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呢？」

德拉傑拉把警徽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煙斗，把煙灰踩進碎石里，他隨意地把帆布重新展開。

「滾下去，鄉巴佬！去搭你說過的便車吧！怎麼回事——你的那點薪水不夠花了嗎？是你自己自導自演的這一切！滾回你的普馬湖，你這個該死的騙子！」

德拉傑拉回到凱迪拉克里，踩下油門，發動引擎，他回到了公路上，管理員仍然一動不動。

「盜獵？」他神情嚴肅地問道。

德拉傑拉說：「我的確不知道，我這一輩子從沒有獵殺過一隻鹿。警察訓練沒把我變得那麼鐵石心腸。」

德拉傑拉挺直了身體，輕聲地說：「真有意思。」

德拉傑拉慢慢垂下眼帘，彎下腰查看被帆布蓋住的車廂後部。一隻幼鹿的屍體躺在一堆破爛東西上，旁邊放著一把來福槍。這死去的小鹿溫柔的眼睛盯著他，好像在溫和地斥責他，它纖細的脖子上還留有已經乾涸的血跡。

「刑事警官，嗯？城市警察？」他臉上的表情變得疏遠，冷淡起來，「好九九藏書的，警官。我們得開著你這輛破車下個坡，大概十公里左右，我會再搭便車回來的。」

「噢，那可是最差勁的，只有那些沒有營業執照的人才賣它呢。再會了，小子。」

德拉傑拉搖搖頭，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小子，酒可不怎麼樣啊，」他失望地說，「就像汽車旅館里的金髮女郎一樣令人乏味。」

德拉吉拉一把抓住管理員細瘦有力的手腕，猛地朝他的身體扭去。管理員晒黑了的臉頓時變得慘白，他的左手在槍套那兒亂摸，然後放了下來，他帶著緊張、痛苦的聲音說話了。

他走向玻璃門，看向陽光照耀的高速路上，公路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遠處靠近水泥路的路旁有一個圍著白色柵欄，鋪滿石子的停車場。裏面停著兩輛車：德拉傑拉的老凱迪拉克和一輛破舊，髒兮兮的福特，一個高高瘦瘦、穿著卡其色馬褲的男人正站在凱迪拉克旁，打量著車子。

他把雌鹿的屍體拉到車外，扔到地上，看著管理員。瘦瘦的男人沒有移九九藏書動，也沒有試著去撿在距離他幾英尺草叢中的手槍，他海草色的眼睛里目光獃滯冷漠。

管理員被狠狠地甩向右邊，又沖向了擋風玻璃，他嘴裏咒罵著，一下坐直了身體，手就伸向身體前邊要去掏槍套里的槍。

德拉傑拉掏出一個大煙斗，從一個拉鏈小包里拿出煙草將煙斗填了五分滿，然後慢慢地，小心地點燃煙斗，把火柴扔到角落。他靜靜地抽了一會兒，從窗戶向外看。

「那旁邊有個保護區，警官，」管理員冷靜地回答道，他盯著灰撲撲的擋風玻璃，「托盧卡縣森林的一部分——你不會沒聽過吧？」

瘦瘦的男人把他的衣服又拉開了些，露出了他口袋上的青銅徽章。

「這是你的車？」

凱迪拉克沿著山坡一顛一顛地向前駛去，飛快地消失了。直到他走了很遠，管理員才撿起槍，把它放回槍套，他又把雌鹿的屍體拖到一堆灌木叢的後面，開始沿著公路往山坡上走。

「警官，你這樣只會讓情況更糟糕，我在鹽泉接到一個舉報電話，描述https://read.99csw.com了你的車和所在位置，說了有一隻雌鹿的屍體在你的車裡，我——」

「波——波特拉酒——酒廠的，先生，應該是最——最好的。」

「這對你可沒什麼幫助，我看到你有一把來福槍。」

他坐到了凱迪拉克的方向盤後面，瘦瘦的狩獵管理員繞到另一邊，坐到了他旁邊。德拉傑拉發動了汽車，掉了個頭，開上了高速公路平滑的水泥地面。遠處的山谷一片雲霧繚繞，山谷的更遠處，一些巨大的山峰矗立在天邊。德拉傑拉讓車平穩地向下滑行，從容不迫，兩個人都盯著前面，沒有說話。

德拉傑拉滑到旁邊的座位，從右手邊的門下車。他站在管理員的身邊，慢條斯理地說：「老兄，我可能搞錯了，也許你是接到了一個投訴電話，但也許就是你自己乾的。」

「我是警察。」

「我是托盧卡縣的狩獵管理員，老兄，我想現在可不是什麼獵鹿的季節，基本上什麼時候都是不允許獵鹿的。」

「狠角色啊，」他嘟囔著，「你會後悔的，警九_九_藏_書官，我發誓我會去告你一狀。」

狩獵管理員笑了笑，沒再說話。公路穿過一個山口，右邊出現了一個峭壁；左邊有一些小小的峽谷向山丘延伸，山丘里有些陡峭的小路，路上已經被雜草半掩，有的有輪胎的痕迹。

男人不慌不忙地轉過身來。他長著一張長長的、讓人厭惡的臉，眼睛是海草那樣的顏色。他的外套敞開著，被一隻架在左臀上的手掀到了後面，一個磨損嚴重的槍柄從腰間的槍套里露了出來——是科爾特型號的。

德拉吉拉突然用力向左猛打方向盤，沖入了一塊長滿乾草的紅色土壤的空地，踩住了剎車，車子一路側滑，左搖右晃地停了下來。

「盜獵，警官。」

「噢——警察，是嗎？你有警徽嗎？」

他上下打量著德拉傑拉，然後露出了一絲邪惡的笑容。

德拉傑拉放開了手腕，解開他皮帶上的槍套，拔出那把柯爾特手槍，把它丟出了車外。

「有狩獵許可嗎？」

「在這裏。」

德拉傑拉把手伸向胸前的口袋，拿出警徽，在袖子上擦了擦，再把它ｒeaｄ.9９csｗ.ｃoｍ放在手心，瘦瘦的狩獵管理員的大眼睛盯著它，舔舔嘴唇。

「我不打獵的。」德拉傑拉說。

「我知道你一直跟在我後面，」他悶悶地問道，「玩什麼把戲呢？」

管理員慢慢地爬出車外，臉色茫然地站在那裡，他的下巴垮了下來。

高高瘦瘦的男人拉開蓋著德拉傑拉車子後座的帆布，他將帆布向後捲起來一些，站在那兒低頭注視著下方。

過了很久之後德拉傑拉說：「我都不知道普馬湖有鹿，我最遠只到過那裡。」

一個老舊的商店櫃檯被放在路邊的啤酒屋裡當作吧台，吧台前有三張矮腳凳。德拉傑拉坐在靠門的那張凳子上，看著空空的啤酒杯里的泡沫。酒保是個膚色黝黑，穿著工裝連體褲的年輕人，他神情羞澀，頭髮平直，他有些口吃地說：「需——需要我再——再給——給您添——添一杯嗎，先生？」

「走吧。」

德拉傑拉輕輕打開玻璃門，拖著長長的輕鬆的步伐穿過高速公路，他的後腳跟在沙石地上弄出了聲響，但高瘦的男人沒有回頭，德拉傑拉走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