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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

暖冬

「我只是不想你一個人去……我知道如果你被拒絕,那也是一種傷害。」
來到警察局的時候,他的老搭檔本傑明·魯伯特正啃著一個雞肉捲兒看現場照片。這個身高六英尺的大漢卻有一雙倉鼠一樣善良的栗色眼睛,說話的時候非常和氣。幾個月前他因為追嫌疑犯的時候摔斷了腿,在醫院里躺了很久,因而也錯過了「莎樂美」的案子。他為此感到很遺憾,同時又為阿萊克斯能順利解決它而高興。這次的殺人案讓他沉寂的警察血液又開始沸騰,他就好像被關得太久的公牛,渾身都憋著力氣。
「晚上好,我的警官……」電話里傳來了莫里斯·諾曼低沉的聲音,「真高興你打給我。」
「唔…就是這樣嗎?」本傑明·魯伯特看著阿萊克斯,對搭檔剛才說的話還有些莫名其妙,「你是說,你覺得盧克·布萊恩有可能覺察了堅尼·哈里維和蘇珊·唐納的關係?」
盧克警覺地看了阿萊克斯一眼,用冷淡的口氣回答道:「那我會揍他!」
莫里斯當時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因為他們倆都感受到了對方怒氣而中斷了爭執。如今阿萊克斯由兒子話再次想到當時的情形,卻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有些粗暴地刺傷了莫里斯。他拒絕莫里斯插手堅尼·哈里維的案子,覺得莫里斯不理解他的苦心,其實他的戀人也有過同樣的感覺。
「哈,是雞肉漢堡,還有沙拉!謝謝,長官!」
「我不知道,比利。」阿萊克斯無奈地笑著說,「對付記者比對付拿槍的歹徒還困難。而且這次老鮑勃抄著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所以我只有先躲著他們來查點有用的資料了。」
阿萊克斯笑了笑,緊緊攥著手機來到樓梯拐角處,他撥了那個熟悉的號碼,在聽到接通的信號以後突然有些緊張。
關於堅尼·哈里維的謀殺案在半個月以後告破,兇手正是麥克斯·桑戴克。
「阿萊克斯……他來這裏做什麼?」
本傑明·魯伯特想了想:「有三個比較親密的,一個是學油畫的女孩兒,叫做蘇珊·唐納,也是他的合租室友;一個叫做泰德·阿姆斯特朗,是他的同鄉,學化學的;還有一個叫做盧克·布萊恩。咱們先去找哪個?」
「嗯,」阿萊克斯點點頭,「順便採集DNA樣本,咱們很快就可以知道死者身上的頭髮是誰的了。」
「不過——」阿萊克斯有些匆忙地補充到,「——或許這個周末會有空,我是說……周六和周日都有空。你知道,堅尼的案子證物基本上補充完備了,只是需要和檢察官以及辯方律師溝通。麥克斯·桑戴克,他被控一級謀殺,四個月以後開庭審理。所以我……」
這個學油畫的女孩兒並不漂亮,但是卻有一雙睿智的眼睛。她開門的時候左手夾著三支筆,圍裙上全是斑斕的色塊兒。她正在創作一幅裸體男性的側面肖像,儘管還沒有完成,阿萊克斯還是輕易地認出那是死者堅尼·哈里維。
「我猜到你還沒吃飯呢,家裡也沒人。」
祝賀休花同學獲獎!寫在前面的話:關於這個番外,案子就放到一邊了吧,我只想讓這兩個人好好談個戀愛!
餐桌上擺著碗和筷子,還有幾樣中國菜,阿萊克斯能認出其中一樣是陳皮燉冬瓜。
漢斯·馬丁醫生喝光了咖啡,把杯子捏扁以後準確地投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好了,」他聳聳肩膀站起來,「我也看過關於那個案子的報道,莫里斯,你真不明白為什麼李探長不希望你介入這件事嗎?現在我能肯定,他非常愛你。」
阿萊克斯翻了翻這三個人的地址,在心底嘆了口氣:「那就先去找蘇珊·唐納吧,她和受害人租的房子就在華盛頓廣場附近。」
「對不起……」阿萊克斯呆住了。
自從上次渡假過後,男孩兒和莫里斯·諾曼越來越像一對忘年交,而且還會多多地親近原本都生疏了一些的父親。阿萊克斯有些笨拙地用莫里斯·諾曼教給他方法「籠絡」兒子,看起來確實卓有成效。
「您在哪兒工作,桑戴克先生?」黑髮的警探問道。
「是的。我能看得出那是一個陷入愛河的青年,他確實更愛女孩子。」
阿萊克斯相信,如果不是侍者正好開始上菜,他的臉一定會在莫里斯·諾曼熱切而驚喜的目光中發紅。他微笑著低下頭,開始享受這段時間來最為可口的一頓午餐。
「在他出事前兩天你們見過面嗎?」
「呃……那個……」混血兒有些靦腆地說,「這是你忘在我那兒的鑰匙,我帶來了……還給你……如果你願意的話……嗯、我希望你收好……」
有栗色眼睛的大個子抓抓腦袋:「看起來像是學化學的人會用到的方法。」
「那又怎麼樣?」盧克勃然大怒,「難道我會對他做那種事情嗎?」
「哦……大概是這周之內吧。」莫里斯·諾曼對漢斯·馬丁醫生突然岔開話題有些奇怪。
「什麼?」莫里斯·諾曼的聲音里好象帶著笑意。
「是的。」
阿萊克斯和本傑明很聰明地沉默了片刻,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讓證人有一些哀傷的時間。
黑髮警探匆匆忙忙洗臉刷牙,隨便找了兩片阿司匹林吞下,又照常出門去了,不過他臨行前特地將那把鑰匙放在了貼身的口袋裡。
阿萊克斯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莫里斯·諾曼開心地跟他說了晚安,叮囑他好好休息,然後掛上電話。
「盧克·布萊恩。他是堅尼的現任男朋友。」泰德又撇撇嘴,「我告訴過堅尼別跟那傢伙來往,他加入過SM俱樂部,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混血兒臉上開始發紅,他似乎明白了原來一直那麼溫柔的博士也有如同狐狸一樣狡猾的時候。「好吧……」他挫敗地嘆了口氣,「我當然有充分的理由。」
「喏,都在這兒呢。」大個子從風衣的口袋裡掏出那些照片,遞過去。
阿萊克斯一動不動地泡在浴缸里,熱氣把他白皙的臉蒸得有些發紅。他沒有睜開眼睛,反而朝臉上澆了一捧水。粗糙的大手摩挲著他的嘴唇,然後一個吻落下來。
「噢,是的,也對啊。比如羅絲髮脾氣的時候,我就只好去別的地方過夜。」大個子警探嘆息著搖搖頭,好像有糟糕的聯想。
「把你身上的水擦乾,否則會感冒的。」莫里斯·諾曼把一張乾燥的浴巾披在阿萊克斯光裸的背上,他的白襯衫和黑色的長褲有不少被濺濕的痕迹,卻好象完全不在意。
阿萊克斯和本傑明在兇手和看守所之間來來往往,不斷把最新的證據放到麥克斯·桑戴克的面前,他們的努力和CSI詳細的分析報告終於促使這個男人承認了自己殘殺朋友戀人的事實。
「哦,」電話那頭的男人笑了起來,「我有空,我剛剛結束了職稱的評審。不過阿萊克斯,如果不是有什麼特別理由的話,我真的不願意打攪你,你最近很忙,我知道。」
阿萊克斯晚上夾著一堆證物分析報告、案情材料和照片回到了家。他開門的時候在口袋裡掏了掏,在碰到莫里斯·諾曼留下的那把鑰匙時愣了一下,然後才用它打開門。
「那麼,唐納小姐,」阿萊克斯在這位女士盡情斥責了兇手之後問道,「你知道堅尼的私生活情況嗎?我的意思是,和他比較親密的人。」

(四)

「我沒有跟他玩過SM,」盧克氣哼哼地說,「堅尼不喜歡這個,我愛他,當然不會讓他不開心。」
阿萊克斯翻開列印的資料,受害者從別針下的照片上望著他:那是一個有著深褐色頭髮的年輕人,輪廓柔和,目光中帶著活力和希望,好像時刻都準備對生活微笑。

(五)

「還能記得具體時間嗎?」
「不是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有資格了解案情的!你現在專註于自己的事吧,你要申請副教授的職位了,不是嗎?你做好自己的事情,我會找出兇手的。」
泰德的眼睛暗淡了,他搖搖頭:「還沒來得及……」
佩蒂·福蘭克林聳聳肩,不再多說。她從自己的文件夾里翻出幾張表格,遞給阿萊克斯。「這是關於屍體指甲和傷口上纖維的化驗報告。」她說,「有人的頭髮。」
「萬分歡迎。」黑髮的警探和搭檔在佩蒂的辦公桌前坐下來,「是這樣的,本。我們去見蘇珊·唐納時候可以懷疑她和堅尼有超越普通朋友的關係,而泰德·阿姆斯特朗也說過堅尼愛上了別人,想跟盧克·布萊恩分手。盧克有SM的癖好,脾氣暴躁而且衝動,如果他發現了堅尼的心思,可能真的會殺掉他。」
阿萊克斯和本傑明趕到中央車站附近的「紅海」咖啡館時,盧克·布萊恩剛好正在上班。他們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找到這個高大的男人。他頭髮剃得很短,穿著一個耳環,右手腕上紋了一個中國字,阿萊克斯認出那是「殺」。
「當然。」
「我們吵架了。他要求我不要過問這次的案子,而實際上他知道我可以提供一些東西,那對偵破工作有幫助。但是他拒絕了,並且……並且為此發火。」
莫里斯·諾曼手裡捏著一杯熱咖啡,和一個頭髮鬍鬚都雪白的矮胖老人慢慢在華盛頓廣場上散步。
「但必須去解決……這是我和我父母之間的事!」
阿萊克斯疑惑地結果筆和收條,看到上面訂餐人的姓名是「M·諾曼」。他心中有些輕微的觸動,然後簽下了名字。男孩兒留下飯菜,離開了。
「阿萊克斯?」
黑髮警探的臉上飛快地閃過驚訝和矛盾的神色,他好象明白了莫里斯·諾曼想表達的意思,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轉過臉,看到一些走過的行人不時投來打量的目光。他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不願意去看那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
「哦,是勒斃。死者脖子上套著一根尼龍繩,而且身體上有捆綁的痕迹,臨死前似乎有過性行為。」
「我也參加討論吧,」金髮的女化驗員眨眨眼睛,「我對這個有興趣。」
「所以你懷疑盧克是兇手?」
大約兩天前發生了一樁謀殺案,死者是一個叫做堅尼·哈里維的紐約大學學生,21歲,身高五英尺十英寸,有褐色的眼睛和頭髮,正在學習新聞專業,是一個經常獲得獎學金的好孩子。不過這個孩子現在卻被發現衣冠不整地死在了西四街紐約大學圖書館的衛生間里。在那幢15層高的紅色大樓最偏僻九九藏書的男廁里,清潔工發現鎖住的工作間始終打不開,而且這房間一直封到天花板下,於是就用工具把壞了的門拆掉。當他們搬開門以後,發現竟然有一具屍體靠在裡邊,於是連忙報了警。
「太遺憾了!」男孩兒用大人的口氣說道,「爸爸,我本來很想跟他說說話的,他人很好,而且講故事很厲害,比你、比媽媽都要厲害!」
想起這些情況,比利·懷特對自己實習期的臨時上司倒是有些同情:「長官,現在這個案子的調查會變成真人秀嗎?」
「我說,本。」阿萊克斯注視著搭檔愉快的進餐活動,問道:「你覺得如果『天行者』知道堅尼和蘇珊的曖昧,會威脅他們分手嗎?」
「那女孩兒叫什麼?」
「哦,我早就準備好了……我可以回答任何一方面的問題。」
「我明白了。」阿萊克斯點點頭,向這兩個人做了一番公式化的感謝,然後和搭檔一起離開了「紅海」咖啡店。
這個叫阿萊克斯·李的混血男人在一個多月前破了樁連環凶殺案,因此在媒體上稍微露了下臉。儘管他極力躲避鏡頭,還是被女記者們偏愛地追逐了一段時間——一個能幹而且又長相出眾的年輕警探,這事實本身就很吸引人,何況他穿制服的時候還那麼可愛。於是阿萊克斯·李乾脆就帶著兒子以休假的名義去旅遊了,同行的還有他的男朋友。
綠眼睛的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或許他已經這樣做過了。」本揮舞著餐刀說,「他說他們彼此冷靜了一個星期,可我怎麼看他也不是那種在一個星期內什麼努力都不做的人。」
「我說了什麼?『我很想吃你做的菜……我最近胃不舒服……』太噁心了,真他的蠢!」黑髮的混血兒在心底暗暗地懊惱,「我居然會那麼說,簡直像個女人!」
在泛白的燈光下,麥克斯·桑戴克的臉也逐漸開始褪去血色,甚至有些發青。他瞪著阿萊克斯,好半天都沒沒有說話。
莫里斯·諾曼卻聳聳肩,笑道:「但我覺得一點也不奇怪。」
大塊頭的警察愣了一下,隨即叫出來:「啊,我知道,你是阿萊克斯的……嗯……男朋友。」
「比如?」
光頭的青年支吾著回答:「我……是一個小倉庫的管理員……」
「麥克斯……」盧克·布萊恩看著他,突然想起來似的叫道:「啊,對了,麥克斯那天曾經打電話給我,他想約我去打球。」
本傑明連連點頭:「乾脆直接提他回去做個筆錄!」
其實在這期間,阿萊克斯很想把寫報告的工作搬回家裡去完成,如果不是檢察官找他找得非常頻繁——因為前一個連環殺人案還需要核對相關資料——他可能真的會那麼做。其實在他心底里藏著一個沒說出來的念頭:或許有一天他在家的時候,莫里斯·諾曼會突然用鑰匙把門打開。
阿萊克斯並沒追問下去,因為憑著多年積累的經驗,此刻他幾乎能夠肯定,自己已經找到了想找的人,而接下來的則是金髮化驗員的工作了。
「那天我要上晚班,所以在家休息。」
相貌兇惡的男人有些意外,但還是承認他曾經加入過一個俱樂部。
「哦,應該是『H』,我把它看成『N』了。」混血兒揉了揉眼睛,「該死,我之前寫得太潦草了。」
莫里斯·諾曼看著黑髮的男人,他很遺憾他們還沒有達到親密無間的程度。「好吧,」他挫敗地選擇了放棄,「我想你有資格這樣說,探長。我不能指責你的忠於職守,但是我確實對此非常不能理解。」
阿萊克斯愣了一下,他忍不住抬頭看著對面美麗的綠色雙眼。這個男人坦率的眼睛和沒有劇烈起伏的語氣是那麼平靜,那麼有條不紊,這讓他安心。他知道其實這也是莫里斯·諾曼一開始吸引他的地方,而當兩個人處得太近時,他又不自覺地開始為他這樣的態度擔心。阿萊克斯有些自我厭惡地嘆了口氣:或許其實是他自己還沒有完全地從過去那種小心謹慎的盒子里走出來吧。
紅髮青年點點頭:「沒錯,我確實打了電話,那個時候盧克還在打呵欠呢。」
「當然了,我祝賀你!」混血兒和他一起乾杯,然後輕輕地擁抱他。阿萊克斯說不出自己內心的感受——他當然覺得高興,非常高興!這種喜悅跟他破獲一個案件完全不同,似乎多了一種幸福的感覺。
比利·懷特一邊嚼著美味的漢堡包,一邊走到他身邊,好奇地問道:「長官,您來查什麼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阿萊克斯和本傑明都是對實驗室的古怪氣味非常熟悉的人,因此他們可以在排風扇還沒有完全抽走殘留氣體的房間里喝咖啡。據說工作人員剛剛從一堆燒焦的塑料中剝離出了被盜的寶石。
但是他的朋友卻沒有那麼情願,他似乎對自己被懷疑感到很不可思議,並且拒絕提供DNA樣本。在他拍著桌子的大發雷霆的時候,阿萊克斯注意到了他的雙手有些過於光滑和發黃。
「好極了!」本傑明興奮地拿著麥克斯·桑戴克的資料,「看來這個小子也不簡單啊。」
「天吶!」
阿萊克斯和本驚訝地抬起頭,看這那男孩兒走進來。「我們沒叫外賣。」阿萊克斯對他說,他確實打算等忙完再去吃點東西的。
阿萊克斯把檯燈調亮了一些,繼續在電腦面前敲打著。「別跟我說這個,本。」他苦笑道,「我現在需要一杯濃咖啡……哦,如果你能讓那個勤快的律師少來找我,我會更加感激。」
丹尼爾在電話里得意地笑起來,又要求道:「我又進步了!你得給我講故事,爸爸,咱們上次在飛機上時你答應過我。」
阿萊克斯苦笑著翹起嘴角,重新把目光投向電腦屏幕。每次開庭前都的準備工作瑣碎而且繁重,特別是幾個案子接連上手,往往佔用他很多的時間。他掃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顯示:已經晚上八點四十分了,而得交給老鮑伯的報告還差了一疊。如果不快點,他會把檢察官的抱怨轉化為咆哮丟給阿萊克斯和本。
「你很多事都會難以理解,包括我為什麼堅持要一個人回去見我的父親。」阿萊克斯輕輕地把煙灰抖落在金屬煙灰缸里。這慢條斯理的調子卻讓莫里斯·諾曼猛地想起了他們提前結束假期的原因——那是一場更早的爭論。
大個子毫不客氣地撕開筷子,朝他揮了揮手:「我會記得給你留點兒的。」
「那麼或許我們得有兩個方面的考慮了。」阿萊克斯一邊喝蔬菜湯一邊說道,「我們得確定堅尼最後說他愛上的那個人是誰?他究竟是為了蘇珊·唐納而決定跟盧克·布萊恩分手呢,還是因為盧克·布萊恩不願意結束兩人的關係而只好跟蘇珊說抱歉。」
「我認識堅尼,他曾經上過我的選修課,怎麼和我無關?」
「我猜你一定又沒按時吃飯,對嗎?」莫里斯·諾曼動手脫掉厚衣服和鞋襪,赤腳走進來。
「我大概忘記了一些……不過我知道他是愛上了一個女孩兒。他以前確實跟男人在一起,但是他覺得自己從心底里來說並不迷戀男性。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同性戀,只不過對接觸的男友都愛得不深而已,但是在見到那個女孩兒以後,他知道自己錯了。」
「阿萊克斯,這兒打錯了一個詞……」本傑明·魯伯特用鉛筆在報告上畫了一個圈,然後遞給他。
混血兒突然覺得自己牢牢抓住的顧慮未免太可笑了。
「我知道了,一會兒就過去。」阿萊克斯只好命令自己拋開雜念,儘快做完手裡的事情。
「怎麼了?」本傑明古里古怪地看著他。
「我祝賀你,小水手!」
「我最近好多了。」阿萊克斯淡淡地一笑——莫里斯·諾曼嚴格的提醒確實讓他改掉了很多不健康的飲食習慣。
老人喝了一口熱咖啡,然後和莫里斯·諾曼在廣場邊的長椅上坐下來,看著結冰的噴水池。他滿足地砸砸嘴,好象廉價的咖啡也美味無比。

(三)

「據說從外部看來並沒有異常。」
這話讓在旁邊記錄的本傑明忍不住挑起眉毛,向阿萊克斯遞了個懷疑的眼神。黑髮的警探又問道:「他跟你提過分手的事情?」
「那就對了,請簽收。」
阿萊克斯愣了一下,追問道:「他什麼時候說過這個?」
「1月28號早上六點到八點,你在哪兒?」
他們倆沒有直接回警察局,而是來到了CSI的實驗室。在半路上佩蒂·福蘭克林通知說最後的證物化驗都結束了,可以直接看看結果。
阿萊克斯的鎮定讓「天行者」的怒氣好象撞在了海綿上,他又轉頭看了看抱著雙臂站在一旁本傑明,勉強放下了捏緊的拳頭。
「布萊恩先生,聽說你有SM的癖好,是嗎?」
「他或許現在在忙著跟那幫評審教授們糾纏呢。」阿萊克斯想著那個綠眼睛的男人按住了飢餓的胃,「我如果給他電話可能會讓他分心,是這樣……」
「真沒想到你在這裏,阿萊克斯。」莫里斯·諾曼微笑著說,「這位是你的搭檔嗎?」
「我很好,爸爸。」丹尼爾奶聲奶氣地說,「我今天去滑冰了?」
阿萊克斯伸手從相片下面把一疊材料抽出來:「你都讀完了?」
阿萊克斯笑著在他面前坐下,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阿萊克斯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陰暗,他從浴缸里站起來,扯過浴巾圍在腰上走了出去。
「不像是在吵架……奇怪,昨天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很好啊。」阿萊克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忽然又像想到什麼似的拿出手機,從功能菜單連接到了網路上。他找到紐約市天氣查詢,點開了1月28日的記錄——他眯起雙眼,忽然笑起來。
「如果他有了嫌疑,那蘇珊·唐納呢?」
阿萊克斯忍不住笑起來:「好吧,醫生(博士),謝謝。」
「啊,打攪一下,先生們。」一個操著口音的華裔男孩兒提著金屬餐盒站在那兒,「我來送你們的晚餐。」
「那麼,什麼地方可以找到那位『天行者』呢?」
「那是因為有人把鹽酸滴到了鋼製的鎖孔里,裏面的鎖芯被腐蝕了。」
阿萊克斯覺得側臉上溫熱的感覺慢慢地滲透到心底,他忍不住按住了那隻手,把它緊緊地貼在皮膚上。
阿萊克斯嘆了口氣,掏出小筆記本:「咱們接下來最好去見見堅尼的另外一些朋友,呃……他的同鄉泰德·阿姆斯特朗,好象也https://read•99csw•com住在這附近——」
「阿萊克斯,堅尼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我知道他曾經花了很大的力氣來調整自己面對現實,現在怎麼可能對他的死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你準備得怎麼樣?」
「我說,阿萊克斯,老夥計。」本傑明·魯伯特敲了敲桌子,打斷他的回憶,「現在咱們基本上找到了死者的大體情況,驗屍報告也出來,應該去跟他周圍的人聊聊看了。」
「大約一星期前。」
大個子本傑明攤開手:「這個孩子的朋友不少,男的女的都有。他到底是同性戀還是雙性戀?」
「我想還不能排除她,畢竟死者和她的關係非常曖昧。」阿萊克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現在已經到了十一點。「或許我很快就能確認她有沒有嫌疑了。」黑髮的警探對搭檔說,「我中午有個約會,下午回來就告訴你結果。咱們在資料室那邊會合吧,你先去查查麥克斯·桑戴克有沒有犯罪記錄。」
本傑明摸了摸下巴:「這麼說起來『天行者』倒不像。」
「明天中午我面試過後……可以一起吃飯嗎?」
溫柔的觸感讓黑髮的警探覺得舒服,他終於看著身旁的人彎起嘴角。莫里斯·諾曼綠色的眼睛里還是帶著平常一樣的微笑,似乎沒有什麼尷尬。
「不,莫里斯!」黑髮的警探有些粗暴地打斷了他,「我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他是為自己的性取向來的嗎?」
「哦,我想我會把肚子撐破的。」阿萊克斯笑著把一塊雞肉送進嘴裏,然後豎起了大拇指,「你完全可以成為一個見習廚師,莫里斯。」
阿萊克斯好半天都沒說話,直到丹尼爾不耐煩地叫起來。他安慰了兒子幾句,又承諾這個周末去看他,然後才掛斷了電話。
阿萊克斯的心底泛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滋味,他想到自己當時向莫里斯·諾曼說他要回澤西城見見父親時,那個綠眼睛的男人確實要求過和他一起去,但是他卻拒絕了——
近一個月里,他期望的事並沒發生……
「是的,他為此煩惱了很長時間,所以我別無選擇地得幫他。」莫里斯·諾曼嘆了口氣,「他還年輕……」
「順路罷了。慢點兒,比利,這兒有咖啡。」一個有亞裔血統的男人笑著在他面前坐下來,溫和地遞過飲料。他俊美的面孔和墨藍色的眼睛讓人印象深刻,很容易給人斯文溫和的感覺,不了解他的人很都很容易驚訝於他所從事的職業——紐約警察局兇殺組的探長,並且是最年輕的一個。
這些回憶讓阿萊克斯似乎鼓起了勇氣。他們應該忘記那場該死的爭執,阿萊克斯對自己說,於是他咳嗽了兩聲,問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晚還過來。
黑髮的警探又隨手拿過案發現場的照片:堅尼的屍體斜靠在廁所里,紅色的羽絨外套被扒下來扔在地上,他的臉部肌肉扭曲,緊皺眉頭,發紫的嘴唇和傷痕纍纍的指甲都顯示出他臨死前的痛苦。阿萊克斯想起自己和本去鑒證科的時候,還看到了這個男孩兒屍體上有更多的傷痕,按照米勒醫生的說法就是「一個有SM癖好的兇手想盡了辦法要從他身上得到高潮」。
「您知道堅尼的死的時候身上有被虐待過的傷痕嗎?」
阿萊克斯點點頭:「這個案子沒有目擊證人,我們只有從和他關係親密的人那裡下手。」
「是的。」
阿萊克斯的老上司鮑伯·威爾遜曾開玩笑說,如果那些女人知道這個真相可能就會把焦點轉移到他身上去。不過大家都不這麼看……
「為什麼會這麼想,泰德?」黑髮的警探問道。
「艾瑞克很不錯,我們相處愉快,他挺照顧我!」
黑髮的警探把臉轉向「紅海」咖啡店,忽然睜大了雙眼。「本!」他叫了搭檔一聲,「看那邊!」栗色眼睛的大個子立刻放下喂到嘴邊的食物,望向外面——
「我經常聽阿萊克斯說起你,很高興你的腿傷痊癒。」綠眼睛的男人和本傑明握手,「我是莫里斯·諾曼。」
阿萊克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你知道,年輕人瘋狂的性遊戲往往會導致危險的結果,而我們有時候很難分辨那究竟是性行為還是暴力。」
「哦,謝謝,比利,暫時不需要。只是一個普通的謀殺案,你知道,兩天前的那個。」
「是丹尼爾在跟我聊天呢。」混血兒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呃……莫里斯,你有什麼事嗎?」
「那麼現在坐下,給我說說你的工作。」莫里斯·諾曼把他按在椅子上,「現在兇手已經抓到了,他說過殺人動機嗎?」
莫里斯·諾曼眼睛里很快閃過一絲怒氣,但他並沒有發作:「我搞不懂你為什麼這樣排斥我介入,阿萊克斯,這對你而言並沒有壞處,我也許可以提供有用的線索——」
他沒有起身,還是維持現在的姿勢,直到浴室的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
「所以他來請教你,對嗎?」
大個子的搭檔笑了笑:「你需要休息,夥計,看看你的黑眼圈。」
「哦,」阿萊克斯並沒被他嚇著,「但是我聽說堅尼在遇害前曾經告訴他的好朋友他想結束你們的關係。」
在咖啡店的門口,盧克·布萊恩和一個人正在激烈地爭論著什麼,然後他似乎非常生氣地捏起了拳頭,卻沒有打下去,只是非常生氣地甩手離開,卻又被拉住了。
黑髮的警探捧起一碗溫熱的廣東粥,也忍不住微笑道:「確實是這樣。好好吃吧,夥計,我得去打個電話!」
「天啊,莫里斯!」
黑髮的警探突然有些懷念自己前段時間吃到的美食——那是莫里斯·諾曼特意去學的中國菜,每當他上完課後就會提前過來展示他的手藝,讓整個房間里隱約飄著誘人的香味。
阿萊克斯點點頭:「我可以想象他的掙扎,畢竟真正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得有勇氣,可他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幹嘛現在才……」
「你有沒有想過,現在這也關係到我,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這隻翅膀是向左展開的。」阿萊克斯解釋到,「本,你有沒有注意唐納小姐手上的那個,也是造型一樣的翅膀,但是向右展開的。」
丹尼爾似乎想了想:「哦,就是在去邁阿密玩的時候啊!我們得提前一天回來,你說要買機票去看爺爺奶奶,莫里斯偷偷告訴我他想和你一起去。我說爸爸不會同意的,你知道他怎麼做的嗎?嘿嘿……他說他會悄悄跟著你。」
「這也是警方該知道的。」
「躺下——」綠眼睛的男人命令道,「你看上去很累,我幫你做個小小的按摩。」
「嗯。」黑髮的警探點點頭,「我們昨天去拜訪蘇珊的時候,她說過堅尼的一個朋友總是用很兇的眼神瞪她,『個子很高、黑頭髮』,還有紋身。『天行者』對蘇珊的態度說明他也許真的看出了一點什麼。瞧那幅畫……我們這樣的外人都能明白。」
厚厚的磚牆外正下著雪,白色的羽絨覆蓋了整個紐約,所有的建築都穿上了蓬鬆的衣服,顯得非常可愛。可是這看似溫柔的景象並沒有讓城市變得溫暖,因為畢竟春天還沒到,冬天仍然是寒冷的。天上的烏雲預示著又一場大雪即將到來,而離他們牽手的聖誕節僅僅過了一個多月。
「是的。還有被破壞掉的門鎖,你知道為什麼會打不開嗎?」
黑髮警探點點頭:「當然。」
「『天行者』?」
莫里斯·諾曼沒有生氣,他表示下次請他盡職的心理輔導員去吃墨西哥菜,然後才向這個可愛的老頭揮手告別。就在他扔掉咖啡杯準備回學校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走過。
「哦……」男孩兒失望地回應了一聲,「那莫里斯在嗎?」
「哦……是莫里斯……」
這個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他連忙按開通話鍵,康復歸隊的老搭檔本傑明·魯伯特在裏面對他說「死者家屬來了」。
「如果他有呢?」
本傑明奇怪地問:「可是米勒醫生不是說那樣的傷口是手法老練的SM愛好者才能製造的嗎?難道那個人自己並沒有親自……強|暴被害者?」
他再次拿起桌上的案件材料,卻有好一會兒根本無法看進去一個字。緊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電話讓他從出神的狀態中猛地清醒過來。
阿萊克斯和本傑明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又問道:「那麼堅尼有沒有說過他愛上的是誰?」
「哦,這是有人給您訂的。」男孩兒把噴著「福壽樓」三個中國字的餐盒打開,問到,「是阿萊克斯·李探長嗎?」
阿萊克斯的手抖了一下,心中好象有什麼一直懸著的東西落了地,那團亂糟糟的線也慢慢地被牽成了一縷一縷的。
「天行者」的脾氣果然糟糕,他雖然還不至於向警察揮舞拳頭,但是那種不耐煩和焦躁卻無法掩飾。他告訴警察自己確實很愛堅尼,對他的死非常難過,曾經為此請了兩天的假。
「個子很高,黑頭髮,哦,他手腕上有一個中國字的紋身。」
修長有力的手指在酸痛的頸肩肌肉上按壓著,感覺非常愜意,阿萊克斯有些感激這個男人的體貼。
「不、不!我不會說這個!」博士對戀人生硬的語氣並沒有發怒,他嘆了口氣,忽然抱住面前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開了消防通道的門,一個光頭的青年探出半邊臉,有些愕然地看著他們,最後把視線落在了「天行者」身上:「嗨,盧克,原來你在這兒。」
阿萊克斯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打了個噴嚏,他覺得鼻子里像塞了兩個棉球,腦袋也隱隱發痛。
泰德·阿姆斯特朗和堅尼算得上是關係最好的朋友,他們都來自堪薩斯。泰德雖然性格古怪,但是卻對自己的同學充滿了好感。他先用極為惡毒的話詛咒了兇手,然後坦率地告訴阿萊克斯他覺得堅尼肯定是被現在的交往對象殺死的。
莫里斯·諾曼苦笑著攤開雙手:「哦,警官,我只是幫助男孩兒們認識自己,並不會教唆啊。」
「阿萊克斯……」莫里斯·諾曼低沉、溫柔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里,「抱歉打攪你休息,我剛才撥的時候一直佔線。」
「如是前者,那麼嫌疑比較大的還是『天行者』,如果是後者……難道得去懷疑那位女畫家?」
鍵盤嗒嗒嗒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很清楚,就在兩個人都沉默地工作時,有人敲了敲敞開的門。
阿萊克斯有些慚愧地說了聲「對不起」,他抽回自己的手,在莫里斯·諾曼有些愕然的表情中,掏出read.99csw.com口袋裡的鑰匙遞給他。
「你在說什麼啊?」綠眼睛的男人驚訝地看著警探,「堅尼是個異性戀呀!」
「爸爸!上次咱們一起去旅行的時候莫里斯還跟我說,想和我們一起去拜訪爺爺奶奶呢,他有一些故事可以讓爺爺奶奶也喜歡。」
「啊!」本傑明想了想,「那人不是我們昨天見過的嗎?好像是叫做……叫做麥克斯·桑戴克。嗯,阿萊克斯……看起來不對勁啊,他好像和『天行者』有點問題。」
本嘿嘿地笑起來:「我的力氣只夠摔倒一個罪犯,可沒辦法阻止嫁給了工作的女人。」
「那麼他是雙性戀?是不是我們的懷疑犯範圍一下子就得擴大一倍了?」
阿萊克斯知道自己甚至連說「謝謝」都無法表達現在的感激,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又小心翼翼地不讓在廚房中忙碌的莫里斯·諾曼發覺。其實他知道自己很高興見到他,甚至為他能爽快地答應而高興,可是一旦見面,那種尷尬卻還是讓他手足無措。
阿萊克斯點點頭:「是的!他說他去找盧克打藍球,可是那天早上在下雪。如果盧克真的在睡覺,根本就不會知道外面的情況,而麥克斯提出建議總得先觀察一下天氣吧。」
莫里斯·諾曼溫柔地看著阿萊克斯,問道:「我們去那邊坐坐,好嗎?」
博士像平常一樣笑了笑:「是這樣,明天我會參加一個小小的面試——你知道,就是關於我申請副教授的一個審核程序。」
「哦,已經十點了,我該去診所了。」漢斯·馬丁醫生看了看手錶,「祝你好運,莫里斯,你是個聰明的傢伙,可是戀愛起來也像個傻瓜。」
「我明白了……」他長長地喘了口氣,「能告訴你們談話的內容嗎?」
「你又喝這玩意兒嗎?」金髮的化驗員首先看了看黑髮警探手裡捏著的紙杯,「我以為你已經恢復正常人的飲食規律了。難道不擔心再來一次胃出血?」
阿萊克斯嘆了口氣,看看對面那張年輕的面孔,他開始意識到,在和那個人交往之後,自己過於壓抑的脾氣似乎都顯露出來,像是個毛頭小子。他會不會太過任性呢?
灰眼睛的青年露出「明白」的表情。他想到了最近的報道:
「你好,莫里斯。」混血兒盡量輕鬆地說到,「謝謝你送來的晚餐,我……我正餓著呢,還有本。」
「可是……可是他和堅尼的關係非常好啊,而且他有理由去殺他嗎?」
白色的霧飄浮在浴室中,水蒸汽把彩色的玻璃變得更加模糊。阿萊克斯閉著眼睛,聽見了大門被鑰匙打開的聲音。
阿萊克斯把注意力放回到電腦屏幕上,卻在灰眼睛青年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苦笑。他知道自己原本應該直接到紐約大學去,那或許會方便很多,但是一想到這樣有可能和那個男人撞上,他就覺得不自在。
一旦發生案子,對於探長來說就沒有休息日的概念了。天天都是工作日,每一秒都是工作時間。阿萊克斯回到家的時候是晚上12點,他胡亂吃了點蛋糕,然後就把自己扔進浴缸,讓熱水鬆弛緊張的肌肉。
本傑明·魯伯特夾著香煙和搭檔一起敲開了泰德·阿姆斯特朗的門,然後那個長相斯文的男孩兒用厭惡的語氣要求他弄熄煙頭再進去。
「這完全有可能。」阿萊克斯皺起眉頭說道:「第一,也許兇手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第二是這個兇手有性功能障礙;第三,他根本沒想到『進入』;最後嗎……或者說兇手並不是男人。」
另外兩個人都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阿萊克斯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說:「我們現在知道的事實恐怕還不能證明什麼……接著干吧,本。」
年輕的副教授點點頭:「為什麼不呢?」
「我怎麼知道?」泰德似乎很不願意再提到那個「野蠻人」,但是想了想還是告訴他們,彷彿聽堅尼說他住在威廉斯堡,白天在一家叫做「紅海」的咖啡店裡上班。
周末的天氣非常好,沒有下雪,天空中有淡黃色的太陽。陽光從雲層後面滲過來,隱約帶著春天的暖意。這麼好的天氣里,似乎人人都願意去戶外,而因為案件本身剛剛躲過幾次採訪危機的阿萊克斯和他的客人卻留在了家。
「我想還不錯。」對面的男人回答,「阿萊克斯,我說過我並不害怕回答任何問題。」
「是的,莫里斯,是這樣。」他跟對面的男人說,「下次我們一起去澤西城,好嗎?」
「他……確實很有趣兒……」
蘇珊·唐納對她室友的被害顯得很難過,也很氣憤。她認為堅尼是個開朗樂觀的男孩兒,而且很風趣,很愛幫助別人。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那樣對待他。
「抱歉,」阿萊克斯冷漠地轉過臉,「我不知道你還兼任義務輔導員。」
阿萊克斯扔下文件走進廚房,從前總是空蕩蕩的冰箱里現在填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他翻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吃冷東西的打算,找出一個微波食品隨便應付。
「不,先查查他的資料吧,我們還得確認他和盧克到底是什麼樣的朋友。」
混血警探和他的搭檔剛剛從一間廉價的出租公寓里出來,他們拜訪了受害者的室友蘇珊·唐納,跟她聊了一會兒。
阿萊克斯皺起眉頭看著他。
這個俊美的男人把頭靠在衛生間的鏡子上,真想狠狠地給自己兩下,他閉上眼睛,能聞到廚房裡濃郁的中國菜的香味兒。
盧克黑著臉,有些不情願地說:「我不允許我的男朋友三心二意!堅尼很清楚這一點!」
阿萊克斯抬起頭看著這個青年,他在彼此做了個簡單介紹后,把之前的情況說了一下,又求證道:「布萊恩先生說的是事實吧,麥克斯·桑戴克先生?」
「呃……沒什麼……」阿萊克斯努力笑了笑。
「我……基本上十點才到家。」阿萊克斯頓了一下,他低著頭,猶豫了好一會兒,似乎終於把長久的顧慮打消了,「莫里斯,如果我向你詢問一些問題——關於堅尼·哈里維的問題,你……你還願意回答我嗎?」
最後一個詞被他小聲地咕噥出來,另外兩個人都有些發笑,只不過黑髮男人稍稍摻雜了一些苦澀。莫里斯·諾曼毫不介意地點點頭,向大塊頭警察問道:「怎麼,你們來查案子嗎?」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這兩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你很晚都沒回去。」
「哦,天吶!」本興沖沖地打開那些精美的菜肴,「是中國菜,我喜歡極了!阿萊克斯,你的朋友給你送來的嗎?」
他還和以前一樣,阿萊克斯看著對面的男人想到。儘管莫里斯·諾曼對他耍了點小詭計,可還是跟從前一樣可愛,同樣的幽默和溫柔,同樣的地讓他感覺溫暖。而改變的是自己,阿萊克斯知道自己更加愛他。
莫里斯·諾曼偏愛「純真年代」,用他的話來說,這家餐廳所代表的是紐約老式的優雅。所以一旦有約會,他總愛帶自己中意的人來一起享受,連他和阿萊克斯的第一次約會都是在這裏。可混血警探卻覺得中午並不是一個可以悠閑度過的時段,因為下午累積的工作沒有完成,心裏總會有一點記掛。但他覺得莫里斯·諾曼就是那種能夠在忙碌的間隙里把自己調整得很好的人,這使他多少有些羡慕。
「是的,是的。」阿萊克斯微笑著答應到,「可我現在得先完成工作。」
莫里斯·諾曼的雙臂環抱著阿萊克斯,他吻了吻戀人的鬢角,笑著說:「瞧,我說過我能行,對嗎?我得謝謝你一直擔心我,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不,」阿萊克斯搖搖頭,「他如果是嫌疑犯,也是衝動殺人的類型,很可能是在和堅尼吵起來以後才動手,而實際上驗屍結果和現場勘察都表明這個兇手是心思細膩的人。」
幾乎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莫里斯·諾曼已經站到了他面前。這個綠眼睛的男人喘著白氣,鼻尖因為寒冷而微微有些發紅,他臉上的神情交織著驚喜和熱切。
阿萊克斯胡亂擦了幾下,口氣不善地說:「莫里斯,兩天前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這次的案子和你無關,你不能打聽。」
博士遲疑了片刻,說道:「可以告訴我……關於堅尼·哈里維的案子進展如何嗎?」
本傑明·魯伯特盡職地記下了證人說的一切內容,而阿萊克斯卻一邊聽一邊若有所思地盯著蘇珊·唐納手指上的戒指。在他們結束了這次談話以後,阿萊克斯在走出公寓樓的同時突然要求搭檔把死者身上的證物照片給他看一看。
「如果有相關的線索指向這一點我會問到你頭上的。」
阿萊克斯試探性地問道:「最近你們的感情是不是出現了問題?」
阿萊克斯笑起來:「哦,本,你這個不浪漫的傢伙究竟是怎麼娶到羅絲的?堅尼和蘇珊帶著男女同款的戒指,至少說明他們不是單純的室友關係呀。」
「現在蘇珊·唐娜的嫌疑變小了,咱們可以把重點放在他和天行者的身上。怎麼樣,請來談談吧。」
昨天晚上沒有下雪,地面上的雪都早被清理乾淨了。空氣中雖然有殘留的寒氣,但是因為有淡黃色的太陽怯生生地從雲層後面探出頭,感覺上還是稍微暖和了一些。
兩個人都感到有些沉重——堅尼·哈里維的父母是一對普通的中年夫妻,在堪薩斯共同經營著一家花店,這個英俊、能幹、聰明、善良的兒子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唯一考上大學的一個,家裡的人都相信他會成為出色的新聞工作者。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全家都陷入了極端的悲傷和震驚中,他們趕到紐約的時候神色憔悴,顯得非常蒼老。
「……化學藥品倉庫……」
「屍檢的結果出來了嗎?」
混血警探看了看手錶:「我的時間不多,如果你要問這個案子的事情,莫里斯,我無可奉告。」
「謝謝,那再這之前,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你……曾經告訴我堅尼·哈里維來找你尋求過幫助。」
阿萊克斯脫下手套:「旅行團提前一天結束,我就回來了。怎麼樣,跟你的新搭檔合作得如何?」
「我通過了。」
「啊,沒有、沒有。」阿萊克斯沖他笑了笑,「我只是……恩,剛剛吃了維生素。」
「你說麥克斯?」黑髮警探苦笑著搖了搖頭,「當然了,他對堅尼下手的理由非常可笑:他說他愛盧克·布萊恩。」
「謝謝,確實是的。」博士舉起杯子讓他倒滿,站在他面前,「還記得我申請副教授的事https://read.99csw.com情嗎,阿萊克斯。」
莫里斯·諾曼心頭的那一點怒火很快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沮喪和無奈。他在一瞬間有些明白:他們需要克服的問題還很多……
「你還在摔跤?」
「唔……是他啊。」本呵呵笑起來,「真不錯,阿萊克斯,真不錯……那傢伙太可愛了!」
阿萊克斯彎起了嘴角,而另外一頭的本傑明也忍不住笑起來。混血兒又看著麥克斯·桑戴克的光頭,又問道:「那麼您的頭髮是什麼時候剃的呢?哦,別告訴我已經很久了,您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額頭這個地方的膚色黑白分明,應該是最近才剃的吧?」
「這並沒有什麼矛盾!」莫里斯·諾曼攤開雙手,「阿萊克斯,聽我說:堅尼半個月前才承認自己的性向,在此之前他還來尋求過我的幫助,我想知道這會不會與他被害有關。」
「是的,是的。」綠眼睛的男人得意笑起來,「不為我高興嗎,阿萊克斯?」
綠眼睛的男人點了點頭:「等到我自己絕望為止……可是,阿萊克斯,我似乎找不到理由讓自己絕望。」
老人用柔和的目光了看他:「怎麼,有問題了嗎?」
本傑明·魯伯特摸了摸腦袋:「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有印象了,不過這說明了什麼呢?」
「你有沒有發現他愛上別人?」
「是嗎?」阿萊克斯點點頭,「那麼有人可以為您做證嗎?」
「的確如此,『教授』。」
阿萊克斯咳嗽了一聲,問道:「你的面試怎麼樣,莫里斯?」
他對於警察的來訪並不高興,顯然他的老闆也不高興,於是三個人只好在空曠的消防通道里談談。
「是嗎……」黑髮探長露出苦笑,「我想不是每位考官都欣賞你的態度吧。」
阿萊克斯沒說話,他不想告訴莫里斯自己的飲食確實又毫無規律了。
綠眼睛的男人搖搖頭:「漢斯,很抱歉我沒有按時去診所,上周我和阿萊克斯去渡假了。」
客廳里較低的氣溫讓警探覺得冷,他抓起遙控器把空調溫度提高了一些,然後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香煙。他聽見莫里斯·諾曼走過來的聲音,冷冷地說道:「我說過不願意跟你再吵了,博士。我希望你不要過問這個案子。」
本傑明吃驚地看著自己的搭檔,隨即笑道:「阿萊克斯,你到底想到了什麼?快點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嗯。」本傑明·魯伯特把最後一截雞肉捲兒塞到嘴裏,然後拿起咖啡一口氣灌下來,「你昨天弄到的資料很詳細,咱們的受害者是個難得的乖孩子。」
「只有三下!上回我摔了六下呢!」
盧克黑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怒氣,隨即又哼了一聲,「他提過,但是我拒絕了。」
本傑明善良的栗色眼睛里露出曖昧的神色,他傻笑著借口去買香煙,然後溜走了。
「我還得去找下一個調查對象,咱們改天再談吧,莫里斯。」
阿萊克斯同意搭檔的話:「不過我們並不能證明他究竟是對堅尼下手還是只幫盧克做了偽證。」
比利露出「明白」的表情,含含糊糊地咬著漢堡包坐回他的位子。兩個人結束了交談,又開始工作了。
「上次你告訴我說你戀愛了。」老人笑呵呵地問道,「莫里斯,你都快把我這老頭子忘了吧?」

(二)

他當然應該擔心這個,因為自從把鑰匙還給了綠眼睛的男人,一直到麥克斯·桑戴克的案子正式提起公訴,莫里斯·諾曼都沒有來找過他。儘管每天都被瑣事糾纏得無法脫身,躺上床時渾身疲憊,但是混血兒仍然希望能聽到開門的聲音。
「哦……」阿萊克斯苦笑道,「這是個秘密。」
本是個可靠的傢伙,阿萊克斯看著他巨大的身軀弓在燈光下,仔細校對他們的報告,笑了笑。他的搭檔在案件偵破階段可不算特別聰明,但是事後的細節查對、修補卻很塌實。儘管他們以前也曾經這樣加班到深夜,然而這個時候阿萊克斯卻覺得特別孤單。放在貼身口袋裡的電話始終沒有想起來,這段時間僅有的幾條簡訊息無法讓他對愛情感到安心。
阿萊克斯的手心都出汗了,他悄悄地吸了口氣:「所以……我希望你周末能過來一趟,假如……假如你有空的話。」
「哦,這可說不準了,我們常常在一起玩球,想到了就約一下,誰有那麼好的記憶力每次都記得清楚?」
麥克斯確實是有預謀地殺害了堅尼·哈里維,他甚至為了盡量少地讓警察拿到線索而剃光了頭髮和體毛,但是那些細小的毛髮還是沾在了他的一些衣服里,並且在最適當的時候落到屍體上,成為了警方的證據。這不能不說是幽靈的報復!
「本!」阿萊克斯突然打斷了搭檔的話,他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要求道,「抱歉,本,可以讓我和莫里斯單獨呆幾分鐘嗎?」
「剛剛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在堅尼·哈里維遇害的那個早上,曾經下過雪,但是很快就停了。」
「唔……」年輕的警探咽下嘴裏的食物,又抬頭問道,「您怎麼會到來這裏,長官?聽說您最近在休假……」
盧克·布萊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有!」
「屍體沒有從外部移動進去的痕迹。」佩蒂·福蘭克林說,「現場鞋印基本上是屬於受害人的,另一個可能是兇手的,但是也被刻意擦拭過,非常模糊;指紋只在馬桶的邊沿發現了一個,也是被擦拭過後遺漏的。這個兇手確實是個細心的傢伙。」
阿萊克斯皺著眉頭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很快找到了自己要的那張。「看這個!」他對搭檔說,「我就覺得唐納小姐的戒指非常眼熟,原來堅尼有個同款式的。」
「哦?」阿萊克斯笑了笑:「這麼說暫時有比對樣本了?」
阿萊克斯心神不寧地摩挲著滑鼠,他這兩天始終無法聚精會神地做事,這可是從前極少出現的情況。「我變成懦夫了嗎?」他腦子裡想著莫里斯·諾曼難過的綠眼睛,「我們有兩天沒有說話,這真糟糕。」
「似乎?」
阿萊克斯笑了笑,他知道搭檔嬌小的妻子卻有巨大的能量。但是黑髮的警探卻無法確定蘇珊·唐納是不是那樣的女人——她的眼睛雖然很漂亮,但是各方面都很平常,除了她能畫出漂亮的作品以外……阿萊克斯知道有時候人的外表完全不能說明什麼,就像莫里斯·諾曼一樣,那個男人的溫暖笑容無法讓人把他和那噩夢般的過去聯繫在一起。
「他最常接觸的人都有誰?」
「什麼倉庫?」
綠眼睛的男人緩緩地放開他,臉上帶著少有的嚴肅和認真:「我的鑒定報告和個人材料今天就會交上去,無論有沒有人因為我的性向而來刁難我,我都會按照自己該走的路走下去。阿萊克斯,你不用刻意去迴避,我們都不用迴避。」
門口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混血兒嚇了一跳,他慌忙直起身子,看到綠眼睛的男人走過來,扶住了他的手肘:「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啊。是的。」警探用平常地語氣介紹道,「本傑明·魯伯特,自由搏擊的高手。」
「嗯?」混血警探仰起臉,看著莫里斯·諾曼迷人的綠顏色眼睛。
本傑明用刀叉切下自己盤子里的一片熏肉,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看著窗戶外面的「紅海」咖啡店。他們呆在餐廳里,等到上班時間去找「天行者」再談一下。而且本傑明對這家店裡的熏肉很有好感,也算是順便來解解饞。
「莫里斯,你還是老樣子。」馬丁醫生用戴著羊皮手套手掌轉著紙杯,淡淡地說道,「告訴我,你是不是遇到這樣的情況就會下意識首先認為是自己的錯?」
阿萊克斯記下了咖啡店的大概地址,然後和搭檔一起告辭。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他們像過去每次辦案的時候那樣,隨便買了點東西邊走邊吃。不過,阿萊克斯一邊咽下奶油煎餅,卻一邊發覺,自己好象已經逐漸養成了定時吃東西的習慣,很久都沒有再胃疼過了——莫里斯·諾曼確實在改變著他的生活。
綠眼睛的男人放下手裡的筷子,伸出手摸了摸混血兒的側臉:「難道你不明白嗎,阿萊克斯,對任何人來說,愛人的事情遠比自己重要,哪怕再微不足道,都會很容易在他心裏引起一場風暴。就像你擔心我的職位評定,就像我擔心你獨自回澤西城……對我們來說,沒有比彼此更重要的事情了。麥克斯·桑戴克的罪在於,他的眼裡只看到自己所愛的人,並且因此變得自私和殘忍,而且……他不明白這樣做其實也傷害他愛的人。」
綠眼睛的男人錯愕地看著生氣的阿萊克斯,對他的堅持己見無法理解。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阿萊克斯如此地不耐煩,他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戀人會對一個合理的要求有那麼大的反感。
就像現在,他們面對面地坐在一起,菜還沒上來,阿萊克斯控制不住地用手指頭在餐巾上划來划去,而綠眼睛的男人則面帶微笑注視著他——這讓他不自在。
黑髮的警探發現自己此刻很難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他開始期待,明天無論是在案件的偵破還是在感情的困境上都能有好的進展。
黑髮的混血兒沒有立刻回答,他想到莫里斯·諾曼跟他說的事情——那個男孩兒不久前才去尋求他的幫助,確定了自己的性向,怎麼還會和女人有牽連呢?
「沒有!」盧克很肯定地說,「我確實氣壞了,所以我覺得兩個人都最好冷靜一段時間。」
「是啊。」阿萊克斯又補充道,「而且,他讀完高中就開始工作,作為一個普通的侍者,怎麼會想到用酸腐蝕金屬這樣的方法呢?」
這個慈祥的老人卻好象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聽說評審組的弗朗西斯·馬奎爾教授並不是一個很公正的人,他對同性戀有些反感,你要過他那關不容易。」
莫里斯·諾曼看著自己的朋友和輔導醫生,苦笑道:「漢斯,有時我無法確定,是不是我性格中的缺點會無意中讓阿萊克斯感到焦躁。他……從上一個案子之後就十分抗拒我介入他的工作……」
阿萊克斯覺得他每次接到案子,最無法忍受的部分就是面對受害者家屬,他們的哀痛和期待會讓黑髮的警探感到自己肩上異常沉重。
「那太好了!祝你成功,莫里斯。」
「哦……」莫里斯·諾曼起身來到他面前,微笑著彎下腰,用甜蜜的聲音說道,「我很樂意,警官。」
阿萊克斯甩了甩頭:「看來我一read.99csw.com開始犯了個錯,我以為他來找你是因為他跟我們一樣。」
恐怕還是感冒了!他一邊穿衣服一邊想,然後搖搖晃晃走向浴室,在經過客廳的時候他看到桌子上有一枚亮晶晶的東西,皺著眉頭拿起來一看,原來是大門的鑰匙。他愣了片刻,然後緊緊地攥在手中。
他洗了澡開始重新看案情材料的時候,一個電話讓他緊繃的面部神經舒展開來。聽筒中傳來丹尼爾清脆的童聲——他現在會時不時地來問候父親。
「我不知道,但是堅尼叫她蘇珊。」
「好吧,關於傷口……不管是口腔還是下體都傷得很嚴重,但是沒有在體內或是現場找到精|液。而且,在腸道里也沒有發現安全套潤滑液的成分。」
綠眼睛的男人苦笑著轉過臉,悄悄摸了摸口袋裡的鑰匙串,其中少了一把。他想到昨天晚上自己還以多麼沮喪的心情把它留在了阿萊克斯的住處,他不否認其實當時也有些賭氣的意思。他本來希望這個舉動能讓阿萊克斯明白他很傷心,不過現在卻發覺自己有時真的非常遲鈍。
本傑明似乎想了想,然後叫出來:「麥克斯·桑戴克撒謊了!」
「確實如此。可是,阿萊克斯——」莫里斯·諾曼認真地說,「——你要明白:首先,我私人的事情並不能說明我的學術研究能力和工作能力;其次,並不是每個人都對同性戀有偏見,而且一個人的意見並不能左右整個評審過程。」
「那個警察?」漢斯·馬丁醫生笑了笑,「莫里斯,我祝賀你,他是個很認真的男人。」
這個動作讓阿萊克斯呆住了,隨即稍微掙扎了一下,但莫里斯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把他箍在懷裡。
本傑明·魯伯特沖他笑了笑:「沒有財物上的損失,首先可以不去考慮搶劫殺人的可能性了。」
「哦?」
莫里斯·諾曼沒有皺起眉頭,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阿萊克斯的話——「你要申請副教授的職位了,不是嗎?」
「啊,是的……有時候太認真了。」
毫無疑問,阿萊克斯確定自己愛那個男人,他很清楚地記得他們在平安夜怎麼牽起對方的手。當時他站在遠處,看著莫里斯·諾曼緊張不安地在聖誕樹下張望,周圍是甜蜜歡樂的情侶。他就那樣在注視著他,看著他從忐忑變得平靜,然後孤獨地在光華璀璨的聖誕樹下默默等待。當那些情侶結伴離開后,空地上只留下了那個男人的身影。阿萊克斯終於走過去了,他覺得莫里斯·諾曼站在那兒真像個被人甩掉的倒霉蛋,可這個倒霉蛋卻讓他感覺到了一陣辛酸的幸福。
「那就好。」莫里斯·諾曼拉著他去了外邊,「來吧,我已經把飯菜弄好了,嘗嘗看,其中有兩樣新菜。」
阿萊克斯安撫性地拍拍搭檔的後背,然後禮貌地和挑剔的主人談到了堅尼·哈里維。
「他愛著盧克,而堅尼卻拋棄了盧克,這讓他火冒三丈。」阿萊克斯無奈地說,「我覺得有時候人的想法真是千奇百怪,盧克雖然很傷心,卻沒有對堅尼做什麼,恰恰是麥克斯起了殺心。」
「你好嗎,小水手?」
「泰德·阿姆斯特朗就是學化學的。」
「你要問什麼?」莫里斯·諾曼看著他。
「長什麼樣呢?」
「阿萊克斯?」
莫里斯·諾曼,混血警探的戀人,年輕英俊的講師,他和阿萊克斯經歷了一連串不幸之後成走到一起。毫無疑問,經過磨礪的感情和急待愈合的傷口使這兩個人非常相愛,但是有時候人與人的相處始終會出現預料之外的問題。
馬丁醫生細小的眼睛望著莫里斯·諾曼,笑眯眯地說:「我的朋友,你沒必要為難自己。或許李探長的煩惱並不是你帶給他的。」他頓了一下,拍了拍這個男人的肩膀,「我已經把你的鑒定材料弄好了,你得什麼時候上交呢?」
「還用說嗎?」戴眼鏡的主人聳聳肩,「堅尼是個可愛的傢伙,誰都喜歡他。他跟我說過,他不想再跟太多的人糾纏不清,他最近愛上了一個人,所以想專一一點,跟『天行者』分手。這肯定讓他火冒三丈!」
低沉的男聲變得更加悅耳,如同在微笑:「我聽著呢,親愛的阿萊克斯……」
首先是他的DNA、指紋都與現場找到的匹配,在搜查他的住處后發現了和現場腳印相符的球鞋。CSI還在花壇里挖出了一個小包裹,裏面有裝過鹽酸的瓶子和滴管,還有一些帶血的SM道具。毫無疑問,經過檢驗這血跡屬於可憐的堪薩斯男孩兒。
「謝謝,不過我覺得我還是先練習中國式菜刀的用法比較好。」綠眼睛的男人也笑起來,滑稽地擺弄起了筷子。
阿萊克斯稍微愣了一下:「鹽酸?」
「哦……女人瘋狂起來也很恐怖。」
在紐約警察局的資料管理室查詢處,一個長著娃娃臉的灰眼睛青年拿起桌上的盒子,迫不及待地打開,叫道:「您真是太好了,謝謝您幫我買這些東西。查了一上午的資料,我正餓著呢!」
阿萊克斯咀嚼著索然無味的微波食品,回想今天白天自己面對莫里斯·諾曼時的反應。他當然明白綠眼睛的男人想告訴他什麼,但是這好像並不是他要的效果。莫里斯·諾曼突然理解他的擔憂讓他意外,但他不想讓那個男人產生類似於感激的念頭。
「對,就是為了你們學校的學生堅尼·哈里維——」
是的,他們還活著,所以沒有理由絕望。
總得來說,這個冬天還算溫暖。
於是,記者們在寫這條新聞的時候加入了不少自己的想象,順便被對負責此案的阿萊克斯做了一番類似娛樂明星的報道,這讓混血警探哭笑不得。
他們接觸過各種各樣的調查對象,性格乖僻的不在少數,但是最麻煩的就是這樣有潔癖的人。本傑明在泰德·阿姆斯特朗背後抱怨了幾句,然後和阿萊克斯一起在墊子上蹭乾淨鞋底,才進入了房間。這間屋子裡到處都掛著元素周期表、放著各種各樣的試管和燒杯——它的主人似乎對自己的專業很著迷。
黑髮的警探咳嗽了兩下:「不……丹尼爾,他今天不在。」
接下來的一切變得很順利——
「哦,」莫里斯·諾曼挽起襯衫的袖口,「我給你家裡打了電話,你不在。我猜你忙起來肯定照顧不好自己,所以就想來看看。」
「是的,我明白,我也是。」
本傑明·魯伯特眯起眼睛:照片上的戒指看上去像是銀制的,故意作舊了,中間是一個展開的翅膀。
「我不會有事的,莫里斯,」阿萊克斯對他的戀人說,「我說過我想和父母過春節,我只是再去爭取這個機會,你還在擔心什麼?」
盧克·布萊恩雖然對自己被傳喚非常憤怒,但還是與麥克斯·桑戴克一起來到了警察局。他的口供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而且也配合地提供了DNA樣本。
「你說有好消息,對嗎,莫里斯?」黑髮男人打開一瓶葡萄酒,「我特地準備了這個。」
「負責綁架案也很危險,你得小心點兒。」阿萊克斯挪到桌上的電腦前調開了警察局內部資料庫。
其實要查麥克斯·桑戴克的資料倒並不困難。他曾經有過案底,被控故意傷害,曾入獄一年。阿萊克斯回到警察局后,和搭檔一起仔細調看了他當時的案卷,發現最為巧合的是,這個男人之所以會入獄是因為在SM俱樂部中對自己的玩伴實施了過度的暴力。照片上的麥克斯還留著頭髮,是淺黃色的,眉目間看起來並不像一個瘋狂到拿鞭子抽人的傢伙。他身材也不高,只有五英尺八英寸,可是由於學習過空手道,力氣也不小,一旦攻擊他人還是有可怕的殺傷力。他同樣沒有讀過大學,高中畢業后就開始打工,所以現在沒有固定的地址。
蘇珊·唐納習慣性地轉著手上的戒指,認真地想了想:「有一個,探長。那個男人我不認識,他經常來找堅尼,而且總是用很兇的眼神瞪我。」
遠遠的一個聲音打斷了黑髮警探的話,他抬起頭,看到莫里斯·諾曼正朝這邊走來。
「我一個人在家裡睡覺,怎麼可能——」
綠眼睛的男人意外地呆住了,隨即握住阿萊克斯的手,用手指拭去他掌心裏的薄汗:「為什麼不呢,警官?我一直都在準備幫助你,你願意這樣要求我非常高興。」
鑒證人員在現場發現了一枚殘缺的指紋和兩雙不同的鞋印。但是因為外面的地板被打掃過,而且清潔工在拆卸門的時候又弄得很混亂,所以並沒有發現更多有用的線索。
「噢,好的,沒問題。」本好奇地看著他,「但是你怎麼去確定蘇珊·唐納值不值得懷疑呢?」
佩蒂·福蘭克林點點頭,又找出另外一個東西:「啊,米勒醫生的報告也打完了,想知道他的補充說明嗎?」
混血兒頓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我會的,莫里斯,不過現在我沒帶在身上。」
事後阿萊克斯曾經問莫里斯:「如果我當時沒到呢,你會一直等下去嗎?」

(一)

阿萊克斯點點頭:「的確,昨天見到他的父母我就覺得,他們和我想象的一點兒也不差。失去兒子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世界末日。」
「阿萊克斯!」
「其實學菜倒並不太難,不過我發現中國菜的材料特別難找。」莫里斯·諾曼讓阿萊克斯坐下,把筷子塞到他手裡,「我都有些生疏了,如果難吃的話記得吐出來。」
博士沒有反對,他表示隨時都可以,只不過在阿萊克斯道別之後又突然問道:「昨天我把你家的鑰匙忘在桌子上了,可以還給我嗎?」
「……謝謝你,我最近很忙。」
一直到這個時候,黑髮的警探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他坐下來開始寫這個案件的詳細報告,而本傑明則更多地分擔了和CSI一同完善證據的工作。而最可惡的是,作為控方證人的阿萊克斯除了要不斷地回答檢察官的詢問之外,也被辯方律師糾纏不休。他常常抱著一堆資料逃到警察局最僻靜的房間去,以躲避那個身材苗條的女律師,儘管最後還是不得不跟她談談關於案件的細節。
黑髮警探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似乎還沒有準備好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這個男人。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進口袋,摸到了那一枚帶著體溫的鑰匙。「現在還給他合適嗎?」混血兒有些慌亂地想,「哦,不行,那看上去肯定很蠢!」
「阿萊克斯?」莫里斯·諾曼看著黑髮警探出神的樣子,有些不安地招呼到,「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