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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見鍾情

第四章 一見鍾情

陳虎的心「哐」地像被撞了一下,滿身鼓起的氣一下子泄了。他清楚自己沒有什麼後台,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胡海軍獨排眾議、一手提攜的。胡海軍看重他、重用他,還打算推薦他作自己的接班人。現在他一下子病倒了,這太令人意外了。
正在二人推讓之際,有人喊:「主治大夫來了。」陳虎只好將錢收起來。
陳虎一聽是記者,忙客氣地讓座,說:「你們的欄目我每期都看,辦得很不錯。你是新來的吧?」
陳虎從包里拿出一萬元錢,遞給劉蘭英說:「劉姨,胡局待我這麼好,我也一直沒有報答他。這麼多年他沒有收過我一分錢禮,現在這一萬元錢給他看病吧,要請最好的專家來救治。我回去馬上安排專人來值班,一定要讓老局長早日康復出院。」
劉長樂答道:「還沒有,手機一直關機。」
「胡局長的病不要緊吧?在哪裡住院?我想抽時間去看看他,他的確是一位很好的領導啊。」劉長樂說。
「已經確認了,是羅埠鎮小塘村人,名叫許小強,二十歲,在市玻璃廠打工,曾經因聚眾鬥毆傷人被判過一年有期徒刑。」
陳虎直點頭,說自己錯了,接受老領導批評。
「很嚴重,在天城市第一人民醫院,應該去看看他,應該的。」陳虎一邊回答,一邊望著窗外,目光有些迷離。
陳虎一早就來到辦公室,一臉的倦容,顯然昨晚上沒有睡好。一開始他琢磨著胡海軍的話,遲遲難以入睡,凌晨將近睡著的時候,劉長樂又來電話報告說李志成沒抓著,這樣一折騰,也就睡意全無了,他就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直到天明。
「該不是找理由見我吧?行,老地方見。」姚琴爽快地說,然後掛了電話。
陳虎從辦公桌後面起身,坐在劉長樂身邊,說:「老局長最近身體不太好,千斤的重擔壓在你我二人的身上,我確實感到力不從心啊。我早就提出讓你干刑警隊長,老局長一直沒答應,說刑警隊是公安局的核心部門,大意不得啊。要不是那一次出的差錯,你已早是刑警隊長了。其實你的能力比我強,你最適合干這個位置了,我這是說心裡話。」
「你這人,壞!我哪裡要當你女朋友,人家是一時情急說出來的,你不說就算了。說了這麼久,我不跟你煲電話粥了,我掛了。」姚琴佯裝生氣,卻並沒有掛斷電話。
「好,你來我心裏高興,我也正想找你談談呢。當初我沒有讓你進刑警隊的原因是發現你太嬌氣了,這兩年來我暗中觀察你,你變成熟多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已讓陳虎調你到刑警隊工作,你不是要辦大案嗎?現在我就讓你辦,你可不能讓我老頭子失望喲。」胡海軍眼裡露出慈愛的光芒。
張劍被這一席九*九*藏*書話徹底震驚了,老局長深謀遠慮啊,他感到羞愧難當,也激發起他的雄心鬥志,他向胡海軍敬了一個標準的警禮,滿腔熱血地說:「敢,我要辦大案!」
陳虎瘋了似地開車來到天城市第一人民醫院,在重症監護病房找到胡海軍,他正處於昏迷之中。看著眼前胡海軍的樣子,陳虎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掉了下來。
「小虎啊,你幾次來看我你劉姨都對我說了,你這個人我沒有看錯,但你拿錢就是不對了,你劉姨做得對,我這個人一輩子兩袖清風,你可不要最後關頭壞了我的名譽。」胡海軍批評說。
「報案人情況調查了沒有?」陳虎沒有抬眼看劉長樂,轉動著手中的派克鋼筆。
「就當你女朋友求你也不行?」姚琴可真有一股為達目的不罷休的勁頭。
「請隨我來。」大夫說完,直接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好,這樣就好,但案件不能放鬆,這幾天我有點忙,全部拜託你了。」陳虎撓了撓頭,几絲頭皮屑飄落。
「已經談妥了,李志成的妻子王芳十分好說話,拿出十萬元,許小強的父母也同意了,已經達成了協議,他們也同意在火化文書上籤了字,屍體明天火化。」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這件案子還不知要起什麼軒然大|波呢?馬上就要到年關了,年前我們一定要將這起案件破了。」陳虎掐滅煙蒂,用力地握了一下劉長樂的手。
「你就別賣關子了,求求你可行?」姚琴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低聲下氣地說。
姚琴說:「您太客氣了,我是個新手,還請您多多指點呀。」
劉長樂知道陳虎說的是什麼事。那是一次抓嫖行動,天龍賓館的幾個外圍賣淫|女被抓了現行,後來劉天龍找到陳虎請他網開一面,陳虎知道他在金凰神通廣大,不敢得罪,於是指示劉長樂暗中將她們放了,這事被人捅出來,市紀委組織調查組,劉長樂一口咬死是自己工作馬虎失職,最後被行政記大過處分。因此在刑警隊主持工作副隊長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五年,這個「副」字一直去不掉。可是自從這件事後,劉長樂對陳虎有了看法,認為這不是一個公安局長所乾的事,他也一直備受良心和正義的譴責,發誓再不做違反法律和紀律的事。因此,在有些案件的處理上,兩人意見常有分歧,劉長樂在大的原則上堅持自己的意見,小的方面遷就陳虎,陳虎知道他是實在人,也不好說什麼。
胡海軍看著張劍的眼睛,嚴肅地說:「怎麼不行?要拿出你當初的英雄氣概來,當初你到局裡來的時候我就喜歡你這一點,這兩年就把你的銳氣磨掉了?我要磨掉你的不是銳氣而是嬌氣。刑警從事的工作就像在戰場上和九_九_藏_書敵人短兵交接,狹路相逢勇者勝,不但要有勇還要有謀,現在的社會治安形勢嚴峻呀,就是需要你這樣有勇有謀的人來打出我們刑警的聲威。你現在還敢不敢說我要辦大案?只要你敢說一聲,我老頭子即使看不到,死也瞑目了。」
陳虎這兩天忙得焦頭爛額,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看報紙,他接過來展開一看,只見上面有一行「金凰快訊」:我市金魚灣漁場發生命案,漁場老闆神秘失蹤。心想記者的信息來得好快啊,他們的嗅覺就是靈敏。
張劍是從姚琴口裡得知胡海軍生病住院的消息的,他平時不大上局裡,對上面的消息也就來得遲。初聽姚琴說感到很吃驚,他很奇怪出了這麼大的事,局裡還風平浪靜的。後來一想也就通了,現在的人勢利得很,你要是有權有前途生個小病,可以發筆大財;如果你要是馬上退休或者得了絕症,人家都離你遠遠的。胡海軍在局裡總寵著陳虎,難免得罪其他副職,就是一些幹警也頗有微詞,有些思想不健康的人巴不得他早點完蛋。張劍自己也對他有些看法,但那總是因為工作,胡海軍畢竟是個好人,至少是一名真正的共產黨員,他有著良好的品格和個人操守,這些在當今社會是不常見的。
陳虎泡上一杯濃茶,正準備喝一口時,劉長樂敲門進來,彙報說:「今天早上已向市局和省廳上報了有關材料,現在對李志成已進行網上通緝。」
姚琴回答說:「是啊,我剛工作不久,今天是第一次來拜訪。聽說胡局長生病了,局裡的工作由您負責,還請您多多支持啊!」
劉蘭英說:「我就是。」
「那要看她是不是真是我的女朋友?你剛才說什麼?你要當我女朋友?」張劍心裏一陣驚喜,但語氣盡量保持平和。
陳虎撥通金凰市人民醫院院長的電話,院長告訴他胡局長病情危重,已送往天城市第一人民醫院救治了。
陳虎打斷了他的話,說:「別這樣說,我們在一起共事有不少年頭了吧,上次的事我沒有保護好你,是你替我扛了,我是記在心裏的。我這個人向來注重感情,好好乾吧,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當然是我到他去了。」
姚琴出了公安局的大門,就撥通了張劍的手機。「張警官,在忙嗎?」
劉長樂應了聲「是」,起身走了。陳虎仍然沒有起身,他目送劉長樂的背影離開,心裏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感覺劉長樂並不是自己貼心的人,不能完全信任。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想換掉他,也在胡海軍面前提過這件事,胡海軍卻說:「小虎啊,長樂是你手下,是個能幹事的人,只不過有點個性,當領導的要有容人之量啊。他學的是刑偵專業,在刑九_九_藏_書警隊幹了十多年,又一直跟在你後面干,突然換了,難免讓人說三道四啊。」
胡海軍聽了這話,臉上綻露出欣慰的笑容。
陳虎寬慰說:「老領導最要緊是把病養好,大家還盼著您回來工作呢,可別想許多了。」
陳虎和劉蘭英緊隨著大夫後面,待進了門,大夫將門關上,指著陳虎問劉蘭英:「他是什麼人?」
「別生氣,看在你今天主動打電話給我的份上,我告饒。但怎不能在電話里說吧,這樣吧,你今晚破費請我一次可行?」張劍提出了條件。
他喊來劉長樂:「李志成還沒有消息嗎?」
「請立即手術,哪怕多活一天也好,老領導…」陳虎嗚咽起來,泣不成聲。
劉長樂猜不出陳虎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於是說:「陳局,您知道我是個老實人,不會說話,有事您直接吩咐,我會盡全力去做。」
「他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值得嗎?」張劍挖苦道。
「哦,我差點忘了,我們可是有紀律的,無可奉告。」張劍在電話那頭一臉嚴肅地說。
陳虎說:「怪不得我不認識你呢,你們史主任是我好朋友。好說,我對你們媒體可不敢怠慢。」
大夫「哦」了一聲,然後嚴肅地說:「據我們專家組會診,病人患有肺癌,已經到了病發期,如果不立即手術,就會有生命危險。」
姚琴將手中的《金凰報》遞給陳虎,說:「陳局長忙得連今天的報紙還沒來得及看吧,喏,這上面都有呢。」
「你猜我剛才見誰了?」姚琴興奮地說。
「他是你們領導啊,人很好的,也沒領導架子。」姚琴說。
「你扯那裡去了,諒你也猜不出。實話告訴你吧,我見到你們陳局長了。」姚琴顯得有些激動。
劉長樂有些驚訝,今天陳虎這是怎麼了?這可不是他的性格。
「好,我馬上去安排。」劉長樂轉身要走。
「是陳局長嗎?我是市電視台的見習記者姚琴,我們電視台每周辦一期『直擊現場』欄目,重點是報道各類刑事案件,展現我們公安幹警的風采。這一期想報道金魚灣命案,請您支持。」
「你辛苦了,做做李志成親屬的工作,讓他們先賠償一部分錢,將屍體火化了。」
劉蘭英一聽這話,有些站立不穩,陳虎一把扶住了她。良久,她回過神來,有氣無力地問道:「還能活多久?」
張劍意猶未盡,自己的心思還真被她看出來了。看出來也好,「見錢不抓,不是行家」,「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像姚琴這樣的美女,不知暗中有多少雙眼睛在虎視眈眈呢。
陳虎又問了些姚琴的情況,然後話鋒一轉說:「你怎麼知道金魚灣發生命案了?」
「叫我小姚就行,好的,我聽您安排,不過您一定要把第一手情況告訴我,read.99csw.com再說您還是我們史主任好朋友。我就不打擾您了,咱們一言為定,下次我做東請您。」姚琴說完要告辭。
劉長樂走後,陳虎悵然呆坐著。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他才回過神來,忙喊了聲「請進」。
大夫思忖片刻,說:「如果立即手術,還能活半年。」
「我雖躺在病床上,可心卻還在金凰。你給我說說案子的事,有進展嗎?」胡海軍提到案件,兩眼放出光彩。
陳虎買了一大籃花趕過來看他,見他頭上插著吊管,面容憔悴,連忙俯下身去問候說:「老領導,可把我急壞了,同志們都要來看您呢。」
胡海軍看見張劍來,布滿深溝險壑的臉上綻開一絲笑容:「是小張啊,來,坐。」
「我當然知道,那案子還是我發現的呢,我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張劍說到案件,馬上興奮起來。
張劍驚喜交集,結結巴巴地說:「胡局長,我怕不行。」
胡海軍掙扎著要起來,被陳虎攔住了:「手術后不能亂動,您躺著,咱們就這樣說說話。」
「他們來看看您也是應該的,這個您就不要阻攔了。」陳虎勸說道。
「真的嗎?那太好了。」姚琴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你去找他做什麼?」張劍俞發不高興,冷冷地問道。
陳虎起身上衛生間,路過胡海軍的辦公室,發現門關得嚴實。他感到奇怪,往常他辦公室門常開著,而且胡海軍的咳嗽聲這一層樓都聽得見。他敲了敲門,沒有回應,顯然人不在辦公室里。陳虎回想一上午這層樓特別安靜,判斷胡海軍沒有來上班。
胡海軍手術以後,清醒了過來。
「我們也勸過,他是個犟脾氣,就是不聽。」劉姨嘆著氣。
一位戴深度眼鏡穿白大褂的人過來問道:「哪位是病人家屬?」
劉長樂不知陳虎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謙虛地說:「陳局太抬舉我了,我能幹好現在的工作就不錯了。陳局有魄力、領導有方,我在您下面干最放鬆了。」
張劍決定上天城去看看這位垂死的老人。他提著一籃花走進胡海軍的病房,這裏到處是花,從四面圍攏過來,胡海軍就躺在花叢中間,這些給張劍一些不祥的預感。他想起殯儀館里也是這樣布置的。
「已經調查了,這是一張神州行卡,在金通電子商廈購買的,金額50元,從通話記錄來看,僅打過這一次110報警電話,現在一直是無法接通。卡的登記人是金通電子的老闆,我們詢問了他,他說每天從他手裡買這種卡的人很多,記不得這張卡是誰買的。」劉長樂說得很詳細。
「你怎麼了?我當然是為工作的事。問你個事,你知道金魚灣漁場命案的事嗎?」姚琴不知道張劍和陳虎之間有些隔閡。
胡海軍的妻子劉蘭英過來安慰他:「陳局,你這麼忙,九-九-藏-書還抽時間來看他。」
「見誰了?是美國總統布希還是胡總書記?瞧你那興奮勁。」張劍從電話里聽出姚琴歡天喜地的樣子。
「好啊,我一定恭敬不如從命。我還有事,也就不送了。」陳虎站起來,與姚琴握了一下手,只覺得這女人的手柔若無骨,身上散發出一種少女特有的體香。
「密切監聽這個電話,另外,派人對李志成家進行暗中監視,他家的電話也要監聽。」陳虎命令道。
陳虎回到局裡,法醫鑒定報告已經放在辦公桌上,結果是溺水死亡。
門開了,一個充滿青春活力的漂亮女孩走了進來。
「不行,你還是找陳局長去吧。」張劍故意逗她說。
「當然好了,你忘了我是記者啊,你快點爆點料給我。」姚琴激動地說。
陳虎放下報紙,說:「姚記者,這件案件正在偵查之中,如果有什麼進展我會安排人和你聯繫的,目前還不宜報道。」
「劉姨,是我不好,我早就勸他要去醫院檢查,他一再推說老毛病,就這麼耽擱下來了。」陳虎噙著眼淚說。
陳虎搶先回答道:「我是金凰市公安局副局長,病人是我的領導。」
「等等,長樂啊,坐一會吧,咱兄弟聊會天。我們有好久沒有聊過了吧。」陳虎遞給劉長樂一支煙,又替他點著。
兩個人又談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胡海軍興奮過頭,一陣猛烈咳嗽,陳虎拿來手巾給他接痰,痰上滿是濃濃的血絲,他馬上勸慰胡海軍好好休息,然後告辭了。
陳虎望著姚琴離去的背影,怔了半天。
「您還好嗎?可要注意休息呀。」張劍一時語塞,他想不出用什麼語言來安慰一個垂死的病人。
「死者的身份確認了嗎?」
「這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我是不敢收,你要送等他醒過來直接送給他吧。」劉蘭英堅辭不受。
「不忙,在所里值班呢。」
他匆匆小解回來,到辦公室一問,辦公室也不知道。他撥打胡海軍的手機,手機關機。他又撥打胡海軍家裡的電話,小保姆告訴他胡海軍住院了,是今天凌晨被救護車接走的。他問是在哪個醫院?小保姆說不知道。
「好什麼?大呼小叫的,人家不知發生什麼事呢?」張劍覺得現在的年輕女人真是太感性了,容易衝動。
「你給我帶個話,叫他們不要過來,工作要緊,我已經是一個病人不能為黨工作了,不能影響他們工作。」胡海軍有氣無力地說。
胡海軍又說:「我知道我的病一時好不了,就是好了也不能上班了,我已向組織上打了報告,你可要做好思想準備啊。」
張劍見姚琴這麼誇陳虎,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高興地說:「他到你們單位去了還是你到他那裡去了?」
陳虎把案件的情況跟胡海軍說了,兩人又就下一步的偵破方向進行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