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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飲恨而亡

呂不韋聽了嘆道:「英雄落暮,英雄落暮啊!」說著淚如雨下……
「相國一路保重!」
呂不韋長嘯一聲,終因衰竭又倒在了床上。
呂不韋何功于秦,封地又封侯?
呂不韋又長嘆了一口氣,撕心裂肺地高喊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啊」的一聲,眾人圍了上來,只見司空馬血流額面,已氣絕身亡。大家深受感動,有人捐來了棺木,都哭泣著把他裝殮好,準備與呂不韋陪葬,以了他的忠情。
功德蓋世,芳流萬代。
撤了宰相職不說,還要把他驅逐到遙遠的蜀地,太殘忍了,呂不韋欲哭無淚……
蒼天哪,你回答我,難道想成就大業的人結局都是這樣悲慘嗎?
呂不韋止住了哭泣,他安慰大家說:「謝謝諸位,謝謝諸位遠道而來,這可真是危難之時見真情啊,我呂不韋終生不忘,終生不忘啊!快,請進家,請進家。」
「唉!」夫人埋怨道:「夫君啊!你這一生,錯就錯在放著生意不做,去搞什麼政治,現在後悔了吧!」
「好好,請轉告趙王,容不韋再考慮一下。」
「咳、咳、咳」,呂不韋劇烈地咳了起來,夫人給他裹緊了披風,對趕車人說:「停一下,停一下。」馬車停了下來。
「知道了。」
夫人用衣袖抹著眼淚出去給呂不韋煎藥,屋裡只剩下了師生二人。
……免去相國職務,開缺蜀地,立即動身……
夜深了,秦王的書房還燈火通明。
離蜀地不遠,在一家驛館里的一間客房內,北風呼嘯涼氣不停地從窗戶縫襲人。呂不韋頭上扎著塊白毛巾,正由夫人扶坐著喘氣,他不斷地「咳、咳……」
「夫君……夫君……你怎麼了?」
於是兩人又開始了對弈。
車近時,再掀簾看,才注意到沒有旌旗。哦,是送別的人,送誰?怎麼這樣多人?
一座府宅的亭台上,傳出陣陣悲愴蒼涼的築瑟聲。
異人說:如你真能幫我為王,我將與你平分天下,決不失言。
女人啊!萬惡的女人,我到底還是栽到了女人的手上!
一個老門客拉著呂不韋泣道:「大人,我們知道,您是無罪的,望您多加保重,也許大王過不了多久就會回心轉意的,到那時,我們再來迎接您。」
秋冬過兮,寒消散。
先下車的司空馬走過來將呂不韋扶下了車,呂不韋向大家躬腰后拱手說,「呂不韋謝過諸位了,今天呂不韋遠離大家,奔赴封國,承蒙諸位相送,呂不韋終身不忘。常言道,危難之際見真情,今天我呂不韋見真情了……」呂不韋聲音悲哽了起來。
「老師,喝口熱粥。」司空馬端了碗進來,呂不韋搖了搖頭,司空馬悲哽著說:「老師,您已經七天水米不粘了。老師,您叫我們當學生的怎麼不難受啊!」
「我們趙王期待著相國的回話。」
趙高看著心顫了一下,他知道秦王要殺人了。
秦王心裏在翻江倒海,臉面上卻風平浪靜的聽著,最後他想眾怒難犯,就暫決定不殺他,但必須先把他趕出宮去,於是說:「呂相國將嫪大舉薦進宮又犯款君之罪,本應誅殺,姑念其對秦有功,特令他歸回封地。」
一聽不稱相國而直呼其名,呂不韋心裏已經有數,他想豁出去了,大不了也不過是個死字,便默默地聽著。
他們在呂不韋埋葬的地方舉行了悼念。
從接到索命書就開始絕食的呂不韋已經奄奄一息了。見他掙扎著坐了起來,長嘯一聲,又倒了下去。
何日歸兮,復還?
一代傑相,魂斷異鄉。
到了趙國做珠寶生意的呂不韋見了落暮潦倒的異人,眼睛一亮,突發奇想,心裏喊道:這是比珠寶還要珠寶的奇貨!
小驛館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這天,秦王微服出城回來。快到咸陽城門時,出現了一個令秦王震驚得幾乎跌下車來的場面……
「唉!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呂不韋言罷起身執劍起舞,司空馬便為他擊起了築瑟,頓時沉雄渾厚、抑揚頓挫的樂聲在亭台回蕩……
秦王發出令后長嘆了一聲,從心裏發誓道:
三人正高歌著,侍從來報:「大人,有咸陽來使傳旨。」
呂不韋回頭一看,是庄襄王子楚,啊……呂不韋大叫,「是你先負我,是你先要另立成蟜為太子……是你先負我,是你……」
嬴政即位,封呂不韋為宰柏、仲父,封萬戶侯,封地河南,食十萬戶。呂不韋的「無盡倍……」效益發揮到了頂點。這時的呂不韋權傾朝野,相當於無冕之王。
千人悲,萬人泣,
「百倍!」
門徒弟子,如雪加霜。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
一代名相去了,含著悲憤的哀怨,無盡的遺恨,魂斷在被貶遣的蜀道上……
「誅三族……」呂不韋看看他的妻妾,再看看床旁的小兒子,潸然淚下……
「噢!都是些什麼人read.99csw.com?」
趙高「吁」的一聲把車停住,跳下車,跑了過去。
兩人馬上整齊了一下衣冠,便下樓到大門外跪迎。
到了前面那個小鎮,夫人和司空馬扶著呂不韋下了車,夫人給他披好錦衣,一步一步地向驛館走去。
《呂氏春秋》以「增減一字者賞千金」高懸城門,目的是預測今後是否是我呂家的天下。
他們邊問候邊啜泣起來,呂不韋感動得淚如雨下。尤其一個年過七旬的老門客擠了上來問候,更使呂不韋感動得掩面而泣……
這天,秦王正在書房和李斯對弈,趙高進來對他小聲稟報了一會兒。秦王聽罷大驚,只見他怒目圓睜、額上青筋暴紫,把棋盤一掀,說道:「將那個念悼辭的司空馬,給我抓來!」
司空馬和家人們端來了茶水,「來來來,大家請喝點茶,請坐、請坐。」
尤其讓秦王不能容忍的是,有幾個大臣居然還要求對呂不韋加封,說他對秦國的富強貢獻大等等,只差沒有說出要讓他稱王稱帝的話了。
滿天銀河滿天星,千古英難論古今。幾樽清酒,嘆興亡,往事皆涌心。金戈鐵馬,白首丹心,轉戰千里行。
「大人……你怎麼啦?」呂不韋的夫人聞聲出來,見丈夫暈倒在地,忙哭著過來攙扶。
呂不韋不得不舉家全遷邊遠的蜀地。
徹底清除了嫪大及其死黨后,秦王又鬆了一口氣。
呂不韋接到秦王的索命書。
呂不韋嘆道:「沒殺我就不錯了。」
去送他嗎?又怕秦王知道了,今後的前程?不去送呢?又覺得有點不近人情,畢竟我是他的門人,又是他把我舉薦給秦王的……唉,難哪!
一個老臣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說:「大王,呂相國著《呂氏春秋》將流芳千古,書中所說:『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老臣以為這是千古不渝的道理……」
「是。」
呂不韋長嘯了一聲:「蒼天啊!」便倒在了地上。
「是。」
秦始皇聽了臉色一沉,但還是強壓住怒火沒有發作。
李斯在家裡客廳中嘆息著,走過來走過去。一會兒穿上了外衣,一會兒又脫了下來,思想在激烈地鬥爭著……
一個說:「啟稟大王,呂相國輔佐兩代君王,功不可沒,嫪大雖然是相國舉薦的,但嫪大謀反跟相國無關,怎麼可以讓相國蒙受兔屈呢?」
「下棋、下棋,別掃了我的興。」
「我看你這個人是不是有點太忘恩負義了。」
於是呂不韋對那人質異人說,你有二十多個弟兄,你居中,既非長子,又是庶出,要爭太子,幾乎沒有可能,我有辦法能讓華陽夫人收你為嫡子,以後就有希望封為太子繼承王位。
亂世英雄,可曾如夢初醒?
「噢……不錯,天下本來就不是一個人的天下……」
秦王心煩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白馬出神,……留下他必然是個禍害,難免東山再起……是除掉他的時候了!忽然他一劍刺進了白馬的脖頸,霎時間血沖如柱,白馬仰頭嘶鳴幾聲后倒在了地上。
念到這兒,司空馬已經哭得不能再念下去了。
坐在正中的呂不韋端起酒樽,說了聲:「來、來,今兒咱們來個一醉方休。」三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念奴嬌·亂世英雄》
夫人忙替他捶背。
「呂不韋聽旨。」
各路豪傑,一顯身手大秦。
……
侍從及李斯忙擺好棋盤,放好棋子,但秦王已無心下棋,他一擺手站了起來,對李斯說:「愛卿,你說我這些做法對嗎?」
他在等誰呢?
「好啦,好啦,朕知道了。」
呂不韋聽了沒有說話,只把眼睛閉了,躺了下去,心想,這是明擺著的矛盾,他是要我把權交給他,但他到底是不是我兒子?這個縈繞在我頭裡的大問號在沒有得到解答之前,我豈能將我十幾年打下的江山輕易交給他?
想到這,呂不韋面露得意之色,歷史一次又一次地給我機遇,使我能平步青雲,直上九霄雲……
荀蘭氣得一轉身回裡屋去了。
秦王想殺掉他,但又怕群臣反對,只得問道:「眾卿說說,該怎麼辦?」
幾度風雨幾度晴,千古風流興難盡。無冕之王,飲鳩而亡,到頭來,遺恨天地驚。北邙山下,幾株衰草,幾抔黃土。
通往蜀地的古驛道上馳著一行馬車,這是呂不韋奉秦王的驅逐令全家遷往蜀地的車輛。在中間的一輛坐著呂不韋及夫人。
又一個說:「呂相國征滅東周,為兼并天下奠定了基礎,如此有功於國的人豈可隨便處置?」
月光灑滿高樓,亭台上有三人圍坐在几案上對月飲酒。
呂不韋問:「有什麼消息嗎?」
災禍降臨,隕星下傾。
唉!到底還是砸在這個權上。老父親預言對了,權這個東西不是好玩的,成則可以出將人相,敗則必遭誅殺、暗read•99csw•com算。我已經出將為相了,說明我算是一個成功者,所以我無悔無怨,無悔無怨……
呂不韋稱病在床,夫人端葯進來,和侍女一起把他扶了坐起。
三人聽有聖旨來,趙國使者以為秦王反悔了,派人傳旨要呂相國逅京而面現喜氣。呂不韋和司空馬都臉色一沉,料想凶多吉少。
「請進,請進,請到寒舍一敘。」
呂不韋嘆道:「大王不會容得下我的,等著吧!」
呂相國啊,你太會籠絡人心了,我若不除掉你的死黨,必將國無寧日,民無寧心。
「父親,母親……」年僅十余歲的珠兒、祥兒哭倒在床旁。
嗚呼,哀哉!
呂不韋傾全家之財,用千金買通華陽夫人的姐姐,說服華陽夫人時一句「以色事人,焉能長久」的話打動了華陽夫人的心,結果異人被收為嫡子。
「有趙國的、魏國的,還有楚國的,還有……」
「去看看是幹什麼的?」
到北邙后,大家集資給他修了一個像樣的陵墓。
司空馬端著碗進來,聽見呂不韋的悲嘆,難過地站住了,他看著呂不韋感慨萬端……
「夫君你……」
秦王在庄襄王的靈牌下跪著,他手持香炷,叩了三個頭,泣道:「父王,您死得太早、太慘、太突然了,到底是誰下的毒手,是誰害死了您?父王,請您給我托個夢,孩兒一定替你報仇。」
彰明大道,垂教史載。
呂家的車隊啟程了,呂不韋掀開車簾,揮淚告別送他的人,告別咸陽,告別巍峨的金光燦燦的宮殿,這個他一生為之付出了一切的宮城。
司空馬邊泣邊念,人群也哭聲四起……
「把這堆看完再說。」
「啟程。」
趙高回來稟道:「回大王,他們是來送呂相國的。」
呂不韋顯得十分憔悴,一雙眼已經沒有了以往的神情。
「說下去。」
秦王在御書房裡不停地翻閱奏文,竹簡堆滿了半個房間,呂不韋走後,秦王的擔子更重了,每天要閱一百二十斤竹簡,不但忙到半夜才能睡覺,有時連飯都顧不上吃。但他咬緊牙關,心想,沒有呂不韋理政的這一關他一定要闖過來。
可是一連幾個晚上,秦王都沒有做夢。
忽然,他高呼一聲:「士為知己者死」,便一頭觸棺而死。
夫人用手抹了抹眼淚接過司空馬的碗,舀了一匙送到呂不韋嘴邊,泣道:「夫君要是再不吃,就讓我撞死在這床頭……」說著就要去撞床,被侍女及司空馬拉住。
司空馬勸道:「大人,自古以來,多少英雄成就大業沒有不受挫折的,您不是最崇敬越王勾踐嗎?他卧薪嘗膽十年,才雪了恨。蜀地雖然邊遠,但土地肥沃,暫去那裡,終有再起之日,大人又何必太消沉。」
……
剛進來的司空馬也勸道:「老師,快把葯喝了吧!」
……
千里而來,白冠素裝,
庭院里,秦王在舞劍,只見寒光閃閃,殺氣逼人。
「無盡倍……」
「大人,大人……」司空馬悲叫道。
呂不韋激動地坐了起來,嘆道:
呂不韋從朦朧中被夫人喚醒,夫人用毛巾替他擦頭上背上滲出的冷汗,一面安慰他:「又做惡夢了,是嗎?別想的太多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啊!」
秦王恨恨地想,呂不韋,我之所以要你死,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是要向你為父王償還血債!秦王一直對泰庄襄王的暴死有懷疑,他想當時,敢向國王伸出毒手的只有他呂不韋一人,而且當時滿朝文武也都把懷疑的目光對準了他……所以,現在是你罪有應得的時候到了。
盛極必衰,秦王借故嫪大事件把呂相國趕出京城咸陽,讓他到他的河南封地。到了洛陽呂不韋依舊門庭若市,拜訪我的諸侯、朋友絡繹不絕,但呂不韋無意東山再起,呂不韋已看破紅塵。
篤行仁愛,臣民擁戴。
呂不韋嘆了口氣:「婦遒人家,知道什麼!不是我當不上皇帝,而是我壓根就沒想當皇帝,要說我錯,就錯在這……唉,悔之晚矣!」
「那麼,我呢?呂不韋,我又是怎麼死的?」
秦王感到失言了,趕快把淫|亂二字糾正為擾亂後宮,「你把他假充閹人去擾亂后官,以致釀成反叛,所以你已犯了欺君之罪,你自己是制定法制的人,你說該怎麼辦?」
李斯沮喪地在几案后坐了下去……
「我……」
「夫君,來,把葯喝了。」
忽然,老秦王秦昭襄王浮現了出來,呂不韋大驚,……老國王,只怨你自己好色,是你自作自受呀!怪誰呀!
然後,他們把呂不韋的簡墳挖開,把他的棺木挖了出來,裝上車輛向北運去。扶柩的人都是千里趕來的呂不韋的舍人(門客)、密友,他們本著「士為知己者死」的道念,冒死把呂不韋的柩木運到他的封地北邙。
呂不韋迷迷糊糊地躺著,他已經幾天不進水米了,他看透了這個人世,他不想再生存下去,只求速read•99csw•com死,怎奈妻子時時守候著,司空馬不停地勸著……唉!
司空馬悲哽著說:「大人,您自從接了那封信后就一病不起,秦王是太絕情了,但您也不能萬念俱灰呀!您還是吃一點吧!」
「奴才遵旨。」
呂不韋雙手拱手高舉過頭謝別大家后,司空馬將其扶上了車。
拴在松樹下的白馬,「嗚」的一聲叫了起來,秦王停下舞劍,走了過去。
於是向父親發出了千古奇問:「父親,播種能收到幾倍的利?」
嗚呼!
「啊!」
「但講無妨,我都快死的人了,褒也好,貶也罷,無所謂了,你是我的多年摯友,就直言不諱吧,也好讓我死個明白。」
一時間,大家都哭出了聲。
呂不韋進殿一副病容,但依然目光四射。秦王指著他說:「呂相國,這一切都是你惹的禍,是你把嫪大舉薦進宮的,你並且還買通了行閹術人,把他假充閹人去淫|亂後宮……」
咸陽王宮。
秦王萬沒想到他的話音剛落,便有幾十個大臣出列要求為呂不韋說情。
呂不韋又進入朦朧狀態……
秦王平叛嫪大時就已把呂不韋軟禁了起來。之後,呂不韋就一直稱病未上朝。
擁立二君,輔佐兩代。
索命書、索命書啊!嬴政小兒,你是在要我的老命啊!
非親非故,非親非故啊!
……
呂不韋,命你全家一起遷到蜀地去吧!
「珠兒、祥兒過來。」呂不韋把兒女叫到床旁,用手撫摸著他們的頭,淚如雨下……
坐在左側的是趙國的使者,是呂不韋在趙國的老相識趙大人,他對呂不韋舉起酒樽說:「呂相國,趙王懇請您到趙國一展抱負,趙國和您有著特殊的關係,秦王如此對您,您又何必非為秦效勞呢?」
他把頭埋到胸前,流下了悲憤的淚……
正想著,忽聽見「呂相國,我們看您來了。」呂不韋回頭一看,竟是從咸陽來的一群賢士,看著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呂不韋不禁熱淚盈眶,是啊!在我失落的時候還不遠千里,趕來安慰我,這才是真正的日久見人心啊!
主祭人司空馬念祭詞:
正是:
於是趙高「駕」的一聲,把馬車馳進了城內……
從此,這個無盡倍改變了呂不韋的一生。
終有日兮,再上。
「你沒有帝王血統,再能也當不上皇帝。」
有幾個大胆的,竟七嘴八舌地說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之類的話,希望呂不韋東山再起,好繼續做他們的大靠山。
「做珠寶生意能收到多少倍?」
「那,擁立君王又能收到多少倍呢?」
「謝大王隆恩。」呂不韋稟后正要起身。
呂不韋拱手道:「呂不韋謝過大家了。謝謝、謝謝。」
「相國一路保重!」
這是呂不韋在河南的封地。
司空馬想了想,坦誠地說:「老師,以學生看,老師最大的失誤莫過於猶豫不決,要麼把權交出去,要麼自己掌權,受制於人終歸要被人所制。」
自從呂不韋被軟禁后,李斯就再也不敢去登他的門,現在呂不韋被罷相逐遷封地,說明大王對他已經十分不滿了,我怎麼還能去送他?
呂不韋又急忙跪了下去。
他們之中有年老的,有年輕的,有老故友,也有新知交,只見他們身背背囊,風塵僕僕的,見了呂不韋都圍上來,拉住他的手不放。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稟奏,無非是說呂相國輔佐兩大君王,功高蓋世云云。最讓秦王心驚的是這些都是呂不韋三千門客提拔上來的人,他們為呂不韋說情時毫不膽怯,大有視死如歸的感覺,秦王深感呂不韋在朝中勢力之大,心想再不消滅不行了。
趙高進來說:「陛下,夜深了,您還不歇息?」
自從罷了呂不韋后,秦壬便時時把李斯傳於左右,他也要學學呂相國,多抓一些士人在身邊。他並且把李斯升為廷尉,把尉繚拜為國尉。
在通往蜀地途中的一間客棧里,呂不韋看了秦王給他的索命書後,長嘯一聲倒在了地上……
……
坐在後面車的司空馬跳下車,過來問道:「大人身體不行,今天就少走一點算了,前面有個鎮,我們就早點住下吧!」
呂不韋竭盡最後力量說了一句:「呂氏春秋!」
白髮蒼蒼的老門客拉住呂不韋哭道:「老相國啊,你要挺住啊!」
月明星稀,秋意已涼。
「相國,您受委屈了……」
呂不韋微睜開眼,他顫顫抖抖地伸出手握住司空馬,問:「司空馬……你跟我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對我最忠心,你說我最大的失誤是么?也讓我死個明白。」
「不後悔,下輩子變人還搞政治。」
呂不韋想,李斯是他的門客,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才,現在已得到秦王的重用,遺憾的是他沒有來,不來也好,來了必然被秦王生疑,而影響他的前程……也罷,他是一個很想有大作為的人,理解他吧!
荀蘭激動地說:「你忘了當初相國是怎樣的收留你,提拔你,怎樣地向大王舉薦你?現在他遭到了大難,別說是救九_九_藏_書他,你就連送他都不敢去,你……」
趙高小聲稟道:「打聽到了,說門外車輛川流不息,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荀蘭從裡屋走了出來,見李斯還未走,問道:「你怎麼還不去送呂相國?」
他在等李斯。
言罷,有不少大臣出列還想為呂不韋辯說,秦王生氣地一揮手說聲「散朝」便大步走出殿。呂不韋跪在堂中連「謝主隆恩」的話都沒顧上說,秦王就已出了殿堂。
呂不韋馬上回答說:「殺頭。」
這年深秋,通往蜀地的古道上忽然趕來了眾多的人,他們千里迢迢從咸陽趕往蜀地,路上碰到認識的便在一起噓噓,他們是呂不韋的摯友、下屬、門客……
呂不韋感到說不出的委屈,看著漸漸遠去的咸陽城門,一股說不出的悲楚湧向了心頭,呂不韋從心裏哭出了聲……
不一會兒,門開了,呂不韋送客人出門。
「唉,不想喝,拿下去吧!」
路上,呂不韋與司空馬同乘一車,呂不韋問:「司空馬,你跟隨我那麼多年了,你說說看,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數九寒天,北風嗖嗖。
秦王車裂了嫪大,滅了他的門,斬殺了他的死黨衛尉竭等二十餘人,又分別誅殺和流放了他的幾千門人……
舞之,淚如溪流…
……
呂不韋死後,發生了一件傳奇般的事,一件足以讓秦王如坐針氈的事:竟有數以千計的人冒著有可能被處死、被貶官、被抄家的危險,遠行千里,自發趕往蜀地去為呂不韋弔唁、扶柩送葬。
呂不韋不斷向城內張望。
呂不韋從地上拾起來展開看了,幾乎暈了過去。司空馬接過見信中寫道:
「相國請起。」幾個大臣立刻上來把呂不韋扶了起來。
老秦昭王死後,安國君做了大王,安國君死後,子楚異人即了位,呂不韋被任命宰相,異人實現了他與呂不韋共享天下的諾言,從此呂不韋身價倍增,僅居一人之下。
……
……
又一個說;「呂相國儒法兼融,既依法嚴綱紀,又揚儒德仁風,如此傑才,正是國家當前最需要的,怎麼能不加以保護呢?」
不一會兒,呂不韋的車輛來了,坐在車上的呂不韋見這麼多人在城門外送他,十分感動,熱淚奪眶而出。
秦王又抬起頭問:「相國在那兒怎麼樣?打聽到了嗎?」
「趙高。」
司空馬端來了肉粥,呂不韋搖了搖頭。
「奴才在。」
司空馬見狀,安慰道:「老師不必傷感,大王不會對您怎樣的,嫪大被誅三族,那是因為他謀反,老師是大秦功臣又沒有什麼過錯,大王豈能傷害您?」
告別聲不絕於耳……
現在她向嬴政攤牌了,嬴政終於從懷疑是我的兒子到確定不是我的兒子,所以才寫出了呂不韋何親于秦的無情質問。
「嫪大抓到了,在廣場上處以車裂,好多人都去看了,還要誅他的三族。」
客人走後,呂不韋走到大樹下眺望著咸陽方向出神,自從被秦王逐到這兒后,他沒有一天不站在這個高處凝望,涼風拂過吹動著他的白髮……
呂不韋!你好大氣派,我都把你貶了,還有這麼多人來為你送行……,看來除掉你是及時的。秦王把車簾放下,吩咐:「進城。」
呂不韋何功于秦,封地又封侯?
人生無常,往事如煙,昔日輝煌已不再,可是,在人生盡頭,往事依然一幕幕浮現出來……
「這是大王給你的親筆信。」使者把秦王寫給他的信扔給呂不韋后揚長而去。
酒醉三分的呂不韋邊舞劍邊唱:
著述巨著,《呂氏春秋》。
呂不韋何親于秦,竟號稱你仲父?
「說吧,司空馬,不要有顧慮,我想聽。」
秦王愣了一下,忽然咆哮道:「啊!全都反了,傳我的旨令,凡參加呂不韋葬禮的,不是秦國人的一律逐出秦國;是秦國人在六百石以上爵位的,處以削爵、流放;五百石以下爵位的即使未參加葬禮,凡是呂不韋的門客一律流放。以後有敢與朝廷對抗者,滿門抄斬!」
出身在大珠寶商中的小呂不韋滿了周歲,抓周時,那雙小手不抓珠寶卻一把撲上了一塊大印……家人驚得都圓睜了眼。
嗚呼,天忽暗淡,地忽失光,
「相國,您身體可好?」
司空馬看看時候不早了,便說:「諸位大人,千里送君,終有一別……」
這一天,陰風慘慘,天灰地暗……參加悼念的人成千上萬,他們身著素服,頭扎白巾站在一個小山崗的半坡上,一個個低頭垂淚……
司空馬虔誠地說:「我跟隨大人快二十年了,大人是一位有膽識有遠見的人,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大人對秦國政權的穩定,為秦國的富強努力了一生,功不可沒,秦王這樣對您是太過分了。」
「十倍。」
這是初秋,涼風刮著塵土,卷著落葉,顯得凄凄慘慘的。秦王遠遠見咸陽城門外站著黑壓壓的一片人群,起先秦王還以為是來迎接他的,但一想,不對,微服九-九-藏-書外出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
蒼天為之動容,大地為之傷情……
趙高小心翼翼地研墨侍候著面色鐵青、眼睛血紅的秦王,只見他提筆刷刷地疾揮了幾行,然後看了一遍,對趙高說:「傳我旨令,把這封信遞到呂不韋封國,要當面交給呂不韋。」
蒼天啊!這難道是報應嗎?我把她獻給異人,所以她恨我,欺騙我,用嬴政是我的兒子來釣我,結果我為嬴政付出了一切,而她們娘倆倒合起來算計我。
就這樣,呂不韋的寒舍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來探望的人,使呂不韋破碎的心得到了一些安撫。
「哪句話?」呂不韋急切地問。
「相國委屈了。」
果然,秦王大呼一聲:「筆墨侍候。」
趙高忙說:「稟大王,司空馬已經觸棺而亡。」
一代丞相就這樣去了,帶著無限的恨和無盡的怒……
李斯知道他是指剷除嫪大、呂不韋的勢力,心想:快刀斬亂麻,果斷利索!看來兼并六國、一統天下還真非秦王莫屬,便點了點頭,說:「大王所為有利於加強君權,有利於一統天下,大王聖明。」
想到這兒,呂不韋不免噓噓起來。
唉!呂不韋長嘆一聲,政治太殘酷了,昨天還是獨攬大權的我,今天卻一夜之間成了喪家之犬。雖有這麼多使節來招聘我,儘管有眾多的仁人賢士來投奔我,但畢竟大勢已去,我呂不韋昔日之輝煌還能復得嗎?
秦王聽了,心裏很激動,眼裡閃著亮光,高興地說:「下棋、下棋。」
……
一個接著說:「是啊,呂相國輔佐君王,治國有方,十年來,國家興旺,臣民安康,並無過錯,要處死他實在沒有道理。」
呂不韋何親于秦,競號稱你仲父?
司空馬悲哽著緩緩下念:
「咳、咳、咳」呂不韋咳得很厲害,夫人替他捶著背脊。
「暈……」
無罪被貶,途中氣盡。
於是秦王升殿,一聲令下:「帶呂不韋。」
呂不韋又問:「司空馬,你說秦王為什麼這樣恨我?」
司空馬見了慟徹肺腑,也流著淚合唱道:
一直守在床旁的妻兒及司空馬忙把他扶起,問他要說什麼?
秦王聽了幾次按劍欲起,又都忍了下來。
呂不韋不說話只是喝悶酒,唉!你們哪裡知道,我對秦國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別說是傾盡家財,就連我最心愛的女人都賠進去了,試問誰能像我一樣要江山不要美人?
呂不韋在生命的晟后一刻才翻然醒悟,原來嬴政真的不是自己的兒子……從確信,到將信將疑,又到翻然醒悟,二十多年了,自己都在受趙姬的矇騙。她是嬴政的母親,是誰的孩子當然她最清楚。難怪嬴政發來索命書,這個該死的女人!
司空馬也嘆道:「相國,趙大人所言極是,相國與其坐而待斃,不如另闢蹊徑,或可能東山再起。」
成蟜也除掉了,該收拾呂不韋了。秦王一想起這個仲父就像蝎子在咬他的心一樣痛苦。現在輪到處置他了,反正不管他是不是我的父親,我都必須剷除他的勢力,否則我如何能集中力量對外?!兼并天下才是我的最終目的。所以處置了嫪大之後,秦王要乘勝追擊,再說要除掉呂不韋,這個比成蟜、娌大都隱患更大的人,只有借嫪大事件才行,否則很難抓住他的把柄。
呂不韋大慟,嘆道:「沒有誅我九族就算不錯了,夫人不能這樣,你我都走了,珠兒、祥兒怎麼辦?」
然後頭一搖,氣竭身亡……
李斯驚愕地聽著……心想打擊面太大了。
又一個門客也泣道:「相國請保重,有朝一日一定不會太遠,無論相國得志不得志,我們永遠跟隨您。」
「啊!老師,你不會走的,不會的……」
翦滅東周,稱雄氣概。
一個大臣擠了上來,含著熱淚說:「相國請保重,我們一定會設法說服大王請您早日歸政。」
咸陽城外,古驛道旁站著黑壓壓一片人群,原來幾千人來為呂不韋送行,其中大部分是他的舍人。他們都陰著臉,哀聲嘆息著向城內張望。
「好……就住下吧!」呂不韋氣喘吁吁地說。
「所以……才打擊嫪大的勢力,其實是在告訴您,他秦王已經無所畏懼了,要一攬天下為己有了。」
夜晚,月光從驛館虜間的窗戶瀉下,屋內照得如同白霜一般,睡在旁邊的夫人也許是白天太累了,現在早已沉睡過去,發出了呼嚕聲。
「所以,他好像對大人有所不滿……」司空馬有點猶豫。
在遠離成陽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邑里,一座新裝修的府宅外竟經常來往著豪華車乘,出入著各國的使節,乍一看還以為是國家外交部,其實這隻是呂不韋新遷的住宅。
司空馬想了想說:「秦王現在總愛講您書里的那句話……」
「老師,您累了,歇會兒,什麼也別想了。」
呂不韋,命你全家一起遷到蜀地去吧!
秋風狂兮,落葉黃,
「呂不韋聽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