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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高空救援

第二十一章 高空救援

余立颯眉飛色舞地比劃,「我找到啦!我找到人員逃生的辦法!」
余立颯半客氣半自豪地答道:「當然,蟋蟀的蟀。」
頓時,幾人全部沉默。烈火熊熊燒灼聲,玻璃破裂墜地聲,水槍出水后扑打到牆面、火上的「呼呼」聲,在耳畔衝來盪去。四周也是嘈雜紛亂,有群眾圍觀指點驚呼,有些百無聊賴的人踩踏正在充水滅火的水帶,還有記者忙不迭地照相、攝像。
陳輝放下望遠鏡,「煙霧太大,現在無法看清這道連接體的建築性質。」
胡磊嘆道:「太高了,馬基羅斯雲梯車升高只能達到50米,這幢建築的第18層足有60米。」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能成功!」沈羽焦急地搓手。
賀子勝在心中長長嘆一口氣,不再搭理余立颯,三步並作兩步,帶隊到達第23層。確如余立颯所言,他們找到了連廊,迅速與衛安取得聯繫,然後敲碎用作隔斷的玻璃,將19名被困工人全部成功轉移。
「嘉兒在姥姥家,今天不回來。」馮媛媛抽回她的手,首先回答賀子勝的第二問題,然後微微一笑,回答他的第一問題,「我沒有生氣。」
賀子勝毫無怯色地與沈羽對視,說:「對,否定!」
楊勇來不及跟賀子勝打招呼,先回答陳輝的問題:「最先到達的特勤大隊由大隊長衛安帶隊施救。經偵察,小部分工人被困在地下1層,大部分工人被煙火逼至樓上。參謀長已參入一線救援,目前第一搜救小組已經從地下室救出12人。」一年前,江臨市特勤中隊已經升格為大隊,由衛安出任首任大隊長。
陳輝與胡磊、沈羽對視一眼,急問道:「被困人員情況如何?」
余立颯摔下一句話,掉頭就走,「您等著瞧吧,我保證能夠脫穎而出!」
「那可是全市最偏遠的郊區中隊,火災比較少。」沈羽遲疑著,「這不是大材小用嘛。」
她頗帶自嘲地笑了笑,「你一直明白的,媽媽極力反對過我和你的婚姻。前幾天,她還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她說,媛媛,你怎麼能夠奢望一個男人有野心、有能力同時還能有情有義!其實,她的話有些偏頗。你不是沒有情義,你對同事和毫不相干的老百姓有情,對事業有義,惟獨沒有將情義放在我和女兒身上。賀子,像你這樣熱衷於事業與工作的男人永遠也不會明白的,一個女人最需要的男人並不是有權勢、有財富,而是在她痛苦無助時,用肩膀為她撐起一片天;一個女人,最珍視的情感也不是甜言蜜語或者信誓旦旦,而是一份及時恰當出現的關愛。只可惜,這兩樣,你都無法給予我。所以,我只能選擇自我強大,努力以自己的力量去抵禦風雨。所以,無論你再怎樣無視我,我也不再生氣,不再傷心難過。」
賀子勝直視他,不慍不火地說:「憑什麼?就憑你的態度,憑你的無組織無紀律性。作為菜鳥,你就得遵從菜鳥的規範和行為準則。」
發生火災的瑜園高層商住樓位處江北區,共有A、B兩棟建築,均為地下1層車庫,地上26層。地上1層至4層是商場,5層至26層為住宅。商住樓尚無人入住,B棟1層至4層的商場正在裝修,堆積大量裝修材料。火由B棟南側引起,已經迅速向上蔓延。部分正在施工的民工在發生火災后逃出,仍有30餘人被困。
余立颯嘻笑道:「放心,我老爹一顆紅心兩種準備,萬一有什麼三差兩錯,絕不會怪你。」
「請穩定被困人員情緒,告知他們俯身或匍匐以減少煙氣傷害。指揮部馬上商討救援方案!」
余立颯做了一個抱拳動作,「那太好了,我這隻菜鳥正好可以多多向您請教。」
「第二,也正因為這棟建築尚未投入使用,各種可燃、易燃的裝修材料、家居設施等相對較少,發生火災后濃煙和毒氣相對較弱,才能讓救援人員相對較為順利地到達第18層,並找到被困人員。而且,那些被困工人尚未吸入過多毒氣,基本保持清醒狀態,可以在我們的引導下自主逃生。」
胡磊搖頭道:「這可不行。政治部門有規定,新人警的大學生幹部必須在基層一線中隊鍛煉至少兩年,然後才能調到機關工作。」
其間,賀子勝一眼看見上尉高歆。
戴學員肩章的余立颯蹦起三丈高,幾乎要摟住賀子勝的脖子上竄下跳,歡天喜地叫嚷:「賀叔叔,您回江臨啦!」
賀子勝以最快的速度換上服裝和裝備,帶領增援的首一中隊10名消防員,衝進A座https://read•99csw•com
高歆恰好經過,問道:「你在翻找什麼?」
賀子勝一聽聲音,震怒,「余立颯,你居然敢擅自混入作戰隊伍!」
胡磊介紹道:「那小子就是老政委余滿江的兒子,余立颯。」
說到這裏,他主動與賀子勝握手,「謝謝你,賀副支隊長,你是一個敢於講實話,敢於較真的人!」
沈羽瞅一眼這位年輕學員,不以為然,倒是陳輝連聲追問:「在哪裡?」
「那就趕緊上頂層!」賀子勝對陳輝說。說詰問,往四面一掃視,不由一怔,低聲念叨道。「余立颯呢,這小子去哪兒了?」
當下,黨委會研討出台幾項加強高層建築火災撲救的訓練措施,賀子勝則提出對全市高層建築自動消防設施進行普查整治,得到黨委會的認可。
馮媛媛轉過身,面容仍然平靜無瀾,似乎想了一想,低頭看一眼腕表,說:「好吧,我還有兩分鐘時間,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你。」
賀子勝板著臉,壓低聲音吼:「你幹什麼去了?」
陳輝讚許道:「你的意見非常寶貴!」回過頭與沈羽商量,調配力量加強火場供水。
「不會吧,你明明生氣了。」賀子勝皺眉看著她,「你生氣是對的,我今天回家太晚,讓你和女兒等待。你罵罵我打打我出口氣,行不行?」
賀子勝不露聲色的回答顯然驚到余立颯,他故作誇張地退後幾步,驚詫道:「賀叔叔,您真潮啊,不像我老爹,可以直接拉到古董店。沒想到,您居然能聽懂和回答我的網路語言。」
「總之,這次救援行動足以引起我們深刻反思和總結,絕不能被一時的成績和成功蒙蔽頭腦,影響正常思維。」
陳輝急忙舉起望遠鏡,賀子勝「嘩嘩」翻看圖紙,高歆則一口否定:「不對,我記得那不是連廊,只是一個裝飾性造型的連接物。」
她坐下,面對賀子勝,那神情彷彿不是與丈夫親密交談,更像交待公司事務,或者說談論一件毫不緊要的事情,輕言細語:「賀子,我確實沒有生氣。因為,對於你,我已經學會不生氣。我還能怎樣?我們結婚已經10年,嘉兒有8歲多。你仔細想想,這些年你對我和女兒付出過多少關心和愛?在我陷入困難、痛苦、煎熬的時候,你在哪裡?你陪過嘉兒幾天?她對你很陌生,沒有感情,尤其這4年來,無論你多長時間沒有回家,她已經習慣不會再向我喊要爸爸了。」
沈羽說:「不能再等,我帶一隊人馬衝上第18層接應。」
余立颯迅速自覺地跟在賀子勝的身後。賀子勝回望他一眼,低聲說道:「跟緊我,你小子可絕不能出絲毫差池!」
「我認為,瑜園高層商住樓火災事故,我們之所以能夠成功施救,實在是因為,這一回我們的運氣好。」
會場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陳輝放下對講機,展開一直執在手中的瑜園商住樓建築平面布局圖,指划著,「他們在這個位置。」
陳輝點頭,問道:「力量調配到達情況怎樣?」
下了現場,賀子勝看見蹲在一台消防車前指揮檢修的孫明傑,急衝上去給了他一個擁抱。
賀子勝說完這席話,側首對身旁的沈羽說:「沈副支隊長,我說話很直,不過一切從工作角度出發,希望大家能理解。」
賀子勝在夜幕將垂時,回到自己的小家。
賀子勝知道,他的婚姻確實出現了問題。問題的根源,由他而起。
陳輝饒有興緻地看著他,「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顯然,他是在極力按照趙芳嫂子的臨終囑託辦事。
「嗨,沒用的。」高歆跺腳,「我翻看過這幢建築的防火設計報審圖,因為沒有達到相應規模,所以沒有設置避難層,現在惟一的辦法是全部上頂層,暫時躲避煙氣。」
「可是,」孫明傑發言,「余政委剛退休,咱們把他的兒子分配到最偏遠最艱苦的中隊,情面有些說不過去,有點人走茶涼的味道吧?」
賀子勝問他來支隊幹什麼。
余立颯「嘿嘿」一笑,說:「咱光榮地經過天津警官培訓基地大學生入警培訓,結業歸來,今天赴支隊報到!」
這下,在座的黨委成員更是面面相覷。惟有陳輝一臉瞭然地微微一笑。
「火少人閑,正可以空出多一點時間來磨鍊心性嘛。」賀子勝說。
賀子勝吃飯的速度慢下來,又猛刨兩口,放下飯碗,試圖握馮媛媛的手,「生氣了?噫,嘉兒呢?」
賀子勝笑問:「你爸爸最近還好吧?」
沈羽不作理睬,read.99csw.com粗大的巴掌往長方形會議桌上「啪」地一拍,「哐哐」作響,指住賀子勝的鼻子,說:「我同意你的『否定』!你否定得好!」
在轉移過程中,發生一件險事。因為建設單位擅自改變設計,將連接體改造為連廊,因此連廊的建設並不規範且未建成,寬不足2米,兩側尚未安裝護欄。被困火場的工人本已驚慌失措,通過連廊時雖有戰士引導,仍然止不住手發抖、腳打顫。有一名工人的腳下一個趔趄,眼見要從20餘層的高處摔下,幸得余立颯反應敏捷,出手如電,一把拽住工人的胳膊,旁邊幾名戰士迅速援手,總算將工人重新拉上連廊。此情此景,賀子勝驚得冷汗淋漓。
馮媛媛朝他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讓我說完,別打斷我的話。我知道,你沒有外遇,沒有學某些男人借工作之名在外花天酒地,你也不是故意冷落我們母女,你只是太愛你的工作、事業。如我以前所說,你已經把工作當成生活,把事業當做生命,讓它們佔據你生命的絕大部分甚至全部。我理解你,我也尊重你。但是,我對你——」
沈羽也補充道:「我們初步偵察過,那確實是一個造型,並非能夠可以供人行走的通廊。」
被陳輝這樣一誇耀,賀子勝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正與前方現場通話的沈羽轉過身來,扯著嗓門答道:「按照您的命令,我們調集40台消防車,其中8台雲梯車,2台高噴消防車,10台泡沫、水聯用消防車,15台重型水罐消防車,2台火場照明車,3台搶險救援車。已經有近50%車輛人員到達。此外,後勤處孫明傑處長正在調配2台油料供給車,1台器材維護保障車,1台急救車,正在趕往現場的途中。」
「現階段,消防工作中的新科技、新裝備、新技術運用廣泛,我也不能算作老鳥,一不小心還是會淪為肉鴿。」
正放眼四下尋覓,卻見余立颯的臉龐熏得像燒過炭,張牙舞爪地從兩座建築物之間的硝煙中衝過來。
直至宿舍樓下,看見自家窗戶透出的那縷淡粉紅色燈光,心頭既暖又喜,快步上樓。
賀子勝失笑,說道:「既然你對自己這樣有信心,那麼,你一定學過這個成語——脫穎而出。什麼是『穎』?其實就是一個物體的尖銳部分。如果你確實具備突出的能力和才幹,無論身處什麼中隊,在什麼崗位工作,都能像『穎』那樣從掩藏的布袋子里冒出頭,散發出奪目光芒!」
賀子勝情不自禁微笑,一晃十來年時間,白駒過隙,多年前蹣跚學步的小颯子終於長大成人,成為自己的同事。他說:「正好,我也是來支隊報到的。」
她沉沉地嘆氣,吐出四個字,「十分失望。」
「那就分配去青陽中隊吧。」賀子勝重新提議。
研究完這項工作,下一項議程就是新來報到的幾名大學生學員的工作分配問題。
陳輝看在眼裡,招手道:「行了,上我的車。」
余立颯比劃道:「我方才跑進去溜達一圈,發現A座和B座之間有一道連廊,B座被困人員可以通過連廊逃到A座。」
賀子勝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這個連廊應當在第22層,不,第23層的位置。走,咱們馬上上去!」
四年的時間一晃而逝。
幾人緊張議論,快步朝黑煙滾滾的兩座龐大建築走去,忽聽「劈啪——」一聲尖銳脆響,地面輕微晃動,伴隨一陣驚呼尖叫,賀子勝說道:「應當是B座火焰散發的熱輻射把相鄰A座玻璃烤碎掉落,可能會有參戰官兵或圍觀群眾受傷。」
孫明傑先是一怔,隨即掀開賀子勝的頭盔,當胸捶了他一拳,笑了。孫明傑在年初被提拔為副團職後勤處長,而賀子勝現在已經是正團職,他還是比賀子勝晚了一步。因此,這份笑容中,多少有些不自在的成份。
「除非建設單位擅自改變設計,將造型改為通廊。」賀子勝接上她的話,「事不宜遲,支隊長,我申請帶一個戰鬥班深入A座偵察,適時接應逃生人員。」
這話說到癥結上,陳輝和胡磊對視一眼,感到事情敏感、「小事」變大,略有猶豫。
「這怎麼行,要去,也應當是我帶隊!」沈羽略帶嗔怪地截斷賀子勝的請戰。
余立颯說:「就算我是菜鳥,那也是菜鳥中的VIP,肉鴿中的戰鬥機。您作為領頭雁之一,難道不懂得物盡其用的道理?」
卧室的門輕輕開啟,馮媛媛摁亮客廳的照明燈,倚在牆邊,看了他一眼,淡淡九*九*藏*書地說道:「餓了吧,先吃飯。」
沈羽是與李大達同年的兵,曾經擔任過光明路大隊的大隊長,賀子勝與他接觸不多,但聽李大達提過,這也是一位動輒拍桌子摔板凳罵人的狠角色。賀子勝發言時,沈羽一直面無表情地拿2B鉛筆敲打筆記本,聽完發言,習慣性地抿住嘴,熟識他的人知道,他準備發飆了。
賀子勝頭也不抬,「我看能否找到一個暫時逃生避難的場所。」
賀子勝想,雖說余立颯仍然在滅火一線,不過青陽中隊一個月也接不到幾起火警,而且多數是芝麻綠豆般的小火,兩盤水就能澆熄。余立颯在那兒待著,應當安全。
賀子勝自然知道氣氛不對,但還是故作興奮地說:「你親手做的飯菜?魚湯?我嘗嘗!」
馮媛媛走進廚房,為賀子勝盛了一碗飯,默默地看著他大口大口刨飯,「我手藝不好,也沒有時間做飯,這幾個菜不錯,是我特地讓餐館送來的。」
「嗤——你又來這一套。」馮媛媛搖頭笑,站起,「我真的沒有生氣。你早點休息吧,公司還有許多事務,我先走了。」
雖說途中陳輝不斷與現場保持聯繫,基本掌握火災發展態勢,但到達現場后,仍然禁不住面色一沉。
陳輝也有認可沈羽意見的傾向,翻看余立颯的個人履歷,摸著腮幫子,說:「嗯,消防指揮專業科班出身,爹是英雄兒好漢——」
輪到賀子勝發言,他先前一直在思索與記錄,此時放下手中的筆,合上筆記本,對陳輝和胡磊說道:「支隊長、政委,作為參加現場救援的工作人員,對於這起火災事故的撲救,有幾句不中聽的話,我想在黨委會上說出來。」
「胡鬧!」賀子勝一邊由排煙窗近距離觀察連接體,一邊嘴裏喝道,「你以為這是搭台唱戲,還是網路遊戲?從未參加過實戰的學員沒有參戰權,你趕緊給我滾下去!」
說完這席話,她默默拎起坤包,推開門,離開。留下賀子勝無力地倚靠在沙發上,反覆思索。
「怎麼可能?除非,除非……」高歆思索著,突破間想到一種可能,神色一凝,閉上嘴。
余立颯氣鼓鼓地說道:「作為公民,我還有見義勇為的權利呢!」湊到賀子勝身邊,「你瞧,我說得沒錯吧,那確實是連廊,而且似乎,似乎用玻璃進行分隔的,」說詰問眼睛一亮,「敲破玻璃,就可以把對面的人引渡過來!」
「這有什麼好爭的,」賀子勝乾脆利落地說,「咱們都上,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陳輝隨即下達命令,命令增援的首一中隊出1支水槍堵截向4層以上蔓延的火勢,1支水槍邊控制邊深入內部進攻;增援的特勤大隊和光明路中隊進入樓內解救被困人員;增援的馬家嘴中隊架設3門車載水炮射水。
「第三,最關鍵的一點。建設單位擅自搭建的連廊恰好為疏散逃生提供了通道。這也是這起救援的最滑稽之處。我敢說,如果沒有這道連廊,這次救援將會困難百倍。甚至,有可能以失敗收場!」
「沈副支隊長,咱們不能蠻幹。」賀子勝勸阻道,蹲下身子仔細翻看面前的一大疊建築工程圖紙。
賀子勝和余立颯走上前敬禮,胡磊最為熟悉雙方,簡要地相互介紹后,陳輝說道:「賀副支隊長,你來得可真不巧。在建的瑜園高層商住樓發生火災,大批施工人員被困,我們得馬上趕到現場。你先委屈一下,在辦公室休息,我們稍後再談工作問題。」
一談到這個問題,沈羽來了興緻,「哎,那天參加救援的大學生學員叫什麼來著?機靈得很,不錯,我瞧上了,乾脆分配到首一中隊好好鍛煉一下,是個搞戰訓的好苗子。」
火勢雖未蔓延到A座,但煙霧早已瀰漫過來。他們攜帶裝備器材,徒步由普通樓梯攀爬至第18層,人人已經氣喘如牛。賀子勝一邊喘氣一邊清點人數,發現不對,吼道:「怎麼會多出一個人!是誰,站出來!」
胡磊說道:「目前,我們有兩大任務:第一,救人,第二,堅決控制火勢向A座和周邊其他建築蔓延。」
「我們在第18層,被困人員暫時安全。但是,疏散樓梯被濃煙封堵,難以組織逃生。」
賀子勝心裏「咯噔」一下,搶著發言道:「我持反對意見,余立颯雖然是科班出身,人也靈活,但是我觀察過,這小子有點像脫韁的野馬,遇事喜歡自作主張。作為學員幹部,要帶隊滅火作戰,把他放在火災任務最繁重的首一中隊,讓人不放心。我看,能不能讓他先學學防火,read.99csw.com放在防火處,先由我親自管管他。」
胡磊正色道:「你分管防火,可以不去滅火救援現場。坐火車長途跋涉回來,肯定還沒跟老婆見過面吧,回去回去,先見過老婆孩子再來支隊報到。」
他的話通情且達理,陳輝和胡磊相繼點頭,把余立颯分配到青陽中隊任見習排長的事情,就這樣確定下來。
陳輝笑道:「賀副支隊長,你在夷山擔任防火處長時,採取過不少創新工作措施。比如全面實施政府領導、行業部門各負其責、單位自主管理的消防工作機制,還有針對夷山農村火災事故頻發的特點,推進派出所的消防宣傳和執法工作,最終延伸防火工作觸角。這些措施在全省、全國也是鼎鼎有名的,所以在民主測評和考核中廣泛得到認可。希望你重歸江臨后,能夠人盡其才、大幹一場!」
不一會兒,陳輝、胡磊、沈羽等人手中的對講機同時響起,「現場指揮部,我是衛安,我們在B座發現19名被困人員!」
不過,他沒有料到,余立颯不曉得從哪裡打聽到——「賀副支隊長從中作梗」令其沒能分配到朝思暮想的首一中隊,乃至被發配到了「邊疆」。那天,余立颯竄入賀子勝的辦公室,帶有質問意味地說:「賀副支隊長,聽說是您不讓我去首一中隊。為什麼!我的條件,我的學歷,我的水平,哪一點比其他幾位學員差,憑什麼分配我到最差的中隊!」
參謀長首先簡要敘述救援過程,然後各部門負責人依次發言,大致意思都差不離,評價這次滅火救援行動很成功,救出群眾31人,挽救財產損失數千萬元。
賀子勝見此情形,說道:「嗨,大家多慮了。我們都十分了解余政委,他這輩子從來不肯沾半分便宜,如果知道咱們特別照顧余立颯,反而會生出意見。將余立颯分配到青陽中隊,他會認為支隊黨委秉公辦事,沒有把他當外人,我包管他心裏舒暢得很!再說,余政委愛人去世了,現在就剩下這麼一個兒子,定定這小子的心,讓他更靠譜一點,也算是咱們為老政委負責。」
沈羽也不入座,像指揮滅火戰鬥般,扯著嗓門說道:「這次火災事故,確實是一個警醒,一個教訓!高層建築的滅火救援問題是世界性的難題。本市的高層建築有上萬棟,其中超高層建築達100餘棟。高層建築層數多、面積大、布局複雜,孔洞、豎管、通道密布,人員和物資高度集中,一旦發生火災,蔓延途徑多、速度快,極易形成立體燃燒。而且,人員過分集中會給發生火災時的安全疏散造成極大困難。至於瑜園商住樓火災的撲救,我們確實佔了很大的機遇性便利。說話不中聽的話,就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的便宜。但是,這樣的便宜不是每次都有可能被我們佔到的,咱們絕不能站在成績上面起大灶,盲目樂觀,沾沾自喜!」
江臨支隊召開新班子調整后的第一次黨委會,其中一項議程是點評瑜園商住樓火災事故救援行動。
有人舉手出列,「是我。」
賀子勝羞愧得無地自容,艱難地喊出一聲:「媛媛——」
回家前,他給馮媛媛打過電話。按原本的計劃,他打算與妻子女兒找一家酒店共進午餐,慶祝久別後的「團聚」。誰曾想,計劃總不如變化,他正巧趕上榆園商住樓火災。滅火戰鬥結束后,他給馮媛媛打電話,但不是佔線就是關機,心中揣測馮媛媛多半生氣了,回家途中便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妻子女兒會不會仍在家中等他。
賀子勝這才注意到,馮媛媛仍然身穿一襲職業裝,沒有換著家常便服。他騰然而起,拉住馮媛媛的肩,急促地說道:「你,你別走。我知道,你對我有火有氣,咱們,能不能談談?」
2007年春天,賀子勝被任命為江臨市消防支隊副支隊長,告別夷山市,重返江臨。
余立颯急得哇哇叫,「確實是連廊,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這雙可以報考飛行員的眼睛!」
賀子勝笑道:「其實,這件事情對於我們防火工作,同樣也提出更新更高的要求。還是那句老話,防火、滅火不分家。高層建築火災的防範也是一件困擾我們已久的大事,尤其是建築內部的固定消防設施,只有保持固定消防設施的完好,才能儘早發現初期火災,同時在滅火戰鬥中提供有力幫助。據我了解,全國各地自動消防設施的完好率不足40%,消防控制室工作人員根本不會操作自動消防設施,這暴露出高層建築業主在管理上的缺失與不足,咱https://read.99csw.com們還得研究舉措,強化業主和物業管理單位消防工作責任的落實,從源頭上加強防控。」
打開門,飯菜的清香撲入鼻端。他因「心虛」而誇張地喊:「媛媛,嘉兒,我回來了!」
赴支隊報到那天剛過驚蟄,春寒料峭,細雨迷濛。賀子勝照例沒打傘,雖說春雨不沾衣,仍不免感到幾分薄薄的寒意,走到支隊營門,捂著鼻子很不雅觀地打了個噴嚏。打完噴嚏扭過頭,恰好跟疾步走來的一名年輕幹部撞個滿懷。
語出驚人,黨委會議室內頓時一片嘩然,有幾名黨委成員忍不住交頭接耳,並用異樣的目光瞅住賀子勝。
賀子勝觀察著火勢,「要關注高層供水問題。目前這棟樓尚未投入使用,固定消防設施可能無法正常啟用,要全面堵截控制火勢、順利救出被困人員,確保供水充足非常重要。」
「絕對不行!」陳輝斷然揮手,「火勢正往上行,烈火和濃煙猛烈,沒有消防電梯可運用,救援人員根本無法順利抵達目的地!」
賀子勝跳上陳輝的獵豹黑金剛,還沒坐穩,余立颯居然不請自來,毫不客氣地擠上後座。賀子勝瞪著他看,余立颯聳聳肩,「我也不是客人,同樣,想去見識一下。」
「防火、滅火本就是一體,」賀子勝笑道,「我好幾年沒打過大火,政委,您就讓我見識一下,掛掛眼科,行不?」
賀子勝說:「既然已經來隊報到,我不再是客人,我也去現場。」
賀子勝坦然一笑,繼續說:「我所說的運氣好,體現在哪些方面?第一,發生火災的是一棟在建高層建築,尚未經消防驗收和投入使用,因此,被困其中的僅有三四十名工人。設想一下,如果這棟高層建築已經投入使用,一旦發生火災事故,被困其中的會僅有區區幾十名身強力壯的工人么?肯定不會。遇上這樣的情況,憑我們的警力,並參照高層建築火勢發展的速度,咱們能不能做到成功疏散群眾?有沒有可能確保無人員傷亡?」
沈羽臉色鐵青地站起,坐在對面的孫明傑擔心他動手,輕聲喚了一聲:「老沈——」
果然,沈羽將鉛筆將桌面上一扔,扭頭氣勢洶洶地沖賀子勝嚷道:「賀副支隊長,你這是完全否定了我們的滅火救援行動。全支隊上下調集這麼多的警力,這麼多的車輛裝備,這麼多的幹部戰士,不怕犧牲衝擊在滅火戰鬥和疏散救人的第一線,就這樣被你輕描淡寫地否定了!」
「還是由賀副支隊長先帶隊上去,」陳輝發話了,「沈副支隊長,作為前沿指揮長,你還得協助掌控和指揮全局救援工作。」
余立颯翻著白眼,「還能怎樣?自從去年年底宣布退休,一下子閑了,手腳沒地方擺設似的,報紙上一則關於火災撲救的豆腐塊報道,他能拿放大鏡一看就是老半天。」
很快,前方傳來的訊息印證了賀子勝判斷的精準。
載高歆的車開走,賀子勝轉過身,看見快步走來的政委胡磊。胡磊身邊那位中等身材的大校,是他未曾謀面的江臨支隊新任支隊長陳輝。
胡磊則敲桌面,「幹什麼?黨委會,民主集中,有話好好說。」
她是拎著又笨又沉的火災勘查箱下樓的,賀子勝上前搭了把手,高歆抬頭見到他,眸光閃亮,「賀,賀副支隊長,你來報到?」將勘查箱放入車中,戴好卷檐帽,匆匆與賀子勝揮手作別,「江北區一幢在建商住樓發生火災,支隊全勤指揮部全部出動,我得去現場預備調查火災原因。」賀子勝知道高歆於2006年底調入支隊防火處,主要從事火災原因調查工作,走的技術路線,已經被評定為工程師。
兩人邊說邊往支隊大院內走,剛到辦公樓下,忽聽「嘟嘟」連響兩聲急促的口哨。隨著哨聲,肅靜的大院和辦公樓陡然活起來,警通班的戰士從院內各個角落冒出,各就各位發動車輛,機關幹部一拔拔跑步下樓,從兩人身邊穿梭而過,有熟悉的也有更多陌生的臉龐。
余立颯嘟囔著辯解,「我主動請戰。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賀子勝說著「對不起」,仔細一看,不禁笑了,「小颯子!」
賀子勝上下打量余立颯,喜悅地拍打他的肩膀,「三四年沒見,小夥子長高了,活脫脫一枚大帥哥。」
部署停當后,陳輝轉身對賀子勝說:「作為老資格的特勤中隊長,你有什麼建議?」
分管戰訓工作的副支隊長沈羽和戰訓科長楊勇迎上來,陳輝問:「前期救援情況進展怎樣?」
陳輝本來一臉嚴肅,此時被這位年輕人的大胆逗笑了,「都去,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