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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尾聲

暌違多日後再次站上第三教場的講台時,首先聯想到的,是嗷嗷待哺的雛鳥。
「噢?你為何敢這麼說?」
依然舉著手發問的,是最前排的學生。只見學生的脖子更往前伸,眼睛眯起。距離雖不遠,但鉛字太小,似乎看不見表格的標題。
風間公親格外徐緩地開口。
「這倒是挺威風的。可惜對方不見得是赤手空拳。刀子、手槍、電擊棒。一旦走上街頭,將會面對各式各樣的武器。偶爾,甚至有鑽孔錐那樣的兇器迎面而來——」
「我很不滿。各方面。」
「放心,就算沒碰上這種遭遇,你們的憧憬,只要在這裏再過一星期也會輕易被粉碎。也就是說,抱著那種東西,只會失望。與九*九*藏*書其將來失望,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更明智。不是嗎?」
一邊把義眼塞回去差點忍不住苦笑。
這個要求掌聲鼓勵的動作,立刻引起四面八方的鼓雜訊與掌聲。學生像舞台上的演員一樣,做出一手撫胸的姿勢行禮后,歡呼聲更大了。
不等風間回話,學生已站起來。把退學申請表放回講桌后,往旁移動一步,來到桌子與桌子之間的走道。在那裡張開雙腳與肩同寬,雙手在胸前交叉。保持那個姿勢,靜靜吐氣,然後雙手慢慢垂下。
就在有人發出短促的口哨聲時,風間以眼神催促學生先回座。
雛鳥們一邊鼓噪,一邊開始把伸長的脖子慢慢縮回去。
「我好歹是極九_九_藏_書真空手道的黑帶。」
接下表格的學生乾咳。「恕我冒昧回嘴,我認為那對我不成問題。」
那名學生毫不畏縮地與他對上眼。
「還有。在你們之前我帶過第九十八期的學生,搞得我片刻都無法放鬆心情。因為他們動不動就惹出麻煩。那次已經讓我受夠了。所以站在我個人的立場,學生當然是越少越好。」
接下表格的學生,剛要張口,但是,立刻啞然。
「對了,之前好像有幾個人沒舉手。比方說——你。」
「對於現在舉手的人,我強烈建議。寫一份這個。」
吐完氣時,身體猛然一扭,迅速向前伸出右手。
「可以讓我表演一下嗎?」
說到這裏他暫時打住,視線向上九_九_藏_書。一手的食指,插|進右眼的下眼皮。就這樣把視線回到下方時,可以感到義眼已取出。
風間舉起一張紙,放眼環視面孔青澀的眾人,一邊感到自己的膝蓋微微顫抖。
「因為這份工作有太多危險了。比方說在做路檢盤查時,突然遭到對方的攻擊。被拳打腳踢,拿皮包砸臉的例子很多。」
果然,四十人幾乎一齊舉手,使得教場響起一片硬邦邦的聲音。
「沒錯。我要先聲明,我可不打算讓你們當警察。」
坐在那裡的,是個眼皮浮腫的男學生。透過窗戶射入的四月微光,令剃成五厘的光頭髮出暗光。
接下來預定要量身做制服。學生們現在線條還很纖細的身體穿的是自己的西裝。九*九*藏*書每一件顯然都上漿過度。
「請問那是什麼表格?」
指尖拈著形似眼球的玻璃片,他輕輕舉高給大家看,黑帶小子已面無血色。其他的學生,也嚇得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
「上面寫著,退學申請……」
「如果沒有憧憬,那你對警察又是抱著什麼心態?」
風間把臉轉向窗邊最後一列。
這次,風間再也無法抑制繃緊的臉頰自動放鬆。
今天剛入學的第一百期短期課程班四十名學生,一齊伸長脖子。這是頭一次打照面的指導教官。教官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能聽漏——有那種志氣是很好,但不管怎麼看都太用力了。
既然做都做了只能一笑置之,他繼續裝成面無表情。
本來是因為教場九_九_藏_書的氣氛有點浮躁,所以才想讓大家稍微收斂一點,結果好像有點過火了。與學生第一次面對面,或許太亢奮的是自己。
「……原來如此。」
「坐著就行,你把標題大聲念出來給大家聽。」
「你們當中,有人憧憬當警察嗎?」
風間把手上的紙交給那個學生。
似乎是把他這番話當成玩笑,有一半的雛鳥都笑了。
學生解除上段正拳攻擊的架式后,身體對著眾人,兩手往旁邊張開。
「怎麼了?不用客氣。大聲念出來。」
「也可能會遭遇這樣的不幸。」
看樣子,這個身體好像已習慣坐著了。送走第九十八期學生已有半年。從那時到今天為止的工作,主要是在準備接納這四十名學生,幾乎每天坐辦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