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慢慢地輕聲地說：「給你添麻煩了。」

「修治……你在，你在說什麼呀？」

她聞言不響，過了半天才說：「你究竟是怎麼受的傷？」

他搖搖頭。

只是「磊落」一詞，三個石頭落地，非一般的肩膀扛不起來。

明月坐在修治旁邊看著他的臉。昏睡中的修治有些不一樣，那張英俊的臉上，從前穩健凌厲的線條沒了精神，眉梢和眼角都有點往下走，像沒主意的小孩子，她用搪瓷勺子沾了些溫read.99csw.com水滴在他乾燥的嘴唇上，他低低地痛呼了一聲。她把他的手握住，修治張開了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

「我得到消息就過來了。修治哪裡疼，或者要什麼，就告訴我。讓我來照顧你。」

東修治受傷的原因，在譚芳打聽到的消息里是另一個更為具體的版本。

他笑了笑，又闔眼睡覺了，仍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不認識我了？」明月向他笑笑。

離工地不遠的小九-九-藏-書酒館裏面，有發了薪水有沒有心思拿回家去養婆娘的工人們喝小酒，下酒菜是小碟的花生毛豆，薄薄的一層鹵牛肉可是稀罕玩意。小二送了一大盤子到王頭兒的桌上，說是那邊桌上的爺送的。王頭兒斜了一眼，朝著那濃眉毛的年輕人拱了拱手：「哥們，咱們認識嗎？」

明月聞訊立即趕到醫院，修治正合眼躺著休息，他臉色蒼白，嘴唇緊閉，胸前裹著厚厚的紗布。醫生告訴明月，刺穿修治胸部的九_九_藏_書鐵筋如果再向左偏一毫米就會傷及心臟，神仙也救不了了，眼下他們已經為他縫合傷口，需要留院觀察，防止感染，因為傷在肺部，恐怕之後數年都要長期服藥調養。

他想了想：「算了。不是大事情。在工地上工作，哪裡會百分之百的安全呢？只是錯過那天跟你約會了，真是抱歉。等我好些了，我們再去，好嗎？」

人之本能，好自為之。

誰都想要自己過得舒服，被人呵護疼愛。因而汪明月一邊帶著自九*九*藏*書小的崇拜與親昵眷戀著顯瑒，另一邊又感恩于東修治的情深厚意和一片苦心。這邊是花海荊棘，那邊是高山泉水。你會怎樣做？

但是故事之外看熱鬧的我們不一定會做得更好。

我們的故事講到這裏，讀者們可能對汪明月這人有所非議，認為她明明一顆心向著舊愛小王爺顯瑒，卻仍與新歡東修治糾纏不清，這不是一個好女子的磊落所為。

汪明月不磊落是真的。

明月低著頭，有點害怕他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在工九九藏書地受傷的時候，她在一個溫暖奢侈的角落裡跟另一個人糾纏搏鬥，后而溫柔繾綣。明月的眼前又是那俄國女子塗成兩半的臉：一半貞潔，一半盪|婦。

過了三天，修治的傷好些了，能夠大口呼吸，下地走路的時候，他跟明月說他在昏迷之中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離開他，而自己終於能夠去家鄉山上的寺廟裡跟著宮澤君一同修行去了，下雪天，他打開棉袍子，發現胸口有一個永遠都補不上的大洞，山風來來回回的穿過，整個人幾乎凍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