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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王小月沒聽出玉骨兒話里的殺機,只問:「二媽媽願幫我們逃么?」
玉骨兒說:「……梅枝,你不知道你大媽媽,我卻是知道她的,她只認得銀子,為銀子,連老相好章三爺都不救哩。她再不會和你們爭吃這種醋的。眼下這麼欺訛你,想必還是為了銀錢上的事吧?」
玉骨兒沒讓男人們日死,她也沒讓男人們日死,現如今她成了大媽媽,玉骨兒成了二媽媽。她造就了自己,也造就了玉骨兒。玉骨兒眼下可比她強,一邊和她一起賺著銀子,一邊在大花船上接著客,和肖太平打得火熱。她心裏雖說有氣,卻又不好像對付梅枝那樣對付玉骨兒,只能時不時地和玉骨兒提提當年,讓玉骨兒記住她的那份好處。
王小月這才悟到了什麼:「二媽媽的意思是……是弄死大媽媽?」
玉骨兒心裏很氣,可還是忍下了,只淡淡地對十八姐說:「姐姐,我是為你好,你要不聽,就當我是放屁吧。」
每日夜晚,看到一封封銀子和一疊疊銀票、工票時,十八姐心裏就會十分滿足,覺得自己是個很成功的女人。瞅著自己糜爛的下身,她常常想,這每個女人身上都有的東西就是她起家的根本了。她充分地利用了它,也迫使手下的姑娘們充分利用它,就獲得了非同凡響的成功。因而她這東西與其說是讓男人們日弄壞的,倒不如說是生生讓銀子給撐壞的。於是便感嘆不已,因為有了煤窯和挖煤的男人,這世界變得多好呀!男人從窯里把一封封銀子read.99csw.com挖出來,又一封封送到她的花船上,讓她大發其財。然而,她終究失落了做為一個女人的價值,這便生出了深刻的悲哀。女人是為男人而存在的,對女人來說男人不再要她,她生命的意義也就不復存在了——當然,真像花船開張之初一夜被那麼多男人日弄也不是好事,可總比沒有男人來日弄要好。她寧願被男人日死在床上,也不願被男人們這麼冷落。挖煤的男人應該死在窯下,賣身的女人就該死在男人身下哩。
這一來,玉骨兒也覺得怪了,就跑去和十八姐說:「……姐姐,咱得讓梅枝和那些姑娘們多給咱賺錢才是,你咋老和她們過不去?姑娘們私底下都說你這大媽媽和她們爭風呢!」
當著玉骨兒的面,十八姐無話可說,心裏也後悔過,可一轉身,十八姐仍不承認自己做為一個賣淫的女人已喪失了自我出賣的價值。仍幻想著用脂粉和嬌喘長久欺騙橋頭鎮的男人們,把一個婊子年年說十八的謊言永遠衍演下去……
玉骨兒說:「我倒是願幫你們逃——只是有大媽媽在,我就沒辦法哩。」
玉骨兒說:「再買姑娘也經不起你這麼折磨哩!」
在生命的末路上,十八姐時常陷在一種悲喜交加的情緒里。
一多半是為了銀錢而忘命的精神,十八姐才拖著糜爛的下身背地裡悄悄地接著窯上的粗客。點著線香接粗客時,十八姐總會想到當年和玉骨兒頭夜開張的情形,耳旁就響起玉骨兒無知的https://read.99csw•com叫聲:「姐姐,我不行了,要……要叫人日死了……」
玉骨兒說:「這是她自找的——這老×不死,只怕誰都活不好哩。」
王小月蒼白著臉,看著玉骨兒,愣了好半天才說:「那哪天我……我……和梅枝商量、商量……」
說這話時,玉骨兒還是真心想勸十八姐的——花船上的進項有她一成半的份子,她可不願十八姐這麼亂來,冷了姑娘們的心,也壞了花船的生意。
十八姐瘋狂之下,連玉骨兒的面子也不給了,竟指著玉骨兒罵:「……你玉骨兒是什麼東西?也敢來教訓老娘了?沒有老娘,能有你小婊子的今天么?今天倒好,老娘抬舉你做了管事的二媽媽,你竟管到老娘頭上來了!」
玉骨兒說:「姑娘們都死了,誰給咱賺錢呀?」
聽得這話,梅枝才明白,十八姐原是對她妒嫉。十八姐下身時好時爛,臟名已傳遍了橋頭鎮,除了摸黑騙騙一炷香的粗客,有錢有勢的大人先生們已再不願和她睡了,她就陰陰地恨起了別人。
玉骨兒說:「這也是自然的,姐姐總不能永遠十八歲嘛!再說,姐姐現在又是大媽媽,就算真有許多男人跟著姐姐轉,姐姐也不能再接哩!」
玉骨兒問:「明的被她拿去了,暗的呢?客們送的私房脂粉銀呢?」
這事實讓梅枝吃驚。只是梅枝咋也想不到,身為大媽媽的十八姐會和手下的姑娘們爭這賣笑的風頭。梅枝和管事的二媽媽玉骨兒一說,玉骨兒也不信。九-九-藏-書
梅枝說:「我哪來得銀錢呀?客給的再多,還不都讓大媽媽拿去了。」
迫近十八姐的死亡陰影中雖有玉骨兒注入的一份處心積慮,卻也有十八姐自己結下的苦果。在章三爺斃命前後的那段日子里,十八姐漸漸變得躁動暴戾起來。對手下的俏姑娘們總無好聲氣,尤其是對大花船上的紅姑娘梅枝,更是咋看都不順眼,三天兩頭找碴亂罵。
十八姐和玉骨兒說了心裡話:「……我也不是想和誰爭風,只是看不過。玉骨兒你想想,當年這三孔橋下只咱姐倆時,姐姐多風光?多少男人淌著口水跟著姐姐轉呀?!現在倒好,全跑到梅枝和那幫小×懷裡去了——就連背時的章三爺都不偎姐姐哩!章三爺臨死前最後一次到咱花船上來,要了小花船上接粗客的姑娘,都不要姐姐……」
梅枝是十八姐新買來的,買來后沒多久接客就接紅了。漠河城裡的幾個爺常為她爭風吃醋,還在樓船上打了起來。只接了幾個月的客,梅枝便為十八姐賺了成百兩銀子,按說十八姐不該恨她。可十八姐偏就恨上了梅枝。有一天白日,十八姐闖到了梅枝的船房裡,把正睡著的梅枝弄醒了,毫無來由地在梅枝白|嫩的身上亂擰,還揪著梅枝的頭髮,往梅枝臉上騎,弄得梅枝一臉髒東西,乾嘔不止。
不過,十八姐因為擺脫不了對梅枝和一幫俏姑娘惡夢般的妒嫉,也做得太過分了,臨死前那陣子,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姑娘們誰的客多她生氣,誰的客少賺不到錢,她也生read•99csw•com氣。搞得下面的姑娘不知該咋著好,都背地裡跑到玉骨兒面前哭訴,一個個對十八姐恨之入骨。
十八姐說:「你敢說么?你要敢說,老娘把你的小×撕爛!別看你現在紅,有錢的主爭著搶著來日你,總有一天你也得和老娘一樣,讓人日|爛,得上一身臟病,再沒人願意多看你一眼……」
王小月和梅枝被十八姐欺辱怕了,商量來商量去,還是不敢對十八姐下手。過了兩天,王小月對玉骨兒回話說,她們只想結伴從花船上逃走,並不想做殺人奪命的事。玉骨兒心裏很氣,卻又不好發作,無奈之中才又想到了已出落成人物的王大肚皮……
玉骨兒這才想到利用姑娘們的情緒,對十八姐下手。
十八姐不說梅枝咋得罪了她,只說:「咋?你也嫌老娘爛?嫌老娘臟?老娘就是再爛再臟,也是你的主子!」
玉骨兒又說:「姐姐,咱得記著,咱是做生意,姑娘們是為咱們賺錢,咱萬不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的……」
玉骨兒去了,見梅枝的下身和大腿上血肉模糊,樣子很慘,便對十八姐說:「……姐姐,你打她哪兒不好?偏撕她這裏!日後讓人家咋做生意?!」
對十八姐提到的好處,玉骨兒嘴上應著,心裏卻頗為不屑。但對十八姐的「敬業」精神,玉骨兒嗣後倒有高度的評價。玉骨兒做了大媽媽后,每每誇罷自己被肖大爺日弄過的腚,就會贊誇到十八姐糜爛的下身,要手下的姑娘們別嬌氣。
玉骨兒說:「既是如此,我看你們倒不如拚死了她,各自逃生九*九*藏*書呢!」
梅枝驚懼地問:「大媽媽,我……我咋得罪了你呀?」
十八姐說:「老娘再不讓她做生意了,就讓她去死!」
梅枝常受十八姐的欺辱,實在受不了了,想到了逃。一天早上,收拾好衣裝正要溜下船,被護船的打手鄭老大發現了。鄭老大扭住梅枝去見十八姐。十八姐氣了,和鄭老大一起毒打梅枝。梅枝被打急了眼,抱住十八姐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十八姐發了瘋,竟把梅枝捆起來,將梅枝下身一塊塊皮肉血淋淋地撕扯下來,撕扯得梅枝沒人腔地叫。姑娘們都求玉骨兒去給梅枝講情。
梅枝嗚嗚哭著說:「大媽媽,我……我只知道為您老多賺錢,從……從沒說過您爛呀?」
事過幾日之後,十八姐又讓下身稀爛的梅枝到小花船上去接客。和梅枝相好的王小月看不下去,替梅枝講了幾句話,竟當著許多姑娘的面挨了十八姐一個大耳光。王小月又跑到玉骨兒面前哭訴說:「大媽媽再這麼鬧下去,只怕我和梅枝都沒法活了。」
雖沒救下梅枝,卻得了姑娘們的心。姑娘們都把玉骨兒當作了靠山。王小月還公然對玉骨兒說過,若是你二媽媽是當家的大媽媽就好了,我們都少遭些罪哩。
梅枝哭了:「私房也……也都被她搜去了。每回客人一走,她就來搜。漠河劉三爺送我一對金耳環,我……我戴了沒……沒兩天,就讓她硬拽下來,把……把我耳垂都拽出了血……」
十八姐說:「老娘再去買姑娘。」
十八姐承認玉骨兒講得有理,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