與311次列車的時間差距,變成兩個小時,要到二十點零五分才到站,這樣不可能趕得上六點半的餐會。
「藥名是?」
「啊,我剛才搞錯了。從五月底開始我給阿代休了一個禮拜的假,她回到故鄉去了,所以那個時候我是一個人住的。」
「是的,當時阿代已經從家鄉回來了,所以我帶著她同行。」
課長點頭表示了解。之前他很懷疑,為什麼文江會選擇比較花時間的那班,走信越線的各站停車列車。
「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我請了一個可以信賴的女工讀生幫我看家,那個人有送我們到車站,所以她應該可以幫我證明我們搭上了那輛車。還有,列車離開柏崎的時候,我曾經到車長室報遺失。」
「因為我胃痙攣發作,所以到附近的藥局去買葯了。」
「菱沼夫人,知多被殺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十五分到兩點半之間,這段時間你在哪裡?」
課長也是個腦筋轉得很快的人,還沒聽完律師的說明,他就已經明白他要說些什麼了。聽對方用勝利者的態度一直念著這件事,令課長覺得既難受又生氣,他用苦澀的表情望向窗戶。
「誰賣葯給你的?」
「請等一下。萱警部,給我看一下時刻表好嗎?」
「是六月一日,地點是上野的兩大師橋,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
課長從旁插嘴。被譽為警視廳中首屈一指的理論家的他,眼鏡下銳利的眼神直指文江,像是在說她只要有一丁點欺騙,就別想逃過他的法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