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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話 妖塔記 第五節

第五話 妖塔記

第五節

這存留在我心中十多年的謎,沒想到如此簡單,如同紳士在一開始所說,「合理地」解開了。在我讚歎他聰明的頭腦之前,好像原本有邪魔附在我身上,而現在消失了一樣,心裏突然放鬆了,獃獃地盯著玻璃杯好一會兒。說起來,鳴神在學生時代也曾在考試時作弊,是個很會蒙蔽老師的眼睛,並引以為傲的人。想到這裏,他能一併實行那件事,並非不能理解。
「喔……」我老實表現出自己的驚訝。可是鳴神為什麼要編出濕婆之眼這種胡言亂語,我完全不明白。
「就是這樣,甚至連卡里·辛額頭上的黃色鑽石是鮑斯收到的捐獻之一,應該也可以想作是他在吹牛。」
「對,那都是編的。不過,我不認為他有編出那種故事的創作能力。那到底是從什麼改編過來的呢,接著我馬上就聯想到有個名為『緬甸之眼』的藍鑽。」
「理由很簡單。因為他打算要搶鑽石,若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辦起事來也比較容易。現在不管是你也好、警方也好,對他一點疑心都沒有。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他企圖搶奪卡里·辛的鑽石,想到可以利用某次和你一起參觀過的那間廢屋裡的箱子。因為廢屋本身就有一種令人害怕的氣氛,可以讓這出消失劇發揮更大的效果。這就是他的目的。」
雖然擔任銀行員這份工作,但我也對服裝很有興趣,他看起來也對穿著很講究,尤其他插在領口的洋蘭,那可是很貴的東西。膚色白皙,五官深邃的面容,長得不像九九藏書是日本人;中分的黑髮用髮油梳得整整齊齊;他還蓄著最近已經不常見的科爾曼胡。如果沒有喝醉的話,他看起來應該會是個裝模作樣得讓人討厭的人。
「你認為手電筒是自然熄滅,但事實並非如此。站在鳴神的角度,他是為了某件事而必須讓手電筒沒電。恐怕他另外準備了一支壞掉的手電筒,再把那支壞掉的拿給你。」
「這件事,你跟警方說過了嗎?」
「……可是,繩子和手帕都原封不動地留在電梯裏面喔。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心想,鳴神大概想要日後再去把那個可憐印度人吞下去的鑽石拿出來吧。但是他二天後就死於空襲,不知道他有沒有去拿?
問了這個問題之後,他像是完全不管別人的話似地,又回答了毫不相關的話。
「為什麼他要那樣做?」
然後,一直坐在吧台另一端椅子上的男子走過來,裝熟似地開始跟我攀談,說他聽到我前一晚的節目。我們兩人都醉了,加上如同先前所說的,我感到有點寂寞,於是很快地和他聊起來。
「這個事件里,隱含有超乎你想象的極大秘密。舉例來說呢,我對寶石有一點興趣,所以馬上就注意到了,那個叫做濕婆之眼的鑽石根本就不存在,這一點你知道嗎?」他說出讓我意外的話,並微笑著看著我驚訝的臉,然後很享受的拿起玻璃杯啜飲。
他說著,把剩下的威士忌喝光,接著站起來。「對了對了,這是我的名片。」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的啊。九-九-藏-書我心中浮現當時鳴神精明的眼神。
在戰後十年間,我好不容易才像搭電扶梯般升了職位,成為外匯部長,某天晚上我帶著年輕的下屬們走到銀座的酒吧喝酒。在喝了三、四家之後,年輕人把我排除在外,自己一伙人偷偷溜去續攤。我的作風是假裝很能應付這樣的情況,可是被排除在外,讓我心裏產生一道空虛的縫隙,我坐在吧台托腮發愣。
他給我一張名片。他叫星影龍三,這名字聽都沒聽過。從他那理智的神采看來不像私家偵探,他洗鍊的言談感覺上也不像是律師。他到底從事什麼工作?我想著這個問題。抬起頭,他已經離開了。酒保說他是生客所以不清楚。
可是,埋在地下的白骨間夾雜了一顆金橘大小的圓珠,這卻不會讓我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反而有種像是藝術品般的美感。
「可是,你要怎樣說明卡里·辛是如何從被釘死的箱子里消失這件事實呢?我們離開現場的時間,只有兩、三分鐘而已喔。在那麼短的時間里,不可能撬開門逃走。而且,那個箱子里連一個小洞都沒有,那是我之前就已經檢查過的了,事後警官也一樣檢查過。這樣一來,除了說他是用了不知名的妖術消失之外,不就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解釋了嗎?」鳴神是如何欺騙我,跟卡里·辛的消失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更何況要從那樣完全密閉的箱子里逃出來,用普通手法是絕對辦不到的。
「可是啊,你不是還去找釘子和鐵鎚,之後才又回到那裡去九_九_藏_書的嗎?我想在那時候,他就已經把被綁住動彈不得的印度人給殺了,把屍體丟到附近的古井還是防空壕里去了吧。當然他沒空把繩子解開,所以印度人的手腳還是被綁起來的。」也就是說,我帶著鐵鎚回去的時候,鳴神就已經做完那件不愉快且殘忍的事了。真的是這樣嗎?
我再度反問,他從容不迫地說:「和手電筒的情況一樣啊。他事前就已經先準備好綁得緊緊的手帕和繩子了。再來只要把那些丟進箱子里就好。這樣做的話,喏,看起來不就很像印度人用妖術逃走,充滿了神秘感嗎?把頭巾丟在川崎教會,也是他乾的喔。」
「這麼說來,卡里·辛並不在裏面嗎?」
「明白了嗎?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由他計劃、演出,還親自上場演配角。這樣看來,也是因為他的演技,讓你分不清是非黑白地跟他一道。」
在幾個月前,某家廣播電台自費製作一個叫做「奇談會」的節目,我不知何故被邀請上節目,當時電台要求我說偏右翼的內容。我想畢竟那是深夜播出的節目,聽的人應該不多吧,結果出乎意料,沒想到從友人那裡得到迴響,讓我嚇了一跳。不過就在過了一周之後,出現一個更讓我吃驚的聽眾,讓我著實不知所措。
鳴神計劃搶奪鑽石!這真是讓我意外且驚訝的發言。一開始雖然不相信,但靜下心想想之後,他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你對曲藝場好像很熟,不是有一個說相聲的叫做佐佐木政談嗎?他的相聲一點也不好笑,所九_九_藏_書以我挺討厭他的,不過他的段子里有一段的主角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少年,為了讓少年感到苦惱,一個男子拍拍手掌,問少年到底是右手在響還是左手在響。我想說的和那個很像。你說被吊起來的卡里·辛從箱子內部『叩叩』地敲著。可是完全沒有辦法判斷,那到底是從裏面敲還是從外面敲的吧?」
我一說完之後,他臉上浮現笑容,手裡把玩著玻璃杯。「假如說,那個叫鳴神的男子事先就準備好一根長竿,並用那根竿子敲打箱子,這種想法也可以成立的不是嗎?手電筒沒電,就是為了不讓你看到那一幕。」
「可是,那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在那種情況下,除了卡里·辛之外,沒有人會敲吧?」
每天早上上班途中,都可以從電車的窗戶看到那一帶,但是怪塔已經在終戰前疏散居民時被當作攻擊目標摧毀了,接著那附近一帶也受到燒夷彈攻擊,徹底被夷平,現在的樣貌變得截然不同。成排並列的灑落公寓住宅之下,那位印度人的白骨還悄悄地躺在某處,想到這點,在電車經過時,心中總有種奇妙的感覺。
「沒有沒有。」他搖著頭說:「說了也不能怎麼辦啊。剛才我所說的都只是推理而已。警方一定要有具體證據才行,頑固得很。」
「緬甸之眼……?」
經他這麼一說,也許真是如此。明明那麼亮的手電筒,應該不會那麼剛好就在那個時候壞掉才對。可是就算鳴神準備了兩支手電筒好了,為什麼在那個情況下有必要讓手電筒熄滅,讓四周一片https://read•99csw.com黑暗呢?這一點我也仍然搞不懂。
「你說什麼?你是指鳴神說的都是假的嗎?」
——不可能,我和鳴神,的的確確把卡里·辛關進去了。我如此反駁。但是他連眉毛都沒挑一下,就這麼說道。
「什、什麼?」我不禁結巴起來。我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對。從把箱子吊上去那時起,印度人就已經不在裏面了。他只是把你檢查過的箱子吊上去而已。」
「你雖然對卡里·辛的幻術感到困惑,但在我而言那一點都不稀奇,關於卡里·辛消失的方法,我可以用非常合理的說明來解釋。」他沒頭沒腦說起著莫名其妙的話,而且說話語氣還帶點挑戰意味。可以合理解釋那個印度人如何消失?我無法對此話置之不理,我非常想知道。我如此說了之後,轉身面向他。
「這不是很明顯嗎?就是為了要讓你以為卡里·辛在箱子裏面啊。」
「對,是一個有著著名傳說的詛咒鑽石。他說的忽必烈汗其實是成吉司汗,荷蘭的寶石師傅凡·艾克是比利時的工匠約翰·海斯。他說的歌劇女高音歌手是法國著名音樂廳女神遊樂廳的瑪麗·拉多爾。一切都只是換個名字而已。」
「可、可是鳴神為什麼要編這種……」
可是他依然一臉無所畏懼。「我覺得比較有意思的,是卡里·辛被關進箱子之後,手電筒馬上就沒電這件事。」
他又說出莫名其妙的話。就算那時候手電筒沒電了,這又哪裡有意思了?我完全不懂。在此同時,他聰明又故弄玄虛的態度也讓我感到有點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