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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938年8月~1942年6月 第二十三章 結成勝利之果報答國家

第二卷 1938年8月~1942年6月

第二十三章 結成勝利之果報答國家

三月十四日,利用暗夜作掩護,日軍第三十三師團在干洲街、第三十四師團在萬壽宮、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在厚田街,三路攻擊部隊集結完畢。十五日凌晨,北路日軍第三十三師團由安義分成兩股向當面中國守軍李覺的第七十軍發動攻擊,目標是攻佔奉新城。第七十軍唐伯寅的第十九師、宋英仲的第一〇七師和張言傳的預備第九師的正面陣地全都發生了激戰。當時,預備第九師在奉新城東,第十九師在奉新城西,中國官兵兩面抵抗,很快就支持不住了。日軍的重炮和飛機將奉新外圍陣地炸成一片廢墟,預備第九師雖然組織過反擊,但因戰力過於懸殊被迫退守奉新城內。當外圍陣地大部失守后,奉新成為一座孤城。日軍的重炮部隊迅速向前推進,向奉新城內展開猛烈轟擊,日軍的飛機也低空盤旋投彈,小小的奉新頓時被炸得稀爛,日軍步兵從被炸塌的城牆廢墟上蜂擁而入,縣城很快落入日軍手中。第三十三師團佔領奉新后,越過潦河,再次推進到第十九師和預備第九師的陣地前。兩個師的陣地于南北隔著潦河而設置,日軍趁夜色從兩師陣地的接合部鑽了進去,滲透到奉新西面的車坪、棺材山一帶。預備第九師拚死抵抗,但第十九師沒有主動協同,使得日軍繼續向西推進,於十六日拂曉進至水口甘附近。
一月二十五日,蔣介石直接致電湯恩伯:
六、要充分運用以對話壓迫為目的的政治和謀略措施。
大賀中將閣下:連日連夜之戰鬥,想極辛苦,氣象台雖稍報天氣惡化,但仍繼續晴天,可謂天佑。上高佔領,即在目前,請繼續奮鬥,以收赫赫戰繢,不勝盼切。池田支隊、圾本支隊,已取得聯絡,彈藥已投下,狀況較為緩和,請安心!本團雖力量微薄,當盡死力協助於上高佔領,倘因時間遷延,故敵將整頓態勢,後方擾亂,亦將活潑。希望迅速佔領,即行回師。請示知上高總攻擊時刻,本團當以全力協助之!請決定時刻,一舉突入如何?
二十九日,薛岳電令羅卓英立即組成兩路追擊部隊,對撤退中的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實施窮追猛打:第四十九軍軍長劉多荃,指揮第二十六、第一〇五、第三師和新編第十五師,為右追擊軍,沿湘贛公路經高安、大城向牛行方向追擊;第七十軍軍長李覺,指揮預備第九師、第十九師和第一〇七師,為左追擊軍,沿五橋河、奉新大道向安義方向追擊。三十日,中國軍隊各路追擊部隊對撤退中的日軍發起三面攻擊,在龍團圩、楊公圩附近殲敵兩千。
日軍採用的依舊是分路合擊的戰法。
薛岳採取的應對戰術依舊是誘敵深入。
就日軍會不會在中國陷入困境這一問題,參謀總長杉山元找到陸軍大臣東條英機商量如何回答天皇。商量的最終結果是:必須繼續對中國實行全面的軍事壓迫,特別是華北治安問題嚴重,要集中陸軍和航空兵在該地區作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二、在夏秋之際,最大限度發揮航空進攻作戰的威力。
在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的兩翼,各路中國軍隊已逐漸壓縮而至。二十四日,李覺的第七十軍預備第九師攻佔南茶羅,開始向大賀茂指揮部所在地畢家發起攻擊;第七十軍第十九師也已抵近土地王廟,正在攻擊泗溪;王陵基的第三十集團軍的兩個師正在快速向南推進。大賀茂已被壓縮在了南北五公里、東西十五公里的橢圓形包圍圈裡。羅卓英致電蔣介石,興奮之情無法掩飾:「本集團誘敵包圍計劃,賴各部隊遵令實施,至昨夜,業已完成……仗我領袖德威,長官指示,將士用命,酣戰終日,往複爭奪,聲震遐邇,殺敵挫銳,卒保陣地無恙……申刻(十五至十七時),敵機三十余架分批向下陂橋以北投擲接濟,足證敵路已斷。當再嚴令各軍迅速奮勇緊迫圍擊……判斷:包圍圈內尚有敵軍約四千人,必向東北、西北兩方面突圍。我正加緊圍殲,並作追擊準備。」
這次作戰,日軍戰史稱為「豫南作戰」,中國戰史稱為「豫南會戰」。日本方面對此戰評述簡單,甚至顯得有些避諱,稱「這一戰役敵交戰之兵力約九萬五千,傷亡達一萬六千,日軍只是輕微損失」。
而在戰場的北面,日軍第三十三師團竟然不打了,掉頭回去了。
但是,上高一戰依舊暴露出中國軍隊攻擊精神的欠缺和戰鬥力量的薄弱:「我第七十四軍全軍迎擊於前,第七十軍尾擊於後,第四十九軍側擊于右,第七十二軍圍攻於左,戰鬥態勢既形成四面包圍,而復以最大優勢兵力對此包圍圈內後援已絕之三千殘敵,期一舉而盡殲之,非力所未逮。不圖于包圍南北直徑縮小至五公里之時,敵竟突圍逃竄,卒未能達到殲滅之目的,不無遺憾耳。」——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兩次被壓縮在極為狹窄的地域內,從二十四日至二十七日連續三天中國軍隊的合圍部隊都未能結束戰鬥。二十七日以後,竟讓兵力不大的回援日軍第三十三師團一部突入合圍圈,接應被大量傷員拖累的第三十四師團突圍而出,在隨後追擊的路途上再也沒有形成合圍態勢。這對於中國軍隊來講,不僅是遺憾問題,歸根結底還是整體軍事素質的問題。
……增南昌敵約五千,現集結于南昌、望城崗,似尚無動靜。其隊號有池田、森重、木本等步兵部隊,金井炮兵部隊。又增安義敵約一千五百,均分開前方,似補充兵……
薛岳在致電蔣介石的《上高會戰戰報》中稱:此戰,中國軍隊斃傷日軍一萬二千五百零二人,俘敵十四人。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雖然衝出了重圍,但對於大賀茂的第三十四師團來講,從二十七日夜開始的潰逃依然如同一場噩夢。
西尾壽造的核心觀點是:想要結束在中國的戰事,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作戰。
羅卓英不斷地給重慶發出關於南昌日軍動態的電報:
難道日軍在中國戰場上就不需要堅忍不拔嗎?難道縮減了在華兵力還能保持長期作戰的態勢嗎?日軍在華戰鬥力的減弱難道是親日的中國武裝能彌補的嗎?單純杜絕抗戰物資流入敵區就能增加我方戰力嗎?西尾壽造的結論是此份計劃很不符合實際情況。
或許對南翼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的受阻情況不甚了解,或許尚沒確定北翼的第三十三師團已離開戰場的消息是否屬實,中路的日軍第三十四師團依舊鬥志昂揚,大賀茂命令部隊繼續向當面中國軍隊第七十四軍實施猛烈突擊。
大賀茂的設想並沒有得到園部和一郎的積極響應。儘管第十一軍司令部最終還是批准了此次作戰,但園部和一郎沒有按照常規去南昌指導作戰,甚至沒有在南昌設立軍指揮所,大有讓第三十四師團與第三十三師團、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商量著辦的意思。
由於國共鬥爭激化,湯恩伯集團的東進意在討伐安徽省方面的新四軍。但因恐日軍切斷其退路,將不再向東面前進。其所以向平原移動,目的在於給養問題,這樣判斷較為適當。因此,他的位置暫時不會移動,而且當我攻擊時,估計很可能向西北退避。
三、記住本總司令的訓告:「軍人事業在戰場,軍人功罪也在戰場。」
大賀茂依舊在指揮部隊向第七十四軍陣地發動猛攻。
不在第三十三師團調走之前給當面的中國軍隊主力以致命打擊,自己將來獨守南昌的日子會非常難過。
這一判斷令日軍很是興奮。第十一軍立即擬訂出作戰設想:先向中國第五戰區的襄陽方向實施佯攻,以造成日軍大規模進攻第五戰區的假象,按照中國軍隊一戰即退的慣例,湯恩伯部必會向西北方向避退,那時候在半路上將其包圍殲滅。根據「短距離」的原則,日軍第十一軍把攻擊限度定為河南信陽東北八十公里的光州、新蔡和西平一線——他們估計湯恩伯部要跑也只能跑到這裏就會被圍住了。
中國軍隊一直把日軍趕回了他們原來的出發地。
這是三個兵團並立作戰,第十一軍也沒有為此作戰特別設置司令部戰鬥指揮所,而是由平時態勢的漢口軍司令部指導進行了。這樣做究竟是守舊思想所支配呢?還是輕敵思想的表現?從開始作戰,各司令部的意志就不統一,這裏包藏了極危險的問題。
日軍開始集結兵力。
上高一戰,是中國抗戰正面戰場上少有的勝仗。
大賀茂這才意識到,自己不但在孤軍作戰,且已處於中國軍隊的包圍之中,四周僅明確番號的中國軍隊就有九個師之多。後路被截斷,彈藥給養無法送上來,數百名傷兵不能運下去,而新的傷亡還在增加。看起來,攻佔上高並殲滅中國軍隊主力的計劃,已沒有實現的任何可能。
此時上高方向的戰事依舊膠著,中國軍隊第七十四軍的兩個師橫在路上,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就是過不去。大賀茂對上高城近在咫尺卻不能得而備感焦慮,連支援其作戰的日軍第三飛行團指揮官都感到再這樣拖下去前景不妙。二十二日這天,第三飛行團團長遠藤三郎給大賀茂空投下來一封信,信上話說得很客氣,但催促的意思也非常明顯:
首先是日軍方面犯了低級錯誤。慣常的輕敵與狂妄,再加上極度的焦躁,在沒有上級指揮部指導、各部隊相互不協調作戰積極性不高的情況下,第三十四師團師團長大賀茂一廂情願地制訂了以有限兵力全殲中國軍隊第十九集團軍,特別是中國軍隊主力第七十四軍的作戰計劃,可謂衝動又魯莽。第三十三師團的消極作戰,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的戰鬥力低下以及大賀茂不顧一切地孤軍深入,一連串的因素最終導致第三十四師團陷入危急境地。
一月十九日,東京參謀本部派人攜帶《對華長期作戰指導計劃》飛到中國南京,與中國派遣軍總司令西尾壽造見面。西尾壽造對大本營削減在華兵力的決定耿耿於懷:什麼叫「北方要堅忍不拔」?什麼叫「長期作戰態勢」?什麼叫「適當的經濟措施」?
十、各級指揮官,務須確實掌握部隊,向指定任務堅定邁進,並切實執行連坐法。九-九-藏-書
這封信沒能空投到大賀茂手裡。
大賀茂感到了極度的疲憊。
中國方面的判斷正確無誤:日軍不但將在豫南發動進攻,而且是沿著平漢路向北攻擊,目標是駐紮在南陽以東地區的湯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團軍;而皖北和豫東的日軍西犯,是為了冊應平漢路的攻勢。
這次作戰中方稱為「上高會戰」,日方則稱為「錦江作戰」。
在錦江南岸方向,根據羅卓英的命令,李天霞的第五十一師於二十日向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發動了進攻。但是,其前鋒剛從石頭街出發,便遇到大批日軍從北岸橫渡而來,原來日軍首先發動了攻勢。第五十一師的前鋒部隊受到日軍兩面夾擊,加上重炮的轟擊和飛機的轟炸,被迫退守石頭街西南高地。軍長王耀武立即改變部署,命令第五十師主力向左翼轉移,同時命令軍直屬補充團迅速前往阻截日軍,堅決不能使其繼續向西接近第三十四師團。補充團的官兵冒著日軍的轟,不顧一切地急促行軍,於二十一日凌晨趕到戰場,率先佔據了一個無名高地。中國官兵剛剛站穩,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主力便蜂擁而至。補充團兵力並不充足,但面對日軍凶焊的攻擊毫無懼色,日軍付出巨大傷亡代價后,中國守軍的陣地巋然不動。日軍向補充團的側翼熊坊迂迴,補充團也隨即轉移防禦方向,仍舊與日軍死戰不止。日軍在無法突破的情況下,從空中向補充團陣地投擲燃燒彈,在地面投放大量的毒氣彈,補充團官兵傷亡巨大,熊坊失守。李天霞命令第五十一師的兩個團火速增援,增援部隊向日軍猛衝猛打,午夜時分把熊坊奪了回來,同時奪回的還有石頭街和雞公嶺陣地。血戰至二十二日,雙方傷亡都在四千人以上。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的後面是錦江,前面是擋在路上與他們死戰的中國軍隊第五十一師,他們無異於陷入了背水為陣、進退兩難的境地。
園部和一郎獲悉第三十四師團的處境后,大為吃驚。參謀長木下勇少將立即帶著作戰主任參謀山口中佐、參謀大根大尉飛往南昌現場指揮作戰。同時,軍司令部命令脫離戰場的第三十三師團馬上返回戰場。櫻井省三接到命令后,當即決定以第二一五聯隊為右翼,第二一四聯隊為左翼,自己率領師團主力在中央,從牛行、奉新等地迅速按照原路往回奔襲,攻擊五橋河、村前街,然後分別向棠浦、官橋急進。同時,第三十四師團也開始向第三十三師團的解救方向突圍。
四、政務方針根據《中國事變處理綱要》辦理。尤其在佔領地區內,建立對敵隔絕區域。
急。湯總司令恩伯:敵軍必于下月初或本月底向弟所屬各部進攻,務須嚴令各部積極準備,不可為敵所制。此次敵之攻勢,其範圍必較遠大,豫東南之商城、阜陽、郾城,豫西之南陽、臨汝,皆為其預定之目標,近則舞陽、沔陽、桐柏、確山、正陽,自為其必竄之途,希以此敵之意圖,速作對策,限於本月底布置完妥。總以避免與敵正面決戰,而以少數兵力在正面節節抵抗,引其深入,以主力在敵各進路之兩翼,做主動的側擊;另以有力一部埋伏敵後,待其前進以後,專事切斷其交通。望于本月內布置完妥,豫東方面尤應特別注意。接電后速復。中正手啟。
在皖北和豫東方向,冊應平漢路作戰的日軍也於一月二十五日開始分路發動進攻:一路為第二十一師團的太田聯隊,由宿州向西南攻擊;一路為騎兵第四旅團附屬平林坦克部隊,由亳縣向西進攻。騎兵第四旅團是攻擊的主力,其部隊分了三路,兵力分佈有些零亂。中國騎兵部隊在什字河、倪邱集附近與日軍騎兵相互衝擊,雙方步兵也在大平原上展開了陣地攻防戰。就這個方向的中國軍隊而言,最大的威脅來自空中,從安陽等機場起飛的日軍戰機,對中國守軍一線陣地的轟炸造成很大傷亡。中國守軍只有採取邊打邊撤的辦法,日軍最終攻陷太和、界首。但是,當平漢路方向的日軍開始撤退時,進攻這個方向的日軍也動搖了,退到兩翼的中國守軍乘機反擊,不但把太和、界首奪了回來,還把這個方向的日軍也趕回了原出發地。
中國軍隊截獲後送到了羅卓英的指揮部。
當日軍第三十三師團再次奉命開赴華北的吋候,官兵們隱約預感到他們要去參加一場大戰,戰場也許就在中國北方的連綿群山之中。
中國第五戰區迅速調整部署: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在平漢路以西,主力集結于豫南泌陽附近;湯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團軍于平漢路東西兩側,分別集結于西起象河關東至汝南一線;莫樹傑的第八十四軍主力位於第三十一集團軍的側面,集結于汝南以南的息縣;黃維綱的第五十九軍向鄂北與豫南交界處的棗陽靠攏;王纘緒的第二十九集團軍向棗陽以東的桐柏和新城開進;第二十九集團軍和第二集團軍還需派出有力部隊潛入日軍後方實施騷擾。
七、過去八天苦戰中,萬余傷亡將士的血花,正期待吾人今明兩日之努力,結成勝利之果,報答國家。第七十七軍奉新烈士墓,第七十四軍高安烈士墓,巍然在望,吾人必須迅速殲滅巨敵,報慰英靈。
二十八日下午三時,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司令部在第二一七聯隊和工兵部隊的護衛下抵達龍團圩。隨之抵達的是抬著傷員的隊伍,由於傷員的不斷增加,這支擔架隊竟然長達七公里。因為龍團圩被提前佔領,第三十四師團得以在這裏稍事休整,然後繼續向東撤退。
第一〇七師的苦戰遲滯了大賀茂的推進速度,為中國軍隊的調整部署贏得了寶貴時間。十八日,羅卓英下令高安附近的中國守軍迅速脫離戰場。日軍第三十四師團順利突過高安后,大距離地快速奔襲,西進至上高與高安之間的龍團圩。在龍團圩,他們遇到了他們要找的中國軍隊第七十四軍。
一九四一年伊始,日本天皇向參謀總長進行了這樣的「垂詢」:
大賀茂向軍司令官園部和一郎描繪的戰役藍圖是:以第三十三師團為右翼(北路),由南昌西北方向的安義向西南進攻;以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為左翼(南路),由南昌西南沿著錦江南岸向西攻擊;第三十四師團在中間,沿著錦江北岸向西進攻。三路部隊分進合擊,將中國軍隊第十九集團軍包圍在上高地區加以殲滅。其作戰核心是:利用第三十三師團對中國軍隊的側翼實施壓迫,將其壓迫到戰場南側第三十四師團的作戰區域里,然後由第三十四師團獲得戰果。
但是,櫻井省三作出了兩個不可理喻的決定。首先,他決定去追第七十軍,也就是說,他將帶著部隊向預定合圍戰場的相反方向而去。作為軍事將領,櫻井省三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那就是不但大部隊進入深山後給養跟不上,且機械化部隊于山區作戰很難取得戰果。更重要的是,他向相反方向的運動必會使戰場的側翼出現空白,第三十四師團很有可能因為側翼的暴露而招致災難。接著,櫻井省三作出的另一個決定更為離奇。他認為,第三十三師團所擔負的任務是驅趕第七十軍——至於驅趕到哪個方向他不管,現在驅趕的任務已經完成,他的師團四月就要調到華北去了。於是,他只派出師團的一部象徵性地去追擊第七十軍,而大部隊則朝著出發地安義開始打道回府了。日本戰史對櫻井省三的舉動敘述得模稜兩可:「北翼的第三十三師團,按預定從北面攻擊敵七十軍的兩個師,將其向南壓迫,十九日達到目的,開始返回。也就是說,奪取了村前街西側高地的步兵第二一四聯隊,從十八日半夜返回;當夜在鳳凰墟大休息的步兵二一五聯隊,十九日拂曉前從當地出發北進,在長隘路突破敵群,燒毀了上富鎮,二十三日返回原駐地。」
司令官的消極態度,被抵達南昌的參謀本部作戰部部長田中新一察覺,他認為這是「高唱『短距離截斷作戰』的消極方針」導致的現象:
無論蔣介石的作戰策略,還是湯恩伯的禦敵部署,實際上還是中國軍隊在第一次長沙會戰中形成的戰法:以小部隊阻擊正面的日軍,遲滯其推進速度;另派部隊向日軍的背後迂迴,騷擾甚至截斷日軍的後路;主力部隊則迅速向日軍進攻方向的兩翼撤退,以待時機合適時實施兩面夾擊的圍攻。這樣的戰法,中國軍隊在長沙會戰後的棗宜會戰中也曾使用。令人不解的是,日軍將領們非但沒有警覺,且固執地認為這是因為中國軍隊戰鬥力低下而不敢正面作戰。在正面戰場上,中國軍隊不主動發動攻勢可以說是一種消極,而一旦日軍發動進攻,雙方混戰在一起,消極與否的問題就會瞬間轉化為戰術問題——正面硬拼不敵對手,移動一下便可創造戰機,至少在長沙戰場上這一戰術令日軍吃虧不小,此次日軍何以還能滿不在乎地多路並進?
這已經不是合圍了,而是追擊。
二、記住司令長官的訓話:「苦鬥畢生,苦幹必成。」
薛岳終於看到了戰機。
那麼,園部和一郎為什麼還要批准此次作戰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日軍有一支部隊調走之前必須出擊一次的慣例。大賀茂拉著第三十三師團一起申請作戰,不是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的。
會戰的規模不大,日軍參戰部隊只有兩個半師團,中國軍隊也只有五個軍;戰場地域也十分狹窄,方圓半徑不出一百公里;會戰持續的時間也僅有二十天。但是,中國軍隊始終掌握著戰場的主動權,這在抗擊日本侵略的戰爭進程中十分難得。
平漢路以西的第十三軍和平漢路以東的第八十五軍,趁日軍的合圍尚未合攏之際,第十三軍轉向葉縣以北,第八十五軍轉向郾城和商水以北,日軍突入舞陽和上蔡地區后,發現包圍圈裡並沒有中國軍隊的一兵一卒,連中國軍隊的前沿都找不到,更談不上什麼距離「敵師部」十里至十五里了。至此,日軍不敢也不能再往前追了,這是「短距離截斷作戰」所要求的。
中國軍隊對日軍的夾擊開始了。
十九日,羅卓英下定了作戰決心:把深入錦江南岸的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的先頭部隊吃掉,再向第三十四師團主力實施合圍。具體部署是:第四十九軍第一〇五師王鐵漢部渡過贛江西進,與第二十六師王克俊部和第五十一師李天霞部協力,先將錦江南岸的獨立混成第二十旅的先頭部隊殲滅,然後從南向北壓縮;第七十軍第十九師唐伯寅部和預備第九師張言傳部向村前街、龍團圩以及高安推進,從北向南壓縮;第七十四軍第五十七師余程萬部和第五十八師廖齡奇部在正面堅守上高城,把日軍第三十四師團死死頂住,並將其滯留在戰場以待合圍之後殲滅。
急於「取得顯著成果」的情緒,已經演變為侵華日軍普遍的焦躁。焦躁源於這樣的矛盾:不能不作戰,不作戰就等於原地消耗,既不能得到日見短缺的給養,也無法掠奪國內緊缺的資源,更無法談及「給敵人以更大的壓力」從而結束戰爭。但是,又不能大規模作戰,且不說大本營要縮減在華兵力,僅就現有兵力來講,如果大規模作戰就無法鞏固佔領區,且數次作戰證明,中國軍隊一打就跑,是無法捕捉到他們的主力加以殲滅的。
二十日,為隱蔽向豫南進攻的意圖,也為牽制中國第五戰區部隊,吸引其向西移動,日軍獨立混成第十八旅團以及第四、第三十九師團各一部,在湖北當陽、荊門和鍾祥方向,向馮治安的第三十三集團軍和王纘緒的第二十九https://read.99csw.com集團軍陣地實施了佯攻,一直突進到當陽以北的遠安地區。但是,日軍的此路佯攻不但被中國守軍擊退,且並沒有起到預想的效果——中國第五戰區主力部隊沒有移動。二十四日夜,日軍左兵團的第三師團向信陽北側的中國守軍陣地實施奔襲,企圖一舉切斷中國守軍的退路,但遭到中國軍隊第二集團軍第六十八軍的頑強阻擊。這一路日軍的襲擊也沒有奏效。
五、在整個時期,力求加強地面、海上及空中的封鎖。切斷法屬印度支那通道,阻止緬甸通道,以海軍封鎖海面及以陸軍兵力封鎖海港作戰并行,加強在經濟上對中國進行壓迫。
中國軍隊第十三軍是湯恩伯的基本部隊,他在該軍當過師長和軍長,該軍現轄蔡棨的新編第一師、吳紹周的第一一〇師和舒榮的第八十九師。為了阻擊日軍的進攻,軍長張雪中親赴舞陽指揮作戰,他把第八十九師放在第一線,第一一〇師和新編第一師放在了第二線,兩條防線之間相隔三十公里的距離。但是,由於日軍加大了兵力,舒榮的第八十九師在象河關沒有頂住,導致第二線的第一一〇師在尚店的陣地驟然臨敵。日軍對第一一〇師前沿三二八團陣地實施了狂轟濫炸,然後步兵在炮火的掩護下開始衝擊。下午三時,三二八團陣地被日軍突破,第二線陣地全線動搖——迫擊炮營和戰防炮連首先後撤,然後步兵也潰退下來。師長吳紹周命令三三〇團團長陳欽文阻擊沿公路蜂擁而來的增援日軍。為與日軍搶佔公路邊一個叫將軍墓的制高點,陳欽文團長親率官兵仰攻,衝到半山腰,部隊被日軍的炮火壓制,官兵傷亡極大,讓日軍搶先了一步。沖在前面的陳欽文團長穿著一身與士兵不一樣的灰藍色卡其布軍服,由於目標過於明顯,被日軍狙擊步槍擊中陣亡。團長陣亡後部隊大亂,日軍的戰機瘋狂低空掃射,中國守軍丟失的陣地已無法挽回,師長吳紹周下令全線撤退。
原本四月要調到華北去的日軍第三十三師團,在上高一戰中不但名譽掃地,損失也不小,為此推遲了調動。
錦江是贛江的一條支流,發源於湘贛交界的幕阜山脈,流經贛西北的萬載、上高、高安等縣境,在南昌附近的市汊街注入贛江。群山之間的上高縣城,位於南昌西南約十二公里處的錦江上游北岸,背靠九嶺山和羅霄山脈,扼守著錦江和贛江的要衝,既可以東出南昌,也可西出長沙,中國第九戰區的第十九集團軍司令部駐紮在這裏。
在撤往南昌的公路上,大賀茂第三十四師團不斷受到中國軍隊的襲擊或截擊,長達十幾公里的潰逃隊伍于極度驚恐中倉皇移動。日軍戰史對這一悲慘情狀的記述,僅是其中一個極小的局部。
二十三日夜,羅卓英親擬《勝利保障十則》頒布部隊,警告各將領不要在「抗戰四年來僅有的對敵取得包圍殲滅戰有利態勢」的關鍵時刻,犯保存實力消極避戰的老毛病,否則軍法無情。
一九四一年,南昌的日軍同樣處於焦躁之中:自一九三九年三月攻佔南昌后,日軍以第三十三、第三十四師團守備南昌和南潯鐵路附近,與中國軍隊第十九集團軍羅卓英部對峙,兩年以來雙方都沒有過大的軍事動作。但是,南昌日軍總覺得心裏不踏實,認為自己處在中國軍隊的包圍之中:在贛東,西起南昌東南,東至鄱陽湖東岸,是中國第三戰區第三十二集團軍總司令上官雲相部;在贛北,是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兼第十九集團軍總司令羅卓英部;在贛西,是第三十集團軍總司令王陵基部。特別是,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以及副司令長官羅卓英,都是很強勁的作戰對手,很難說他們沒在虎視眈眈地圖謀反攻南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贛江流域是中國第三戰區與第九戰區的接合部,為了收復南昌,薛岳和羅卓英建議軍事委員會把第九戰區的作戰區域向右延伸,這樣駐守贛江東岸的劉多荃的第四十九軍就被列入了第九戰區序列。羅卓英取得了贛江東岸的指揮權后,將李覺的第七十軍部署在贛江以西的錦江南岸,以為攻擊南昌進行準備。
日軍突進容易,撤退便是另一回事了。
此戰之後,贛北日軍不再有非分之想,防區內的中國軍隊也沒再主動攻擊,南昌方面暫時平靜下來。
日軍入侵中國之後少有的戰勢反常情況,於一九四一年三月在江西西北部的大山裡出現了。首先是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受到中國軍隊的頑強阻擊,現在還處於苦戰之中。該旅團從一出發就受到阻擊,好不容易推進到錦河南岸,又遭遇中國軍隊第五十一師李天霞部,第五十一師在死守雞公山陣地的過程中實施了反擊。在迫擊炮的掩護下,中國官兵沖入敵陣與日軍展開肉搏戰,在預備隊的增援下與日軍血戰一天,日軍傷亡二百餘人,樊逢春連長和他率領的百余名中國官兵全部以身殉國。黃昏,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一部在飛機的掩護下再次向雞公山陣地猛撲,中國守軍陣地落下的航空炸彈和炮彈在五百發以上,陣地上一個營的官兵大部傷亡。第五十一師隨即派出一支小部隊猛烈突擊日軍的側背,斃傷日軍三百多人,日軍被迫退守豬頭山頑抗。半夜,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的三個獨立大隊聯合反撲,與第五十一師反覆爭奪陣地,持續不斷的激戰中,日軍傷亡達千人以上。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推進艱難,無法得知什麼時候才能與第三十四師團會合。更為嚴重的是,第三十四師團的南翼等於向中國軍隊敞開了。
大賀茂為促成此戰不停地忙碌,他的部隊二月中旬就開始緊急整理裝備,為適應山區作戰還對炮兵進行了馱馬改裝和訓練,並在當地大量徵用中國民夫。東京來的作戰部部長田中新一認為,大賀茂簡直是不顧一切了,因為「徵用民夫一事很快傳到重慶軍那邊,而使其加強防備,這是中國戰場的常識」。
王耀武的第七十四軍按照部署正在猛烈地向前突擊。二十七日拂曉,第五十七師攻佔泗溪,第五十八師克複爐下,撤退中的日軍根本無法抵擋第七十四軍的兇狠攻擊。在後退不及之時,日軍投擲了大量的毒氣彈。儘管官兵中毒者甚多,第七十四軍仍沒有減弱攻擊強度。下午,中國官兵衝進了大賀茂曾作為指揮部的畢家,其前鋒距離大賀茂已經不足兩公里。這時候,宋英仲的第一〇七師再次後撤,理由是白茅山發現了日軍。第一〇七師的這一撤,讓中國軍隊的左翼徹底暴露,第七十四軍第五十八師出於自身安全考慮暫停了攻擊。——在戰鬥的最後時刻,合圍官橋的計劃終成泡影,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奪路向東狂逃。二十七日晚,羅卓英下達了總攻命令。
此時,豫西中國軍隊第五十九、第五十五軍和第六十八軍,分別由唐河、泌陽方向北進舞陽,皖西的第八十四軍和游擊部隊也在向正陽北進,中國軍隊于平漢路東西兩面死死頂在了日軍的尾部。
至此,中國軍隊的包圍圈又被大賀茂沖開了一個缺口。
事實證明,以上情報相當準確。
六、依昨日戰況判斷,敵軍攻勢,業已頓挫,力量已經耗盡,若無後續援軍,不僅不能攻我,而且必遭慘敗。縱有增兵,亦不過一大隊。而我合圍已成,力量凝集,增援部隊新編第十四師今日可加入戰鬥,新編第十五師明日即可趕到參力卩,預計戰局多延一小時,我軍多得援兵一營,多延一天,多得援兵一師,圍殲力量,絕對優勢。
中國方面的公布是:「是役敵傷亡九千余,在南陽附近被我焚殲敵汽車三百余輛,虜獲軍用品無算,我遂得極大勝利。」至於我方傷亡,中國方面的宣布也是「損失輕微」。
日軍第三十三師團第二一五聯隊在聯隊長荒木正二的率領下,從這個缺口蜂擁而出,與第三十四師團會合於上高與龍團圩之間的官橋。而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奉命返回高安,並派出獨立步兵第一〇四大隊不顧一切地向西推進,攻佔龍團圩,開設收容陣地,以掩護大賀茂的第三十四師團撤退。
中國守軍按照預定部署,滯留少量部隊在正面阻擊,主力則逐步向日軍進攻路線的側後轉移。
日軍中央兵團得知兩翼都陷入苦戰後,顯得有些進退兩難。為挽救戰場頹勢和兩翼危機,第十一軍司令部不得不變更部署,命令中央兵團分別向兩翼迂迴,即第十五師團向東移動,試圖與第四十師團合擊中國軍隊第八十五軍主力;第十七師團向西移動,試圖與第三師團合擊中國軍隊第十三軍主力——日軍發動三路進攻的一周后,中央突擊的一路就瓦解了。中央兵團的日軍迅速分兵奔向兩翼,但中國軍隊再次使用老辦法,命令當面部隊迅速後撤,只留下少量部隊與日軍糾纏。
這是日軍最苦惱的時刻:儘管中國軍隊的尾部追擊和兩翼圍攻不能算是決死上前,但糾纏不休,苦戰不止,讓日軍疲憊不堪。日軍必須與這一股中國軍隊打一陣,又與另外一股中國軍隊打一陣,前面剛打開通道後面又咬了上來,無心戀戰的日軍只有不顧一切地往回跑。
我以劣勢裝備,不能與敵在火力上拼勝負,乃大胆留置敵之側后,實行尾擊截擊,至此已逐漸成熟,運用上亦甚靈便,自此以後諸戰役,尤甚明顯。
不幸的是,日軍始終對中國軍隊的這一戰術認知模糊。
就薛岳和羅卓英的決心而言,圍殲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的關鍵在於王耀武的第七十四軍正面的兩個師。他們能夠頂得住,才能給圍殲部隊的移動爭取時間;一旦他們頂不住,或是讓日軍攻佔上高,或是讓大賀茂率隊跑了,都會使中國軍隊的圍殲計劃成為泡影。
長沙。薛長官、羅副長官,並轉李、王、劉、鄧各軍長,師長:贛北殲敵,全國騰歡。足慰我黨總理與先烈諸將士之靈。我軍傷亡之數究竟如何?希將各軍師確數詳報,以慰懸念,而備補充與撫恤也。並希代向我全體官兵撫慰,期申悃忱。中正手啟。
位於贛江東岸的第四十九軍軍長劉多荃致電戰區長官部,稱第四十九軍連續襲擊南昌外圍,發現南昌守軍縮在碉堡里不敢迎戰,還把南昌城牆外的城壕里都灌滿了水。薛岳判斷,南昌日軍已傾巢出動,因此可以調動贛江東岸的部隊前來參戰。於是當即命令羅卓英嚴飭各軍積極向日軍實施攻擊,將孤軍深入的日軍第三十四師團殲滅在錦河南北地區,並調位於贛北的第三十集團軍的兩個師迅速南下參戰。
儘管前期作戰沒達到目的,日軍對豫南的正式進攻還是在二十五日開始了:左翼在小林店、古城和查山一線,中央兵團在明港附近,右翼在槐角鎮和正陽之間,三路日軍沿平漢路齊頭並進向北攻擊。日軍航空兵照例協同地面作戰,對中國守軍陣地實施了猛烈轟炸。
四、不要九九藏書放鬆空中進攻作戰,繼續加大壓力。
一、昭和十六年(一九四二年)前,不放鬆現在對中國的壓力,在此期間應用一切辦法,特別是利用國際形勢的變化,力求解決中國事變。昭和十六年以後轉向長期持久態勢,數年後將在華兵力保持在五十萬態勢。
豫南會戰戰役規模不大,雙方投入的兵力也不多,「短距離截斷作戰」的原則使日軍不敢奔襲過遠,且撤退迅速。所以,依此一戰便認定日軍的野戰能力「遠遜於我」,為時還早。但此戰對於日軍來講,在焦躁、狂妄以及輕率等各種因素的作用下,無論是前期策劃,還是作戰實施,乃至戰場上的相互協同,都存在著極大的漏洞。此戰再次堅定了中國最高統帥部在正面戰場與日軍周旋作戰的自信:
在日軍第三十四師團東逃的路上,游擊第二縱隊突然衝進了高安城,守城日軍四處逃散,高安被收復,第三十四師團東逃之路被截斷。大賀茂請求飛機支援,同時指揮部隊轉向斜橋方向繼續潰逃。中國軍隊隨即改變追擊方向,咬住不放,收復了沿途要點,一直把殘破的第三十四師團追到他們的出發地。
但推遲不等於不走,因為華北急需部隊。
中國方面,無論是戰前偵察、部署以及兵力的戰場配置,都顯示出指揮的穩健與用兵的合理。戰術上節節抗擊,誘敵深入,控制主力側翼待機和最後階段的向心突擊,因為符合戰場實際而實戰效果明顯。特別是羅卓英命令第七十軍的「離心撤退」,一反常規地把日軍第三十三師團引向了預定戰場的反方向,這一動作不但很快使大賀茂的合圍計劃破產,還把第三十三師團徹底帶出了戰場,令大賀茂的側翼暴露,孤軍突懸于上高城下。第七十軍詭異的撤退路線,可謂是中國方面的一著妙棋。更可圈點的是第七十四軍的正面防禦。該軍抗擊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的兇猛攻擊達六天之久,將其牢牢地滯留在了上高城下,為戰場上的中國軍隊爭取了移動合圍的時間。為此,第七十四軍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但對於中國的對日作戰而言,將士之鮮血與生命是完成預定作戰方案和取得戰場勝利的意志力所在。
四、目下對敵包圍形勢,業已完成,包圍圈也已縮小,今天就是我軍全線對敵施行求心攻擊開始的時候,也是我軍對敵展開殲滅戰的良機。
不時和頑強地尾隨追擊的敵人進行激戰,展開全部兵力以求擺脫敵人。此間山炮隊所有的炮彈用盡,處於不能射擊的狀態。以後接到了空投彈藥,經過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重重苦難,於四月二日返回了原駐地。
二、作戰以維持治安及佔據地區肅正為主要目的,不再進行大規模進攻作戰。如果需要,可以進行短時間的以切斷為目的奇襲作戰,但以不擴大佔據地區和返回原駐地為原則。
一、記住委座的訓示:「我不怕敵,敵便怕我。」
合乎邏輯的解釋是:由於豫南作戰的糟糕結局,第十一軍對派遣軍總司令西尾壽造倡導的「短距離截斷作戰」已經沒了興趣。
八、為了適應長期作戰的方針,力求在所需的編製、制度及其他方面,進行合理化改革。
根據派遣軍司令部的部署,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官園部和一郎開始積極尋找「短距離截斷作戰」的戰機。經過了隨棗會戰、棗宜會戰之後,不知為什麼,日軍第十一軍的將領們依舊認為,他們當面中國軍隊的主力還是湯恩伯部。第十一軍佔領宜昌后,湯恩伯部曾是與日軍對峙距離最近的中國軍隊,可是,很快,日軍就找不到湯恩伯部的蹤影了。一九四一年一月間,突然傳來情報說,湯恩伯部出現在河南信陽以北約一百多公里的遂平和項城一帶。湯恩伯到河南幹什麼去了?日軍分析后認為,其移動目的不是針對日軍,而是針對共產黨武裝:
此戰之後,第五戰區參謀長王鴻韶甚為樂觀:
日軍發現戰場局面有些不利了:既沒有捕捉到中國軍隊的主力,也沒能在戰場的任何一處集中優勢兵力控制局面,反而被中國軍隊到處堵截,特別是側背方向,至少有中國軍隊的三個軍隨時可能圍上來。二月二日夜,日軍第十一軍決定全面撤退。
實際上,三三〇團的阻擊任務本來就是打了就跑。
敵軍的戰鬥力量,較之以前確已減弱太多。在南陽、方城一帶,捕住俘虜,均著單衣,手面皆黑,形容枯槁,當被審問時,渠皆痛苦流涕,戰鬥意志之低降,至於此亟。今後致敵與無機械化部隊(尤其空軍)配屬,僅以步兵與我展野戰,其戰鬥能力,當遠遜於我了。
二十九日,湯恩伯部的左右兩軍都陷入與日軍的激戰中。
在遼闊的中國大地上,日軍的大規模調動無密可保,中國方面關於日軍集結的情報紛至沓來:日軍已從東北地區調三萬兵力入華北;長江以南的日軍有向江北移動的跡象;長江下游的日軍艦船滿載著步兵和彈藥正向上游開進;漢口的日軍陡然增加了幾萬;河南信陽至湖北漢口間的客車車票已停售一個多星期;廣水、孝感以南以及雞公山至廣水間都出現了日軍師團的新的番號;日軍沿平漢路南段鐵路運來了大量的鐵路器材。——日軍將在豫南發動進攻的態勢已經十分明顯。
豫南會戰結束不到一個月,日軍于南昌附近的上高地區再次發動攻勢,與之作戰的是中國第九戰區部隊。
可是,大賀茂依舊處於危機之中。
大賀茂開始極力慫恿第十一軍司令部進行「錦江作戰」。
為避免全軍覆沒,大賀茂緊急向第十一軍司令部求援。
第七十四軍,中央軍嫡系部隊之一,轄第五十一、第五十七和第五十八師。此次戰役前不久,為加強陸軍的攻擊力量,蔣介石命令把中央軍嫡系部隊中的第一、第二、第五和第七十四軍,裝備成四個「攻擊軍」。所謂攻擊軍,即在人員編製和武器編配上比常規部隊提升一步:常規部隊每個軍通常為兩個師加一個新編師,攻擊軍的每個軍轄三個正規步兵師,且員額齊整;在武器配備上,攻擊軍擁有野炮山炮混編成的炮兵團、特務團、工兵團、輜重兵團和補充團各一個,戰車防禦炮、重迫擊炮營各一個,由騎兵和腳踏車混編成的搜索營一個,通信營一個,特務隊一個。除此之外,每師還配屬了山炮或重迫擊炮營一個,戰車防禦炮和高炮各一隊。攻擊軍可謂當時中國陸軍中最具戰鬥力的部隊。
二十六日,日軍左翼和中央兵團推進到泌陽、邢店和確山一線;二十七日繼續向北,推進到春|水、沙河店和駐馬店一線。兩路日軍兩天之內深入了近百公里。這一天,中國第五戰區的命令是:湯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團軍在日軍主攻路線的側后,對日軍實施尾追和夾擊。即張雪中的第十三軍在平漢路西側,攻擊象河關附近的日軍第三師團;李楚瀛的第八十五軍在平漢路東側,攻擊上蔡附近的日軍第四十師團。同時,第五戰區命令莫與碩的第八十六軍尾追日軍第三師團並實施攻擊;曹福林的第五十五軍由鄂北的唐河向豫南的泌陽方向移動,第三十二集團軍黃維綱的第五十九軍也速向南陽靠攏。
駐守南昌的日軍,本來兵力僅有第三十三、第三十四師團,可是大本營決定把第三十三師團調到華北去,因為那裡的共產黨武裝已強大到必須使用主力師團去作戰了。為彌補南昌的兵力薄弱,第十一軍從上海調來了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日軍的這一移動,讓第三十四師團師團長大賀茂發現了一個戰機:第三十三師團調出的時間定在四月,第二十旅團調來的時間是二月。這也就是說,從二月到四月之間,第三十三師團還沒走,第二十旅團已經來了,南昌的日軍將比原來整整多出一個旅團。這不正是趁機發動攻勢以打擊對南昌威脅最大的羅卓英的第十九集團軍的最佳時機嗎?
二十六日,陰雨連綿,烏雲低垂,日軍飛機無法投入作戰。中國軍隊各部根據羅卓英的命令,逐漸向第三十四師團壓縮而來。第五十七師驅除了東港附近的殘敵,推進到泗溪、良口,從左翼壓上來;第五十八師收復雲山和羅坑后,從右翼壓縮上來;新編第十五師在南坑與日軍激戰;第一〇七師推進到離樓村西側高地——儘管得到了衝進包圍圈的第三十三師團一個聯隊的增援,但是大賀茂發現,在官橋附近中國軍隊對他形成的第二次包圍更加嚴密,南北半徑竟然不足五公里。
八、吾人必須把握抗戰四年來僅有的對敵取得包圍殲滅戰有利態勢,將十天以後的作戰精神及力量,提前到今明兩天來,適時使用,充分發揮,俾在贛北戰場,收一勞永逸之效,而開今年勝利年之先路。
三、準備在昭和十六年夏秋時期,發揮綜合戰力,給敵人以重大壓力,力求解決事變。但考慮到歐洲戰局演變引起國際形勢的變化(調整對蘇邦交等),要充分做好進行政治和軍事調整的準備。
按照大賀茂的作戰計劃,從南昌出擊的三路日軍都需以上高為目標向心突擊,在鉗形攻勢里將中國軍隊的第七十、第七十四和第十九集團軍司令部全部壓縮在上高附近的狹窄地域里,然後合圍殲滅。但是,在日軍發起三路攻擊的第五天——三月十九日晚,大賀茂突然發現情形有些不對勁了。從第三十四師團的攻擊進程上看,似乎沒有什麼意外,不但擊潰了阻擊的中國軍隊,而且捕捉到其主力第七十四軍,並且將第七十四軍粘在了對面的戰場上。可是,另外的兩路——第三十三師團和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現在又在哪裡呢?
第三十三師團師團長櫻井省三在此戰中表現得十分古怪。按照原定作戰計劃,他的師團應把當面中國軍隊第七十軍不斷地由北向南擠壓,一直擠壓到第三十四師團的主戰區域里,然後與第三十四師團一起對上高附近的中國軍隊實施合圍。但是,第三十三師團從南昌出發后,遭遇中國軍隊第七十軍的阻擊,部隊一邊打一邊向西前推,推至五橋河、村前街一帶時,第七十軍突然脫離戰場跑了。按照一般的戰場原理,第七十軍撤退的方嚮應是主力所在地,這樣既可以加強集團防禦的力量,保衛第十九集團軍司令部,還可以獲得自身的相對安全。但是,此時第七十軍的兩個師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一直跑進贛西北上富地區的深山裡了。這下,櫻井省三不得不面臨選擇:要不就朝著預定戰場相反的方向去追第七十軍,要不就放棄第七十軍,遵循原定作戰計劃,轉頭向南面的上高方向推進,與第三十四師團一起合圍中國軍隊主力第七十四軍。——較為合理的選擇,應該是放棄追擊第七十軍,繼續執行預定計劃,後果只不過是讓中國軍隊第七十軍漏網而已。
而位於平漢路和黃泛區一帶的湯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團軍,除李仙洲的第九十二軍配置在豫皖交界處的界首負責監視豫東的日軍外,其他各軍都部署在平漢路的正面。此時,中國第五戰區其他部隊的大致位置是:平漢路東側大別山地區,莫樹傑的第八十四軍的兩個師;桐柏山地區,曹福林的第五十五軍和孫渡的第五十八軍的五個師;隨棗地區,孫震的第四十一軍和陳鼎勛的第四十五軍的五個師;大洪山到襄河東岸為廖震的第四十四軍和余念慈的第六十七軍的四個師;襄河西岸向宜昌方向防禦的是池峰城的第三十軍、劉和鼎的第三十九軍和馮治安的第七十七軍的六個師。此外,在黃泛區還布防著何柱國的騎兵第二軍。從第五戰區部隊分佈上看,湯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團軍的位置有點向東孤懸——儘管日軍判斷湯恩伯部向東去打新四軍之說沒有確實證據佐證,但就其位置來看確實有點異樣。九_九_藏_書
即使大賀茂收到了這封信,被擋在上高城外圍的他又如何能夠確定對上高城實施總攻的時間?
那片群山,名叫中條山。
日軍佔領宜昌后,側背依舊受到中國軍隊的威脅,因此與第五戰區對峙的兵力約有步兵七個半師團、獨立騎兵一個旅團、獨立戰車三個聯隊、獨立野戰重炮兵一個聯隊,總兵力為十五萬,集中在安陽、新鄉和信陽等機場的一百余架飛機可隨時提供作戰支援。
一、一九四一年度的作戰,根據當前任務,大致確保現在的佔領地區。尤其在夏秋季節發揮綜合戰力,對敵施加重大壓力,特別期待在華北消滅山西南部中央軍的一戰。
二十八日,中國軍隊全面迫近官橋。第五十八師與日軍後衛部隊展開了激戰。中午時分,李天霞的第五十一師趕到,猛烈側擊日軍撤退的隊伍。第五十七師協同第五十八師,把日軍後衛部隊逼進了官橋鎮里,中國官兵衝進去與日軍展開巷戰,下午官橋鎮內的六百余日軍全部被殲。
南路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是剛由日本陸軍第五師團在上海改編而成的部隊,改編后不足兩個月便被調往南昌前線。該旅團在池田直三的指揮下,十五日凌晨從贛江北岸的牛行出發,企圖利用黎明前的暗夜偷渡錦江向西進攻,但卻出師便不利。旅團出擊的位置在錦江即將匯入贛江的大拐彎處,因此必須首先向西再向南兩次渡過錦河。兩次偷渡,都被中國守軍第七十軍第一〇七師擊退,直到十六日凌晨藉助炮兵和飛機的掩護才渡河成功。第一〇七師退守仙姑嶺陣地。羅卓英得知這股日軍渡過錦江之後,立即命令王耀武的第七十四軍出動一個團,前往獨城附近會合第一〇七師對日軍實施阻擊。第七十四軍派出的部隊是李天霞的第五十一師的主力團。在紅石嶺一帶,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遭到了他們沒有想到的頑強阻擊,激戰中該旅團傷亡四百餘人,向西推進的計劃頓時受挫。
二十七日,第三十四師團帶著數百名傷病員好不容易全部渡過泗溪,按兵團司令部、行李、獨立山炮隊、病員輸送隊、野戰醫院、後衛部隊的行軍序列,開始向土地王廟東進。土地王廟在五日前已成為待命的第九師中樞陣地。另外,在側背還有重慶軍六個師並列尾隨追擊。入夜,雷電伴隨著大雨,各部隊在嚴加戒備下度過了黑暗的一夜。二十八日凌晨二時,負責野戰醫院警衛的炮兵第八中隊,終於在土地王廟村莊西端遭到優勢的重慶軍攻擊,致使該中隊在處理了火炮后,全體壯烈陣亡。野炮兵大隊六角少佐曾將該中隊編入自己指揮下,在採取增援措施的同時,向步兵團司令部報告請求派兵,但得到的答覆是:「因情況緊急,部隊可放棄第八中臥,迅速向旅團司令部前進。」
二十四日,日軍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一部終於突入第三十四師團的戰場,加入了對中國軍隊第七十四軍的作戰行列。第三十四師團得到兵力增援后,第三飛行團團長遠藤三郎幾乎把他所能指揮的戰機全部派來助戰,大賀茂再次命令向第七十四軍陣地發動猛攻。日軍的七十多架戰機在第五十八師陣地上投下了一千七百多枚炸彈,陣地上的工事全部被炸毀,中國守軍傷亡嚴重。午後,日軍從下陂橋突入第五十八師陣地,遭到中國守軍的拚死反擊,雙方反覆肉搏死傷累累,最終日軍被趕出了下陂橋陣地。
大賀茂指揮的第三十四師團氣焰囂張。在南北兩路日軍發動攻擊第二天,即三月十六日拂曉,該師團從錦江以北的萬壽宮出發,沿著湘贛公路大舉向西。這是一支由兩萬人組成的部隊,頭頂上有飛機的掩護,地面上是炮兵、騎兵和步兵的混合,浩浩蕩蕩,煙塵蔽日。大賀茂的設想是:在這條西進的路上,沒有任何一支中國軍隊能夠阻擋這支部隊,他要一直把部隊推進到上高,不但將中國軍隊主力第七十四軍包圍殲滅,還要把北路第三十三師團向南壓下來的第七十軍一起吃掉。部隊還沒有抵近高安城,大賀茂首先碰上的是中國軍隊第七十軍的第一〇七師,雙方在高安城以東展開了陣地攻防戰。激戰至中午,日軍相繼佔領趙家山和蓮花山。李覺的第七十軍,前身是湘軍的一部,第十九師是其基本部隊,第一〇七師是一九三九年新組建的部隊。第七十軍擁有一定的戰鬥力,負責防禦南昌以西的第一線陣地。其第十九師和預備第九師在日軍第三十三師團的攻擊路線上,是右翼防禦;而第一〇七師面對的是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為左翼防禦。第一〇七師為加強阻擊力量,把二線陣地的部隊推進到一線,其三二〇團位於一線的支撐陣上地。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發始攻擊后,三二〇團的前沿陣地立即遭到被中國官兵稱為「猛虎洗臉」式的重炮轟擊和飛機轟炸,然後便是步兵在坦克掩護下的衝擊。三二〇團的最前沿是個圓錐形的小山包,三營官兵頑強阻擊,死傷者被一個個地抬下來,但陣地仍是沒有失守。下午,日軍的十幾輛輕型坦克在左側強行突破,繞到了三營的背後,三營終於支持不住撤了下來。但是,在三二〇團的主陣地前,日軍再次受到阻擋,主陣地前面的開闊地成為日軍官兵的死亡之地,中國守軍各種火力編織的火網讓日軍的多輛坦克中彈起火癱瘓在稻田中。晚上,日軍組織起精銳小隊實施偷襲,一營一連的前沿只有一個班,結果除副班長跑出來之外,班長胡晃等九名士兵都死在日軍的刺刀下。第二天,日軍再攻三二〇團的主陣地,由於右邊三一九團的陣地被日軍突破,三二〇團的陣地開始動搖。苦戰持續了一整天,接到撤退命令的時候,第一〇七師已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僅三二〇團官兵就傷亡了一半多。
西尾壽造決定,日軍今後的作戰方式應為「短距離截斷作戰」。即為節省兵力和減少消耗,不與中國軍隊遠距離大縱深作戰,而是取短促突擊的方式,「師團進入的限界於十里至十五里之間(距離敵師部的位置)」。問題在於:迅速突擊到距離中國軍隊師部「十里至十五里」的位置,這完全是西尾壽造的一廂情願,中國軍隊接敵就撤,尤其是師部撤得更快,怎麼可能讓日軍在十里之外看見中國師部的影子呢?
……三十四師團,合增敵約一萬五六千,除守一線約四千外,集結上諶店千余,蓮塘四千余,羅家集二千余,南昌四千余,並拉夫二千余。蓮塘線出現運輸甚繁,有竄擾模樣。新舊機場現停機二十架。
二十日,大賀茂把他的師團指揮部推至距上高東北僅十公里的畢家。日軍集中起大量的重炮以及三十多架戰機,採取錐形突入的方式猛攻泗水西岸第七十四軍的陣地,試圖一舉攻陷上高城。激戰之時,一部日軍強渡泗水,第五十八師奮力堵塞缺口,兩軍于泗水兩岸混戰到天黑。這時候,第五十八師一七二團的陣地被日軍突破。師長廖齡奇派預備隊補充團對日軍實施逆襲,儘管暫時遏制了日軍的攻擊速度,但第五十八師的阻擊面太寬,每個營的防禦正面約七公里,陣地顯得十分單薄。二十一日午夜時分,師長廖齡奇率部轉移到白茅山、梓樹下、荷舍線,與第五十七師余程萬部的陣地銜接成一體。日軍第三十四師團主力跟隨而至,向第五十七、第五十八師猛攻不止,但整整一個白天始終沒能突破中國守軍的陣地。
至於中國軍隊的傷亡,根據羅卓英的報告,王耀武的第七十四軍一萬三千多人,劉多荃的第四十九軍三千餘人,傅翼的新編第十五師一千二百餘人,李覺的第七十軍沒有統計,僅統計的總計約二萬人。
七、政務指導以《處理中國事變綱要》為依據。特別要努力充實帝國的國力,加強國防的機動性。
五、無論為適應中央部於一九四一年內獲得解決事變頭緒的意圖,或考慮到明年以後的國際形勢,都必須在本年內為消滅敵軍戰鬥力取得顯著成果。
一九四一年三月三十日,蔣介石給第九戰區發出賀電,電文中用了「全國騰歡」的字樣:
為圍殲湯恩伯集團,日軍第十一軍抽調了第三、第四十師團的主力以及第四師團一部參戰,位於京滬地區的第十三軍以第十七師團主力和第十五師團一部增援。參戰部隊分成三路,其兵力部署是:左兵團由第師團主力並附屬第四師團的步兵第八聯隊和水野坦克部隊組成,沿平漢路在信陽以西由小林店向北面的高邑、舞陽方向進攻;中央兵團由第十七師團主力並附屬第十五師團的步兵第六十七聯隊以及吉松、楠獺等坦克部隊組成,沿平漢路從信陽以北的明港向北面的西平方向進攻;右兵團由第四十師團主力組成,在平漢路以東由正陽向北面的上蔡方向進攻。此外,為了冊應作戰,在戰場外圍的皖北方向,日軍騎兵第四旅團並第二十一師團的一個聯隊由宿縣向西攻擊;在豫東方面,第三十五師團出動兩個步兵聯隊和騎兵、坦克和炮兵各一部,分別由開封以及南面的朱仙鎮向黃泛區進攻。
第七十四軍軍長王耀武遵照羅卓英的指令,將其部隊部署在龍團圩至上高之間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的攻擊路線上:余程萬的第五十七師進入坎頭嶺、索子山、下曹港一線的主陣地;廖齡奇的第五十八師進入橋頭、官橋、棠浦、泗溪一線的主陣地,並以龍王街、楊公圩、黃峰嶺一線為前進陣地;李天霞的第五十一師作為軍的右翼在錦江南岸的泉港街、鉤水嶺和石頭街一線。十八日晚八時,在龍團圩西南方向,王耀武派出的搜索部隊與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的前哨遭遇,激戰隨即開始。日軍千餘人衝擊中國軍隊的陣地前沿,受到第五十七師補充團的阻擊,儘管日軍後續部隊一再增援,且一度試圖迂迴補充團的側背,但始終沒能突破正面陣地。十九日,日軍在飛機的助戰下再攻第五十八師陣地,第五十八師以一個團在正面死守,另https://read.99csw.com派一個團迂迴到日軍的側后,雙方一直混戰到天黑,都傷亡慘重。在無法突破當面陣地的困境中,大賀茂親率一萬多人死攻第五十八師的左翼。軍長王耀武認為這種態勢令第五十八師有被包圍的危險,遂下令部隊乘夜色從龍團圩西南後退至官橋街、泗溪防禦線以西,與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形成對峙。
在余程萬的第五十七師方向,日軍投入了四千兵力,還有三十多架飛機參戰,曾一度突進到距余程萬的師部千米左右處,但一線阻擊主陣地仍在中國守軍之手。隨著日軍騎兵部隊迂迴到側后,第五十七師開始兩面受敵,身後的錦江大橋也遭到日軍的轟炸,第五十七師堅持到天黑後向后收縮陣地。在廖齡奇的第五十八師方向,大賀茂一次就投入了萬余兵力,還配屬了兩個炮兵大隊和數十架戰機,猛攻中國守軍的白茅山陣地,該陣地在守軍傷亡殆盡后失守。王耀武再次把補充團派了上去,補充團三營急促行軍趕到后,與日軍展開白刃戰,把白茅山陣地奪了回來。二十三日,戰鬥進入白熱化。第七十四軍兩個師的官兵連日苦戰,每個陣地上都發生了慘烈的肉搏戰。第五十七師傷亡慘重,僅在一七〇團的陣地上,中校團附張勁梅、八連連長邢吉麟、四連連長楊傳鎮和二連連長沈士福先後陣亡。第五十八師防守的聶家、下陂橋、徐樓一線,陣地三次易手,日軍的輪番進攻徹夜未停。晚上,大賀茂派出一支便衣隊,化裝成中國百姓,在漢奸的帶領下潛入到中國守軍陣地的背後,在通往上高的路上大肆放火併破壞電話線。第五十八師隨即派出搜索隊,漫山遍野地抓捕日本便衣和漢奸。
二月四日,鑒於第三師團獨自南撤有點危險,日軍第十七師團主力和第十五、第四師團各一部由象河關出動向第三師團靠攏,企圖在接應其撤退的同時,與第三師團一起夾擊中國軍隊第六十八、第五十五和第二十九軍。但是,日軍第十七師團主力剛從象河關出來,便遭到中國軍隊的猛烈阻擊;在急促向北回竄尚店一線時,又受到中國軍隊第二十九軍的兇狠截擊,日軍的屍體、輜重、行李和車輛遺棄得到處都是。
湯恩伯判斷,日軍必會沿著泌陽至舞陽的公路以及平漢鐵路分路北上。依據這一判斷,他將第三十一集團軍部署如下:第十三軍控制在舞陽以南的尚店、象河關、土山鎮、儀封鎮一帶,形成向東或向西都可以實施夾擊的姿態;第八十五軍派出一個師沿平漢鐵路正面節節抵抗,負責誘敵深入,主力則控制在上蔡至汝南之間,準備自東向西側擊沿平漢路北上的日軍;位於鄂北隨縣的第二十九軍進至豫南的桐柏附近,一路跟蹤日軍北上,伺機行動。然後,湯恩伯複電向蔣介石表示:「一切當遵鈞電辦理,如敵果大胆北犯,諒能予敵以嚴重之打擊也。」
豫南地區,指的是淮河平原以西、大別山和桐柏山以北、伏牛山以東的大平原,平漢鐵路縱貫其中,公路四通八達,是中國抗戰的重要戰略支撐點。
羅卓英獲悉張言傳的兩個師脫離戰鬥后大為惱怒,但冷靜下來分析又發現戰局依舊對中國軍隊有利:此時,王耀武的第七十四軍在上高東北正面的阻擊部隊已全線出擊,進展順利;奉命前來增援的王鐵漢的第一〇五師、陳良基的新編第十四師和傅翼的新編第十五師均已趕到戰場。因此,中國軍隊有可能對日軍實施第二次包圍。羅卓英迅速調整部署:預備第九師和第十九師在官橋附近儘力堵截日軍突圍部隊;第七十四軍第五十七師經潘家橋向北攻擊前進;第五十八師和第七十軍第一〇七師以官橋為目標實施正面突擊;第四十九軍第一〇五師在官橋以東攻擊日軍的側背;第七十二軍新編第十五師向江家洲以南、新編第十四師經棠浦轉向東南。各部迅速以官橋為軸心實施向心突擊。
果然,中國方面察覺了南昌日軍的動作。
為了此次作戰,除滯留少量後方部隊外,南昌的日軍幾乎傾巢而出:第三十三師團由師團長櫻井省三中將指揮,缺步兵第二聯隊,但配屬了獨立工兵第三聯隊一部,兵力約為一萬五千人;第三十四師團由師團長大賀茂中將指揮,缺步兵第二一八聯隊,但配屬了獨立山炮第二聯隊和獨立山炮第五十一大隊,兵力約為二萬人;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由旅團長池田直三少將指揮,配屬獨立步兵第一〇二、第一〇五大隊和獨立工兵第二聯隊,兵力約為八千人。
西尾壽造對大本營的「指導」作出如下書面回應:
一月十六日,日軍大本營召開陸軍會議,審議《大東亞長期戰爭指導綱要》和《對華長期作戰指導計劃》,兩者的相同點是都強調了令日本軍政高層深感憂慮的「長期」二字。陸軍將領在回答內閣各部首腦關於目前戰爭形勢的質詢時,充滿含糊的狂想和遮掩的無奈:一、日本與美國發生戰爭的危險性極大,但在一九四一年內不大可能;二、如果進攻東南亞,陸軍需要五六個月的準備時間;三、如果蘇聯與日本開戰,蘇聯也要準備三四個月,但蘇聯目前沒有對付兩面戰爭的準備;四、「大東亞共榮圈」除了包括日、滿、華之外,還應該加上法屬印度支那和泰國。《大東亞長期戰爭指導綱要》現檔案不存,其大致內容是:「使用武力解決南方問題」,「使法屬印度支那及泰國成為大東亞共榮圈的骨幹地區」,「繼續對中國實施壓迫,力求在昭和十六年夏秋之際,以軍事、政治、謀略的綜合壓力解決中國事變」,「對北方,目前方針是保持穩定,以在滿洲和朝鮮的十四個師團,確立堅忍不拔的態勢」。會議通過的《對華長期作戰指導計劃》的要旨是:
九、各級指揮官,絕對不許有怕犧牲、保實力之觀念,務須指揮中國之軍隊,殲滅中國的敵人,以表現中華民族革命軍人之真精神。凡屬最能犧牲最奏戰績之部隊,我領袖必然予以優先補充與厚賞,本總司令亦當負責報請補充,迅恢戰力。
二十七日,大賀茂選擇了中國軍隊包圍圈上最薄弱的方向——因久戰而殘破的第一〇七師和剛剛抵達戰場的新編第十五師所在的離樓陣地實施猛烈突圍。大賀茂的選擇顯示出其戰場經驗的老到。中國軍隊第一〇七師和新編第十五師,因陣地交錯和協同不力竟然相互間發生了衝突,漆黑的夜色中兩支部隊正在調整,大賀茂的突然襲擊使得這兩個中國師倉促應戰。混戰持續到天亮,日軍飛機趕到了戰場,在步兵的衝擊和飛機的轟炸中,第一〇七師和新編第十五師皆因傷亡過大而撤退。新編第十五師四十五團團長張雅韻和團副宋文華相繼陣亡,失去指揮官的部隊亂成一團。日軍不顧傷亡拚死推進,數百名騎兵直接衝到了江家洲附近新編第十五師的師部,從而引發了新編第十五師更加混亂的潰退。日軍趁機突破水口圩,襲擊了第一〇七師的左翼。
日軍大本營每年頒布「對華作戰指導計劃」時,都規定該年度為「解決中國事變」的最後期限,可直到一九四一年,龐大的日軍仍陷於中國戰場上。因此,這一次,陸軍省次長阿南惟幾在會上明確表示,他本人「對積極努力解決中國事變更加憂慮」。
是否按預定計劃整理在華兵力?據侍從武官長說,預定六十五萬已變成七十二萬。要下決心整理,不要半途而廢。後方的準備是否完成?拿破崙入侵莫斯科敗於消耗戰和游擊戰曾有先例。日軍不會在中國陷入困境嗎?
五、我忠勇將士,苦戰八日,業已取得八分勝利,今天第九日,必須努力爭取九分勝利,以保障明天的十分勝利。
日軍第三十三師團攻擊的是中國軍隊包圍圈左翼的第七十軍預備第九師張言傳部的陣地。預備第九師官兵拚死作戰,力圖把強行向北突圍的第三十四師團擋住,卻發現南下的日軍第三十三師團已經出現在身後。二十四日黃昏,在兩面日軍的夾擊下,預備第九師撤退到土地王廟附近,想與唐伯寅的第十九師取得聯繫。但此時日軍第三十三師團正在猛攻第十九師的陣地。鑒於形勢對第七十軍極為不利,軍長李覺又不在前線,預備第九師師長張言傳以副軍長的身份,命令兩個師向鳳凰圩、庄坊撤退。
第九戰區代司令長官薛岳制訂的作戰方針是:當日軍向上高、萬載進犯時,位於贛西的第十九集團軍各部隊,應從市汊街開始沿錦江南岸綿亘至錦江以北構築第一線、第二線陣地,逐次對進犯日軍予以打擊,誘敵深入至上高東北的第三線陣地后「與敵決戰」。
第七十軍的撤退,導致中國軍隊的包圍圈敞開了一個缺口。
大賀茂僥倖逃脫,但想必他會長久地驚魂不定。
無論如何,上高一戰給了日軍極大的教訓,也帶來雙方從此作戰樣式與心態的微妙轉變。
三、在整個時期加強陸地及海上的封鎖杜絕流入、流出,特別將重點放在上海、天津、漢口等地。
二月三日,日軍分路由大石橋、鎮平向南陽撤退,四日過境時攻佔了南陽。在南陽附近阻擊的中國軍隊中,有一支當地的回民游擊隊,除了運送彈藥、護理傷員和埋設地雷外,年輕的游擊隊隊員們直接參戰。回民游擊隊勇猛彪焊,隊長是擅長武藝的大漢胡振清,綽號胡大娃。戰鬥中,胡大娃隻身一人守一座寨門,誓死不退。日軍利用夜色悄悄繞到胡大娃身後,胡大娃誤認為是自己人,結果被衝上來的日軍用亂刀砍死。回民游擊隊隊員懷著深仇大恨對撤退中的日軍緊追不捨,終於捉到了五名掉隊的日本兵,算是為英勇的胡隊長報了仇。因回民游擊隊在此次戰鬥中斃敵百余名之多,戰後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親自|慰問,向他們頒發了一面「為國爭光」的錦旗。
奉命返回戰場的第三十三師團在撤退中也遭受重大損失。二十八日師團主力渡過泗溪,二十九日剛開始後撤,便受到中國軍隊的猛烈阻擊和側擊。在同一條路上來回走了兩次的第三十三師團說他們所遭受的苦難「無法用語言形容」:
憑什麼判定湯恩伯部會在設定的範圍里等著被圍殲?
獨立混成第二十旅團還有一支被稱作「贛江支隊」的單獨作戰的部隊。這支部隊的任務是沿著贛江南下,直撲樟樹、清江、豐城,然後實施偷渡,為接應攻擊上高的主力回撤作掩護。十九日晨,贛江支隊先頭部隊二百餘人企圖偷渡贛江,立即遭到中國軍隊第四十九軍第二十六師的迎頭痛擊,偷渡的日軍有一半被打死在江中,另一半不得不退守江心的沙洲以待增援。可是,援兵乘坐的艦船又被中國守軍擊沉,日軍的屍體順流東下,殘敵向東面的曲江方向撤退。此時,支隊長坂本正帶領支隊主力攻擊清江,沒想到中國軍隊第二十六師的七十六團迎面而來,日軍猝不及防,在張家山、崇禎觀和蜀家地附近被沖得七零八落,僅崇禎觀一地就遺留下屍體四十余具、戰馬三十多匹。贛江支隊主力的殘部也向曲江方向後撤。