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二章 身世

第十二章 身世

又是那小子,這讓代勝財有些牙痒痒,對著女兒氣哼哼地說道:「我和他非親非故憑什麼要幫他?再說了,我的錢可不是大風刮來的,是你爸爸一分分掙來的,容易嘛我!我這裏也不是什麼慈善機構,品德也沒高尚到那種境界……珊珊,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人家在乎的是依靈,不是你……」代勝財說完轉身離去,代珊珊愣在了原地,眼睛里透著迷茫。
「醫院有些悶,我出來透透氣。」代勝財搪塞。
幾位同學一籌莫展,依靈父母卻絲毫不上心,倒是對那個小男孩愛護有加:「娃兒,餓了不?娘領你買吃的去。」依靈媽一臉微笑。
只是,岩石的手並未落在小男孩臉上,而是被一個男人牢牢地抓住了,是依靈的父親,那個身體微駝,抽旱煙的男人。別看他身體消瘦,手勁卻奇大,或許是常年體力勞動的原因,他把岩石的手捏得生疼,有種要斷掉的感覺。
「難道就眼看著依靈……」楊洋著急起來,他是東北人,平時就是個熱心腸,何況這又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哦,聽說有位同學出事了,原來也在這家醫院啊?」代勝財故作驚訝。岩石點頭,隨後告別了代勝財繼續向前走。
「娃,餓了不?娘又給你買了好吃的。給,這可是蛋糕,你平時都沒見過……」不遠處,依靈的母親小跑著過來,並把手裡捧著的一塊奶油蛋糕放在依靈弟弟手上。小男孩的眼神頓時歡快起來,他不管不顧地接起蛋糕就往嘴裏送,甚至還朝著岩石擠眉弄眼,臉上帶著一絲嘲弄。
楊洋和穆從雲趕回學校籌辦這事,岩石則獨自離開了醫院,代珊珊從後邊喊他好幾聲,岩石卻充耳不聞。
代勝財一怔,其實他也聽說了依靈的病情,但現在連醫生都說不好治,有可能就是植物人,那可是一輩子的拖累,不是幾萬塊就能解決的問題。代勝財不會那麼傻,他當然不會輕易地掏腰包。猶豫片刻,開口問代珊珊:「記得你好像不太喜歡那女孩,現在為什麼要關心這事?」
看到女兒這樣,又瞅瞅走遠的九*九*藏*書岩石,代勝財數落起來:「你呀你呀,怎麼就偏偏喜歡上了他?他一沒錢二沒勢,不就樣子好看嘛,那張臉又不能當飯吃,你怎麼就那麼執拗啊!」代勝財有些恨鐵不成鋼,語氣也重了許多。
岩石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楊洋怕出事慌忙拉住了他,依靈媽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緊閉上嘴巴,再也不說一句話。
也算巧了,母親竟然和依靈住進了同一家醫院。只是,代珊珊不想讓外人知道家裡太多的事情所以就悶著沒說,可沒想到父親竟然和岩石碰到了一起,這有些出乎意料。
「啥?」依靈媽的視線從兒子身上挪開,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知道女兒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倔,所以選擇男朋友的事情他也插不上嘴。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代珊珊突然喊住了他:「爸爸,依靈的醫療費用沒著落了,你能幫她嗎?」
望著岩石漸漸消失的背影,代勝財的眸子里有一種說不清的東西,沒看出這孩子有什麼特別,珊珊怎麼就著了魔似的喜歡他?正思索著,突然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抬頭,卻驚訝地發現竟是自己的女兒代珊珊。
病房內非常安靜,沒有開燈,但廊道里的燈光射到了屋內,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的。就在岩石推門而至的剎那,屋裡突然多出一條黑影。岩石愣神的工夫,那小小的黑影快速地跑了出去!藉著廊道里的燈光,岩石終於看清了,竟然是依靈的弟弟。
代珊珊在旁邊急眼了,她慌忙喊道:「哎,你幹嗎呢!快放手,快放手啊!」在代珊珊的連呼帶喊下,依靈的父親緩緩垂下了手臂。
不知不覺中,岩石竟然又回到了醫院。
「您怎麼也在這裏?」岩石納悶。
岩石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後有個女孩正緊緊追隨,她大大的眼睛里閃著焦灼和不安,高跟鞋把腳底都磨痛了,但她卻渾然不覺,那雙眼睛追隨著岩石的背影,一分鐘都不曾離開。
「什麼,不治了?」穆從雲和王小珍驚呼,她們實在難以想象這是一個父九-九-藏-書親說出的話兒。
「為什麼要這麼做?」岩石的目光陰沉,聲音透著一股冷意。
轉頭,岩石愣住了,很是疑惑地喊道:「代叔叔?」一個身著名牌,身體微胖的男人停了下來,他盯了岩石好大一會兒,似乎剛剛想起來,臉上誇張地擠滿了笑容:「哦,原來是岩石。」
山娃子嘴巴里塞滿了奶油,聽到這裏他含混不清地說道:「俺娘說只要俺拔掉了管子就給我買蛋糕吃……」
走廊里,依靈爸爸悶聲悶氣喊了一句:「不治了,回家!」
岩石和代珊珊同時被震驚了,他們幾乎脫口而出:「為什麼?你們這是在殺人懂不懂?」誰知,那個胖胖的女人一臉不屑:「俺不懂,俺只知道家裡沒錢,她那樣還不如死了清凈,死了自己不受罪,也不會拖累俺們。」
看著小男孩消失在廊道盡頭,岩石納悶地搖搖頭。他順手開了燈朝床上望去,突然大驚失色,依靈的臉色發紫,手腳抽|動,嘴巴張得很大很大,就像是離開了水的小魚。
屋裡留下沉睡不醒的依靈和坐在床頭的岩石,他一雙憂鬱的眼睛看著前面,拳頭緊緊地握住,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掙扎。
「啊,是他拔的?」代珊珊跟在後邊,慌忙捂住了嘴巴。這不是依靈的親弟弟嗎?他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
小男孩擺擺手,小嘴一撅:「不餓,我還要再玩一會。」這孩子真調皮,在住院部到處跑,導醫台的護士和醫生直皺眉頭,大家甚是嫌惡。
臉上的笑容瞬間被抹去,代勝財一臉苦相:「姍姍媽生病了,正在住院治療,唉!」岩石沒詢問姍姍媽為何住院,因為那是個刻薄的女人。她對依靈的冷嘲熱諷刺痛了岩石的心,似乎岩石對所有的中年婦女都有戒備之心。
天啊,女兒現在躺在醫院里,父母卻要留著錢為兒子娶媳婦,這……依靈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大家驚得目瞪口呆,岩石的眼睛里現出一抹恨意,你們都是自私的父母,既然生了她,為何不好好善待她?
「什麼,你?」代珊珊和岩石聽了這九-九-藏-書話,半晌回不過神來。
「珊珊,你這是幹什麼?」看到女兒一臉疲憊,身體歪歪斜斜,眼神無光,代勝財不禁感到萬分驚訝。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醫院又來催費用了,說如果三天之內不補齊費用病人就要出院。岩石的拳頭緊緊握起,他雙手狠狠地砸在了牆壁上,滲出了細細血跡,代珊珊看著心疼,慌忙拿了手帕包紮,可岩石並不領情。
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繁華的街道上亮起了燈光,川流不息的汽車,匆匆而過的人們,所有的身影都交織在一起,腳步或沉重,或輕快,他們在通往回家的路上……岩石已經繞著大街轉了好幾圈,他晚飯沒有吃,也不知道疲倦,就這麼一直走著,不停地走著。
生日那天,代珊珊發泄過後想了很久,不管怎麼說都不能耽誤媽媽的病情……思前想後,她還是到了媽媽卧室,想盡辦法哄騙媽媽到醫院療養,並且還說等她身體養好了爸爸就不離婚了,一家人會好好地過日子……似乎看到了美好前景,王翠蓮終於同意住院療養。
不管怎麼說,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依靈就這麼走了,醫生說像她這種情況,說不定會突然醒來,也說不定會一直沉睡下去……但人總是要往好的方面想,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過。學校是指望不上了,依靈的父母又是那樣的態度,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同學們募捐,希望大家能伸出援助之手。
此時,代珊珊就站在門口,她默默地看著發生的一切,岩石卻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遲疑片刻,她主動走上前去:「究竟是誰拔掉了輸液管?」事情的確有些意外,代珊珊也很納悶。
經過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醫生又為依靈插上了延續生命的輸液管。護士在旁邊嘀咕:「這肯定是有人拔下來的,否則無緣無故地怎麼會掉在地上?幸虧發現得早,如果再晚一會兒這女孩也不用治了……」
岩石轉過頭,又緩緩地看了依靈一眼,之後急匆匆地向外走。拐了幾個彎,又走過幾條廊道,岩九*九*藏*書石終於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他正悠閑自得地坐在外邊的連椅上吃零食,嘴裏塞得滿滿當當。岩石走過去,一把將他揪起來,惡狠狠問道:「說!為什麼要拔掉你姐姐身上的管子?」
「你可別假裝不知道,剛剛這小子把她姐姐身上的輸液管拔了下來,如果不是岩石及時趕到,這會你就要收屍了!」代珊珊的嘴巴厲害,說話毫不客氣。
本以為依靈的父母聽了會吃驚,會狠狠地打這小子一頓。但他們錯了,只見依靈的母親嘆口氣,隨即仰頭:「是我讓娃子這麼乾的,你別為難俺家山娃子。」
沉默,大家都不說話了,只有山娃子「吭哧吭哧」啃蛋糕的動作,他的小臉被染上了紅色、黃色、紫色,但他卻全然不顧,似乎手裡的蛋糕不消滅乾淨誓不罷休。眼瞅著兒子吃得開心,依靈媽這才轉頭看著岩石:「俺就給你說實話吧,依靈不是俺閨女……」
代珊珊不服氣,也不甘示弱地回道:「有錢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不是因為你有錢,那些狐狸精怎麼會找到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媽媽怎麼會得了憂鬱症,好端端的一個人又怎麼會住進了醫院?」
穆從雲搖頭:「上次白雪的事情剛剛安撫下來,聽說花了一大筆錢,學校說現在資金緊張,實在是拿不出錢了。最重要的是依靈這次是自己跌倒的……系主任說這次學校的責任不大,他們已經預付了手術的全部費用,已經仁至義盡了。」
原來,一直跟在岩石身後的是代珊珊。她和王小珍等人告別後並沒有回學校,而是尾隨著岩石走了好幾個時辰。這會兒停下來了,突然感覺腳底兒鑽心的疼,腿直抖,半天都站不穩。
代珊珊的嘴巴一撅,臉拉下來:「媽媽的床鋪在那邊,你怎麼到這裏來了?」王翠蓮住的是高級特護病房,那裡相對安靜很多,服務也很周到,有專門的護士和醫生看護。
岩石猛地撲過去,卻發現地上散落著幾個針頭,依靈的氧氣瓶和輸液針管都被拔了下來!他猛地抱住了依靈,聲音嘶啞地喊道:「來人,快九九藏書來人啊!」本來是寂靜的晚上,大家都在昏昏欲睡,此時聽到一個悲戚的喊聲,所有人都從夢中被驚醒,值班醫生小跑著衝進病房,看到了萬分危急的依靈。
見此,楊洋拉過穆從雲悄悄問道:「學校里怎麼說?」
「是啊,人都成這樣了,誰會這麼狠心啊?」兩名護士悄聲議論著走出了病房。
抬頭望去,醫院已被暮色籠罩,高大的建築隱沒在黑暗中,它像極了一個黑色巨人,在這裏,每天都有人出生或者有人死去……死,岩石想到了死,想到了15年前媽媽的死,也是這樣的深夜,風颳得很大,一切都是毫無徵兆。
岩石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悄悄跟隨的代珊珊,他和代勝財打過招呼后就去了病房。
晚上,整個住院部非常安靜,護士們甚至都在昏昏欲睡,偶爾有一兩個身影走過,轉眼間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岩石走在寂靜的廊道里,他的眼睛在搜尋著依靈的病房。在拐彎處,岩石愣住了,他看到一個消瘦的身影,好像是依靈的父親。
依靈媽閃爍其詞,胖胖的臉抽|動著:「俺家沒錢了,這娃子長大了還得娶媳婦,家裡的錢都要攢著,要是都給了那丫頭治病,俺們就沒法活了。」
岩石又不由自主地進了醫院,每當想起那張沉睡的臉龐,他便難以放下,他應該去看看依靈……
代珊珊的嘴唇緊緊咬在一起,良久才吐出兩個字:「岩石。」是的,代珊珊不能看到岩石痛苦,如果繼續下去她會瘋掉的。
依靈的父親抽著旱煙,煙頭冒出了紅色的火星,那雙細細的眼睛眯縫起來,身體微駝,但眼睛里卻閃著一絲狡黠。岩石心裏掠過一絲厭惡,但腳步仍然不停繼續往前走。也就剛剛走出幾步遠,岩石和一個男人擦肩而過。
「你究竟是不是個母親,你不配為人母!」岩石的手緊緊握起,聲音沙啞。
小男孩眼睛一翻,嘴裏哼哼唧唧的:「你管不著。」岩石恨極,高高舉起了手掌,他要狠狠地甩這小子一個大嘴巴,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依靈可就沒命了呀!這孩子太調皮了,應該讓他長點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