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躍春放下電話，把院長辦公室的窗帘全拉下來。他象匹駱駝躬著腰窗子面前來回走了兩圈，拿起電話：「絕對沒來。我保證！……他來了。」

半個小時后，一個穿著「阿春」衣服，戴著舊氈帽的男人大搖大擺地領著「雪狼」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門。

湯少繼續吃，叫岳嬤嬤坐下來陪自己。

「你應該換上護士鞋……」

不過，細心的躍春發現岳嬤嬤用餐盤盛著番茄炒雞蛋和酥肉果餅上了二樓。這兩樣菜是叢鋒最愛吃的。

叢鋒低頭看見她穿的鞋子，那是一雙還沒有來得及換的皮鞋，鞋皮錚亮，閃著光。

「叫他下來，一起吃吧。」躍春對阿初說。

阿初警告他，說醫院里到處是特務的暗哨，如果冒險前往，很可能掉進陷阱。但是，時間緊迫，容不得自己再等了，他先是去了梅花巷，猶豫再三，沒有進去，轉身就坐黃包車到了春和醫院，叢鋒橫下一條心，今天一定要找到聯繫人。

是自己多心了。叢鋒想。

「處座？」俞曉江詫異地望著杜旅寧。這個人從來都很隱蔽自己的內心，幾乎無人能走進他的精神領域。俞曉江知道他和李沁紅曾有過一段短暫的「愛情」，但是，杜旅寧每每回首往事，都會咬牙切齒。

「牡丹雖是富貴之花，卻也是天生傲骨。傳說唐朝則天皇上曾於冬夜醉酒頒詔，命百花盛開。百花神主不敢違抗天子之令，于雪夜盛開春秋之花，唯有這牡丹不從聖命，抗拒天威，被則天皇帝發配洛陽，到了洛陽以後啊，牡丹盛開，千里花香，才留下這：洛陽牡丹甲天下的千古佳話。你說，這牡丹比及寒松翠竹來，有何遜色？」

房間里的空氣異常沉重，緊接著是垂死掙扎聲混雜著蹬腿聲和行刑者的喘氣聲，隨著聲音的消逝，房間里沉悶下來。

「事事豈能盡如人意。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怎麼，你對和家兩姐妹依然耿耿於懷？」阿初探問。

「這個容易。我來想辦法。」韓正齊說。

樓道里，有一名護士從房間里出來，她輕輕關上門，步履輕盈地跟上了叢鋒。叢鋒上了二樓，護士也不緊不慢地跟上去。

俞曉江卻推著慕次走向住院部，慕次的病房。

「愛？你知道她曾經做過什麼？」

儘管思桐介紹榮初的身份是英國華僑，可是慕次榮初身上只聞見了大上海的市井氣，絲毫沒有歐洲的貴族氣。

「也，也包括楊副官嗎？」特務問。

「什麼？」

「是嗎？」躍春口氣很不善。

杜旅寧的臉黑下來，他知道，一定是辛麗麗來了。

「上床了？」湯少狡猾地笑起來。「道學家也要吟風弄月？」

叢鋒迅速打量了護士，她大約三十七、八歲，沒有化裝，穿一件白色護士服，腰帶平整，戴著蝴蝶結頭花，儀錶端莊。

「憑直覺。」

「就五分鐘。」躍春堅持。

楊慕次坐起來，兄妹倆親熱地靠一起。

「他來了。」夏躍春的目光凝聚窗外的草坪上。

「怎麼了？」阿初和躍春異口同聲地問。

「當時，你的身份並不是什麼英國華僑。」

「躍春，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觀察力太敏銳了。」阿初說。

「麗麗。」

慕次搖頭。「我倒覺得你跟我很……很相像。」

叢鋒狐疑地看著兩個女人的背影，從慕次身邊走過……

「先生，先生……」

「足夠我這一生對『愛』的回憶。」

「哦。」李沁紅下意識地開始整理衣襟。

辛麗麗的痛楚於她還有愛，還有夢。

一切如常九-九-藏-書。

「你知道嗎？一個失控的妒婦遠比一個出了軌的火車頭還要可怕。」

「你倒一點也不避諱。」慕次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妹妹曾經交往過很多男朋友，不消三、兩月，她就對他們厭倦了。所以，你也不必抱太大希望。」

李沁紅瞬間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不過，她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眼前這個人一定就是她要找的人。

叢鋒此際就象一枝風標，他走向哪裡，幾股風就會瞬間合股沖襲而至。危險已然降臨。

「怎麼了？」麗麗半蹲下來，仰視他。

他順手拿了桌沿上的聽診器，繼續往前走。

榮初優雅的氣度，令阿次難以情測。

叢鋒走到十七床至十九床的走廊上，突然停止了步伐，而是轉過身來，向護士走來。護士禮貌地對他微笑。

「不是的。」麗麗欲解釋。

「不過，我堅信，一個殺死了手無寸鐵的老婦人的人，決非善類。」阿初說。「他剛才說得對，有人知道他進來過。所以，他必須從這裏走出去。」

「我想見見他。」躍春很平靜。

他大大方方地走到李沁紅跟前，說：「你的內衣領邊和袖口露護士服外了。」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榮華的弟弟，你信嗎？」

夏躍春和阿初幾乎是同時往樓上跑去，躍春的速度顯然比阿初還要快捷，湯少一臉茫然，看著他們的背影。

阿初不說話，夏躍春依舊進餐，其實，阿初和躍春心裏都明白，他們說的是叢鋒，不得已話鋒中途轉道了。

榮初藉助慕次的推斷，說：「那麼，如果我說，我是你的外甥，您信嗎？」

「是炸彈，就一定會炸……你以為你藏得住？」

李沁紅的手伸進了護士服的口袋，等待他推門的動作。

「被血緣所操縱。」榮初補充了一句。「您忘了，我們是同一個血型。連枝連葉，打斷骨頭連著筋。」

出了獄的「雪狼」很快和鍾雲迪取得聯繫。沒過多久，偵緝處的人才發覺他們的「鉚釘」失蹤了，不僅如此，三天後，黃浦江里，他們找到了白雲的屍體。

楊思桐、榮初和慕次綠蔭底愉快地交談，止不過，慕次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朝監視點回蕩，這讓杜旅寧的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憑什麼？」湯少不服氣。

「可是，處座，我發現了一個更有趣的事。我們的小青蛇，不肯冬眠。」

「阿次。」辛麗麗看見了慕次，她跑過去。

榮家的小公子？英國留學生？那麼？阿初又是誰呢？這個人這個時候走進思桐的情感世界，難道是偶然？

俞曉江搖頭。

榮初直起腰來，說：「說你很可愛。」

叢鋒鎮定自若地走進醫生休息室，過了一會兒，他穿著白色大褂、戴著口罩，走出來。護士站內，兩名護士正低頭配藥水。

「物有所值。」

「關你什麼事？」

縱是刀俎前，游魚也視死如歸了。

「你們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呢？」思桐問。

「阻止她。」杜旅寧說。「已經夠亂的了，我不想再看見無味的兒女情長，我需要她長遠的效力，她這樣做，等於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給偵緝處所有的人，也包括共產黨。」

「我同意。」杜旅寧說。

「你送的，我都喜歡。」慕次笑著說。他刻意回過頭來看榮初，目光溫煦地問：「你幫她選的？」

「護士應該給病人留下整潔、乾淨的印象。下次注意。」

「沒有下次。」俞曉江把槍扔還麗麗。「別忙著出售自己，設read.99csw.com身處地為他人想想。」兩分鐘后，麗麗臉色蒼白的離開了草坪。

「道學家也要吃飯。」阿初笑著堵了他一句。

「電話辨音」一事，剛剛了結，「鉚釘」就神秘的人間蒸發了，這不可不謂一疑。共產黨召開特委會議，必須要有一個固定的會址，去酒店，明目張胆；去舞廳、麻將館不宜保密，更無安全可言；去私人會所，哪一個社會賢達會冒這種風險，把私人會所租給一些來歷不明的人；那麼，去醫院呢？

當李沁紅接到特務的消息后，喜出望外，這真是一個出乎意料的收穫。

「處座，事不宜遲，我想從今天起，開始對符合這三個條件的地方，進行大搜捕。」

「為什麼呢？」

「按說他才去沒多久，李組長不該這樣對他持有偏見，除非是……有什麼嫌隙？宿怨？」

阿初淡淡地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有女人了？」

「截住他，我就來。」電話斷了。

阿初臉上的笑意泛起一絲不悅，不過，他假裝什麼也沒聽見。湯少正吃興頭上，顧不上分析他們的神態。

辛麗麗穿著紅地綉銀花高領、窄袖長襖姍姍而來，她的眼波迅捷地觀察著醫院的地勢，為了來探望阿次，她特意打扮成了一個十足的富家少奶奶。自從學校里和阿次分手后，兩人就很難見面了，辛麗麗的相思慾望愈來愈濃烈，由於軍統的「家規」森嚴，一條被命令「冬眠」的蛇，無法光天化日下和組織里的任何人保持任何聯繫，她對慕次的愛戀永遠無由消解。她得知慕次受傷的消息后，五內如焚，備受煎熬，她無論如何都得要見他一面，哪怕是遠遠地看他一眼。

「共黨的特委會議即將召開，李組長卻一味的把力量集中醫院，監視一個病人，一個自己人，這豈不是讓真正的敵人安心舒意地躲過羅網。」俞曉江暗示杜旅寧。「處座，我想我們不能這樣等下去了。我建議，從今天開始撤消對阿次的監控，集中精力搜捕共匪。」

慕次看見思桐對榮初抱以甜美地微笑，感覺到妹妹的眼底蕩漾著濃濃的愛意，他開始緊張了。

「如果，我是共產黨特科負責保衛這次會議安全召開的人，我來選定會址，我會有三個必選的條件。第一，會址必須租界；第二，會址必須大上海最為繁華的地段，交通四通八達，易於隱藏，易於撤退；第三，會址必須能容納一百多人的食宿，能達到這個要求的，有酒店、舞廳、戲院、麻將館、私人會所。」

「得儘快處理屍體。」阿初說。

「哦，不是。」榮初靦腆地笑笑。「牡丹是富貴之花，錦屏人所愛。我生性淡泊，倒喜歡寒松翠竹。」

「你是不是還打算娶她？」阿初截住湯少的話。

「阿初有女人了？」湯少來了興趣。「什麼樣的女人？阿初看上的女人一定是個木頭美人。」

「說下去。」

曉江沒有發現異常。

麗麗抬頭向前看，冷不防從身側走來一人，揚手就是一記耳光。「叫你好好看著少爺，你沒聽見嗎？」一個女人把慕次的輪椅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叢鋒來了。

榮初親自推了輪椅往外走，慕次低低地說：「我勸你一句話：回頭是岸。」榮初笑盈盈地做俯首受教狀，只慕次耳邊低聲回答了一句：「小侄回長輩一句話：水到渠成。」

思桐銀鈴般的笑聲，驅除了慕次心底的寒氣。他喜歡思桐，她調皮撒嬌、任性胡鬧，這個妹妹哥哥面前，永遠純如白紙，晴朗如月。

九九藏書慕次的衣襟下藏了麗麗的槍。

春和醫院，楊慕次的病房裡，暖意濃濃。楊思桐和榮初雙雙來到慕次的病房，探望他。思桐上海最昂貴的陳氏溫室花房裡購買了一束富貴牡丹。牡丹色澤艷麗，嬌美無雙。思桐把花插寶藍色的花瓶里，讓花上的露自然地滴落，花香和水氣帶給慕次新鮮的氣息。

榮初穿著價格不菲的黑色天鵝絨禮服，文質彬彬地站慕次床前，他斯文、安靜。不過，當慕次第一眼看到他時，心裏就感到難以名狀的不安。

「什麼時候的事？」湯少的好奇心又來了。

「說，誰約的誰？」俞曉江問。

「我瘋啦！」湯少瞪眼。

「你錯了。」楊思桐說。

「他發現我們了，處座。」俞曉江放下瞭望遠鏡。

她沒有看錯。

俞曉江從樓的側門走向醫院的住院部。

那束光若隱若現反射金屬輪椅的扶手上，慕次冷峻地朝窺視點看去，那是一幢靠醫院住院部很近的樓房……

阿初不說話了。

「好啊，一會我推你。」思桐笑嘻嘻地去了。

「喂。」躍春有氣無力地說。「阿初啊，我這裏沒人。」

這天，湯少和夏躍春很早就來了，阿初陪他們聊天飲茶，岳嬤嬤做了一桌豐盛的午餐，讓湯少吃得讚不絕口。

「阿次？」杜旅寧笑起來，把望遠鏡遞給俞曉江。「你認為，阿次會一直讓李沁紅監控嗎？」

「你說。」

「您有什麼需要嗎？」李沁紅主動開口，一臉溫情。

叢鋒阿初的家裡憋了將近一個多星期，他完全和地下黨失去了聯繫，榮華已經犧牲了，唯一能聯繫到的同志就是楊慕次，特委會議召開即，他如果再無法和地下黨取得聯繫，他將無法完成使命。

「是偏見。」

「想見……」躍春的目光阿初和湯少的臉上回掃之後，說：「我想見見阿初的女人。」

「你再找找，他肯定到了。」

「說下去。」

俞曉江推著輪椅走向另一僻靜處，慕次的腦海里浮現出無數個問號？無數個關鍵詞。俞曉江到了，那麼，杜旅寧也就到了。叢鋒現的目標，一定是自己的病房，他去了自己的病房，自己還回得去嗎？

「當時，您告訴我，您是一名失業的職員。」榮初微笑地看著慕次。

這一段時間里，阿初的心境大好，他一方面與雅淑保持親密的交往，另一方面密切地關注棉紗市場的股指交易，他恢復了一個普通商人的正常生活，所有的天風海雨、驚心動魄都化做雲煙飄散了。

樓上的房間里，床鋪凌亂，窗戶半開著，書桌上的咖啡，還有餘溫。

「我不殺她，已經是仁盡義至了。」杜旅寧站了起來，房間里踱步。「她對我的學生一直採取遠而避之、用而防之的態度。事事凌人，樣樣佔上風。」

李沁紅的確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她憑藉著女人敏感的直覺，認定春和醫院有問題，雖然她沒有任何證據。

杜旅寧吩咐完后，起身出門，隨從替他披上風衣，他們匆匆下樓，上了吉普車，很快消失繁華的馬路上。

阿初親自確認了「鉚釘」死亡，他的心裏如釋重負。

「那位先生，不見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她有她的理論根據。

門被推開了，一束暖光刺入眼帘，慕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有人用望遠鏡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那不一定。」夏躍春的眼光一直鎖定阿初的眉間眼底。「有的人表面很道學，其實骨子裡透著輕浮。阿初，你說我說的話，對不對？」

「當然啦。打個比方，一朵牡丹https://read.99csw.com養深閨，富貴絕倫，男人要摘了它，得捧心窩裡供養著；可是，一旦它落塵埃里，沾了灰，哪怕是一丁點塵跡，男人再把它撿起來，很可能就隨意地插西裝口袋裡，做了裝飾品。柔媚的體態，花樣的年華，可憐巴巴地成了取悅男人的資本……就象當年的和氏姐妹。」

「他會去哪？」躍春想。「去醫院？」

「先生？」韓正齊覺得自己現真正的和阿初站了同一條戰線上。

杜旅寧滿意地點頭。

「也許我們彼此都有彼此的秘密。不過，我要告訴你，你跟我妹妹交往，是要花很多錢的。」

「什麼事啊？」湯少還吃，張著嘴問他們。

「放心吧，先生，他會從這裏走出去的。」韓正齊微笑著保證。

「這不是她瀆職的借口。」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拉他的黃包車夫就是偵緝處特情組成員。叢鋒同一時間段出現兩個敏感地點，他的可疑之處，已經不容置疑了。

事實證明，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他萬分疲憊地回到院長辦公室，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了。

「榮先生，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嗎？」慕次神情忽然嚴肅起來。

「沒你的事。」阿初一步不停地往外走。

「娶她？娶誰？」

「您的意思是讓阿次明處？」

「處座？」

李沁紅的神經卻異常敏感地推斷出，中共特委的會議召開即了，就上海，就租界，就最為繁華的地段，就自己的眼皮底下……

「我需要一個跳樑小丑明處吸引住共匪的目光，而你暗處將施與對手致命一擊。每一個角色、每一個位置都必不可缺。」

「不需要。」

夏躍春扔下話筒就往外跑。

「那從今往後，雅淑的事情上，請您保持緘默。可以嗎？」

「他就象顆定時炸彈，我不想再連累你擔驚受怕。」

「麗麗是性情中人。」

俞曉江面無表情，直接把槍柄砸慕次的手背上，這一次，麗麗喊出來了。

他異常警覺起來。

「那是因為她愛您，處座。」

小特務一臉茫然。

「和雅淑。」

當然，「阿春」從走出警察局的那一刻起，就無聲無息地「人間蒸發」了。

「有可能。」阿初和躍春同步往樓下跑。「躍春你去醫院，我去梅花巷，務必截住他。」

阿初感覺到他話里辛辣的味道，低頭說：「我想你誤解我了。」

「會娶她嗎？」湯少想知道雅淑愛情旅途上最後的結局。正此時，岳嬤嬤慌慌張張地跑下來。

「要不要和李組長溝通一下？」

「那就照規矩來。」俞曉江冷酷地說。她扶正輪椅，向麗麗伸出手來：「你的槍。」

「不要解釋。」慕次制止麗麗。

麗麗看著慕次，慕次把左手背平放輪椅的扶手上。麗麗從精緻的皮包里取出一隻鍍金小手槍，她交槍的時候，懇求地說：「老師，他身上有傷。」

「我。」慕次說。

「我越看你，越覺得你像一個人。」

「因為，我、要、娶、她！」阿初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遞送到湯少耳里的。

此時此刻的楊慕次與叢鋒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遙，怎麼辦？

「見誰？想見誰？」湯少終於問話了。

「足夠什麼？」慕次眼底射出寒光。

「那位李沁紅組長好像對阿次很有成見。」

慕次從榮初的眼睛里讀出了「複雜」的心緒。

「躍春，你不必這樣認真。」湯少出來解圍了。「女人也分很多種。她們就象鮮花一樣，早晚市價不同。」

慕次的手心沁出冷汗。

「其實，我知道不該這裏動手。是我過於急切，連累你了。」阿初言語誠懇。九九藏書「謝謝你。」

他認識榮初，去杭州的船上，他們曾經同船擺渡。

「我的護士鞋昨天洗了，還沒晾乾……」李沁紅微笑。「您請……」她有禮貌地請叢鋒先走。

「無論你是誰，如果你的所作所為傷害到了我的妹妹，我決不饒你。」慕次說。「直覺告訴我，你被某些居心叵測的人所操縱。」

「你向前看……」

「他習慣單兵鏖戰，這是他的優點。」杜旅寧說。

俞曉江半信半疑地接過望遠鏡朝外看，濃蔭處，阿次依舊坐輪椅上。楊思桐和榮初已經走了。

湯少手裡的刀叉掉到盤子里。他尖叫：「你瘋啦！」

她曾經消除過對楊氏兄弟的懷疑，可是，現，她疑竇叢生，懷疑又起，她不肯撤回對楊慕次的監控，並以此為誘餌，孤注一擲釣大魚。

他走到了病房門口掛著的十九床的門牌前。

「是。」李沁紅低下頭。

躍春緊跟著出去。

他生命的痕迹象暮秋的殘葉，被秋風掃得一乾二淨。

「好吧，注意分寸，小心點。」杜旅寧說。「李沁紅，她不是女人。」

楊思桐開心地笑起來，這讓榮初感到了她的另一面，涉世不深。

杜旅寧沒有講話，他們已經醫院監視慕次三天了，據他自己估算，他早該發現他們了，不然，豈不是白做了自己的學生。

叢鋒的手已經握緊了十九床病房的門把手。

「豈止耿耿於懷，簡直於心耿耿。」

「他沒走遠。」阿初說。

榮初愕然。「哪裡錯了？」

叢鋒不再猶疑。

夏躍春返回醫院后，直奔慕次的病房，他沒有看到病人，自然，也沒有找到叢鋒。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私下裡把醫院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尋到叢鋒的蹤跡。

「記得。船上。」

「我去吧，處座。」俞曉江鄭重地說。「我是女人。」

「幫幫我。」慕次決定冒險了。

「處座。上海這麼大，要集中搜捕共匪的確殊非易事。但是，開會就需要人員集中，開會就會選定一個會址。找到這個會址才是至關重要的。」

「喜歡我送的花嗎？」楊思桐問。

「因為我曾經警告過她，我的學生再要死她手上，我就殺了她。」杜旅寧拿起望遠鏡，向外觀望。

楊思桐和小護士推來輪椅，榮初幫忙扶他上去坐好。

「當然。」李沁紅聲音脆冷。「我會親自逮捕這個共黨，到時候，我要拎著他的人頭，去問問他的老師，這個人該不該死！」

病房裡只剩下榮初和慕次。

「處座，我覺得阿次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倒是……」

「上海這麼大，你從哪裡下手？」

正思想，沒提防，俞曉江用力一傾，慕次直接從輪椅上跌落，倒草地上。由於地勢低，樹蔭濃，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發生的事。辛麗麗咬著自己的手指，禁止自己出聲，她也沒敢去扶慕次。

「通知偵緝處的高隊，立即到春和醫院配合抓捕行動。只要這個嫌疑人跨進楊慕次的病房一步，就立即逮捕。」李沁紅髮布命令。

「五年前，她曾經以『愛我』的名義，殺了我的學生。一個比麗麗更有潛質的女孩子，僅僅是因為妒嫉。」

叢鋒走過去，看了看掛護士站里病人的名字和床號，他清晰地看見慕次的床號主樓右旋處二樓十九床。

慕次和榮初看她一臉認真的天真模樣，都禁不住笑起來。「是我才疏學淺，實是不堪小姐一駁。」榮初說。

俞曉江無語了。

「這話對。」

「思桐啊，麻煩你請護士小姐把輪椅推來，我想去樓下晒晒太陽。」慕次說。

血從慕次的手背上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