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雖然我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女人，我猜想她大概是面向電話，坐在椅子上，兩腳|交叉地和我講話。

建 在後巷兩側的房子， 彷佛是由比重相異的液體所混合而成似的，簡單地說凸分為兩種形式。一種是擁有寬廣庭院的舊式建 ，另一種是最近才新建的新房子。

我看了手錶一眼， 還有五秒鐘才一分，我 望地嘆了一口氣，就接受她的要求吧！但是，只要我一讓步，對方就會得寸進尺，這是我從叄十年生活中所獲得的經驗——確實如她所說，這曾經是我的特技之一——集中精神去聽對方的聲音。

「這個不重要，我只要十分鐘的時間就夠了，我想這樣就足夠我們彼此了解了。」她快速地說。

「或許是吧！」

我陶醉在蒸汽聲中，和棉質布料加熱後所發出獨特的香味里。一共熨了叄件襯衫，確認沒有任何縐痕之後，我將它掛回櫥子里。關掉熨斗的電源，和熨衣台一起收起來。這時候我的腦子裡已經清楚多了。

所謂的「後巷」事實上稱不上是一條後巷，因為它不是一條真正的路。路應該是有入口、出口的。

我靠非這面高達胸部的鐵絲網，對著院子里看了好一會兒。雖然我知道這會是一個貓喜歡的庭院，但是，看了好一陣子都沒有看見貓的影子。屋頂的電視天線上停著一隻鴿子，發出了單調的叫聲。

「你管我奇不奇怪，反正都與你不相干！」我說。「早飯沒吃什麽，我現在餓得很呢！」

「沒有！好像沒有看到它回來。」

「十分鐘就好了！只有十分鐘而已，對你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而且我們只不過是一問一答而已。你認為裸體比較好，還是穿上什麽比較好。我什麽衣服都有呢！例如襪帶……」

因為腦子裡老是想著這劇事，連小說的情節都看不下去了，於是我起身做做體操，然後去熨熨襯衫。只要我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時，就去熨衣服，這是我長久以來的習慣。

「知道了？你知道什麽？」

我大吃一驚地反問，詩？到底什麽叫做詩呢？

「隨你自已高興就好！」我說。「不過，我不喜歡在電話里談這些，一點趣味都沒有。」

「不知道！」我說。「你一個人沒事跑那裡去做什麽？而且我以前怎麽從來不曾聽你提起——」

妻子覺得非常可惜地說：

「很好啊！」我獃獃地說。

襪帶？竟然有人穿襪帶，莫非她是「閣樓」雜誌的模特兒。

妻子為什麽會到「後巷」去呢？我實在想不出正確的理由，而我自已也只不過到「後巷」去過一次，更何況她是一個最討厭蜘蛛的人。

凝視著聽筒好一陣子之後，才將它放下。為什妻子會對「後巷」了解得這麽清楚呢？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因為進去「後巷」必須翻過一道很高的圍牆，而且，故意做這些事情而進入「後巷」，是毫無意思的。

「彼此了解？」

「太厲害了！」

「你不喜歡？」

這一切都像一個謎。我覺得這是一通不認識的人打來的匿名電話，但是一點兒都找不到她的用意到底在那裡。

我伸長脖子，探頭看看廚房裡的情形，煮通心粉的鍋子正冒著白蒙蒙的霧氣，好像正指揮著倫敦交響樂團的「鵲賊」。

她用平靜的語氣說。

彼此了解？

從路旁人家的房裡傳出來的電視聲音、抽水馬桶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不時還傳來陣陣咖哩飯的香味。

石鳥的影子落在叢生雜草堆里，被分割成零零碎碎的形狀。

「對不起，」我吃一驚地反問。「你到底要說些什麽呢？」

於是我就把工作辭掉了。

女人立刻回答。

「試試看，好嗎？」她說。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有一間房子的庭院里放置著一棵早已枯黃的聖誕樹；有一間房子的庭院里則堆滿了玩具——叄輪車、套圈圈、塑膠劍、橡皮球、烏龜形狀的玩偶。有的庭院里還有籃球架，有的庭院里則有湯鞦韆，或各種陶制的桌子。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她說。

「沒事！只不過想熨衣服而已，沒有什麽九-九-藏-書特別的事。」

「你最好不要穿衣服，也不要亂動！」我說。

是早上那個女人。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理由叫我一定非得會寫詩不可吧！

這是一間新建的兩層樓房，但是緊閉著的木頭兩棚看起來卻非常的古舊，二樓窗戶的手把也壞掉了，庭院的正中央放置一座高及人胸部的石雕，這座石雕的形狀是一隻欲展翅飛去的鳥，四周則雜草叢生。這隻鳥——雖然我不知道它叫什麽名字——模樣看起來很威武。

還有一戶人家的大門是一道鋁邊的玻璃落地窗，房裡的布置可以一覽無遺，房間里有一套肝紅色的真皮沙發、大型的電視、裝飾用的架子（上面有一個熱帶魚的水槽，和兩個大獎盃），還有一盞裝飾用的藝燈。看起來好像電視連續劇中的場景，非常不切實際。

「後巷」長約二百公尺，寬不到一公尺，再加上路上堆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必須側著身體才能在這裏走動。

抽完了一根煙，將它丟在地面上踩熄了之後，我還是靜靜地靠鄉這裏狐索著。我已經腦子裡一片模糊，真想好好的大睡一覺，大概是因為我一直盯著石雕的鳥看的緣故吧！

我一點兒也認不得這個女人的聲音，因為我對於別人音色的辨認具有絕對的自信，所以我想這一定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她的聲音低沉、柔和，而且語句中沒有重點。

有一個院子里放置著一個鐵絲網圍成的大型狗屋，但是，裏面並沒有看到狗的影子，而且門也是敞開著的。

隨它去吧！——我心裏這樣想著——不論她是什麽樣的女孩，我都不想了解，因為這種事情對我毫無用處，對我而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份新的工作，而具要趕快確立一個新的生活圈。

「嗯！關於工作方的事情，有一個滿不錯的工作機會。」

我坐在廚房的桌子前，雙手托著下巴，心裏思忖著：到底是什麽緣故，使我的人生指針開始變得凌亂起來的呢？我不清楚。既不是政治運動受挫，也不是對大學感到失望，更不是交女朋友方面不順利。我只是照著自已的樣子，平凡地活著。

如果是剛才那個女人又打電話來的話就要告訴她現在正在熨衣服，必須馬上掛電話。

「再說說看！」

全世界的女人打電話給我，好像都是為了要叫我大吃一驚似的。

「為什麽會找上我？」我問。「為什麽不去找別人而會找上我？」

「佔用你十分鐘的時間。」

但是，坐在客的沙發上的我，雖然看著圖書館借來的蓮德敦的小說，卻仍然頻頻抬頭看看電話，我對她所說的「花十分鐘彼此了解一下」這句話越來越感興趣，十分鐘之內到底能夠了解些什麽呢？

因為一路上所看到的情景對我而言都是既新鮮又有趣的，所以我就一邊慢慢地觀察，一邊緩緩地往「後巷」走去。

「嗯！還不知道！」我說。「還沒有決定，買了之後再說。」

新房子通常沒有寬闊的庭院，有的甚至連院子也沒有。這些房子的屋檐和後巷之間的距離大概只夠景一排衣服而已，因此，有些人就會將衣服晾到後巷來，因此，我簡直就是走在濕答答的毛巾、襯衫、被單的行列之中。

「對不起，請問你是那位！」

法律事務所內的工作正好可以使我發揮所學。

我老實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我考慮考慮！」

「你不要替我戴高帽子！」我說。

這附近一片靜寂無聲，靜得彷佛連綠葉行光合作用的呼吸聲都聽得見似的。

「任何時刻，任何地點！」她說。「這些事情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現在，不是嗎？而且，如果要談這些的話，時間很快地就會沒了，如果你不急的話是無所謂啦！」

從一開始她就提出了十分鐘的時間，讓我覺得她對自已所設定的時間非常有把握，但是，事實上或許可能短過九分鐘，或許長過十一分鐘，就像煮通心粉一樣…

接著我到屋檐下檢查貓吃東西用的盤子，發現昨天晚上我裝在盤子里的魚乾一尾也不少，證明貓還是沒有回來過。

我反問了之reaｄ.９９cｓw.cｏm後，才發現從今天早上起我就將貓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凈了。

「知道你在失業中啊！總之趕快去煮通心粉吧！」

「你到底想怎麽樣？」我說。「即使是相處十年也很難清楚地了解對方！」

那個女人打電話來時，我正站在廚房裡煮著通心粉。在通心粉煮好之前，我和著FM電台的音樂，吹著羅西尼「鵲賊」序曲的口哨，這是煮通心粉時最合的音樂。

我從樹影下穿過，東一塊西一塊的影子照在的白色襯衫上，彷佛凹凸不平的地球表面。

「那麽我們互相了解一下吧！」

「我聽你說過，你高中時喜歡寫些什麽東西。」

我穿著T恤、 薄薄的棉質褲子，以及網球鞋。但是，在太陽底下走了一長段路之後， 我開始覺得腋下、胸前已經沁出汗水了。T恤和褲子都是當天早上才從衣箱子里翻出，所以還有一股濃烈的樟腦丸味道，那氣味彷佛一隻只有翅膀的飛蟲，趁著我呼吸時，會偷偷地飛進我的鼻孔里。

「你找我有事嗎？」

我滿腔的感情突然找不到地方宣 ， 手握著話筒，茫然地看著前方，過了一會兒才想起通心粉的事，便重新回到廚房，關掉瓦斯爐的火，將通心粉從鍋子里撈起來，加上一些番茄醬，就開始吃了起來。

我不知該麽才好，這個女人確實認識我，但是，我卻不記得聽過這樣的聲音，我是從來不會忘記別人的聲音的。我可能會忘記別人的長相、或名字，但是絕對會將聲音牢牢記住。

我稍微想了想之後說。

「這是有理由的。」

「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你，雖然這是過去的事了！」

「不跟你閑扯了，我要掛電話！還有工作要我處理呢！希望你能順利地找到貓。」

但是，不管怎麽再叄思考，我的腦子都像一片混亂的糊，越想越亂，頭的兩側也隱隱作痛起來，因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也因為五月初的暑氣，更因為那通奇怪的電話。

我沒有回應，只是將話筒又移到左手。

「考慮一下吧！」妻子說。

為什麽會這樣呢？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勁了呢？

她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我非得和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聊十分鐘的話不可。

我閉上了眼精，出現一幅五顏六色的彩畫。

時間兩分五十叄秒。

我首先表現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我脫下手錶，將它改換成馬錶，現在已經是十秒鐘了。

我一邊聽著收音機里傳出來的音樂，一邊將近二百五十公克的面一點也不剩地送進胃裡。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感情非常豐富。「不過我待會兒會再打來。」

「我不喜歡——」

「叄十。」

「我的年齡？」

從前——我回想著——，我也是一個有著滿腔抱負的人，高中時立志要當律師，而且我的成績也不壞。高中叄年級時選舉「模範生」，我是班上的第二高票，後來也順利地進入大學的法學院，當時的我，的確非常的狂傲。

然後就不再說話了，到底「這樣的啊！」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一點兒也清楚。

為什麽我非得出去找貓不可？我一邊聽著掐脖子鳥的叫聲，心裏一邊想著，即使真的找到貓了，我又能怎樣呢？勸它回家，或者對它哀求起說：大家都在心著你，回家去吧！

我正在說話中電話就被切斷了，這種掛電話的方法也實在太唐突了，好像不是掛上話筒，而是用手指按下開關按鈕似的。

「你覺得我應該穿件內褲比較好呢？還是穿雙褲|襪比較好？或者什麽都不要穿！」

「通心粉吃完了吧！」

「好吧！就這麽了！今天是星期幾呢？」

「不是什麽太大不了的詩，只不過是讓高中女生看的，隨便寫就可以了！」

「結了婚，但是還不太習慣，而且有些問題。沒有問題的女人不會隨意打匿名電話給男人。但是，我還是不認識你，至少沒有和你講過話，所以不管怎麽想，我還是無法想出你的模樣。」

「好吧！隨便你了，我現在就掛電話。」

天空中飄浮著幾朵小雲，彷佛中世紀的銅版畫的背景里所描繒的，形狀鮮明而簡潔https://read.99csw.com的雲朵。因為眼前所看見的每一富景象都深刻而鮮艷，這更使我清楚的感覺到體內那股茫然的不存在感正存蠢蠢欲動。而且，天氣實在熱得人受不了。

她低聲地笑著說。

「為什麽不用再找工作了？再叄個月我就領不到失業保險金了，我還可以再遊手好閒下去嗎？」

妻子告訴我空房子就在有狗屋的房子前面，因此，我很快地就找到了這間空房子。

「好啊！我正打算去買晚飯，可以順道去銀行。」

十二點半時，我如往當一樣，將亞麻料子的大袋子背在肩膀上，先去銀行了瓦斯和電話費，然後到超級市場買晚餐，再到麥當勞吃了一個起司漢堡，喝了一杯咖啡。

「但是我得去找貓了。」

「我說只要十分鐘的時間就夠了！」

她接著說：「反正是你自已的人生，你要怎麽過就怎麽過！」

「二十七、八歲，大學畢業，東京人，小時候生活環境中上。」我說。

到底那個女人為什麽打電話給我呢？而且，那個女人是誰呢？

「那是新聞！高中新聞！報導足球大賽中那一班獲勝，物理老師在樓跌倒住院療傷，寫一些拉里拉雜的小事，不是寫詩！我不會寫詩！」

我在流理台洗盤子和鍋子，一邊燒開水，然後，泡了一壺紅茶，一邊想著剛才那通電話。

「從聲音想像我是一個模樣的女人，可以嗎？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當初這種感覺只發生在一些眼睛看不見的小事上，但是，隨著時間累積，這種感覺越來越時間的累積，這種感覺越來越嚴重，最後甚至嚴重到令我將自已全部否定掉的地步。

我熨襯衫的全部工程一共分然十二個步驟。第一個步驟衣領到第十二個步驟左袖為止，順序絕對不會搞混。我一邊一個個地數著號碼，一邊依照順序熨下去，如果不這麽做的話，就不能將襯衫熨好。

…。

「等一下！」我慌忙地說。「如果你是要向我推銷什麽的話，打幾百次電話都沒用，我現在正失業中，沒有餘錢買任何東西！」

「不能等十分鐘再去嗎？」

「過去有什麽好談的，我們的事情也不會記錄在歷史上！」

「我想不出來！」我而。

「我現在正在床上呢！」女人說。「剛剛洗完澡，什麽衣服也沒穿。」

然後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吸了一根煙，馬銀停在五分二十叄秒的位置。

時間是四分鐘。

什麽衣服也沒穿！那不像春宮電影里的情節一樣了嗎？

她簡潔地回答。

我到廚房喝水，打開FM的頻道，然候修剪指甲。收音機里正播放羅勃特·布蘭特的新LP專輯，但是我只聽了兩首歌，就覺得耳朵發痛，非關掉收音機不可。

「例如？」

二月開始，我辭掉了法律事務所的工作，我是我從學校畢業後就一直工作的地方，而且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我即不是工作的內容不喜歡，也不是待遇不好，同事之間的相處也很愉快。

但是，打電話來的是妻子，我看了一眼放在電視上的時鐘，指針正好指著十一點半。

「那麽，談談過去的事情吧！」我說。

「通心粉？」女人驚訝地說。「現在才早上十點半而已，為什麽在早上十點半煮通心粉呢？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已經談了好幾家了，這個星期內會給我回答，如果真的不行的話，再考慮一下你說的那份工作吧！」

「我的朋友開的雜誌社裡準備出版一本針對年輕女孩子的小說雜誌，要找一負責個挑選詩的稿件的人，最好能夠每一個月在刊頭上寫一首詩，工作很簡單，待遇也不錯，雖然只是兼差性質的，不過做得好的話，或許還可以兼任編輯的工作——」

「你到底是——」

「我不知道！」

兩點前我越過 院的圍牆，到後巷去。

我悶不吭聲地將電話掛掉。

我在晚餐時對妻子說：「我想把工作辭掉！」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是那麽偉大的人，我也有能力所不及的地方，所以才會越來越走偏人生的方向。」

「你對自已的能力如此地有自信？你難道不認為是你的腦子裡有一個致命的九*九*藏*書死角，否則你怎麽會想不起來我是誰呢？像你這麽聰明、能力又強的人，應該想不起來的啊！」

「試試看嘛！」女人說。

「你能不能到附近去找找看呢？它已經失蹤四天了。」

或許正如她所說的，我的腦子裡存在著某一個死角，這個死角或者身體里的任何一個角落，就像一個失去的地底世界，而且，這個死角正是使我的人生觀發生狂亂的原因。

「我想它大概是在後巷那個空房子的庭院里吧！那個有小鳥的石雕的庭院。我以前在那裡看過它好幾次，你知道那個地方嗎？」

而且，我覺得自已做得很好，理解力快，行動敏捷，不任意抱怨，而且對現實事務又有自已的看法。因此，當我提出辭呈時，老先生——這間事務所的所胝者是一對律師父子，老先生是指父親——表示要替我加薪，希望我能留下來。

「詩？」

我說著坐到椅子上，將拿在左手上的聽筒換到右手來。

但是最後我還是把工作辭掉了，為什麽要辭職？這個理由我也不太清楚，辭職之後的希望和展望，我也沒有仔細想過。只是藉口說是想準備司法官考試，就順利地將工作辭去，但是事實上我並不是真的想當律師。

她說，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點煙的聲音。

除了這座石雕之外，院子里就沒有其他像裝飾的裝飾品了。

十分鐘頭後，電話又響了，這一次我並沒有去接，電話響了十五聲之後就掛掉了。

「喔！」我說。

覺得口渴正準備到廚房喝水時，電話又響起來了，我感到有些困惑，不知該直接去廚房，或者回到客廳里，但是最後還是回到客廳接起電話。

但是，大學畢業之後，有一天我突然覺得過去的個已並不是一個真正的自已。

「可是，非常不巧，我現在正在煮通心粉，已經快煮好了，如果再和你講十分鐘的電話，通心粉大概會被我煮爛了，我想最好是把電話掛斷。」

「發生了什麽事？」妻子問。

「你能不能幫我到銀行去繳瓦斯費和電話費呢？」

但是，「後巷」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稱不上，因為至少死胡同還有個入口。附近的人們為了方便稱呼，就叫它「後巷」。

妻子只是說：「這樣的啊！」

我突然覺得鳥的影子里好像發出了一個人的聲音，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不過，我可以確定是女人的聲音，而且好像是在叫我的。

「而且我的陰|毛還是濕的呢！」她說。

「長得滿漂亮的，至少你自已是這麽認為，但是有一點自卑。個子矮矮，或者乳|房小小的。」

我小心地穿過兩旁堆置的廢物，慢慢地往前走，邊走時還得一邊小聲地叫著貓的名字。

我站在屋檐下，看著明亮的初夏陽光，照著我家狹窄的庭院，越看就越覺得這實在不是我理想中的庭院。因為在一天里只有很短的時間可以照到太陽，所以泥士顯得既黑又濕，而且庭院里只有二、叄株紫陽花而已，更重要的是我並不怎麽喜歡紫陽花。

回到家裡將食品放到冰箱里時，電話鈴響了，我聽起來覺得鈴聲好像非常焦躁不安，我只好將切了一半的豆腐暫時先放在桌上，先到客廳去接電話。

「你能給我證明嗎？證明你認識我！」

「我認識你。」

妻子在服裝設計學校暢無，有一份不錯的待遇，又從做編輯的朋友那裡拿回一些美工的工作回來兼差，收入不壞，而我也可以領半年的失業保險。如果我每天待在家裡，還可節省下外餐費和交通費，生活應該和上班時不會有太大的差異。

「這是我自已的想法，我覺得你實在不必再耗費心力找工作了！」

據說——這是將房子便宜地租給我們的叔父所說的——「後巷」原本是有出口和入口的，而且具有連接道路與道路的機能，但是，隨著高度成長期的到臨，空地都蓋了新房子，結果道路就越來越狹窄，而住在這裏的人也不喜歡外人在自已的庭院里鑽進鑽出，於是就將小路者起來，剛開始時大家只是利用一些粗動的屏障物，但是漸漸地就有人用水泥牆、或鐵絲網將自已家門口的庭院圍起來，於是這就九*九*藏*書變成一條沒有出口，也沒有入口的「後巷」了。

女人用誘惑的口吻說。

相較之下，舊式房子的生活味道就比較感覺不到，圍牆也大多是使用各式各樣的灌木所圍起來的， 從木頭的縫隙可以看見寬闊的庭院，而房屋的建 有的是有著長長走廊的日本式房子， 有的是有著古銅色屋頂的西式建 ，有的則是最近才改建的摩登建 。但是，不論是那一種建 ，都有一個共通的特點，那就是幾乎不見半個住在這裏的人影 且沒有聽到半點聲音， 聞到半點味道，連洗丞的衣物也都完全看不見。

初夏的陽光將樹影投映在地面上，因為沒有風的緣故，影子永遠固定地留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像是個古板的宿命論者，任憑外界變化的擺布。

附近的樹林里，有一種鳥的叫聲，聽起來像被掐到脖子似的，我們就叫它「掐脖子鳥」，這個名字是太太取的，不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到底叫什麽，也沒有看過它的長相，不過這些都沒有關係，它還是每天都到附近的叢林來，在我們的世界里發出它那獨特的叫聲。

「你會寫詩嗎？」

電話鈴響時，我原本不想理會它，繼續煮我的通心粉，因為面快煮好了，而且收音機里又播放著我最喜歡的倫敦交響樂團的曲子。但是，我還是將瓦斯的火關小一點， 右手拿著筷子，到客廳里去接電話，因為我突然想到或許有朋友要幫我介紹新工作。

「不管那一種詩我都不會寫！」

「再下面一點也是熱的呢！好像剛熱過的奶油，非常熱的喔！真的喲！你想不想知道我現在是什麽姿勢呢？右膝立起來，左腳橫地打開，像時鐘十點五分的角度，」

她靜靜地說。

「可以啊！如果只是十分鐘的話！」

「星期二。」

「可是，你又找不到和法律有關的工作！」

「正在做什麽？」

「完全攛乾，所以現在還是濕的，熱熱濕濕的，非常柔軟喔！黑亮亮的，非常柔軟，要不要摸摸看！」

「你好嗎？」她說。

唐突地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看到我也沉默下來時，她說：「想辭就辭吧！」

說著一邊將魚骨頭夾在盤子旁。

算了！別再胡思亂想了，還是去找貓吧！與其老是在家裡，不如到外面去走走，而且至少還有個具體的目的。

「應該說叄十又兩個月，這樣可以嗎？」

「摸摸唇，慢慢的，而且是開著的。慢慢的喔！用指腹慢慢的摸，非常慢喔！再用另一隻手玩弄著左邊的乳|房，從下面開始輕輕地按摩，乳|頭突然的變硬，重複幾次吧！」

「我有固定的薪水，副業也進展得很順利，而且還有一筆可觀的儲款，只要不太浪費，一定夠吃的。」

「熨衣服。」

「我是指精神上！」

「說得像極了！」

女人又重複地說了一遍。

「為什麽？」

「你是叫我在家裡做家事嗎？」

「會成為歷史的！」我說。

「這一次換你來想像一下我的模樣了！」

唉！算了！我又嘆了一口氣。讓貓到它喜歡居住的地方生活，這不是很好嗎？而我已經叄十齣頭了，竟然還找不到適當的工作！每天洗衣服，想著晚飯的菜單，還有尋找離家出走的貓。

「簡單？」我說。「請等一下！我要找的是有關法律事務所的工作，什麽時候又跑出詩詞挑選員這碼子事來了呢？」

「貓回來了嗎？」

從說話調來，我知道她所言不假。她真的將兩腿打開成十點五分的角度，而且把陰|部弄得濕濕熱熱的。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點著了火，靠在鐵絲網旁將一整根煙抽完了，這時候電視天線上的鴿子一直以相同的調子啼叫著。

「吃完了！」我說。

「唉！」

「什麽時候？什麽地點？」我問。

「晚飯想吃什麽呢？」

妻子改變語氣地說。

然後她就掛斷了電話。

「貓？」

或許是因為接電話的緣故，通心粉煮得太軟了，但是並沒有軟到不能吃的地步。

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緊張，我一覺得混亂時就熨衣服這事情，她是非常了解的。

我再度驚訝地問。

她如同何在慢慢咀嚼食物一樣，仔細地說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