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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土偶 第四節

十一、土偶

第四節

勇造拿把掃帚把碎片掃起來,裝在一隻紙袋裡,丟在鄰居的垃圾箱里。即使他們發現了,也以為是有人惡作劇吧。一些土瓦片,不會有人想到是一隻幾萬、幾十萬的東西吧。
警官並沒有回去勇造處。他是個感覺靈敏的警官,他拿去請求監定的,正是曾經造訪過勇造的那位年輕的考古學家。
這麼一來,不光是修美堂,其他的骨董商也絡繹於途,把各種土偶送過來。非僅西洋的,也有日本的。十二年前那樁令人詛咒的罣憶,在面對日本土偶之際,成為現實顯現在眼前。
買下了多餘的東西啦,這便是勇造當時的心情。原本只要說一句不喜歡,事情便過去了。可是總似乎有一份內咎,耿耿在心,擔心拒絕了便會被看穿自己的內心。
不久,修美堂又帶來了另一隻西洋土偶。這次是琥珀的女神像。南歐不出產琥珀,因此材料是從北歐拿來,在地中海沿岸製造的,故而極為珍貴。相貌仍然是怪異的,勇造https://read•99csw.com又聽從掌柜的勸告買下來。前此,既然買下了西洋土偶,那麼這次便也有義務再買了,這就是他的心情。
勇造說得落落大方。
年輕考古學家把這事情告訴了那位偵查精神旺盛的警官。這位警官於是對時村勇造有所懷疑了。花了一百萬圓以上的巨款買下了土偶,然後又全部毀棄,這不是正常人做的事。總和商事的社長,心理上必定對土偶有異乎尋常的感受,這就是他的推測。他把這想法,向上級提了報告。
考古學家聽過警官的推理后笑著說。
「這是日本土偶的一種。……可是,小偷為什麼又把它毀了呢?好不容易地才偷到,那就應該好好保存下來才對啊。」
就這樣,勇浩的收藏品裡頭,土偶的數目迅速增加。儘管如此,他始終無意把它們擺在自己的書齋或客廳的櫥架上。每次買下,便原封不動連同盒子堆放在倉庫里。
過了大約兩個禮拜,有個年輕九_九_藏_書的考古學家來要求給他看看收集的土偶。是修美堂的掌柜把他帶來的。勇造很傷腦筋,心想找個藉口是可以把人家打發走,可是保不定還會再來,於是他信口說被偷走了。這是未經過深思就說出來的話。
但是,前輩考古學家卻因此偶然地想起了一樁過去的事。十二年前,他的一位同事到東北某地去發掘貝塚,還帶著尚在就讀的未婚妻一塊去。兩人在附近的山麓被發現成了半腐的屍體。警察的推斷是死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兇手究竟為了什麼樣的目的殺害了兩人,一直都是謎。有一種看法是由於地點特殊,可能是女學生落單時遭襲擊,而她的未婚夫想去搭救,結果是雙雙遭毒手。案子懸在那裡始終未破。那個年輕男子是考古學界頗受矚目的新進學者。到如今,同道們相聚,還會發出惋惜的聲音。
勇造所蒐集的珍異昂貴的土偶失竊的消息,迅速地在美術商之間傳開了。警察也聽到消息,派https://read.99csw.com了人員來訪,問他何以不報案。
但是,這位考古學家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有次見了一位前輩時,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然而這位警官卻是忠於職務的人。他問出勇造失竊的日子,開始在附近查證有沒有人看到可疑人物。有一個家庭主婦便說了被丟棄在垃圾箱里的東西。她說,好像是什麼陶器之類的碎片,裝成好大一隻紙袋。有些破片上還有花紋。
勇造感受到忘記多時的輕鬆。從此不再有可惡的土偶來咒我了,他想,把土偶統統破壞,等於是把事件的記憶也破壞了。
這位前輩也深覺奇異。這一番交談就留下了兩人的疑問而告終。
某日,這位警官往訪勇造,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陣。警官拿了一張色紙,說是既然交了個朋友,要他題幾個字做為紀念。
勇造笑著說。掌柜和年輕考古學家都因他的豪爽而驚住了。
花了錢找罪受,真令人懊惱之至。不只是浪費了金錢而已。買的還是咒著自己的土偶https://read•99csw•com,真叫人惱火。為什麼買這些東西呢?不買也不可能被揭發出來的。
主婦把破片拿給警官看。是一隻土偶的眼睛部分。
警官也一樣想法,但他有旺盛的犯罪偵查精神,自然地就想像到這小偷是不是勇造自己呢?他總覺得勇造的說法有點曖昧不了解。
「沒有。那種東西,反正會到蒐集狂手上的,用不著報案吧。這樣,比我藏在家裡更有價值。」
「總共要一百幾十萬圓呢。哪有自己把收藏品毀掉的。」
「不見了也就算啦。那一類東西,我也不想再蒐集,所以不再去想了。」
他把這隻價格昂貴的土偶,連同盒子收進倉庫里。他根本不想再看一眼。
他終於無法忍耐了。一天晚上,他偷偷地把所有的土偶取出來,拿到院子里捧在石頭上。就像在東北,把那隻土偶,在一塊埋在落葉里的岩角上擰個粉碎一樣地。一隻值幾十萬圓的西洋洋土偶碎成片片了。細心經過修補復元的日本土偶也碎了。他覺得爽快之至。
read.99csw.com因為覺得稀奇,所以撿了一塊大的留下來。」
「我看了刑警的破片,是分佈在東北地方的石器時代土偶。還是一隻很完美的。」
看準土偶蒐集,社長,這真是不同凡響的見識呢——聽到這樣的阿諛,這些東西便也非買不可了。特別是日本土偶,和埋在落葉里的屍首所背的背包里的土偶一模一樣,更覺不能拒絕。因為這土偶是和那個案子直接連繫在一起的,不買便可能惹來人家的猜疑。
然而,想到家裡有那些令人作嘔的土偶,勇造就無法靜下來。尤其想像到十幾隻土偶,瞪大丑惡的暴眼,從倉庫一角詛咒著自己的過去,他真想把它們全部搗毀。這種慾望越來越強烈。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經病。
「有沒有報案?」
時村勇造有過一個疏忽。十二年前,東北地方的警察並不像他所想像的那麼差勁。他們曾經從年輕死者的背包採下了指紋,拍成照片保存著。而色紙上的指紋,那麼爽快地符合了它,一絲不差。
修美堂的掌柜大吃一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