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異物
第二節
四輪蛇行的訣竅，在油門與方向盤的關係。邊踩油門邊打方向盤的話，車子就會輕易向外側跑。松油門的時候再打方向盤是鐵律。
意外地，神林的說話態度非常謙和。
他從小就喜歡車子，或許是受到當長途卡車司機的父親影響。把汽車學校的入學申請書放在旁邊，在十八歲生日來臨前天天在月曆日期上打叉的日子令人莫名懷念。
學生們齊聲喊道。但是，由良只是假裝回答沒出聲。他向來如此。
找到滿身大汗的安岡后，由良站在他身邊。從旁邊拿制服帽對著那張令人聯想到燒紅的小石子的臉孔扇了兩三下。
由良坐上駕駛座。
看來安岡一個人做到了。
眼前出現黃色物體橫越，就是在他花費與神林同樣的時間跑完半圈時。
安岡的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一公分。體重四十九公斤。勉強符合報考縣警的體格限制——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七公斤。把三角錐從倉庫搬出來排放的作業若要一個人進行，或許他的體型的確太過單薄。
神林突然在語尾用力。眾人不禁微微挺直腰桿。
「我安心了。」風間淺笑。
「有！」
由良在臉前揮手。因為飛來巨大的蜂類。
大停車場並非專屬於警察學校，是和鄰接的縣府機關共同使用。所以佔地極廣，足以停放數百輛車子。其中一角，有三十個三角錐，以七、八公尺的間隔排成圓形。
那隻蜂的身影融入藍天消失無蹤后，神林下車了。
「首先由我來示範一下好了。」
風間朝他招手。由良上前。
「在場的各位，有人希望將來成為警車駕駛嗎？」
「不過，也有些大人物把警車當成計程車。如果遇上這種人當上司，那你很幸運找到陞官的捷徑。所以立志當駕駛絕對值得。」
看樣子之前動嘴不出聲的舉動，被這位指導教官看得一清二楚。
剃到0.5公釐后，只要頭稍微一歪，制服帽就可能滑落。由良抬手隔著帽子按住頭，朝大停車場趕去。
之前，調查每人的志願read.99csw.com分發單位時，他填寫的是汽車警邏隊。現在風間雖然說什麼值日生云云，其實應該是想起由良當時填寫的志願表吧。
剛才的問題，有幾人舉手。由良一直把手在背後交握。
「……您指的安心，是什麼意思？」
神林坐進駕駛座。或許是因為動作太過簡單俐落，看起來甚至像是被吸進車內。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有人衝出來，把安岡的瘦小身體往旁推開。
「你是今天的值日生吧。那你上車試試？」
另一個訣竅是設定目標物。視線盡量放遠，不要注視眼前的三角錐。乍看之下很危險，但這樣其實可以減輕大腦要處理的情報，駕駛起來會更容易。
他從小生長的地方是綠意盎然的近山地區，每到夏天就有很多人被蜂螫。老家附近也有老人因過敏性休剋死亡。臉孔腫得判若兩人。小時候目睹的那種情景，至今仍會不時出現在夢中。
風間退下，神林緊接著上前。他的襯衫領口，代表警車駕駛的藍色PC徽章耀眼地反射陽光。
學生們立刻往旁邊散開，但有一個人，沒有及時逃走。是安岡。他九九藏書瞪大雙眼，呆立原地。
風間介紹后，體型矮胖的男人摘下帽子輕輕行禮致意。稀薄的頭髮，被整發劑弄得格外光亮。
十年前，他被這種蜂螫過。全身出現紅斑還有低燒的現象，痛苦了整整一天。
走出福利大樓，八月惱人的熱氣成團撲面而來。
話風一轉，掀起笑聲。
也許是打算髮出「別鬧了」的「XXX」那個音，安岡噘嘴時，風間出現了。背後還跟著一個身材矮胖年約五十的男人。
「天氣雖熱，但大家忍一下。今天要仔細觀摩組長的駕駛技術。」
從這軟硬自如的說話方式看來，這位神林警部補，似乎相當習慣這種場合。大概經常被請來這種講習會吧。
他慌忙想踩煞車。但車子不知為何停不下來。反而開始加速。他把煞車與油門弄錯了——醒悟這點時，車子已開始朝著學生的隊伍衝去。
「請多指教！」
「順便一提，十日晚上與三十一日傍晚，如果你也能一個人搞定就太好了。」
「神林組長隸屬於縣警本部的交通機動隊。是駕駛警車二十五年的資深駕駛。——還有，正如之前也提過的，為了比賽，教九九藏書場要先舉辦預賽來選出一名代表。屆時神林組長也會前來。」
眾人似乎被神林帶有挑戰意味的言詞嚇到了。這次無人舉手。
警車駕駛做久了，人格都會改變——經常聽到有人這麼說，是因為每次只要警笛一響，其他車輛統統都得閃避到路肩。據說PC徽章的擁有者，因為長久之間都獨佔公用道路，會有種唯我獨尊的氛圍。
就在這輛車內。
是黃蜂。那是他最討厭的生物。
而且，大概也是安岡開來的——在學生面前還準備了一輛練慣用的警車。
從下向上仰視的安岡，大概是想擺臭臉，眉眼之間倏然擠在一起。但似乎因此令汗水滲入眼頭，只見他緊閉一隻眼，慌忙從長褲口袋取出手帕。
已大致到齊的風間教場的學生們，全都面帶沉思。看來大家都沒想出什麼好方法來熬過這酷暑。
但是，這位講師似乎是例外。
練習車在以七公尺間隔放置的三十個三角錐之間穿梭，開始蛇行。帶著輕快的輪胎傾軋聲繞行一周回來后，神林坐在駕駛座上對學生說：「絕對不能出車禍的車輛，那就是警車。因此握方向盤的人，必須擁有https://read.99csw.com以一公分為單位操作車輛的技術。第一要務就是要完全掌握車輛感覺。」
八月十日的晚上有警備勤務，三十一日傍晚有校內美化運動。兩者都是正好分到與安岡同組。
他不知道和之前飛到臉前面的是不是同一隻。但是，現在目睹的是黃蜂，這點從令人聯想到摩托車引擎聲的低沉拍翅聲便可確定。
「我說得沒錯吧？你一個人也做得到嘛。」
「之前有好幾位同學說想當警車駕駛是吧？既然有這樣的夢想，理所當然，應該也擁有我剛才示範的那種技術羅？那就請同學們稍微表現一下吧。——剛才那幾位同學，請再舉手一次。」
這項比賽，是指下個月下旬，畢業前夕即將舉辦的，以全國警校初任科學生為對象的「交通取締技能競賽」。
「因為剛才你的嘴巴明確發出聲音了。」
「要成為警車駕駛，必須先通過檢定考試。檢定分為一級至四級。要鳴響警笛閃著警示燈行駛——也就是緊急行駛，必須通過二級以上的檢定。難度相當高，因此各位最好有心理準備！」
「由良。」突然間，風間喊他的名字。
「這是今天擔任講師的神林警部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