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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話 妖塔記 第三節

第五話 妖塔記

第三節

「好,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這裡是你——」車子離開之後我才剛開口,他就搶先說道:「對啊,就是你曾經來過的塔之家。」
「喂,那顆鑽石是在哪裡拿到的?」鳴神用讓人害怕的語氣問,但印度人完全聽不懂。他剛才斷斷續續所說的話,我也完全聽不懂。在手電筒的照射下,辛忿怒得臉都扭曲了,他緊咬著白色的牙齒,狡猾的眼中充滿憎恨地瞪著我們。
他想冷靜下來調查,但聲音又因興奮而變尖。就在我正要對此說些什麼的時候,不知我的態度哪邊露出空隙,辛的左手突然伸出來,就在電光石火間一把抓住濕婆之眼,下一秒鐘塞進嘴裏吞下去。我還聽到「咕嘟」的聲音。
「喂喂,你也太豈有此理了吧!」我有點驚慌。和這個底細不明的陌生妖術師兩個人一起留在這間廢屋裡,光用想的我就背脊發麻了。
「繩子只綁一遍就可以了嗎?綁三四遍會不會比較好?」我小心說了之後——「不,這傢伙一定知道怎麼解開繩索,對這些人而言那是常識。要解開繩索的話,繩子愈長愈好。如果一公尺的繩子可以有五公分的空間,三公尺的繩子就有十五公分了。繩子愈長愈容易被解開。」鳴神一邊喘著氣一邊檢查完畢。
他粗魯地回答。他那冷淡無情的語氣,明顯曝露出心中莫名的不安。而我也沒比鳴https://read.99csw.com神好到哪裡去。絕非因為我們是膽小鬼,而是因為對象是如此令人害怕的術者。三人之中,最悠然自得的就是這個被擄的卡里·辛了。
鳴神一邊推著卡里·辛,一邊從門廊的樓梯往上走,帶他進入約六坪半的和室。這間屋子已經廢棄近兩年,踩在腐朽的榻榻米上時,會出現好像會陷進去似的凹洞。卡里·辛被硬按著坐在這裏。
這次換我把手電筒拿來,試著啪啪地按著開關以及拿出電池,但還是沒有用。想到那個底細不明的妖術師還被吊在我們頭上,我忽然覺得害怕得不得了。
我右手抱著辛的包包並拿著手電筒,一邊照亮鳴神腳邊一邊走上石階。由於今晚很暗,無法看得很清楚,不過往上一看,就可以看到又粗又短的四方形站立在五層樓高的塔上方。民宅上面有塔,聽起來也許很奇怪,但塔的上面還有一個T字型高台,聽說裏面開賭博的場子時,可以從那裡監視警方的舉動。因此一樓的房間配置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設計,還在想是否有偽裝成牆壁的門時,會因為不知道隔壁房間的地板矮了一階,一腳踩進去就跌了個四腳朝天。我曾在白天時來參觀過,印象中只覺得這裏真是詭異。
「這麼高應該可以了吧。」他說了之後放開輪軸,回到我這裏來。然後九_九_藏_書他用手電筒照亮被他吊上半空中的箱子,很滿意似地點著頭,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手電筒的光在一瞬間閃了兩、三次,然後就突然熄滅了。剎那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將我們包圍。
立在我眼前的箱子搖搖晃晃,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響往上升。在齒輪不穩定的節奏、輪軸吱吱嘎嘎的聲音、以及滑輪嘰嘰的呻|吟聲伴奏下,關著印度人的電梯繼續往上升。
「喂,給我看看。」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從口袋裡拿出繩子,硬是把辛的手腳綁起來,還說辛要是嚷嚷的話就不好了,於是用手帕把辛的嘴巴塞住。
經他這麼一說,我想到上次來這裏的時候,曾經在門廊角落看過有五寸釘掉在地上。我向他藉手電筒往回走,但都找不到釘子。因為我擔心鳴神在那裡等我會害怕,想趕快拿東西回去,可是愈慌就愈找不到。我拿手電筒在屋子裡到處照,終於在隔壁房間的門坎處找到了。我把所有釘子都放進口袋裡,雙手拿著鐵鎚和手電筒,回到院子去。
「電梯」這名字聽起來好像很誇張,不過附近的人帶我來這裏時是這樣稱呼它的。要把菜肴運送到塔上面延伸到前方的高台上時,如果一階一階地爬樓梯上去,不但花時間也很累。於是在院子里放了一個木製箱子,用鋼索把箱子吊起來用。形狀大致上很像九-九-藏-書公用電話亭的縮小版,在正面有一扇門可以開。
「不、不可能。我、我已經綁得很緊了。」
車子在開往早稻田的途中往右轉,很辛苦地發出喘氣聲爬上山坡。不過車子沒有中途拋錨,繼續在黑暗的路上賓士,停在鳴神指定的地點。
回過神的鳴神像頭猛獸似地叫了起來,同時撲向卡里·辛,糾纏在一起兩、三回之後,一隻腳不方便的辛終究不是鳴神的對手,被鳴神按倒在榻榻米上打巴掌。被打的時候,印度人用低沉的聲音呻|吟著。
「你留下來。我去派出所。」
我照著做了。裏面放了手帕、鋼筆和好幾種小道具,用白布包裹的鑽石和這些東西混在一起。這顆宛如鵪鶉蛋一般大小的寶石,在我的手掌上眩目地反射手電筒的光,閃耀著隱含了眾多謎團與詛咒的美麗。
「這樣啊,太好了。快給我。」我們在重點部位釘上五寸釘,但光這樣還不夠,我們再撿木板來,在門上釘成叉形。
「我打算把這傢伙關到那台電梯裏面,來幫我。」他說著就把印度人拉起來。
他跑到牆壁邊去,接著我聽到黑暗中傳來生鏽的輪軸轉動的聲音,以及為了防止齒輪倒轉的喀達喀達聲。箱子頂上有一個鐵環,鋼索綁在那個環上,經由塔頂的滑輪再回到地上的輪軸。之前來的時候我就用手摸過,儘管經過雨淋日晒,鋼索和滑輪都還很九*九*藏*書牢固。鳴神就是忽然想起這點。
我和鳴神交換位置。他從口袋裡面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寶石鑒定用放大鏡,放在眼前仔細地看著寶石,然後把上面裝飾的帶扣翻過來看。「喂,這東西跟我想的一樣,就是濕婆之眼。上面刻著一八四二年,海格·凡·艾克。就是那位寶石師傅的名字。」
「這個還真爛。」
「喂,找到了。」
「畜生!喔喔好痛……你啊,來打打這個門看看。我記得在門廊旁邊應該有木工留下的釘子和鐵鎚。你去把那個拿來吧。噢,手槍先給我。」
「咦?怎麼了?電池沒電了嗎?」他一邊抱怨,一邊試著按開關,但還是不亮。偏偏今天晚上是新月出現之前的無月之夜,連唯一可依賴的手電筒都不亮的話,就和眼珠被挖出來的濕婆一樣,什麼都看不見了。我用腳在地面摸索著,好不容易才能往前走兩、三步。
「喂,把這傢伙的包包打開來看看。」
「喂,給我看看。」
「總之,我們先去派出所吧。」鳴神已經想逃了。就在我們二人屏氣斂息,正想離開的時候,半空中的卡里·辛好像在發出什麼信號般地敲著箱子,而且聲音由上往下降。在那個當下,我感覺到一種宛如有人死而復活一樣的驚訝與恐懼,好一會兒雙腳動彈不得。鳴神應該也像被釘住一樣無法動彈,抬頭看著箱子吧。他用不成聲的聲音說:「喂、九九藏書喂,卡里·辛那傢伙,該不會把繩子解開了吧?」
我用發抖的聲音回答。叩、叩、叩……印度人敲著箱子門的聲音,一直斷斷續續地傳來。
「別、別說蠢話。我、我才不要。」這次換鳴神驚慌起來,連說話都結巴。「要看住這傢伙是可以啦,畢竟他的腳不好……對了,把他丟進那裡面去吧。」
「畜生!不想說嗎?不過只要知道那是濕婆之眼就夠了。喂,把這傢伙交給警察吧。我到那邊的派出所馬上回來,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我們把卡里·辛扛起來,從門廊的樓梯走到院子里,然後轉身往後面走。電梯就站立在塔正下方的牆邊。我用手電筒照亮裏面,把上下左右做了十二分的調查。就算經過這麼多年,箱子都沒有壞,看來做得還挺堅固的。我們兩人合力把辛放進箱子里,馬上把門關上。鳴神強裝冷靜,但還是看得出來他很慌張,因為他的手指被門夾到了,他痛得哀嚎。
「嗯,等一下。再把這東西吊起來吧。這樣就更完美了。」
我從後照鏡看著卡里·辛的臉。緊繃的臉頰汸佛被削掉似地沒有肉,沉著的銳利眼眸像是胸有成竹般發出自信的光芒。裝飾在頭巾上的鑽石已經拿下來了,不過看起來應該放在他牢牢抱著的包包裏面吧。相對之下,鳴神還比較不鎮靜,他一手使勁地用手槍抵住辛的側腹,另一手神經質地擦著脖子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